第1336章 影子
    顶天立地、支撑着整个虚构空间的暗影之树如同火炬般明亮，它那凝聚着上方的欢乐之都特里尔不同年代、不同欲望场景的树皮和枝丫在净化之焰中熊熊燃烧，不断扭曲、枯萎。
    这可不是之前维耶芙凭借自身力量点燃的火焰，也不是吕提克借助神降临时得到的高位力量，而是一位真神亲手送上的净化。
    就在这时，暗影之树虬结着棕绿色根系的底部突然涌现出一片深沉的、迅速扩散的黑暗。
    黑暗几乎笼罩了整个地面，将神树的树根全部覆盖，让它如同生长在不断涌动的黑色液体之中。
    漂浮在空中的两位“逐光者”同时感受到了一股发自内心的张扬欲望，情欲、暴戾和摧毁一切的冲动从祂们内心深处自然地冒出。
    是下面那片黑色的海洋造成的？它与擅长激发欲望与恶念的“被缚者”、“深渊”两条途径有关？维耶芙迅速看了下方淹没了暗影之树所有树根的液体一眼，就移开了视线，转而看向天空中散发温暖光芒，同步在驱散祂心中欲望的“永恒烈阳”。
    后者置若罔闻，只是静静看着燃烧的暗影之树，祂洒下的阳光落在黑色液体中，却迅速被其吸收，没有像点燃神树一般点燃这片大海。
    因为这片黑色海洋并非实体，而是来自每个人的心灵深处，来自他们堕落自性的集合体。
    那是“深渊”的具现。
    早在维耶芙攻入这片区域，点燃神树时顺便烧死所有“欲望母树”信徒的时候，那些来自几大恶魔家族，混杂在信徒中的隐藏者就献祭了自己，利用暗影之树积攒了千年的欲望和恶念，临时打通了这片空间通往“深渊”的通道。
    这对早已被外神侵蚀控制、种下暗影之树的他们而言并不算困难。
    而“深渊”原本的主人，那位恶魔君王法布提，目前却因为在大地母神与冥道人帮助下艰难维持着污染的平衡被打破而处于“欲望母树”的影响之下，无法对其施加影响。
    得到融合了一切欲望的黑色海洋支撑，暗影之树已经延伸到现实的那些枝干和根系被火焰焚毁的速度立即减慢，开始不顾一切地向四处生长。
    整个特里尔的数百万居民瞬间就陷入了一种意识朦胧、欲望高涨的迷幻状态。
    “上班？我为什么要上班？需要钱就直接去抢……”
    “不知道隔壁的那个女孩在不在家，我要向她告白，她不同意我就用强……”
    “博尔特夫人昨天是在勾引我吗？不积极回应她会显得不礼貌……”
    “红酒炖鸡好好吃……”
    种种埋在心底，因为道德与法律的约束而不曾显露的欲望在这一刻爆发，它们沉淀到城市下方的暗影之树根系之中，又被集中到那片虚构空间的树干内，在燃烧着的树皮上浮现一个个新的场景。
    就在这时，灼热的阳光再一次降临，将勉强支撑着的暗影之树彻底覆盖。
    轰——
    在永恒烈阳眼皮子底下悄然生长了千年的神树终于在神灵的怒火下爆燃起来，迅速化作黑色的灰烬，沉入下方的“深渊”之中。
    与此同时，特里尔各处被地下的树根、树枝捅穿的位置都爆发出了血色的光芒，它们彼此融合在一起，从城市上方向下看去，这座欢乐之都仿佛被血光包围，形成了一个难以描述的怪异符号。
    这种动静让星界之中苦苦支撑屏障的诸神，尤其是“蒸汽之神”都开始关注此处，祂们霍然发现，特里尔的数百万人似乎要与那株“暗影之树”陪葬了。
    不，这并非沉沦于欲望中的死亡，而是某种“献祭”！
    短暂连通“深渊”，又受到“欲望母树”影响的暗影之树，正在把上方的整个特里尔献祭给那位外神！
    而一旦目的达成，“欲望母树”能否借此将自身力量渗透到屏障内，没有神能知道，但“恶魔君王”法布提必然会因为与“深渊”的联系而彻底成为那位外神的傀儡，就像曾经的“被缚之神”托尔兹纳一样！
    “永恒烈阳”夹杂着愤怒的举动，居然造成了这种后果……诸神心思各异，就连屏障都摇摇欲坠。
    只有“黑夜”若有所思，神国表面浮现出一个个象征着“思索”、“疑惑”的抽象符号。
    ……
    特里尔地下的虚构空间中。
    背负着阴影，表面被混沌所包裹的光之巨人感受着上方那座城市的哀嚎和呻吟，没有任何动作。
    祂身旁两位“逐光者”意识到有些不对，想回到城市之中拯救那些信徒，却又不敢在自己的神灵面前先行离开，只得等候进一步的神谕。
    祂们虽然疑惑为何“永恒烈阳”要直接烧毁暗影之树，造成这样的后果，但内心却不愿质疑，不敢质疑。
    神永远是对的。
    ……真的对吗？
    光之巨人那看不出脸孔、纯粹由光组成的头部如同太阳黑子般的暗色迅速增长，很快覆盖了“面部”的位置。
    这片暗色的下方，一张俊美、朝气，有着金色短发的年轻男子面孔缓缓浮现，祂表情挣扎、痛苦，仿佛在对抗着什么，根本无暇顾及周围的任何事情。
    但祂仍遵循着内心，缓缓抬头看向上方，看向就要死在献祭之中的百万信徒。
    那并非祂的本意，但确实是由祂所一手促成。
    那是体内的另一个“祂”。
    被血色光芒覆盖的特里尔如同陷入了欲望的海洋，迅速淹没在其中，彻底消融。
    这些光芒沿着早就被“暗影之树”开辟的通道，进入那片虚幻空间，沉入“深渊”之中。
    然后……什么都没有发生。
    屏障外的“欲望母树”，与自我周旋的“永恒烈阳”，两位呆呆漂浮在神灵身旁不知所措的天使都愣住了。
    笼罩特里尔的光芒缓缓消散，这座无人的都市再次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中，它和之前完全一样，划分为二十个区，主干道向四面八方辐射，形成被城墙包围的不规则圆形，只不过所有的路标、招牌文字都呈左右相反的镜像，所有的玻璃、镜子，甚至是水洼形成的镜面都黯淡无光，让整座城市都显得昏暗了许多。
    它并非原本的特里尔，而是镜中世界的特里尔。
    在许多无形目光的注视下，一道妙曼身影从镜中世界悠然走出。
    那是一头淡金长发，眼眸呈深紫色，脸孔轮廓连神灵都能魅惑，却又夹杂着一丝淡淡的威严感的安吉尔。
    是“征服者”安吉尔·格雷。
    在安吉尔服下最后一份序列1魔药，成为新的“原初魔女”后，作为各自的镜中人与本体，格雷也能获得“镜中世界主宰”的象征，将整座城市隐入镜中世界易如反掌。
    而特里尔对应的镜中世界内，又因为奇克与图铎留下的污染，早已形成了一个镜像的都市，现实中的特里尔进入镜中，这个镜像都市自然就会来到现实。
    内部那些多年形成、与现实居民一一对应的“镜中人”则在罗塞尔女帝的指挥下，提前离开了这座城市，避免镜中特里尔进入现实后，惨遭“欲望母树”的侵蚀。
    也就是说，“永恒烈阳”摧毁暗影之树，献祭给“欲望母树”的整座特里尔，实际上只是一座空城！
    屏障外，难以言喻仿佛混杂了许多不同力量和象征的虚空之中，漂浮着一株长着树干和许多枝丫，却有着人类特征的怪异巨树，它表面长满了湿漉漉的朵、诱人的果实、各种金属徽章、来自不同文明的钱币和黑色的瘤体。
    巨树顶端是两颗人类的脑袋，一颗在下，是双眼紧闭、容貌英俊散发着奇特欲望的男性，一颗在上，是头发呈青绿色，有着无穷魅力的年轻女性。
    这就是“欲望母树”，象征着各种各样欲望的那位外神。
    此时，祂那美丽的女性脸孔正发出无声的尖啸，似乎要将诅咒穿透屏障投向内部那颗蔚蓝色的星球。
    祂丢掉了“被缚之神”和另一名“神孽”，丢失了屏障内所有关键的特性和唯一性，就连早已偷偷种下，与“深渊”形成了联系，等待屏障破裂时起到关键作用的“暗影之树”也在净化之焰中彻底化为灰烬。
    随之而来失败的“献祭”，让祂已经无法掌握屏障内的“被缚者”和“深渊”两条途径了。
    “……”
    祂又不甘心地嘶吼了起来，让附近其他的旧日嫌弃地离祂远了一些。
    只有“原初饥饿”本能的进食欲望被激发，徘徊在这株人形巨树旁，不愿离去。
    祂觉得那些肉瘤很可口。
    ————
    特里尔地下。
    光之巨人似乎整个愣在了原地，祂被阴影覆盖的年轻男子脸孔的挣扎表情有所缓和，目光也转为清澈。
    祂视线扫过被焚烧成灰烬的暗影之树，身旁两位不敢直视自己，只能呆呆等待神谕的天使，以及下方正缓缓散去，回归所有人心中的“深渊”，表情有些疑惑，有些思索，仿佛刚从一场梦中清醒过来。
    突然，“永恒烈阳”身后那在灼热阳光中仍然保持存在的阴影如同活过来一般离开了祂，整个膨胀起来，形成了一个阴影巨人。
    光之巨人缓缓转身，看向自己的影子。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祂询问着自己曾经的主，如今的“真实造物主”格里沙·亚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