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2章 决战法兰西（下）
    巴黎西南一百公里处，小镇沙特尔。
    战事已经接近尾声，拿破仑阻止了威灵顿的前进脚步，但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他从梅斯-南锡一线带来的七万法军精锐已经折损超过两成，兵将疲惫不堪。
    很多的师和半旅的官兵别说继续进攻，就连在沙特尔坚守岗位都不愿意，要求就地休整。
    仗打到这时候，连拿破仑自己都开始怀疑人生了，因为这是他第一次面对英国陆军时，也感觉到了无能为力。
    威灵顿公爵阿瑟.韦尔斯利绝对是英格兰历史上出现的最关键，也是最离奇的天才统帅。
    甚至可以说，这个时间段的英格兰可以没有纳尔逊，但不能没有威灵顿。
    英格兰海军人才辈出，没有纳尔逊最多也就是不会那么快就把法兰西海军给干翻，但最终的胜利者，依然会是英格兰海军。
    可要是陆军少了威灵顿公爵，那就很难说了。
    这真是法兰西人和拿破仑命中注定的灾劫，在一向只有小陆军，万人以下短小精悍，超过万人就要出尽洋相的英格兰陆军中，竟然离奇的出现了威灵顿公爵这样的大兵团统帅。
    他狡诈如狐，狠如豺狼，治军严整，拥有极高的人格魅力，非常善于将地理条件转化为自身优势。
    历史上滑铁卢时期，威灵顿公爵一人身兼七国陆军元帅，能把一群各怀鬼胎的联军捏合成了一个整体，能力可见一斑。
    看见法军上下已经有了避战之意，拿破仑不得不亲自到第一线鼓舞士气，并命令炮兵进行了最后一轮炮击。
    但效果并不好，因为威灵顿公爵发明一种反斜面避炮的战术，也就是将军队布置在山坡上斜面的背后，等敌军火炮覆盖过后再进入阵地。
    别看这说起来简单，但实际上对于指挥员能否充分、准确利用地利有很大的关系，同样对于军队的素质也有很高的要求。
    特别是后一点尤其重要，要在猛烈炮火中指挥几千上万军队避炮，没有严苛的军律，足够的训练和指挥官强大的威望，根本不可能做到。
    否则一旦军队开始机动，那就是一场灾难的开始。
    士兵很大程度上会在剧烈的爆炸中迷失心智主动跑路当逃兵，或者炮击结束后拖拖拉拉的不愿意上前，导致阵地丢失。
    到了那种时候，就不是反斜面避炮而是直接溃败了。
    这套战术由威灵顿公爵首先使用，历史上的集大成者就是朝鲜战场上志愿军。
    著名的上甘岭战役中，志愿军把这套战法用到了极致，至今无人能超越。
    威灵顿公爵的第二招，就是对于骑兵的使用。
    此时所有国家的骑兵，特别是欧洲骑兵有一个重大缺陷，那就是骑兵冲起来后会很快失去控制。
    指挥官控制不了骑兵将领，骑兵将领控制不了基层军官，基层军官则大部分时候已经跟士兵一样上头了。
    这往往导致追击时超出必要，一头撞进敌军步兵的齐射范围，或者被敌军反包围，很快由胜转败。
    所以威灵顿公爵对骑兵的最大要求，就是他们要控制追击范围，严禁超过一英里，也就是1.6公里左右。
    而这个距离，其实非常适用目前的战场，因为现在的步兵都是非常有层次感的方阵，追击超过一英里，就容易进入下一个步兵方阵的齐射范围。
    拿破仑举着望远镜，眼睁睁的看着他的军队在威灵顿的骑兵面前狼奔豕突。
    英军步兵抵近齐射，击退一支法军后，骑兵就上前列阵猛冲，冲到一英里就停下退回护卫步兵两翼，等待步兵下一次迫使法军后提时再进行追击。
    就这么齐射-骑兵，齐射-骑兵的来回短促而凶猛的进攻，法军被打的晕头转向，始终无法找出行之有效的破解方法，伤害在一次次的混乱中，逐渐加大。
    看到这一切，不管是拿破仑本人，还是他麾下的将领，甚至是基层军官都感觉到了一股浓浓的帝国末日气息。
    无法击退东面的联军就算了，现在竟然连英格兰陆军也打不过了。
    拿破仑被逼无奈，只能放弃了主动进攻，来之前制定的半个月内将英军打垮的计划彻底破产。
    但随后，拿破仑很快根据现实情况，制定了一系列利用本地优势切断英军补给线的补充作战计划。
    这是很有效的，随着法军在正面对峙，后方进行骚扰的战术开始实施，威灵顿公爵的压力陡然增大。
    不过威灵顿公爵却不慌，因为他很清楚，他在这里多抗一天，梅斯-南锡一线的反法同盟军就能顺利一天。
    他现在的军粮还可以撑一个月，而如果拿破仑在这一个月，巴黎肯定会失守。
    时间站在威灵顿公爵这边，所以他压根不在乎法军的断后，拿破仑必定会提前跑路。
    “我错怪了约瑟夫，错怪了马塞纳，威灵顿公爵不是一个可以轻易打败的对手。”
    拿破仑这会明白马塞纳在西班牙过的是什么日子了，难怪会损失那么多人。
    此时的法兰西皇帝内心焦急无比，他把圣西尔元帅找了过来，“元帅，我必须要返回洛林大区挡住那些该死的敌军，这里我就要交给你了。
    不要去主动进攻英格兰人，拖住他们，等到东线胜利后，我自然会来解决他的。”
    圣西尔震惊的看着拿破仑，但很快反应过来低下了头，此时的拿破仑已经如同一条快要上天台的赌狗，完全急红眼了。
    不但盲目相信自己的能力和运气，还碰到什么就把什么当做救命稻草。
    你说你到西线来，不就是为了解决英格兰军队，好专注对付东线的嘛。
    现在西线打不动，又想着回到东线快速解决兵力更多的反法联军，你搁着反复横跳把下面的兵将当傻小子一样累呢？
    拿破仑可能也知道他这安排有点离谱，因此也没继续再说什么，带着一种赶紧逃避的心态，让圣西尔元帅赶紧下去准备的。
    第二天傍晚，拿破仑秘密带着老近卫军三个掷弹兵团和青年近卫军两个骑兵团，以及一部分法军，总计两万余人离开了西线，马不停蹄的往东线跑去。
    但拿破仑压根就想不到，在他离开东线以后，梅斯-南锡这条防线发生了多大的变化。
    此时的法兰西经历了处死路易十六之后长达二十一年不间断的战争，其中很多战争都是烈度非常高，动辄要动员几十万军队的大战。
    这给法兰西的经济造成了严重的创伤，每年大部分的财富都用到了战场上，连在大革命时期获得土地的良家子中农家庭都开始出现破产潮。
    是以此时的法兰西帝国，不但军队处在崩溃的前夜，国家财政和民心，也处在崩溃的前夜。
    这种情况下，瘸子塔列朗伯爵等这一派提出的放弃对外战争，放弃大陆封锁，与各国搞好关系休养生息的理论，就变得特别有吸引力。
    拿破仑在东线的时候，他还能压住这种情绪，他一走，就靠路易.达武和马尔蒙，根本无法稳住军心，况且他们两个，也不是那么可靠。
    更严重的是，军队内部有大量人在谋求后路，他们与塔列朗伯爵勾结到了一起，将拿破仑离开的消息，第一时间通知了反法联军。
    是以拿破仑刚离开，梅斯-南锡一线的战斗，就迅速朝着对法兰西极度不利方向前进。
    普鲁士布吕歇尔元帅，奥地利的卡尔大公以及李兴泰趁着拿破仑带了七万主力离开的机会，发动了超过二十万人同时进攻的超大规模战役。
    三天内法军就损失了超过两万人，丢失重要据点十余个，军心、战心都不稳的他们，直接被压缩了回去。
    战场从拿破仑走之前梅斯-南锡两城作为法军后方支援基地，变成了梅斯-南锡孤城凸在前面成为堡垒。
    好好的梅斯-南锡会战，一下子就成了梅斯-南锡保卫战。
    而更大的噩耗来自比利时地区。
    覃三覃定洋终于找回了被拿破仑击碎的自信，这个来自广西贵县（贵港），穷的荡气回肠的壮家郎十六岁就下了南洋。
    他一路刀口舔血，打遍了整个南洋使司，还去过羌塘高原平叛，从一个社会最底层，在四十岁的时候越过最关键的校官到将官的关口，成为了大虞朝的一员少将。
    覃三覃定洋领兵打仗的能力如果放到三国体系中来评价，可能也就接近廖化、王平这种档次，但他有个非常大的优点。
    那就是他自从军起，一直都是打杂牌军，带杂牌军，管理过南洋各族兵、印度大陆东北的傣、景颇兵，羌塘高原的吐蕃兵和恒河流域的阿三兵，以及葡萄牙志愿兵。
    对于如何把一群甚至连语言都沟通困难的乌合之众整合起来，他的经验极为丰富。
    11月17日，覃三率领五万大军南下进攻瓦隆人盘踞的蒙斯。
    随军而来的尼德兰民夫有十几万，他们帮助军队把英格兰舰队的舰炮搬上了岸，对准蒙斯城就是一顿猛轰。
    一天之内，蒙斯城就挨了六千多发爆炸弹和纵火弹，这些瓦隆民兵哪经得起这样程度的炮击，随即想要放弃蒙斯逃窜，结果被堵了个结结实实。
    11月19，覃三在蒙斯城周围快速击败十几支瓦隆人民兵，击毙击伤两万多人，彻底瓦解了瓦隆人的反抗。
    随后他率领大军插向梅斯城身后，又连续击败多股法兰西民兵组织，一度攻进了巴黎东面重镇沙隆，对梅斯法军的补给线造成了极大威胁。
    这种情况下，坐镇梅斯的路易.达武不得不选择主动出击，企图消灭覃三的这六万人。
    11月22日，覃三所部全速前进，抢在达武赶到之前夺取了沙隆到梅斯之间的重镇，一战时期大名鼎鼎的凡尔登镇。
    他在知晓法军主力寻找自己的情况下，故意在凡尔登暴露自己，使他的军队处于大量法军和法兰西民兵的包围之中。
    李兴泰迅速意识到了覃三这么做的目的，那就是逼迫法军重兵围攻，从而把动向暴露给东面的反法联军。
    而到了这种地步，路易.达武实际上已经道心破碎了，因为无论怎样选择，都会带来严重后果。
    选择继续坚守梅斯周围，那么凡尔登被切断，后勤几乎就没了。
    选择进攻覃三，那就是明牌一锤子买卖，他能快速打垮覃三，这一战就还能继续，如果不能快速击败覃三，被反法联军前后夹击那就输定了。
    最终，对于战争结果无比绝望的路易.达武选择了放手一搏，他从梅斯及其周边抽调大量部队返身进攻覃三。
    覃三则对此早有准备，在路易.达武出发之前，他逼迫手下的几万大军对凡尔登及周围进行了屠城，一同被杀的还有他们俘虏的两万多法兰西民夫。
    比利时人和荷兰人痛哭流涕的在覃三监督下，一天之内屠杀了七八万当地人。
    只要是看得见的都全部处决，不分男女老幼，确保基本上每个荷兰人、比利时人的手中都沾了法兰西人的鲜血。
    杀完了人，知道自己一旦战败估计会被法兰西人生吞活剥的比利时人和荷兰人，爆发出了极强的战斗力，那真叫一个死战不退。
    这一仗把路易.达武都打蒙了，他完全没见识过这种陈庆之式坚定军心的办法。
    这就是历史够长的好处，啥办法都有前人给你实验过了，当年千军万马避白袍如此威风，后人只要有心，就一定能学到精髓。
    法军从山脚下仰攻，一连打了四天，几乎没取得任何进展，最终，在李兴泰率领六万步骑绕过梅斯出现在法军身后之时，已经紧绷很久的法军彻底崩溃。
    他们当中大部分人只是临时征召起来的，最多有点军事底子，少部分作为中坚力量的精锐，也在西班牙战场上极为疲惫且士气低迷了。
    11月28，路易.达武所部法军总崩溃，损失三万多人，其余一部分被俘虏，大部分被挟裹着往南边的南锡溃退。
    而这，又成了压垮南锡法军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冒险到这里来，就是为了给法兰西留下最后的保障，战争的失败已经不可避免，拿破仑的野心和病态的欲望把我们所有人都推进了地狱。
    我想，我们都能看见法兰西被联军占领的那一天，但我希望这种占领不要长久持续，那么保住一支有战斗力的军队，就是最好的谈判筹码。
    而这个任务，上帝、法兰西母亲和我所代表的温和派，将之交付于你。”
    “马尔蒙元帅，是否能够拯救法兰西，就在你的决定中了！”
    在南锡城中说着极具煽动话语的不是别人，正是法兰西外交大臣，拿破仑的反对者，瘸子塔列朗伯爵。
    而听他说这话的，则是镇守南锡的马尔蒙元帅和他手下的主要将领。
    “我不想用其他的东西来玷污你们为了法兰西母亲的赤诚之心，但此时我必须要说，保住了这支军队，就是保住了你们自己，陛下总需要一些有能力的将军为他效力。”
    见马尔蒙已经心动但还有点犹豫，塔列朗伯爵立刻加了筹码，暗示马尔蒙元帅和他手下的将领们能够得到赦免甚至是重新启用。
    因为他口中的陛下不再是法兰西皇帝拿破仑，而是波旁王朝的路易十八国王。
    马尔蒙彻底动摇了，虽然拿破仑是他的恩主，他如今的一切都是拿破仑给予的。
    但到了此时此刻，不单他的家人，他的前途，连跟着他的所有人身家性命都系在他一个决定上的时候，所谓恩义，就显得那么无足轻重了。
    12月2日，马尔蒙将麾下精锐三万法军以犒劳的名义集中到南锡城。
    正当这些疲惫至极的士兵大口吃着白面包配土豆炖牛肉和鱼排，交口称赞这难得美食的时候，反法联军数万精锐进入了南锡城，把他们团团包围。
    随后连弹药都没在身边的法军发生了小规模哗变，数千忠于拿破仑的官兵企图冲出南锡城，但在造成数百人人伤亡后，所有人都接受了现实。
    南锡法军绝大部分都放下了武器，成为了反法联军的俘虏。
    而此时，拿破仑在刚刚走到巴黎郊外，听到梅斯-南锡传来的消息，特别是马尔蒙叛变的消息后，早已心力交瘁的皇帝直接倒下了。
    “忘恩负义的人啊，他的余生会远比我更痛苦的！”
    愤怒的咒骂声中，老近卫们簇拥着皇帝返回了巴黎城，巴黎保卫战开始了。
    12月8日，反法联军攻占巴黎东面一百五十公里左右的兰斯和沙隆，开始将物资集中到这里。
    12月10日，施瓦岑贝格亲王麾下的两万普奥混合军队继续向巴黎开进，他们的任务是在巴黎周围建立前哨站，将法军主力牵制在巴黎周围。
    但由于联军的沟通不畅，德意志老牌贵族施瓦岑贝格亲王有些嫉妒莫公泽的威风，这两万普奥联军行动速度过快了些，与主力隔的稍微有点远了。
    结果在巴黎城中缓过劲来的拿破仑立刻抓住计划，命令青年近卫军等一万余人出击。
    这一战打的非常漂亮，法军死伤只有一千余人，普奥联军则大败，损失超过万人，最后狼狈逃脱的只有几千人。
    但很可惜，这无法对局势产生多大的改变了，法兰西帝国的覆灭只是时间问题了。
    12月17日，莫公泽在卡尔大公和桂涵协助下，亲自率领十一万反法联军逼近莫城。
    莫（meaux），这个词法语中x不发音，因此跟汉语一样，都发音为mo。
    此城在巴黎正东，距离巴黎市中心四十公里上下，马恩河与乌尔克河在这里交汇，地理位置极为重要，是从东面进入巴黎的最后一道门户。
    历史上，一战在这里打过马恩河战役中的重要战斗之一。
    二战敦刻尔克大撤退之前，英法联军在这里强硬阻击过德军的装甲师，为撤退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历来要从东面打进巴黎，莫城必须夺下。
    “此城暗合我家姓氏，与我有缘啊！”莫公泽哈哈笑着看向身边的路易十八。
    实际上他早就知道这座城了，毕竟这么巧合的还真不多。
    特别当年他爹莫子溶还被叫做过m公爵，他们家在欧洲的姓氏就是m，很多欧洲人那时候还以为他们家的封地就是这里呢。
    路易十八也是好起来了，他身后的法兰西流亡贵族们一个个都喜笑颜开。
    二十几年了，终于可以再次回到家乡，继续作威作福了。
    “等推翻那个科西嘉食人魔的帝国之后，我请求将莫城的赋税献给赛里斯大皇帝陛下，以表示波旁家族对于大皇帝的感激之情。”
    路易十八现在是看明白了，还是得抱紧东方大皇帝的大腿，这样哪怕波旁家族在法兰西再出问题，至少也能往东方跑。
    “陛下回到巴黎之后，不会继续自称皇帝吧？”莫公泽带着几分开玩笑的口吻说道。
    “当然不会，西方只有罗马帝国的君主可以称皇帝，而法兰西不是罗马帝国。”路易十八果断摇了摇头，他知道法兰西这些年吃掉的领土都会吐出来，特别是北意大利。
    而没有北意大利，没有骡马，他称皇帝干什么，嫌敌人不够多是吗？
    “告诉各位将军，准备进行一场艰苦的战斗吧，巴黎人没有那么容易屈服的！”
    得到了肯定回答，莫公泽非常警惕，他太知道这些巴黎人的厉害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