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5章 图穷匕见
    “哦？”祁红军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他没想到，李在荣竟然说的如此坦白。
    他必须得承认，李在荣描绘的蓝图很有吸引力。
    小灵通的成功虽然让他积累了巨额财富和庞大的渠道，但他也隐隐感觉到了天板和来自技术迭代的压力。
    如果能借助三星的技术顺利切入正统手机市场，这无疑是思达康转型的一条捷径。
    不过，李在荣的条件，却是让祁红军有些动容。
    他这是想借自己的手来对付陌陌集团啊。
    看到祁红军意动，李在荣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他话锋再次一转，图穷匕见：“祁总，我们三星新成立的三星速达，拥有覆盖全国的上门服务网络，我希望思达康能放弃与陌陌集团的合作，转而与我们深度绑定。”
    他顿了顿，观察着祁红军的反应，又说道：“而且陌陌集团那个成毅行事乖张，很难合作的。他们利用电视购物渠道帮您推广小灵通，恐怕也攫取了巨额的利润分成吧？更重要的是，他们现在正深陷与微软的操作系统之争，自顾不暇，与他们捆绑，未来恐怕会充满不确定性。”
    李在荣身体靠回椅背，语气变得意味深长起来，说道：“如果祁总愿意在适当的时候，在一些业务上，比如在通信基站资源分配、或是利用您的影响力在政策层面，对陌陌集团进行一些合理的限制，帮助我们三星稍微打压一下他们过于嚣张的气焰。那么，在我们未来的合作中，三星愿意在技术授权、利润分成等方面，给出更大的让步。”
    书房内一时间陷入了沉默，只有茶壶发出的轻微沸腾声，以及祁红军手中文玩核桃相互摩擦的沙沙声。
    李在荣的条件很赤裸，他要祁红军背叛现有的合作伙伴，站队三星，并共同对付成毅和陌陌集团。
    祁红军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他缓缓放下茶杯，看着李在荣，脸上重新挂上了那种让人看不透的微笑，说道：“李会长，你这盘棋，下得很大啊……”
    祁红军没有立即答应，也没有断然拒绝。
    他久经沙场，深知站队的重要性，也明白李在荣开出的条件背后隐藏的风险。
    与陌陌集团合作，特别是通过电视购物销售小灵通，确实让思达康赚得盆满钵满，成毅虽然手段刁钻，但在合作上还算守信，分成清晰。
    陌陌集团目前虽然面临压力，但其根基深厚，而且在汉东省和基层市场的影响力不容小觑。
    更重要的是，祁红军内心深处对成毅还有着一丝看好。
    他总觉得，这个看似被微软三星联手打压的年轻人，手里还藏着不为人知的底牌。
    而三星和李在荣，实力毋庸置疑，给出的合作前景也极具诱惑。
    虽说是在商言商，但现在陌陌集团不是单纯的外资企业了，成毅还担任了陌陌os系统的董事长兼总裁，这陌陌os系统，那可是正儿八经的本土科技公司啊。
    公然帮助外资打压本土崛起的技术公司，这在舆论压力上也需要慎之又慎。
    “李会长。”祁红军沉吟良久，终于开口，语气恢复了之前的洪亮与圆滑，呵呵笑道：“你的提议，非常有建设性，互联网手机的未来，我也很看好，合作是没问题的。”
    他巧妙的绕开了打压陌陌集团这个最敏感的话题，将重点拉回到了商业合作本身。
    “至于其他的事情嘛……”祁红军端起茶杯，向李在荣示意了一下，微笑道：“我一向讲究个和气生财，跟谁合作都是为了更好的服务用户，推动行业发展。有些事，急不得，也强求不得。还得从长计议，从长计议啊，李会长。”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没有拒绝三星的合作意向，给未来留足了空间，又没有明确承诺对陌陌集团采取行动。
    李在荣心中微微有些失望，他感觉又遇到第二个杜雨生了。
    这帮华夏人什么都好，就这打太极的毛病真是太气人了。
    他知道，像祁红军这种人，不可能轻易被说动。
    祁红军又给李在荣倒了一杯茶，笑道：“李总，这番话我本来不想说，但咱们也算认识一年多了，就权当是给你提个醒吧。”
    “祁总请讲。”李在荣连忙坐的端正了一些。
    祁红军说道：“我奉劝你一句，你最好不要去想什么旁门左道，的确，我有能力打压陌陌集团，不光是我，还有不少人也有这个能力，可你就不好奇为啥没人这么做呢？”
    李在荣摇头。
    “商战归商战，这个没人会过问，但你不要试图上升商战的层次。”祁红军说道：“首先，陌陌集团是优质外资企业，一旦遭受不公正待遇，整个欧盟都会出面抗议，现在我们华夏和欧盟的合作深度，可远远比和你们日韩美要深得多，可以这么说，我们现在能够一碗水端平，已经很给你们面子了。”
    祁红军的话，让李在荣微微一愣。
    “如果陌陌集团是纯粹的华夏企业，你们那些脏点的手段或许有效，强行并购也好，找人打压再并购也罢，但现在的陌陌集团没人动得了，也没人敢动。”李在荣实话实说道：“我们现在非常重视外资这一块，包括对你们三星或是对微软，我们都是拿出了十成十的诚意，想必你们也能感受到我们的诚意。”
    李在荣沉默了。
    他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陌陌集团背后是整个欧盟。
    这的确是棘手了。
    他能够可以感受到华夏对外资的诚意，美国情报机构发布的《2005年外国直接投资信心指数》的报告，作为外国直接外资的目的地，华夏排名第一。
    可以说，从眼下来看，吸引外资是华夏工作的重心，对于外资的支持力度，华夏超越全球任何一个国家，对任何染指外资企业的行为更是零容忍。
    虽然美日韩都知道华夏这个政策是一种忍辱负重，此时的低头，是为了未来更高的昂着头。
    但华夏的政策真的是太诱人了，庞大的消费市场再加上前所未有的支持力度，让外资从最初的排斥纷纷走向了真香定律。
    不过，这种忍辱负重的代价也很大，这几年外资企业动用各种手段打压收购本土企业的事件层出不穷，华夏政府也是打在你身疼在我心。
    但民族复兴的策略，让他忍下了所有的痛苦。
    见到李在荣明白了，祁红军感慨万千的说道：“可以这么说，我今天用不当手段动了陌陌集团，明天你就联系不到我了，同理，我动了你们三星也一样。”
    “所以说，你们和我合作，只有你们能欺负我，我欺负不了你们。”祁红军说完，笑的很无害。
    “那陌陌os系统公司呢？”李在荣又试探性的问。
    祁红军说道：“这个陌陌os系统公司，恩泽资本旗下的陌陌集团依旧占股40%，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们也属于外资企业，只是掌控权属于本土。”
    “我明白了。”李在荣读懂了祁红军的意思。
    看来，眼下他们只能通过商业手段解决陌陌集团了。
    祁红军笑道：“以你们微软和三星的实力，哪里还需要什么外力呢？”
    他给李在荣倒了一杯茶，说道：“其实这对于你们来说是利好的，要不是考虑到外资这一块，就凭你们联手打压陌陌os系统这一点，就够你们喝一壶的了。”
    李在荣没再多说什么，和祁红军喝完了茶，他就告辞离开了祁红军的四合院。
    坐在豪华轿车里，李在荣的心略微有些乱了。
    与祁红军的这次会面，信息量巨大，让他原本清晰的战略布局，蒙上了一层阴影。
    祁红军最后那番关于外资保护的直言不讳，像是一盆冷水浇醒了他。
    他之前确实忽略了，或者说低估了陌陌集团背后恩泽资本这层欧盟外壳所带来的护身符效应。
    在华夏当前大力吸引外资优化营商环境的大背景下，任何试图用非市场手段打压外资企业的行为，都可能触及红线，引来不可预料的后果。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成毅能有恃无恐，也意味着他和沃特斯之前设想的某些盘外招，在华夏这片土地上很难施展，甚至可能引火烧身。
    不过他也知道，祁红军告诉他这些，并不是处于好心。
    祁红军是要否掉他提出的对付陌陌集团的条件，然后换成别的条件进行合作。
    他回想起祁红军那圆滑而暧昧的态度，既对合作感兴趣，又不愿明确站队。
    这个家伙，是想在三星和陌陌之间骑墙，待价而沽。
    只是现在，李在荣的心思只放在如何毁掉陌陌集团上，至于是不是要和祁红军兴建合资公司，则不在他现在的计划之中了。
    “只能通过纯粹的商业手段了吗？”李在荣靠在舒适的真皮座椅上，闭目沉思。
    这无疑增加了他们和微软的成本，而且也让游戏规则变得清晰起来。
    这预示着，他们必须要加快对陌陌集团核心业务的商业绞杀，用实实在在的市场压力，彻底瓦解掉陌陌集团。
    此时，送走李在荣的祁红军回到书房，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
    他踱步到窗边，看着院子里在暮色中愈发苍翠的古树，心中盘算不已。
    李在荣的提议诱惑很大，三星的技术和品牌无疑是块金字招牌。
    但成毅和陌陌集团，同样不可小觑。
    那个年轻人能在短短几年内建立起如此庞大的商业帝国，其手腕、眼光和背后的能量，都深不可测。
    更重要的是，与陌陌集团的合作目前非常顺畅，利润可观，突然转向，风险不小。
    而且，正如他提醒李在荣的，动陌陌集团的风险很高。
    他祁红军能混到今天这个地位，靠的不仅仅是家世和运气，更是对政策风向的精准把握和对各方利益的微妙平衡。
    思忖再三，他做出了一个看似冒险实则精明的决定。
    明牌。
    他出手机，直接拨通了成毅的号码。
    电话响了几声后被接起，传来成毅那熟悉而略带慵懒的声音：“祁大哥，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成毅笑着调侃，语气里似乎完全没受到目前商战的影响。
    祁红军哈哈一笑，语气热络的说道：“怎么？你现在混起来了，连我给你打电话都要提前报备了吗？”
    “祁大哥说笑了，祁大哥你就算是凌晨三点打，我也得屁颠颠的爬起来接啊。”成毅开了一句玩笑。
    “我可不敢在凌晨三点骚扰你。”祁红军对于成毅的低姿态很受用，很快正色道：“不过今天找你，的确是有件挺有意思的事，得跟你通个气。”
    他没有任何隐瞒，将李在荣下午来访，如何描绘手机合作蓝图，如何试图拉拢他一起打压陌陌集团的事，原原本本的复述给了成毅，只是没有说他关于外资的分析。
    “成老弟，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李在荣这小子野心不小，手段也挺黑，你可得注意一点。”祁红军语气诚恳，完全是一副我为你好的盟友姿态。
    电话那头，成毅安静的听着，没有打断。
    直到祁红军说完，他才轻笑一声，语气听不出什么波澜，说道：“这李会长倒是真挺忙的，京州找不到我，跑燕京去找祁大哥你了，多谢祁大哥坦诚相告，这份情谊，我记下了。”
    “嗨，什么情谊不情谊的，有空就来我这里喝茶。”祁红军要的就是这句话，他寒暄了几句，又说道：“不过，这李在荣开的条件，确实也反映了行业的一些趋势，互联网手机这块，未来恐怕真是兵家必争之地啊。”
    他这话，既是提醒，也是试探。
    他想知道，陌陌集团在这个所谓的互联网手机领域，到底有没有三星的那种底蕴。
    毕竟，作为华夏通信巨头，他时刻都在关于全球的通信新闻，对于恩泽资本联合成立的bba移动通信公司，他还是了解一些的。
    在三星电子和bba通信之间，祁红军想要做出一个选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