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柑》 第一章 胡桉感觉自己又被骗了。 她这个月已经足够倒霉,周一面试之前洗头洗一半热水被停,周叁中午洗碗的时候有个黑色的小东西从脚边嗖的窜过,周六顶着7月中午的大太阳在将近40度的天气里穿着熊本熊在西餐厅门口发传单还负责和小朋友以及撒狗粮的小情侣合照,更是不幸的被一个女孩撒了一身奶茶。 她从熊本熊的的嘴巴里看到那女孩手忙脚乱的从包里拿出纸巾帮她擦熊本熊的肚子,脸颊红扑扑的,嘴里还喃喃的说着真的对不起,是真的很抱歉的样子。胡桉也是真的不好意思让人家一直这样道歉,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她慌忙笨拙的摆了摆手,往后退了一步,对着那女孩做了一个滑稽搞笑的动作,然后又摆了摆手。 她看见那女孩噗嗤一声笑了,虽然还是面红耳赤的。然后胡桉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个很熟悉的身影,熟悉的声音在她面前响起: “你在这干什么呢。” 胡桉觉得她大概永远也不会忘记这样的声音,有一点淡淡的沙哑,不是适合唱歌的声音,却在某一年的夏天抱着吉他在胡桉宿舍楼下唱歌,唱郭顶,莫文蔚,陈奕迅。唱到嗓子嘶哑,终于把胡桉唱下楼。当时楼下早已经围了里里外外叁四圈人,温成悦坐在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高脚凳上,地上放了一大捧玫瑰花,是粉色的玫瑰,旁边还点缀了满天星。地上还摆了一圈的心形的蜡烛,蜡烛的光摇摇曳曳,随着夏夜的风飘摆着。 温成悦喜欢她早已经不是秘密,虽然温成悦在唱歌的时候没有提一句她胡桉的名字,但是女生宿舍C栋楼下的吃瓜群众们没人不知道这场俗套但是浪漫的告白女主角是谁。 所以当绯闻女主角出现的时候,吃瓜群众们一阵喧闹,随后又变的安静起来,因为这样的浪漫,这样的时刻,这样的男女主角,他们除了纷纷掏出手机记录下来,屏住呼吸等着后续,也无法做什么。 胡桉其实一开始不知道温成悦要搞这么一出,那一天她从外面吃完火锅回来,把手机充上电,随后拿上洗漱的盆就去澡堂洗澡了。偏偏那一天那个时间洗澡的人不少,胡桉前面有叁个人还在排队。等她洗完澡出来一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了。她端着脸盆回到宿舍,室友叽叽喳喳的迎上来,一脸兴奋的说: “胡桉胡桉,快下楼!” 胡桉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摁开了手机。微信上俨然的红色99+,班级群还在不断刷屏,是温成悦各个角度的照片,视频,还有人在不停地问胡桉在哪。 可是胡桉没有收到来自温成悦的消息。 胡桉事先不知道温成悦的表白,温成悦在楼下也没有提到胡桉的名字,只有吃瓜群众的猜测。 “桉桉你在干什么呢,温成悦都唱了一个多小时了,你还不下去吗?”室友张思星比她还要着急。 胡桉不知所措的抖了抖嘴唇,喃喃的说:“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找我的呀,万一,万一他喜欢别人….”但事实上,她在拼命抑制自己不住上扬的嘴角。 温成悦除了喜欢她,还能去喜欢谁呢。 “这怎么可能啊,温成悦喜欢你全世界皆知了好吗,姑奶奶快下去吧,你把他晾了这么久了,快去成全一段佳话。”张思星急急忙忙将她推出宿舍门,然后又大声嚷嚷了一句: “胡桉!等你凯旋归来!作为我们宿舍第一个脱离单身狗行列的女子!” 胡桉不知道自己怎么站在温成悦面前的,她还穿着从澡堂回来的20块钱大T恤和短裤,穿着夹脚人字拖,头发湿漉漉的。 她的心跳地无比剧烈。 温成悦还是那么好看,他穿了一件条纹的宽大衬衣,戴着一个银色兔子吊坠的项链,那是胡桉送他的20岁生日礼物。他穿的鞋子也是胡桉送的,他们俩一人一双,一样款式的白色球鞋,特别的地方在于鞋舌,是胡桉亲手画的简笔小恶魔。 她看到温成悦抬起头来,不再专注于手中的吉他。他的刘海有点长了,微微卷曲着,一双又大又明亮的眸子带着一点笑意,亮晶晶的瞧着她。周围里叁圈外叁圈的同学都纷纷拿出手机拍照,录像,还有伶仃两个人嚷着: “亲一个!” 胡桉听见自己声音小小的说:“你找谁。” 她与他对视,温成悦的眼睛真好看,也在看着她的眼睛。他们就这样彼此看着对方的眼睛,仿佛能看到心里去。 “来找你。”她听到温成悦说。 “来送你礼物。”他又补了一句。 胡桉承受不住他柔软又明亮的目光,将头扭到一边去,然后指着被他放在地下的花:“这是礼物吗?” 温成悦还是带着笑瞧着她:“不是,是这个。”他指了指自己:“你要吗?” 胡桉羞的瞠目结舌,顿时手足无措起来,只能羞愤的盯着地上的玫瑰花,不敢去看周围围着的人,更不敢去看温成悦。 吃瓜群众开始起哄: “答应他!答应他!” 胡桉没有被别人这样追求过,曾经她看见别的男生也用这样的方式向女孩表白,从来都是嗤之以鼻,觉得俗套又尴尬,而且相当幼稚。然后不屑一顾的匆匆走开,更是连围观的兴趣都没有。 但是今天,此时此刻,俗套的男女主角换成了她和温成悦。温成悦做着那些曾经她觉得幼稚又尴尬的行为,而她变成了一个自己往日会嗤之以鼻的俗人。她走上去踮起脚紧紧搂住了温成悦的脖子,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忍住了自己的眼泪。胡桉听不到吃瓜群众们的欢呼,也听不到宿管终于冲出来想要赶走围观的学生,她也感受不到很多人在给他们拍照。她能感受到夏夜凉爽的风,能听到宿舍门口榕树上的知了叫,能闻到那一大捧玫瑰花的香气,能感受到温成悦搂住她的双手的温度。 她要勇敢一次了,胡桉要为爱情勇敢一次。 -- 第二章 áíρο①㈧.ⅽοℳ 胡桉在熊本熊里热的死去活来,她在有限的视野里看到温成悦皱着眉对那个慌张的女孩说:“你在这干嘛呢。” 然后扯着那女孩的手腕离开了她的视线。他一眼都没有看过来,看这个可怜的、被洒了一身奶茶的熊本熊。 最终胡桉给领班赔了60块钱干洗费,垂着头回家了。她饿了一天,身上有一股她自己都很嫌弃的味道,穿着皱巴巴的黄色T恤,那还是温成悦之前送给她的情侣款。 两年不见,温成悦好像还是有一点变化的,好像更瘦了,穿衣服的风格也和原来不一样了。原来温成悦和胡桉一样,都喜欢戴首饰,叮呤咣啷的东西,戴项链,手链,和很多戒指,今天的温成悦手上干干净净,只戴了一只手表。两年不变的黑色微微卷的头发剪短了很多,露出了眉眼。胡桉还是喜欢他以前的样子,像一只柔软的大狗狗,暖洋洋的。 而且温成悦的手指很长,骨节也不是很突出,戴戒指和手链都很好看。他们在一起时,胡桉总是乐此不疲地拉着他一起买各种各样的对戒,情侣款的项链,手链。她一向喜欢在这些小的细节上彰显自己的占有欲,虽然他们穿的衣服并不一样,出门也没有时时刻刻都黏在一起,可是只要有人细心发现,就会知道,啊,他们两个是一对。 胡桉在地铁上昏昏沉沉,只觉得自己伤心欲绝,浑身无力。在地铁的半小时里,她还接了一个张思星的电话,提醒她去晚上的聚餐。那是张思星男朋友罗皓轩的洗尘宴,他大四的时候和张思星在一起,随后立刻头也不回的去了美国读研。胡桉当时和温成悦在一起如胶似漆,张思星每日守着电话以泪洗面,胡桉劝过张思星分手,毕竟当时她们才21岁,没有必要一直等着一个不知道要等多久的人。张思星抿着嘴摇摇头说:щóó13.⒞óⅯ(woo13.com) “等等看吧。” 时过境迁,张思星带着她的倔强和坚持终于等到罗皓轩回来,而她同温成悦却分手了。 时间回到现在,胡桉有点愤怒,她觉得自己被骗了,再一次的,被所有人嘻弄了。 当她踏进饭店包厢的时候,虽然人很多,但是她还是一眼就看到了穿着一件橘色T恤的温成悦。她这次没有熊本熊的外壳能包裹住自己,也不能从熊本熊的嘴巴里偷偷的、贪婪的看着他。她避无可避,无处可逃。 温成悦坐在圆桌很里面的位置,懒洋洋的在玩手机,他身边围着叁四个在大学时就一起玩的朋友,正勾着他的椅背和他说话。 幸好、幸好。胡桉庆幸自己进来的消无声息,也可以出去的悄无声息。 如果,她今天穿的再漂亮一点,生活得再体面一点,她或许有勇气进去,也能笑嘻嘻的和他打招呼,装作时过境迁的样子,若无其事的和大家吃饭。 如果,她到今天为止完全忘了温成悦这个人,她再也没有那些关于他们一起的回忆,胡桉还是有勇气进去,和他大方的打招呼。 可惜,没有这些如果,胡桉做不到勇敢。 胡桉拉开了包厢的门,走了出去。 刚走出包厢,胡桉的手机就疯了似的响了起来。是张思星。 “桉桉你到哪里了!” 胡桉压下心中像小火苗一样往上窜的怒气,低声说:“你不是说温成悦不来吗,为什么他在这里,那既然他来我就告辞了。” 张思星那边停顿了叁五秒,随后胡桉听到后面的门唰一下被拉开了。 张思星拿着电话站在门口,对着她笑嘻嘻; “桉桉,站门口干嘛,快进来啊。”她嗓门真的大,一嗓子叫来了很多人,胡桉的老同学们迅速拥簇过来,推着她走了进去。 温成悦当然能看到她进来,他放下手机,懒洋洋的看着胡桉。本来拥在他身边的几个朋友看到胡桉,也都面色出现了或多或少的几分尴尬。这几个人胡桉当然都认识,是见证温成悦同她恋爱全过程的几个人。包括后来,温成悦和她“和平分手”的收尾工作,都是这几个人帮忙做的。搬家,换锁,退还东西,这几人帮的面面俱到。 胡桉心里再怎么不自然,脸上还是迅速调整好了表情,笑嘻嘻地对大家打了个招呼,然后坐到张思星身边,嗔了她一句,然后轻轻地打了她一下。 张思星面上微窘,附到她耳边:“桉桉,这次算我对不起你,回头再跟你解释。” 温成悦坐在她对角的位置,并不是正对面,但是余光还是能瞟到。胡桉并不想说话,她这两年过的其实大家都有目共睹,并不怎么样。胡桉埋头苦吃,松鼠鳜鱼,小米辽参,她都很久没吃到了。连着一周她吃的不是不到10块的路边摊,就是自己在家随便煮的面和速冻饺子,距离上次下这样高档的馆子已经是挺久以前。 没骨气的胡桉正在专注于盘子里的扇贝粉丝,忽然被人冷不丁的拍了一下,她懵懵地抬起头来,饭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安静了,十几双眼睛都盯着她,包括温成悦。 一个女生打破寂静: “胡桉,我们刚刚说到了A行实习的事,你之前不是过了面试吗,能不能和我们分享下经验呀。” 胡桉其实没想到张静静会问这个问题,因为她真的是很久,很久之前参加的这场面试。当时拿到了实习资格,而且是凭借自己的实力,并没有靠父母的帮助。胡桉激动了很久,她收到邮件说的上班通知之后激动地把脸埋到温成悦怀里,控制不住的爆粗口,然后捧着手机举到他面前,逼着他一个字一个字的读出来。温成悦笑着捏了捏她的脸,然后摁着她的头狠狠啄了一口,他说:“我知道宝宝一定行的。” 但是谁也没能想到,胡桉没能去参加实习。 胡桉吃完粉丝,慢吞吞地说: “瞎猫碰上死耗子了呗,而且我也没能去实习,你们找个现在在实习的问不就得了。” 随后,她想了想,带了点恶意的说:“听说我没去之后有人顶上了我的名额,你们可以问问他呀。” -- 第三章 áíρο①㈧.ⅽοℳ 胡桉说完之后,又夹了一只扇贝,吸溜吸溜地开始吃粉丝。扇贝本是一人一例的,胡桉一人吃了两只,但也没人在意到这个问题。 饭桌上安静一片,有几个男生开始快速的转移话题,问起罗皓轩在美国的生活。 胡桉掀起眼皮偷偷看了温成悦一眼,他风平浪静的坐在那里,慢条斯理地吃着他盘子里的东西,是什么呢?胡桉眯起眼睛看,发现是一块粉蒸肉。胡桉记得温成悦不吃肥肉,不论是红烧肉,还是回锅肉,还是梅菜扣肉,上面肥的部分他统统不吃,全部都扔到胡桉的碗里。胡桉刚刚吃了一块粉蒸肉,还是,挺多肥肉的。没想到温成悦竟然全部吃完了。 胡桉觉得挫败,现在同她坐在包厢里的是温成悦吗,还是她从前认识的是假的温成悦,或者她从不曾了解他。她还看到温成悦吃完肥肉之后,拿起酒杯泯了一口红酒。曾经的温成悦酒精过敏,他跟胡桉说只要他喝一点点就会满脸通红,满身起小疹子。他们在一起时,胡桉宝贝他得要命,从来不让温成悦喝酒。在饭桌上,朋友们总是起哄让他们二人喝一杯,要么就要灌温成悦,从来都是胡桉搂着温成悦死活不让他喝,然后笑嘻嘻的替他喝。 他的朋友们纷纷起哄,大力的鼓掌称赞胡桉豪爽,有酒量。然后温成悦会用他那双亮晶晶的眸子盯着她,那眼睛里都是星星和爱意,然后俯身去亲一亲她的脸颊。 后来胡桉经常因为替温成悦挡酒而喝多,温成悦便背着她走回家。她的腿在温成悦的背上一摇一摇的,头埋在他有淡淡香气的衣领里,呼吸拍打在他的脖颈上。那时候的胡桉很喜欢替温成悦喝酒的感觉,她会感觉到那时候的自己是强大的,可以保护温成悦,还能在外人面前毫不掩饰地宣示自己对温成悦的占有欲。 啊,这个男人,只有我能替他喝酒。 他需要我。щóó13.⒞óⅯ(woo13.com) 她还能借此机会对温成悦肆无忌惮的撒娇,提出不可理喻的要求,比如让温成悦背着她去护城河边溜达,而餐厅离护城河步行大概要40几分钟。比如勒着温成悦的头逼他叫她奶奶,比如在马路上大吼着让温成悦带她去开房,不然她就在马路上打滚。 这样美好的回忆真的很多很多,只要想想就让胡桉又想哭又想笑。 所以温成悦是个骗子。 他能吃肥肉,还偏偏要挑给她。 他能喝酒,还偏偏要让她挡酒。 他不喜欢那些花里胡哨的首饰,还要装出一副很喜欢的样子 他明明没那么需要她,还偏偏装出一副她很重要的样子。 温成悦骗了她。 他当时做的一切让胡桉迷了眼,乱了心,她真的以为温成悦是那么那么喜欢着她,是那么那么的需要她在身边,是那么喜欢叫所有人都看到他对胡桉的需要。 所以他们现在分了手,胡桉在温成悦身上看不到一丝关于自己的痕迹,只剩自己被锁在回忆里,守着那个骗子温成悦。他们曾经的故事慢慢也不再被人提起,大家只记得他们有缘无分,最终成为一对怨偶,无疾而终。再见面是,也不过几分尴尬,掩饰一下就能很快过去,时间最终会抚平一切。她和温成悦之间仿佛就像一片湖水,风起,吹起一丝丝涟漪,风停,湖水平静的如一面镜子,就像此刻温成悦看向她的目光。 隔着一桌子菜,胡桉和温成悦的目光撞在一起,仿佛跨越了一片时间海,回到了温成悦表白的那一天,他们也是这样长久的对视着。十秒,十五秒,二十秒,他们谁也没有移开目光。 最终是温成悦先移开了眼睛,他拿起了手机点了两下。 胡桉觉得没意思透了,撇了撇嘴,夹了一筷子面前的剁椒鱼头。 她正专心致志地攻克这面前的鱼肉,只觉得自己的头顶上有一道目光盘踞着,又是温成悦在盯着她。 胡桉心中一阵烦躁,啪地把筷子狠狠的放在了盘子上。 身边的张思星正兴致勃勃的和旁人讲话,冷不丁呗她吓了一跳。 “桉桉,怎么了,不好吃吗?” 胡桉已经站起来拿起包,把手机往自己包里塞:“星星,我还有事,先走了,抱歉啦。” 张思星看她面色不虞,也没敢加以阻拦,只是又小声地对她连道抱歉。 “怎么,胡桉要走啦。”一个男生嚷了一嗓子,那是温成悦一个狐朋狗友之一,叫郑明涵。 他是对胡桉最不忿的一个人。 当初她说要和温成悦分手,随后不过是随手转发了一条帮自己喜欢的明星助力的微博,就被此人在微博评论转发区鞭打数次。痛心疾首地指责她没有心,玩弄无故少男的感情,竟然毫无悔改之意还在微博花痴明星。 她搬出和温成悦一起住的小家之后,郑明涵更是忙不迭地帮温成悦把锁换了,还发微信得意洋洋地告诉胡桉,告诉她过了这村没这店,温成悦永远不吃回头草。之后几天,胡桉悄悄想回去看一眼是不是真的换锁了,没想到正好撞上郑明涵和他几个朋友在帮着工人们忙里忙外的搬东西。 郑明涵指着她的鼻子恶狠狠的骂道: “告诉你,你用过的东西成悦说全部要换掉,你置办家具的眼光太差了。” 原来温成悦要把家具全部换掉。 “你不要以为成悦没有你不行,当初我就说你俩不合适,你就是个爱情骗子。” “你别让成悦伤心了。”他背过身去,冲胡桉摆了摆手:“你们之间的事情,到此为止吧,你快走吧,不要让成悦看到你。” 其实她想问一句温成悦是不是把那些家具直接扔掉,她可不可以叫人把那些家具搬走或者低价收购。因为那些家具她还挺喜欢的,选的时候花费了不少心力,其中有些是他们一起从家具买手店淘回来的,价格也是不低。但是她终究还是没好意思开口,赶紧灰溜溜地逃了。 -- 第四章 郑明涵那一嗓子喊的让胡桉加快了脚步,可以说她又一次逃跑了。 她拎着包,颤颤悠悠的大步往外走,包里的手机忽然疯狂作响,她的手机铃声还是令人羞耻的温成悦给她录的语音: “大小姐接电话啦,理一理小的吧,辛苦大小姐了。大小姐接电话啦,理一理小的吧,辛苦大小姐了…”。 所幸现在已经出了包厢,胡桉根本管不了那个电话铃声,只是一个劲地的着急翻找电话。 人越是着急,越是找不到。胡桉此刻痛恨自己为什么背了一个这么大的包,为什么包里有这么多东西。 那令胡桉想死的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胡桉终于摸到了手机,她其实也没看是谁来电,只是慌乱的接了电话:“怎么了?” “胡桉,你怎么不在家,去哪了,我在你家门口呢。” 原来是盛菱,已经很久没联系过她了,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一个两个很久不见的人都在今天出现了。 要说胡桉的妈妈盛菱,也算是个风云人物。她陪胡桉成长到十五岁,陪伴胡桉从小学时期走到青春期,教会了胡桉作为女孩的基本知识,教胡桉认识自己的身体,告诉胡桉女孩要学会保护自己,要自立自强。这些胡桉都要感谢她。随后她就与胡桉的爸爸离了婚,一走了之。身边所有的人对于她的离开叁缄其口,平静的仿佛这个人没有存在过。胡桉有一天放学回来看到客厅墙上挂的那张全家福不见了,家里的牙刷只剩了两只,属于妈妈的拖鞋也不见了。她才发现,妈妈真的抛下她走了。她甚至都没有敢去问爸爸,妈妈去了哪里。 随后的很多年,大概有七八年,胡桉都没有再次见过妈妈,她妈妈也没有给她打过一个电话。 爸爸以及其他亲戚,也仿佛不想再提起胡桉妈妈,他们恨不得胡桉从没有过妈妈。胡桉自然也顺着他们的意思,没有主动联系过妈妈。 胡桉再次听到盛菱的声音是在她父亲被双规之后。 那是一个下午,胡桉刚被纪检送回家,在结束了长达八个小时的审讯之后。他们把她的手机还给她,手机已经没电到关机。胡桉进了房间,充上电,浑浑噩噩的倒在床上,如僵尸一般硬挺挺的,把脸埋到被子里。 手机被充上电,信息不停的涌入,随后电话开始疯狂作响,铃声还是温成悦捏着嗓子给她录的“大小姐的接电话啦”。 胡桉快要没有抬起胳膊的力气,等她拿到那部手机的时候,电话已经挂了。她看着通话记录,她的手机已经快要被打爆,有很多她不认识的账号,有很多同学,有辅导员,还有很多来自温成悦。还有一个未接来电,那串电话号码胡桉从来都倒背如流,深深的刻在自己脑海里,不敢忘记,也从没去拨打。 是她妈妈。 她微微颤抖的回拨过去,那边很快就接了: “胡桉?” 胡桉几乎要握不住电话,她的泪像小溪一样肆意淌在脸上,她紧紧的咬住嘴唇,生怕自己的呜咽声泄露出来。 她好想妈妈。 她怎么能不想妈妈。 胡桉小小的嗯了一声。 “胡桉,你听着,我在西郊有一套房子,那是我自己的房产,和你爸爸没有半点关系,条件不算好,但是你可以去那里住着。” “胡桉,你得坚强知道吗,从现在起你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妈妈也没有办法帮你,你也知道,现在这个情况我根本不可能会和你爸爸还有你扯上任何关系。” “我们八年前就离婚了。” “胡桉,你不要管你爸爸了,他彻彻底底的完了。” “这个电话你以后不要打了,虽然你也没打过几次,钥匙和地址我会找人拿给你。” “胡桉,再见,你自己要好好的。” 在胡桉搬到那处旧房子的时候,她终于见到了盛菱。 岁月没有怎么在这个女人脸上留下痕迹,她还一如胡桉记忆里一般,笔直的站在那里,拎着一袋蔬果,穿了一件姜黄色的裙子。 盛菱坐在胡桉的对面,看起来有点紧张,双手紧紧的交握着,她左手无名指上硕大的钻石一闪一闪的。她看起来没有电话里那么平静,或许是面对这个八年前被她丢下的女儿,心中还是有一丝愧疚。又或许是没有做好准备,见到这个长大成人的女儿。 她斟酌着开口:“胡桉,你缺钱吗?” 胡桉只觉得心里酸酸的,嘴一瘪就只想哭,但是她不想在这个不知道还是不是她妈妈的女人面前流露出自己的软弱,然后又像一只可怜的小哈巴狗一样扑进盛菱的怀抱。 她忍住了这些情绪,慢慢地点了点头。她确实是缺钱的,她濒临毕业,毫无经济来源。从前和温成悦谈恋爱也从没节省过,卡里不过余四五千块钱。她家的房子如今也不能住了,连衣服都只能带几件走。她当然缺钱。 盛菱从包里掏出几迭厚厚的现金,大概有四五万块钱的样子。 “这些你先拿着用,不够再告诉我。” 胡桉脑子都要转不动了,她是应该感谢盛菱吗。她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僵硬地坐在沙发上,看着桌子上拿一摞红色的钞票。盛菱讲了一通,看胡桉毫无反应,叹了口气,便拎起包走了。 胡桉其实听到了盛菱的话,她说她大概七年前再婚了,现在又一个小女儿,她们现在过得很好。她叫胡桉继续读书,她会给胡桉钱。她还说她会给胡桉留一个新的电话,胡桉有事可以联系她。 可笑的是她走的时候并没有留下联系方式。 -- 第五章 这两年盛菱联系胡桉的次数基本上是屈指可数,胡桉后面虽然得到了她的联系方式,连住址和工作地点都打听的一清二楚,但胡桉还是安静地很少主动联系。 她心里一清二楚,盛菱有了新的生活,新的家庭,新的人生。 胡桉不想去打扰,但是她也不想让盛菱就这样忘了曾有过一个姓胡的女儿,她甚至还想让盛菱记得,她永永远远亏欠着这个女儿。 对于如何增强盛菱愧疚感这件事上,胡桉还是用了很多心思。 她住着她妈在西郊的老旧房子,那房子的条件也就是面前够胡桉一个人生活,物业费也不需要她按月缴付,每次都是盛菱一次性支付好几个月的。盛菱还会隔叁差五的请钟点工来家里打扫,虽然每次打扫完之后胡桉总会发现家里冰箱少了点什么。 对于盛菱上班的地方,胡桉稍微用了点心思去打听。是在一家外资的律所做高级律师。那律所地处于商圈CBD,繁华的市中心,周边有不少高档的餐厅和咖啡厅。 胡桉确实也缺钱缺的紧,但是她就真的不想这样张开口直愣愣的要钱。所以她精心挑选了一家西餐厅,据说是那些高级白领,小资人士在这附近最爱来的一家,投递了简历,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兼职服务生。 那间西餐厅的待遇还是很可以的,领班人也很好。胡桉在读研究生的时候偶尔因为学校的事情请假,领班还是照样会给她提几个小时的工资。胡桉学历好,人漂亮,口条顺,英文流利,其实在那间西餐厅的人缘非常不错。那间餐厅很多来兼职的大学生,都同她年级相仿,他们晚上下班之后经常一起搭班乘地铁回家。 要不是今天在餐厅门口恰巧碰到前男友,胡桉对这份兼职工作还是相当满意的,毕竟隔叁差五的能被盛菱碰到,狠狠的卖一波惨。 时间回到现在,她还站在餐厅走廊上。 “胡桉,胡桉你在听吗。”手里里盛菱的声音劈头盖脸的砸下来,差点换吓得把手机扔掉。 “哦哦嗯,我在外面,马上就回去。”胡桉胡乱应答着。 “算了,我也不等你了。我给你买了点菜,放门口了。”然后盛菱声音顿了一下,“我一会给你再转些钱,兼职你要愿意去就继续去吧,在时间允许的情况下。” 随机,胡桉收到了转账信息。 这次出手倒是大方,原来给的那一点够干什么呢。胡桉一秒接收。 胡桉想起第一次在餐厅碰见盛菱。那是一个中午,应该是工作日吧,胡桉一般都会挑这样的时间去上班,碰见她妈的几率大些。 那次偶遇十分戏剧性,胡桉正好负责盛菱那桌的点单。盛菱是和同事们一起来,一共四个人,都穿着体面,大概和盛菱是不相上下的职位。胡桉满脸堆笑的迎上去,她没有刻意去看盛菱的表情,只看到了盛菱紧紧攥住桌布的手。 虽说她胡桉曾经也不是什么天之骄女,过着多么锦衣玉食的生活,但也都是被全家人呵护着长大。为人也更是骄傲,从小就是志存高远而且自尊心十分之强,这点盛菱应该十分了解。 就算盛菱对她再怎么没感情,毕竟还有一份血缘在。没有什么能让她看到曾经她教导要自强自爱,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女儿。堂堂名校大学毕业生更是在读研究生为了生计奔波,挤出时间半工半读在餐厅当服务员。盛菱穿着高级套装吃着128一份的鲜虾芦笋沙拉,她女儿蓬头垢面的穿梭在后厨和大厅,向客人陪着笑脸。而她甚至不能上前去关心一句。 自此一次盛菱应该是大受打击,一开始她勒令要求胡桉从餐厅辞职。胡桉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的看着她,然后抽了抽鼻子,默默的拒绝着。后来,盛菱似乎觉得缺席胡桉生命七年生命的她没资格向胡桉发挥的她的蛮横专制,也不再提了。只是每次钱打得勤了,还隔叁差五地一个人去那间餐厅吃饭。 此刻,胡桉挂了盛菱的电话,一转身看到温成悦冷不防地从她身边走过,吓了一大跳。 刚刚那通电话也不知道他偷听去了多少。更多小说请收藏: -- 第六章 胡桉觉得,大概自己是觉得生活不够累。或者是之前生活太累太无聊,她现在忽然很想去招惹一下温成悦。 她就是莫名不爽被温成悦无视的感觉,既然今天见面弄的她这么不自在,那索性大家都别自在了。 她亦步亦趋的跟在温成悦身后,直到他进了男厕所。 胡桉把包抱在怀里,毫无形象地蹲在男厕所门口。反正她这周已经丢脸丢够了,反正她在温成悦面前一向毫无颜面,干脆就这样破罐子破摔。 她认真的扣着手指甲,直到她看到一双白色球鞋停在她面前。她慌忙站起来。 温成悦抱着手臂,眉毛微微的蹙在一起,一言不发的看着她。 胡桉也不甘示弱的看着温成悦,其实心里特别虚,她怕温成悦真的就这样一眼不发的离开。 还是温成悦先开口了:“有事啊。”语气特别淡然,惜字如金,胡桉甚至听出来一丝不耐烦。 胡桉听见这话这态度着实有点生气:“确定不是你找我有事?” 温成悦发出一声几乎是讥讽的笑声,斜着眼看着她: “明明是你刚刚尾随我,还在男厕所门口堵我。怎么,刚刚吃饭的时候没看够,现在还要来胡搅蛮缠吗。” 胡桉听到这话气得要命,登时就表现在脸上,她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放屁!不是你要见我吗,不然为什么不让星星告诉我你要来!刚刚吃饭的时候也是你先看我,害的我吃的直想吐!” “你们几个合起伙来想看我笑话是吧!”胡桉声音越来越高,“大家都说你不来我才来的,你以为我想看到你这个人吗。还有张静静,她提起A行实习,谁不知道是你后来去实习了!当年谁不知道我家出什么事,你们到底是什么意思啊?都觉得我欠你的是吗!” 胡桉伸出手对温成悦指指点点:“听到那个电话铃声觉得很好笑是吧。觉得我一直忘不了你是吧。所以现在觉得我胡搅蛮缠了。” 胡桉也觉得自己如同一个泼妇,她又输了,温成悦那么淡定,可是她却如此失态。 无所谓了。 她心里不痛快很久了,她就是要骂出来。 反正以后也不会再见了。 胡桉不管不顾的如点炮一样发泄了一通,她知道现在的自己就像一个疯子,脑子里有一根弦崩的紧紧的,紧的仿佛要断掉,只觉得浑身颤抖,七窍生烟。她就是不服,明明她在这两年受尽委屈,已经躲得离他远远的,克制自己再也不去探听温成悦的任何事,只敢半夜偷偷一个人在被窝里回忆一下。可是到头来见到的温成悦还是能随意拿捏她的情绪,而她在温成悦眼中却激不起一丝波澜。 温成悦看到她如此激烈的反应,甚至连动作都没有变,依旧抱着手臂懒洋洋的站在那里,依旧是发出了一声讥笑:“你未免把自己的位置抬的太高了吧。你来我就不能来?当初是你说要好聚好散,怎么,是你现在旧情难忘吗。” 现在的温成悦已经全然变成了一个她不曾认识的人。曾经不管他们怎么吵架甚至是分手,温成悦也没有对她放过一句狠话。 胡桉被这句话刺的想哭,但是她的自尊不允许,她努力睁大眼睛,深深地呼吸,尽力控制住自己不住颤抖的身体。 她终究还是无法面对这样陌生的温成悦。 她用尽全身力气,假装若无其事的笑一笑,声音变得很低很低:“你还记得就好。我们好聚好散。” 然后终于强撑着抬起头来,努力控制好自己的表情,但是眼底还是莹然一片泪光。 胡桉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如同行尸走肉般回到家里。从前是她想着那些回忆,是她自己不争气。但是今天她终于发现以前真的统统不作数了,温成悦和她记忆中的样子一点都不一样了。过去那些甜蜜的回忆如同虚伪褪色的泡沫,只剩胡桉一个人,不敢抓紧,因为握紧才会发现自己曾经一无所有,更不敢冲洗,因为冲洗过后变会了无痕迹,只能痴痴的捧在手里。 她知道身边的人如何看待她的故事。 有人唏嘘,有人叹息,有人替她打抱不平,有人说她咎由自取。 但这一切与他们又实实在在毫无关系,她的故事只不过丰富了他们的八卦闲聊,成为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更多小说请收藏: -- 第七章 这次给罗皓轩的洗尘宴终究还是不欢而散。与胡桉在男厕所门口的对话实在影响了温成悦本来就很差的心情。本来他看到胡桉被他气得跳脚的样子心里还是有一丝得意,胡桉还是老样子,一激就怒,而且她内心最为敏感,听不得别人一丝的阴阳怪气。 温成悦这不咸不淡的样子就是故意作给胡桉看的。 他以为,过了两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胡桉早已经不再是他记忆中那个女孩。 温成悦真的没有想到,胡桉还是和他记忆中如出一辙。她的穿着打扮还是那样简单随意,穿着一双球鞋,各种她曾经十分喜欢的首饰更是一样没落,头发也是很随意的披在肩上,滴里当啷的背着一个很大的包,睁着一双很明亮的眼睛。 他是事先知道胡桉要来的,当时罗皓轩支支吾吾的和他说张思星已经先和胡桉讲好了。胡桉还特地问了一句温成悦会不会出席,当时他们谁也没想到温成悦会想要参加同学宴,毕竟他们同温成悦这两年的联系几乎为零,只知道他最近从加拿大回来了。 温成悦这两年只和郑明涵有联系,郑明涵一直在从各个角度向他传递胡桉这两年混的很烂的小道消息。什么自他之后就没有找过新人,她爸爸被判了多少年,她变得很胖很丑,甚至连她有段时间暴饮暴食都告诉他。温成悦也不知道郑明涵哪里得来这些小道消息,郑明涵同他开始说这些也就是一年以前,温成悦第一次在朋友圈官宣了丁泽雪之后。 郑明涵似乎觉得温成悦对于胡桉这章已经彻底翻过去,并且他一直为温成悦打抱不平,总觉得有一口恶气没有替好友发泄,便把胡桉的近况当初笑话一样讲给温成悦听。毕竟没有什么比听到渣前任过的不好更令人开心的事了。 温成悦在微信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和郑明涵聊着天,隔叁差五郑明涵就会和他说: “哎,你猜,我前两天在地铁上看见谁了。” 温成悦拿着手机隐隐有些期待,能让他用这种奚落语气的除了胡桉还能有谁。 “是胡桉啊。我的妈呀,我看着她蓬头垢面的,要不是老子对她印象太深刻都快要认不出来。她居然在地铁上睡觉,然后好像是做过了站还是怎么吧,忽然醒了大叫了一声。” “我看她现在过得也太狼狈了吧,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底气甩了你。” 他也再没有别的渠道去了解胡桉的近况,胡桉的朋友他一个也不想再见到,所以他只能全部倚靠来自郑明涵的小道消息。每当郑明涵状似无意和他随口讲起胡桉的时候,温成悦心里总是又紧张又期待。他总一个人翻来覆去的看郑明涵给他发的那些胡桉小道八卦,虽然大多都是奚落和取笑,说胡桉过的多么多么不好,饶是这样寥寥几句,还是在温成悦心里勾勒出了一个胡桉。一个无人疼惜的,脆弱的,狼狈的胡桉。 所以温成悦每次看到这样的消息,心里总会一阵爽快。郑明涵也是想让他心里好受一点,才会和他如此刻薄的奚落一个女孩。 看,胡桉离开了她就是面目全非,形态狼狈。 是胡桉咎由自取。 所以他一定要亲眼看着胡桉颓废潦倒的模样。 所以在两年前他不管不顾地逃去加拿大之后,在今年的夏天,他终于回到了那年那个令他窒息痛苦的申城。 为了见到那传说中落魄的胡桉。 郑明涵也没想到温成悦这么疯,从加拿大跑回来就是为了要和胡桉正面交锋。 温成悦和罗皓轩说完他也要参加之后,罗皓轩沉默了很久。他们都知道当年两人分手闹得多么歇斯底里全校皆知。 温成悦慢吞吞的打字:“皓轩,我也只是想说我们同学一场,很久没有见了,难道我还要为了一个八百年前的前女友放弃我们的兄弟情义吗。” 罗皓轩左右为难,这明明是他的洗尘宴,主角却仿佛换了人。 如果他死活不让温成悦来,未免显得他过于小心眼。虽然他并不认为温成悦和他有几分他口中说的兄弟情义。况且他听说温成悦这两年混的很是不错,他也不想放弃这个能借此机会和他关系更进一步的机会。 温成悦又补了一句:“你要是为难就算了,无需介怀。” 罗皓轩吓得赶紧打字,满口同意。 温成悦抱着手机微微翘起嘴角,又发了一条:“一定要确定同学都来齐。” 罗皓轩心中明了,在心里默默替胡桉哀悼,又不忘嘱咐女友让胡桉务必到场。 温成悦对二十四岁的胡桉的假想在见到她那刻全部崩塌。 胡桉素着一张脸,只擦了薄薄一层粉色的唇彩,嘴唇亮晶晶的。她的眼睛也亮晶晶的,虽然看到他的时候怔了一下。 郑明涵就是个骗子,他恨恨的想。胡桉分明没有胖,甚至还瘦了不少。 他假装不在意的玩手机,其实余光一直在追随着胡桉。 她笑嘻嘻地和张思星说笑,他看到她的手伸到张思星腰间,作势要挠痒痒,脸上是一团孩子气的笑。 她还是爱吃辣乎乎的东西,那么辣的虎皮擂辣椒不就一口米饭的直接吞下去。 那道酸豆角鸡胗应该很咸吧,她往嘴里塞了满满一大口,然后抓起旁边的茶杯疯狂往嘴里灌。 她吃饭的样子还是那么可爱,如一只小松鼠一样,两颊塞的满满的。 温成悦想起胡桉一开始和他在一起时总是很矜持,吃饭点菜从来不会点排骨,鸡翅,猪蹄这样的。每次他提议要去吃烤串也总是被胡桉一票否决。温成悦百思不得其解,有一天捏着胡桉的脸问出了这个问题。 胡桉怒其不争的看着他,面红耳赤的说:“当然是在你面前吃这些很不雅观啦,又上手又啃的。满嘴都是油,牙上还容易沾上东西!我怎么维持仙女形象啊!” 说完,大力掰开他的手,又羞又愤站在原地。 温成悦听到她的回答哈哈大笑起来,看着胡桉站在原地羞愤的恨不得自我爆炸的样子,像一只烧开的茶壶。他一把把胡桉按到怀里,伸出手去揪她的鼻子,一边笑一边说:“你好怪。” 胡桉觉得这个回答一点都不满意,挣扎着用头一直拱他。 “不过谁叫我喜欢你呢,你满嘴都是油,牙上沾韭菜,在我面前打嗝放屁我都喜欢你。” 胡桉虽然觉得这个比喻怪怪的,但心里还是觉得甜滋滋,红着脸踮起脚啵了温成悦一下。 温成悦望着自己的盘子出神,好像身边的人在谈论什么和他有关的事情,但是他依旧把注意力放在自己面前的盘子上。 所以当他听到胡桉的名字时,他吓了一大跳,几乎以为是自己脱口而出的。 原来是一个女生,在问胡桉A行实习的事情。 这个女生他有点印象,在大一的时候就暗暗戳对他明里暗里示好过多次。后来他和胡桉在一起上课,那女生总是没有眼色的要求和他们一个小组,还经常对胡桉完成的部分挑叁拣四。 温成悦忽然明白这女生是故意要给胡桉难堪。 当时胡桉确实是依靠自己的努力通过了A行的层层选拔,拿到了暑假实习,系里有不少成绩比她优秀的人都没有被选上,自然有很多人眼红。没想到胡桉刚拿到实习资格家里就出事了。 那段时间正赶上新市长上任,一大政府官员被检举,其中就有胡桉的父亲。新市长雷霆手段,把这些被检举的人以及他们的亲戚全部请去喝茶,一抓一个典型。新市长对此事更是发表了重要讲话,他希望所有党的高级领导人员都要保证廉洁自律,决不允许有任何借助职务之便谋权谋利的行为。同时更要树立良好家风,决不允许子女借助亲属关系成为特殊人物。 胡桉是申城本地人,地方台新闻,人民日报,都在报道申城政府官员贪污落马和新市长振聋发聩的重要讲话,胡桉更是从学校里直接被反贪局的人带走。 她的实习就这样名正言顺的泡汤了,且不说当时胡桉根本没有心思去实习,A行的背景调查一关胡桉就已经被刷掉。 这件事温成悦算是知道一些内情的,虽然胡桉当时同他说的不多。学校里的风言风语迅速流传起来,往日胡桉为人并不算高调,也没有用过什么很贵的东西,也没有炫富行为,所以大家都不知道她有这么强的背景,她爸爸做这么大官,贪那么多钱。 但是人一但有了错处,从前那些犯错的蛛丝马迹都会当初证据一样被扒出来,细到发丝。只要人的衣袖上沾上明显的污点,那么大家都会认为这个人是从泥土里刨出来的。 毕竟几乎没有人是出淤泥而不染的,不是吗。 校园论坛上开扒胡桉的速度之快如同通了电,从胡桉的吃穿用度起,甚至连上大学是不是走了后门都开始热烈讨论起来。连带着温成悦也不能幸免,在校园网上被打上软饭男叁个字。胡桉曾经送他的礼物都被扒出来猜测价格,还有他们经常去过的餐厅,是不是普通学生能消费的起的,他们隔叁差五出去玩,乘坐的是不是飞机头等舱,胡桉是不是早已移民,她的A行实习是不是内部操作等等等等。 他们乐此不疲地在网上讨论,现实生活中对他们指指点点。 他陪胡桉去上课,后排的女生叽叽咕咕的议论:“你听说了吗,咱们学校有个大贪官的女儿,她爸爸前两天落马了,好像是行贿被抓了吧,然后一查就查出摊了好几千万!” “啧啧,都是民脂民膏啊,这女的现在不会还有脸上学吧。” 胡桉对这一切保持缄默。 下课之后,她还会抱着温成悦的胳膊,笑嘻嘻地问他要不要去吃烤串。 -- 第八章 曾经温成悦觉得自己会喜欢胡桉是偶然,但他们相处了两年之后,他认为他爱上胡桉是必然。 他和胡桉是大一刚军训时认识的,他们同级,同专业,同班级。八月夏天的太阳火辣辣的,高高的悬在头顶上,他们带着帽子都感觉头发要被烧焦。军训是每天辛苦又枯燥,基本上就是站军姿,踢正步,跑圈,排练举大字。对于这种毫无意义的形式主义,温成悦是不屑一顾的。其美名曰在磨练意志,其实纯粹就是浪费时间。 温成悦军训第一天没有经验,连防晒霜都没有擦就暴晒了七八个小时,脖子和胳膊就晒伤了。温成悦梗着通红的脖子,两只小臂更是火烧火燎,头发汗津津的。洁癖如他已经不能忍受这样的自己,连饭都没有吃就匆匆忙忙赶往澡堂打算冲个冷水澡。 他想如果明天能完美发烧,就可以躲过大概两天的军训,至少不用在太阳下受罪。 没想到冲完冷水澡之后手臂更加刺痛了,还有点蜕皮的迹象。温成悦一边踢踏着拖鞋忘宿舍走,一边擦着头发,准备一会问一下同寝的人有没有药来擦一擦。 然后他看到迎面走过来一个女生,走路摇摇晃晃,感觉随时要晕倒。那女生一见到温成悦就直冲冲向他走来,轻飘飘的站在他面前。 温成悦对这个女孩子一点印象都没有,只觉得她面色苍白。那女生轻轻的拍了他一下,然后说:“咱俩一个班的记得吧,能不能拜托你帮我跟教官请个假,就晚上的活动,就说我不舒服。” 温成悦忽然想起下午的时候有个女生因为练匍匐的时候偷懒,被教官狠狠叱责。那女孩不服还顶嘴,把教官气得把她罚出列跑圈。 应该就是这个女生。 温成悦心想这教官真不是人,不懂怜香惜玉,怎么能让一个女孩子顶着大太阳跑一下午。看着这女生弱不禁风的,没想到如此倔强,死活不肯向教官认错,硬是强撑着跑了二十圈。 那女生看他没什么反应,又拿胳膊肘碰了碰他,说:“如果不行就算啦,我自己去跟他说好了。”然后转身就走。 温成悦反应过来,笑嘻嘻的跟上:“可以啊当然可以,不过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好跟教练说。” “我叫胡桉,桉是桉树的桉。” 白字先生温成悦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桉树的桉是哪个桉,他甚至不知道桉树是什么树。他赶忙道:“我叫温成悦,就是最简单那两个字儿。” 胡桉说:“啊,我当然知道你是谁啦。” 他正随着胡桉往食堂走,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胡桉聊天。他了解到胡桉是土生土长的申城本地人,对申城好玩的地方,好吃的馆子都了如指掌。 而温成悦虽然是北原人,但对申城也是十分了解,胡桉对此十分诧异,问他是不是来之前做足了功课。 温成悦只是笑嘻嘻地说:“从前来过几次,家里有亲戚在这边。”然后准备帮胡桉撩开食堂门口的塑料帘子。 胡桉忽然停下脚步,扭头认真的看他:“你确定你现在要来食堂吃饭吗,还有五分钟就要集合了。” 温成悦一拍脑袋,他光顾着和姑娘说话,已经忘了时间,要是他自己翘了集训倒也无所谓,可是今天他是带着任务去的,替胡桉请假的任务。 温成悦匆匆向胡桉摆了摆手,准备拔腿冲刺,没想到他刚一转身就被胡桉一把拉住了胳膊。 胡桉说:“你这胳膊被晒伤了,得抹点芦荟膏,明天我给你拿来,就当谢谢你帮我请假了。” 当温成悦匆匆赶到操场集合的时候,全班人都已经排成一个方阵站好了。他一个人拎着洗漱篮子,浴巾披在肩上,还穿着拖鞋,好不滑稽。教官点人的时候发现少了两个,本来正在气头上,温成悦这样打扮更如同火上浇油。 结果当然是罚了温成悦一百个俯卧撑。 天公不作美,温成悦身强体壮没能发烧,他不情不愿的从床上爬起来。 当大清早晨练,胡桉偷偷把小小一支绿色包装的芦荟膏塞到温成悦手里的时候,他嗅到胡桉身上有一丝淡淡的水果糖一样的香气。他忽然对眼前这个女孩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好感,很想再和她多少几句话。 可惜,每到集训休息时间的时候,他总是被很多人叽叽喳喳的围住,他只能伸长了脖子,看到胡桉也站在女生堆里,笑嘻嘻的同他们打闹。 温成悦生的很白,所以他被晒伤的脖子和双臂红彤彤的十分明显,有的地方已经开始蜕皮,温成悦不住的上手去抓。有不少同学眼尖看到了,都说下午要给他带防晒霜和芦荟膏。 所以到了第二天下午,温成悦有了一小兜子芦荟膏,他把那一袋子东西放到树荫下台阶上,但是胡桉的那一小支被他揣在裤兜里。 作为从小学起就是班里领军人物,小姑娘都争着做他同桌的温成悦,一路众星捧月般成长到十八岁都是人群中引人注目的存在。上了大学,终于实现恋爱自由的校园,更是有不少女生叽叽喳喳的围过来想要同他认识,还有女生更是大胆的问他有没有女朋友。 温成悦嘴上回答着没有。 长到这么大,温成悦对女人的全部幻想都只有一个人,是他的远房堂姐温嘉澄。 他和温嘉澄的第一次见面是他十四岁的生日会,那段时间他很凑巧的摘下了八校联合物理竞赛的银牌,他妈妈非常高兴,决定为他大肆操办生日宴会。 温成悦非常爱吃生食,所以他妈妈专门请了做寿司的大师傅到家里做了从筑地市场空运过来的五味海胆饭还有各种寿司。那天的梭子蟹实在非常新鲜,让温成悦记忆犹新。 还有那天的温嘉澄。 温成悦正在一个一个品位美味到极致的寿司和刺身,和牛海胆卷,鲍鱼煮,还有新鲜的赤海胆手卷,就看到妈妈笑意吟吟的走过来,身旁还跟着一个看起来比温成悦大一些的少女,一头如丝缎的黑色长发软软的披在肩上。 温成悦正长大了嘴捏起一个寿司往嘴里送,他完全不想在一个和他差不多同龄的异性面前展露自己贪吃的一面,所以他慌忙放下了寿司,还把油浸浸的手往桌布上抹了抹。 那女孩看到温成悦略带笨拙的动作微微笑了一下,说道:“叁舅妈,我们打扰弟弟吃东西了。” 温成悦妈妈笑着开口:“他呀,一天到晚就是喜欢吃。不过我们家也没那么多规矩,只要他努力学习,随他怎么吃呢。” 然后她指了指面前这些刚送上来的生鲜道:“嘉嘉,你也不要跟舅妈客气,这些海胆都是今天早上刚到的,还有一些赤海胆,做刺身是最好吃不过的。你也吃些,别让这小子一人都独吞了。” 这话说的温成悦脸上一阵臊热,他心下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会贪吃了。 温成悦妈妈又说:“小悦,这是嘉嘉,是你叁爷爷的孙女。非常非常优秀,像你这样的物理竞赛,嘉嘉都是直接捧回金奖的。她现在马上读高二了,在申城,这次是专门为了给你过生日才来的。你多向姐姐学习。” 温嘉澄背着手,嘴角噙着笑,直直的看着他,落落大方的说:“小悦你好,我是温嘉澄,其实在你特别小的时候咱们见过,我趴在你的婴儿车上看过你呢,我们家也有你的照片,我爸妈老夸你长得帅呢。” 温成悦只觉得那女孩漂亮的出奇,他曾经觉得班花也漂亮,但是此刻的温嘉澄比那班花不知漂亮多少倍。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一句话从自己口中逸出:“那是本人帅还是照片帅。” 当他看到温嘉澄和他母亲都捂着嘴笑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一句多么尴尬的话。 温成悦想死。 如果此时有个地缝,他一定会钻进去。 如果此时有个井, 他一定奋不顾身的跳下去。 好在那时的温成悦只是个皮孩子,甚至还缺少一些同龄人内心的敏感,他很快就把这句话忘到九霄云外。 他整晚都缠着温嘉澄聊天,殷勤的为她端盘子,端饮料。他甚至快忘了他请了一屋子同学没有去招待。温嘉澄吃寿司的时候十分优雅,食物不会碰到嘴唇,她在听温成悦讲话的时候会微微把头侧过来,靠近温成悦一些,温成悦便能闻到她身上散发出来淡淡的好像水果硬糖一样的香气。 他得知温嘉澄初中叁年一直住校,参加各种竞赛班,很少出去旅行,温成悦便恨不得把自己所有有趣的故事,见闻都讲给温嘉澄,当然其中少不了温成悦自己添油加醋一顿渲染,使得故事更引人入胜。温嘉澄被他的故事逗的一直在笑,她对温成悦说:“本来我今天来压力挺大的,我爸妈说舅妈舅舅都是很严格的人,我很怕自己有一点错处惹得他们不喜欢。没想到完全不是啦,舅妈舅舅都这么好,怪不得把你养的这么快乐这么好。”她还抬起手,轻轻地揉了揉温成悦的脑袋。 “小悦,我真羡慕你,你真幸福。” 那个晚上,温成悦想,他一定是喜欢温嘉澄,那个大他叁岁的远方堂姐。 -- 第九章 áíρο①㈧.ⅽοℳ 温成悦最终没有用胡桉那支芦荟膏,他随手放进了抽屉里。然后他给胡桉发了一条信息,谢谢她送的芦荟膏,还附加了一个可爱的笑脸。 胡桉回了一个很可爱的兔子的表情包。 温成悦凭借一张好脸,在军训时期就获得了很高的人气,他本来也是很乐意和别人交朋友的性格,所以开学不久就拥有了一大批狐朋狗友,就如同温成悦从小就是孩子王一样,他无论到了哪里都是人群的中心。 温成悦的帖子在校内论坛的浓度很高,甚至有一个几千回复的高楼,专门汇总记录温成悦的日常生活,扒他的私人物品,曝光他的课表,被他舍友戏称为,私生贴。 其实温成悦一开始没有很介意这样的事情,比如有人拍他打球的照片,吃饭的照片,甚至偷拍他上课时犯困的照片,他都没怎么在意。毕竟人家也没拍他裸照,而且这些照片都是他出现在公共场合的照片,关键是这些照片拍的还不错。 他的好舍友郑明涵听到温成悦这个回答的时候惊愕的张大了嘴巴,说:“同志你这个思想很可怕啊,这是侵犯你肖像权、隐私权不知道吗。而且有人天天跟踪你偷拍还发到网上你不觉得可怕吗?” 说着,郑明涵拽着他的胳膊非要去找辅导员举报这个帖子。 他们这届的辅导员是一位研究生刚毕业的学姐,大名久玥,名字特别,人更是申大远近闻名的大美女,有申大刘亦菲之称。不少外班甚至其他学院的同学听说他们班的辅导员是久玥时,都羡慕不已。 郑明涵更是对久月仰慕已久,隔叁差五就去找久玥探讨如何过好大学四年生活的灵魂问题。好在久玥人美脾气好心也善,可能是真的认为郑明涵是个积极向上,有进取心的好学生,毕竟从大一开始就想着保研,考研的事,总是很耐心的与郑明涵传授人生经验,努力解答他的疑难困惑。щóó13.⒞óⅯ(woo13.com) 郑明涵死乞白赖地拽着温成悦来到了辅导员办公室,加油添醋的向辅导员狠狠告了一状。 人美心善申大刘亦菲久玥听到之后果然怒了,她向温成悦保证这件事她一定会上报学校,查清这个帖子的楼主是谁,然后严肃处理,维护温成悦的个人权益,她班里的学生她一定会维护。 郑明涵听到久玥的回答瞬间两眼泪汪汪,说道:“我就知道我们辅导员是全世界最好的辅导员,长得又好看,又负责任。我和温成悦被这事困扰不止一两天了,终于就要解决了,你都不知道,我们活的有多么提心吊胆,那帖子虽然专门只拍他,可是我俩总在一起啊,连带着我也深受其害,总是要在意自己的形象,害的我考试都没办法好好复习了。” 久玥听完之后就开始打电话联系坛主删帖。 从久玥办公室出来,郑明涵勾着温成悦肩膀哈哈大笑:“怎么样,我们辅导员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温成悦嘁了一声。 郑明涵嚷嚷:“忘了感谢她了,我回头得请她吃个饭感谢一下,就不带你了啊。”说着就跑回去了。 过了几天,学校教务处电话直接打到温成悦手机上。说是已经找到那个常常跟踪偷拍他的人,让他来一趟。 是一个普普通通,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女生,戴着厚重的眼镜,人看着也不张扬,垂着头站着。 教务主任见他进来了,对那个女生说道:“温成悦来了,你现在给他诚恳的道个歉,反思一下自己的错误。” 那女生猛地抬起头,盯着温成悦,温成悦只觉得她炙热的目光从厚重的眼镜片里直直射过来,令他浑身不自在。 还没等他开口,那女生忽然冲温成悦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还说:“对不起,给你造成困扰了。”吓得温成悦匆忙往后退了一步。 久玥也站在旁边,她不满的说:“就这?没了?你给温成悦同学造成这么大困扰,怎么也要给你留个档以示惩罚。” 那个女生直起身来便嘤嘤的哭了,求着教务处老师不要给她留档。温成悦本来揣着兜闲散的站在一边,听到女孩哭声皱起了眉头。 他最听不得女孩哭。 他不由得张口说:“老师,辅导员,这事要不就算了吧,比较这位同学现在还没有给我造成伤害,现在她也知错了,我的困扰也解决了,没必要把事情弄得这么严重。” 正在低头写字的老师不由得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说道:“那好吧,既然你开口替她求情,你一个受害者都这么说了,这次就算。你回去马上把帖子删了,以后再有一次我一定给你留档记过没有任何余地。” 那女孩连连点头。 那个盖了七千楼的帖子最终消失在校内论坛里。 他发信息告诉胡桉这件事,他们的联系从军训后没断过,隔叁差五会聊几句,这个帖子的事情还是胡桉告诉他的。之前他和胡桉约饭,胡桉都拒绝了并调侃他:你现在可是名人了,一起吃饭可能会被拍下来,我可不想被你那个狂热小粉丝挂在论坛上。 他把这件事浓缩到简介明了的两句话,发给了胡桉。胡桉很快就回复说她发现了,因为帖子没了。 温成悦问:现在可以约饭了吗? 胡桉回:半小时后南门见。 他们约饭的地点就是校门口那家麻辣烫。 温成悦一贯秉承自己的绅士风度,提前十五分钟就到了小餐馆门口。他远远就看见胡桉一路小跑过来,像一只笨拙的小鸭子。 等胡桉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他俩互相看了眼对方的穿着,都噗嗤一声笑了。 两人都穿了一模一样的枣红色连帽卫衣,黑色裤子和白色球鞋,不知道这应该算撞衫还是心有灵犀。 胡桉脸红红的,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嘟嘟囔囔说:“你怎么也有这件衣服啊。” 温成悦没听清,把头低下凑到胡桉脸边,说了声“啊,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他们凑的极近,胡桉有些温热的呼吸有些急促的打在温成悦的右耳上,温成悦能闻到弄胡桉衣领处散发出阵阵水果糖酸酸甜甜的香气。他还使劲嗅了嗅,然后抬头问:“你这是用的什么牌子沐浴露啊,还是香水?” 温成悦冷不防一抬头,胡桉正因为他们之间极近的距离而感到羞涩,扭过头去,没想到温成悦的唇一下就撞到她的下巴上,像是结结实实的来了一个吻。 温成悦只觉得唇上一片柔软,鼻腔中还有酸酸甜甜的水果糖味道,他心中似有千万朵烟花在夜空中炸开,是绚烂旖旎,是战栗,是得偿所愿。他有点分不清眼前这个人是谁了,是他从十四岁开始就喜欢的女孩,她身上有一样酸酸甜甜的水果糖香气,也穿着这样一件枣红色卫衣,笑嘻嘻的走过来挽住他的胳膊说:“走,姐姐请你吃顿好的。”然后带他来了一家麻辣烫店。就连他身上这件同款的衣服,都是他看到她穿之后觉得十分好看,自己偷偷买的同款。 胡桉手足无措的把温成悦推开,若无其事的清了清嗓子,还理了理自己的头发,说道:“走吧,不是请我吃饭吗,我好饿。”然后率先抬起腿走进了麻辣烫店。 胡桉一进店就闻到浓浓一股来自灵魂深处战栗的香气,她实在是爱极了这家的麻辣烫,够辣,够麻,够过瘾。因为是温成悦请客,她拿串更是丝毫没手软,铆足了劲儿往篮子里装。 胡桉点的汤底是特辣。温成悦有点吃惊,问道:“你不是申城本地人吗,我怎么记得这边人不怎么吃辣,你怎么这么能吃辣?” 正巧胡桉的麻辣烫已经好了,红红的一碗,上面飘着厚厚一层辣椒和辣油,蒜泥和香菜高高堆在上面,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胡桉一遍往里面加醋,一遍慢悠悠回答:“我妈是川州人,一直做饭很辣,我都吃惯了。再说了,麻辣烫麻辣烫,不辣怎么好吃嘛。”说毕,还鄙夷的看了眼温成悦那只飘着零星几个辣椒的麻酱汤底。 胡桉看起来真的是饿了,没等他说话就拿起筷子开吃。温成悦就坐在对面看着她如同小松鼠一样把两颊塞的满满的,还在努力的吸溜一根宽粉。 他想起十六岁那年他来申城找温嘉澄,也是这样的季节,温嘉澄带他来吃她们校门口的麻辣烫,仿佛每间学校门口都有这样一家麻辣烫店,仿佛每个申城的女孩都爱穿一件枣红色的卫衣,喜欢吃特辣的汤底,往汤里加半瓶的醋。 他从前从来没吃过这样的东西,说来很可笑,小时候他肠胃很弱,吃一点不和肠胃的东西就会上吐下泻。小学的时候只是有一次他吃了路边的烤冷面,回家便上吐下泻,眼冒金星,最后发现是急性肠胃炎。往后他的饮食便被他家人格外注意,辣的不许,路边摊更不许。 他还记得那个周末,他瞒着父母,从北原搭周六最早的飞机过来,背着他新买的吉他,准备给温嘉澄一个惊喜。 那天那个惊喜,那场表白,温成悦想了足足有两年。 他特地找朋友打听了申城最好的花店,订了从一束厄瓜多尔空运过来的粉色玫瑰,旁边用白色满天星点缀。粉红玫瑰是温嘉澄最喜欢的花,她曾经跟温成悦说这花的花语是喜欢你那灿烂的笑容,而她喜欢笑,想要开心,快乐,而红玫瑰太过沉重,红艳艳的只能让她想到钢琴上盖的红色绒布,让她喘不过气来。 温成悦抱着那巨大一捧玫瑰,背着一把吉他,站在申城C大门口。他那年刚过十六,虽然身形瘦长,但是还是一片单薄,站在人来人往都是大学生的C大门口还是非常显眼的一个一脸稚气的孩子。 有几个青年勾肩搭背的从学校里出来,见到温成悦如此打扮,笑嘻嘻的问他:“哟,小弟弟,勇气可嘉呀,找谁,哥哥们帮你叫。” 温成悦的个头并不比他们低,他的背挺的直直的,朝着眼前几个戏弄他的青年笑了一笑,露出他两个更显可爱的酒窝,并没有搭腔。 人来人往的校门口,有一个穿着白衬衣的少年抱着一束花,背着一把吉他,这并不是C大常见的风景。有很多人都叽叽喳喳的问过来,把温成悦身边围得熙熙攘攘。有几个女生,看温成悦虽然稚气,但是看着鲜嫩可人,又有高中男生特有的少年气和意气风发,早就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准备上前搭讪。 这时,只见一个穿枣红色衣服的女孩急急奔来,从人群中挤进来,气喘吁吁地站在他面前。 温成悦只觉得世界上没有比温嘉澄更可爱、美丽的女孩了。 温嘉澄一把攥住他的胳膊,用的力气非常之大,抓的温成悦觉得有点疼了,她问道:“天哪,小悦,你怎么来了?舅妈知道吗?你怎么来的,什么时候来的?你住哪里?吃饭了吗?行李在哪?”一连串问题连珠带炮的向温成悦砸了过来。 温成悦看着面前比他矮半头的温嘉澄,看着她的嘴一张一合,面色焦急的看着他,只觉得心中喜悦无限。 他终于见到她了。 -- 第十章 温成悦自从他十四岁生日宴见到温嘉澄后就对这个姐姐一直念念不忘,他总是想方设法的从母亲口中打听温嘉澄的各种事情,但是他们两家的交往并不深,母亲在他不厌其烦的打扰下终于不耐烦了,说道:“你是怎么了,对一个远房堂姐这么上心,有这时间不用多去看看你们学校的漂亮女孩子。” 温成悦被他母亲戳中了心思,本来想好的措辞也被堵在了嘴里。 周围的女孩子没有一个比得上温嘉澄,十四岁的温成悦愤愤的想。 不用学习的闲暇之余,他会一个人捧着手机翻阅着温嘉澄所有的社交软件,看她今天给谁点赞了,有没有更新动态,倘若温嘉澄更新了一张照片,温成悦都会欢喜好久。 温成悦对于温嘉澄的一腔热情是炙热且汹涌澎湃的,他有什么好玩的事情都要同这个姐姐分享,就算今天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也要绞尽脑汁编造出一个,而温嘉澄通常也会给他捧场的回应,仿佛真的对他的故事充满好奇。只是如果这些聊天内容让现在的温成悦再拿起来回顾,只会觉得十四十五岁的自己单纯的如同一个傻子,也丝毫没有眼力价。 温嘉澄隔叁差五会在朋友圈发一副自己的涂鸦,中秋节的时候是一只白兔对着月亮,圣诞节的时候花了一个憨厚可爱的圣诞老人,新年的时候画了两个白白胖胖的卡通拟人小包子,在温成悦生日的时候也画了小小一副水彩。 温成悦生日是八月十叁号,正值暑假,将要十五岁的他正与家里闹脾气,他本想在家里举办生日会,借此机会邀请一年未见的温嘉澄来参加,没想到母亲在八月初才通知他准备去加拿大探望爷爷奶奶的决定。 温成悦的父亲,及爷爷奶奶全部都在加拿大打理家族声音,连同温成悦的亲哥哥,如果不是温成悦的外婆一定要留温成悦在身边,恐怕他都没有在国内成长的机会。 温成悦得知后与母亲闹了一场,十五岁的他原本是乖巧懂事的孩子,从不与母亲顶撞,是远近闻名的小绅士,却因为无法见到自己日思夜想的姐姐温嘉澄与母亲歇斯底里的胡闹了一顿。最终还是红着眼睛被母亲按着上了飞机。 温成悦闷闷不乐了很久,他爷爷奶奶为他举办了盛大的生日宴会,邀请了很多名流,他还见到了很久没见的哥哥,温舒航。温成悦小温舒航六岁,在哥哥的怀里长大,从小就喜欢粘着哥哥,他从小就是温舒航的小跟屁虫,最忠实的粉丝,他也一直将优秀的温舒航当做自己的偶像,追随着哥哥的脚步而成长。每次温舒航要回加拿大,温成悦都会泪眼婆娑的拉着哥哥的衣服,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不想让他离开。每次温舒航回北原,温成悦一定从两个月前就开始准备迎接哥哥,那几天更是铆劲儿努力学习,想要向哥哥证明自己没有松懈,一直再向哥哥看齐。 温舒航从是以全优的成绩高中毕业,进入顶尖学府进修,从小就是严于律己,是十分模板型的优秀生。温成悦母亲一直担心因为温舒航太过优秀,以至于温成悦活在他哥哥的阴影下,所以很少当着温成悦的面用哥哥来鞭策他。所以温成悦在所有人的呵护和宠爱下,养成了如今这幅人见人爱的性格。 但是人见人爱的温成悦不高兴了。他在生日宴上全程冷着一张脸,他母亲牵着他去和叔叔伯伯打招呼,他也只是闷闷的开口喊一句:“叔叔好。”再无其他。 十五岁的温成悦才刚刚开始长个子,他发育总是比别人晚半拍,喉结也不明显,脸上还是肉嘟嘟的,一副小孩子的样子。他哥哥极为舒展、挺拔的站在他身边,比他高出一个半脑袋去,端着一杯香槟,同他母亲一起和眼前的成年人寒暄着。而穿着定制的黑西装,戴着可爱领结的小少爷,今天生日会的主角,头发一丝不苟的梳到脑后,长得粉雕玉琢,清秀可爱,只是呆呆的站人群中,如同一个精致没有灵魂的洋娃娃,麻木着一张脸。 他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可他就是高兴不起来,连控制自己嘴角的力气都没有。他一想到温嘉澄,心里就酸酸的,如同被撒了一把柠檬水,酸过了就是苦涩。他想起去年生日宴上,也是在这样虚伪的觥筹交错的场合,只有温嘉澄如此真实,冲他扬起了一个暖洋洋,真诚的微笑。 他好想温嘉澄,想念温嘉澄身上酸酸甜甜的香气,摸他头时掌心的温度,轻轻拂过他脸颊的黑色长发。那天与温嘉澄相处的画面,被温成悦在脑内回放了无数遍,细嚼慢咽的体会了无数遍,支撑了他对温嘉澄一年的暗恋。 生日宴会很早就结束了,因为主角温成悦的兴致肉眼可见的并不是很高。他看到爷爷奶奶的眼里有一丝失望,但是他觉得自己精疲力竭,连最后的致谢都没有说,转身上楼去了。 “温家老二,果然比他哥哥差远了,没在温建宇的教育下长大果然不中用,太任性了。” 有人在温舒航身后嘀咕到,温舒航微微侧过头看了那人一眼,依然上台,去替温成悦致辞。 温成悦一头栽倒在床上,手机在一旁的桌子上不停地响,信息疯狂涌入。 温成悦拿过手机,一条一条点开看,满屏的生日祝福,他一条一条的回复,感谢。 温嘉澄也给他发了一条信息。 温成悦仿佛一下被注满了活力,他顿时从床上坐起来,深呼吸了两次,才点开那条信息。 温嘉澄给他发了一张图片,是她自己的水彩涂鸦。 图上画的是一个黑头发大眼睛带着皇冠的小男孩,裂开嘴笑着,脸上还有两个圆圆的酒窝,他张海双手,手心里是一朵含苞待放的粉色玫瑰。画的一角还有一只张着嘴打哈欠的小狮子,懒懒趴在小男孩的脚边。 温嘉澄随机给他发了来了一条信息,写道:十五岁生日快乐,我的小王子。 -- 第十一章 **温成悦少年心碎倒计时 这次他们在加拿大足足呆了两周,临近开学才返回北原。温成悦的爷爷摁着温成悦练了好几天书法,说温成悦身上有一股浮躁之气,一刻也沉静不下来。温成悦也知道自己前两天使性子,在生日宴会上表现不好,给父母丢了脸,所以也就乖乖跟在爷爷身侧,和他练书法,下棋,钓鱼。 有一天,温成悦起了个大早,拿着手机跑到花园里去拍照,正好撞见温舒航从玻璃花房里走出来,他看起来已经起了很久了,手里拿着一个小喷壶,还带着一双橡胶手套,看来是刚照料完那些花花草草。 温成悦原来从没发现自己哥哥有什么很明显的喜好,他从来都是喜怒不惊,对任何东西都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兴趣,男孩子喜欢的电动游戏,篮球,他都不感兴趣,甚至漂亮的女明星向他搭讪,他看起来都是一副古井无波的样子,甚至还不如一盆鸢尾花让他感兴趣。温舒航唯独喜欢弄这些花花草草。 玻璃花房里的花都是温舒航的宝贝命根子,从小照料到大,每一株都是亲手打理。温舒航唯一一次和温成悦发火就是因为当时还不到十岁的温成悦辣手摧花,将他养了很久的一株花鹤翎给采了。他当时见这花似孔雀开屏一般,花瓣层层迭迭,粉艳艳的一片,觉得十分娇俏可爱,就寻了开的最大最美的一朵,拿剪子剪了下来。 他刚拿着花喜滋滋的从花房里走出来,迎面就撞上了温舒航。他正要扑进哥哥怀里,没想到哥哥伸手把他推了个趔趄。 当时温舒航也正值十五六岁少年气最旺盛的时候,见弟弟摘了自己照料了很久的花朵,怒气值瞬间飙到最高,抬手就要揍温成悦。 温成悦从来没见个这样凶狠的温舒航,在他眼里温舒航从来都是和煦如春风,温暖如冬日暖阳的,他想他一定是犯了大错,哥哥才会这样怒不可赦。 温舒航把温成悦一脚踹在地上,他比温成悦高出快要两个头,拳头比温成悦大一倍还有余。 温成悦只敢瑟缩地蜷在地上,用手抱着头,那朵罪魁祸首的花鹤翎早已经不知道被踩在哪里。他丝毫不敢还手,他知道一定是自己做错了,就这样可怜巴巴地像一只小狗一样蜷缩着,承受哥哥的怒火。 最后哥哥的拳头举了很久也没有砸下来,奶奶急匆匆跑过来拉开了温舒航。 温成悦被管家阿姨拉起来,用湿巾试擦他的小脸,他因为哥哥发怒而惊惧留下了满脸的泪水,还蹭了地上的泥土,他的脸和膝盖因为跌倒而擦伤了,膝盖破了拳头大一块皮,里面隐隐可见亮晶晶的肉,丝丝的血从中渗出。 他垂着头不敢看温舒航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他只能看到哥哥紧紧地捏着自己的拳头,手腕上都爆出了青筋。 父亲听说两兄弟打架,匆匆从公司赶回来,只见一个赤红着脸梗着脖子站在一边,另一个趴在奶奶怀里,见他回来抬起了头,露出铺满泪水的一张小脸。 父亲把温舒航叫到书房里,细细的问了一遍来龙去脉,耐心地跟他说:“你是哥哥,比弟弟大六岁呢,怎么能打弟弟,爸爸知道你宝贝那些花,弟弟摘花是他做的不对,你可以好好跟他说让他道歉,怎么能直接就打弟弟呢?”语气很和煦,是谆谆教诲的样子。 温舒航表现出了极端的叛逆,颠覆了他从前懂事沉稳的样子,倔的正像这年龄段的孩子,他大叫道: “温成悦都十岁了还不能懂事吗,我十岁的时候在做什么!他十岁的时候还在摘花!你们能不能拿同样的要求对待我和温成悦,我比他大是我错吗,我从来都事事让着他,我就喜欢那些花他还要给我毁掉!我和他好好讲道理那些花就能活过来吗?他只会毫不在意的继续!道歉有用吗,能让我的花鹤翎活过来吗?” 温成悦此刻就站在书房外面,他听得一清二楚,他想和哥哥道歉,是他错了,哥哥的话他一定会听的,他也会用家里对哥哥的要求来要求自己,是他太任性了,他不要哥哥事事都让着他,他愿意把自己最宝贝的东西都给哥哥,只要哥哥不要生气。 他好害怕哥哥就这样再也不理他了。他这样想着,不由得呜呜的哭起来,上气不接下气的,他此刻无比痛恨那个摘花的自己,一个无心的举动,却让哥哥生了这么大的气。 却听父亲的呵斥从书房里传出来:“温舒航!我已经给足你台阶下了,你现在就去给弟弟道歉!不过是一株花,再买一株就是了,而你和温成悦,你们是手足兄弟,一母同胞!你现在就为了一盆花生这么大气,动手打弟弟还不知道悔改。你现在就去给你弟弟道歉,今天也不要吃晚饭了,给我反省!” 随后,温舒航如一阵暴躁的旋风般的从书房里刮出来,见到温成悦站在门口哭,只略一顿足,皱着眉头面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就匆匆走了。 温成悦只觉得世界崩塌了,哥哥不再爱他了。 那天晚饭,温舒航不被允许下楼吃饭,在自己屋子里反省,父亲在饭桌上冷着脸给温成悦夹去了一只鸭腿。 温成悦正大气不敢出的闷头无声地喝汤,看到自己碗里冷不丁多出了一只鸭腿,只能抬起头来对着父亲小声说了句:“谢谢爸爸。” 然后他看到温建宇冲自己僵硬的笑了一下,他更觉得可怕,开始闷头扒饭。 最后哥哥还是原谅他了,第二天早上还态度和煦的叫温成悦吃早饭。虽然温成悦不是很明白哥哥为什么忽然就不生气了,但他看到哥哥像没事人一样同爸爸讲话,还给他夹了一只煎蛋,他就识相的欣然接受了。 只是在哥哥要上楼读书的时候拉住了温舒航的一角,真诚的、发自内心的跟他说了一句:“哥哥,对不起,我错了,你别生气了,求你。” 从此温成悦以温舒航为目标,用温舒航的标准来要求自己,他不会再赖在奶奶怀里撒娇,或者吃饭时要求多吃一只鸡腿,也不会拿自己考了一百分来做交换条件来争取踢球的时间。他开始向哥哥请教功课,让哥哥教自己拉小提琴,他努力让自己变得懂事起来,他想让哥哥觉得,他不是只会恃宠而骄,父母对他们有同样的要求,温舒航需要做的,温成悦也必须要做到。 但是温成悦还是随心所欲了。生日宴会这次他从十岁之后的唯一一次任性,又完全的展露在温舒航面前,他没做好的事情又需要温舒航来善后。 温成悦觉得自己无法面对温舒航。这几天他对温舒航能躲则躲,母亲都很诧异这次为什么没有黏着哥哥。他每次看到温舒航就会想起自己种种的不懂事,而温舒航,从他有记忆起,就是稳重懂事的,有着超越年龄的成熟感,如果不是十岁那场冲突,他不会知道温舒航也是被迫长大,被推着往前走,成为了如今人人羡慕称赞的天之骄子。 温成悦从来不会觉得活在自己哥哥的阴影下,他更丝毫不会嫉妒哥哥种种荣誉加身,他知道,这些名誉,优秀,都是是哥哥深深刻在骨子里的标签,也是他的枷锁,是他被迫以过速的成长为代价换取的血泪般的勋章。 他拥有哥哥不曾拥有的快乐童年,父母似乎也觉得家族里温舒航已经足够出色,从来没有给他过高的要求,而他不能理所应当的享受这些牺牲温舒航人生的快乐,他不能只让温舒航一个人沉浮在这名誉的痛苦里,被囚在刻板的条条框框里,所以他逼自己,走向温舒航的人生。 当他见到温嘉澄的时候,他看到她身上如同温舒航一模一样的枷锁,她和温舒航都是被迫成长的人,他们早慧,一举一动都成熟得体,待人温柔,笑容总是灿烂的,是人群中的佼佼者,是金字塔的顶尖,是如标本一眼的好孩子。但是温成悦能感受到他们身上的撕裂感,一边是和煦的,如叁月春风般温柔的,一边是苦涩的,泪流满面的。 温成悦见到温舒航转身就想走,温舒航在他身后叫到:“去哪儿,怎么一见我就躲。” 温成悦只能讪讪的转过身去,假装没心没肺的冲哥哥笑一笑道:“没有啊,忽然想起还有事。” 温舒航一边把手套摘了,一边走到他身边,拍了一下他的头顶。温成悦距离上次见面又长高了一些,此刻已经到他耳朵下面,上次见的时候才到胸口。 温舒航笑嘻嘻的问:“怎么,听说你前几天同妈闹变扭,不想来加拿大?是因为在北原交了小女朋友,不舍得和人家分开几天吗?“ 温成悦开始扭捏,并不愿意说话,虽然他知道哥哥是这个时间上除了他自己以外最了解他的人,他心思的一点点变化都逃不过哥哥的双眼,而他们家里一向开明,少年心萌动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但温成悦只是不愿意让他们知道自己情窦初开的对象是温嘉澄。 温舒航见他不说,也就没再追问,只是说道:“这次我会随爸妈一起回北原呆一段时间,也好久没去探望外公外婆了。” 温成悦听到,抬起头来,眼睛亮晶晶的望着温舒航。温舒航笑了笑说道:“你不要开心的太早,我这次回去就要从头到脚的好好管你,你那些妈平时不舍得说,惯着的毛病,我这次可要全部帮你改掉。” -- 第十二章 áíρο①㈧.©οм 他们一家四口在临近温成悦开学一起回了北原。 温成悦在哥哥的陪伴下正式成为了一名高中生。高中生活不像初中那么轻松,温成悦能用来思念温嘉澄的时间直线下降,他的脑子被各种各样的新知识填满,他的闲暇之余被塞满了各种家教补习班,这是他主动向父母提出的。 他向温嘉澄报告了自己努力学习的近况,得到了温嘉澄的夸奖。温嘉澄今年高叁,马上也濒临人生中重要的一场考试,温成悦希望在这一年与温嘉澄一起努力,等到温嘉澄考上大学,一切尘埃落定,他会向她抒发自己的心意。 他能感受到温嘉澄对他成长的期待,他想温嘉澄一定能感受到自己的喜欢,现在没有回应,是因为自己还很青涩,还不够耀眼。所以,为了能配得上温嘉澄,他第迫切的想要长大,想要变得更优秀,想要去申城,见温嘉澄。 温成悦和温嘉澄都在彼此的人生上努力着,虽然相隔千里,但是同样为了自己的未来而奋斗着。 生活是时而平淡时而狗血的,对于他们这样的家庭更是如此。在那一年的圣诞节,温成悦正一边趴在外婆家的茶几上写着习题,一边吃着哥哥递过来的橘子,好不惬意。 一只耳朵还在听母亲和外婆聊天。 母亲说道:“妈你都不知道,建宇去申城了,就他叁叔的孩子,他那个堂兄弟,温建英,妈你知道吧,在申城。前两天爆出个出轨的大丑闻,公司股价跌的一塌糊涂,人家倒好,不管不顾就铁了心要离婚呢。” 外婆冲着母亲向温成悦温舒航的方向努了努嘴,说道:“孩子还在呢,说这些花边新闻做什么,再说,那温家的生意主要都在建宇手里,那温建英自己的部分就让他自己看着办吧,与我们也没什么关系。”wóó⑬.⒞ó㎡(woo13.com) 温舒航见温成悦盯着一道题看了好久,问道:“怎么不接着写了,这题不会吗?” 温成悦愣愣的摇了摇头。 温建英是温成悦叁爷爷的儿子,温成悦的叁叔,也是温嘉澄的爸爸。温建英夜会女郎被小报记者拍了个正着,本来这事可以买断照片息事宁人,温建英却执意任由事态发酵,更是铁了心要与温嘉澄母亲离婚,与那不知名的第叁者女子在一起。出轨,离婚,分家产,如此的豪门丑闻,搏足了大众的眼球,那段时间全都是关于温建英家族的风风雨雨,甚至更有有心人连带着牵扯出了远在北原的半个温家。 温成悦十分担心温嘉澄的精神状态,他给她发去了很多信息,都犹如石沉大海。而那段时间他被父母还有哥哥看的很紧,也无法抽身飞去申城找温嘉澄。 他只能心急如焚的握着手机,紧盯着温嘉澄的每一条动向。 他再次联系到温嘉澄是在很多个月之后,大约是在温嘉澄高考前一阵子。温嘉澄给他打了一个电话,温成悦当时正在补习,没有接到。等温成悦再回拨过去的时候,嘟嘟嘟响了很久都没有人接。温成悦只觉得心如刀绞,胸口闷闷的,犹如一颗大石头哦压在心口,他正准备挂掉的时候,听到对面传来一声:“小悦?” 温成悦屏住了呼吸,他的心一时间在胸腔里疯狂跳动,他觉得温嘉澄在电话那头都能听到自己如鼓点般的心跳,他把手机紧紧贴在自己耳侧,斟酌着开口,声音因为太过激动而微微颤抖着,他问道:“你还好吗,最近怎么都不联系我?” 然后又慌忙补充道:“你别伤心,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我永永远远都会陪着你的。我保证。” 那边沉默了很久,漫长到温成悦以为自己手机出了问题,刚要看一眼通话是不是断了,就听到温嘉澄温温柔柔的声音传出来:“小悦,谢谢你,在这个时候一直关心我的,也只有你了。” 她顿了一顿,继续说:“我还好,你放心,之前让你担心了,很抱歉。这段时间可能不能经常联系你了,我脑子很乱,也很累,我只想安心的考完试。” 温成悦忙说: “我知道我知道!我不会打扰你的,我只想陪着你,你不是一个人在努力,还有我。” 温嘉澄在电话那端好像笑了一下。 温成悦同温嘉澄的联系止于此,在温成悦十六岁之前再也没有联系了。 后来温成悦听母亲说,那个非常优秀的温嘉澄姐姐,他们曾在温成悦十四岁生日宴上见过,最终名落孙山,努力了那么多年,摘了无数金奖,最终只考取了申城的C大。 C大并不是不好的学校,只是在全国各地闪闪发光的名校之中,C大并不能占多么靠前的一席之地,在申城名流子女之中更是不能上台面的学校。温成悦知道温嘉澄的目标是申大,全国最优秀的顶尖一流学府之一,与之相对的是北原的A大。 毫无疑问,天之骄女的陨落比一个新星的冉冉升起更吸引大家的眼球。如凤凰般从来都是人群中第一的温嘉澄考取C大的消息不仅在申城的权贵之中流传,连远在北原的温家本族的孩子都议论纷纷。 在他们眼里,温嘉澄实属为家族丢尽了脸面。他们认为,就算她父母的豪门离婚闹得多么沸沸扬扬,温嘉澄都不应该受一丝一毫的影响,她从小接受的所谓精英教育,是为了让她成为一只意志坚定,不收外界影响,只向目标冲刺的老鹰,而温嘉澄没做到,她辜负了所有人的期望,不管从前飞的有多高,最终还是飞到没有力气跌落了下来。 -- 第十三章 **温成悦回忆杀结束啦~ 时间又回到了十六岁的温成悦身上。 温嘉澄带他去吃了麻辣烫,温成悦随着温嘉澄点了一份一模一样的。 他从没想到温嘉澄会喜欢吃这种东西。 他看着温嘉澄往那一大碗放满鱼丸,肥牛,蔬菜的红汤里不要命的倒醋,一碗赤红慢慢变成褐色。 温嘉澄拿了一双一次性筷子,掰开,递给他,说道:“你试试啊,很好吃的。现在只能带你吃这个,凑合下吧。” 还是一副大姐姐的口吻。 他看着温嘉澄往嘴里慢慢的塞入一个鱼丸,即使是吃这样接地气的、重油重盐的食物,温嘉澄还是细嚼慢咽,仿佛她身处的不是学校门口卫生堪忧的小麻辣烫店,而是申城金茂大厦最顶层的那家露天西餐厅。 这就是温嘉澄。 温成悦也拿起筷子吃这一碗他从没吃过的东西,高油高盐高淀粉,重味精,辣度五星,确认过是他母亲绝不允许成长期的他吃的东西了。 对于那一顿麻辣烫,温成悦唯一的感受就是好辣,铺天盖地的辣,直冲天灵盖的辣,他吃的不觉四肢冒汗,额头也微微渗出汗珠。 温嘉澄给他递来一张纸。 他就这样在温嘉澄眼前,一把鼻涕一把泪,满头大汗的吃完了那顿饭。等他吃完,鼻尖和嘴唇都红红的抬起头,眼睛里还蓄着一点点生理性的泪花,看着温嘉澄。 温嘉澄直直的看着他说道:“小悦,你回去吧。” 温成悦的思绪被辣的魂飞九天,还没有回到原处,他口齿含糊不清的说:“回哪儿啊?” 温嘉澄瞧他呆如笨鹅的样子,忍俊不禁的说道:“当时是回北原啊,你这时候应该在上补习班啊,就这样一声不吭的跑过来,舅妈知道吗?” 温成悦似乎才找回自己被辣到麻木的舌头,他慢吞吞说道:“我就是来找你…….”话还没说完,就被温嘉澄打断,她急匆匆说道:“我一会还有事,我现在帮你看看票,今天晚上就走。”然后快速的埋下头,似乎不敢再多看他一眼。 温成悦看了看被他放在旁边木椅上的花,依旧娇艳欲滴,与这破破烂烂的小店格格不入,他看看自己,再看看温嘉澄,只觉得这和他设想的好像有些偏离。 他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 他看到门口喧闹着拥进几个男男女女,他们嘻嘻哈哈的与温嘉澄打招呼,无数道惊讶戏谑还带有几分调侃的眼神从他身上划过。 他看到温嘉澄起身,她的一双胳膊缠绕上了另一双胳膊。那双胳膊的主人抬起手轻佻的抚了抚她的脸颊。 其中一个女孩挑逗的问他:“弟弟,你是温嘉澄的什么人呀?”那女孩红彤彤的指甲点在他的手腕上,轻轻的。 温嘉澄才从那男人肩上把头抬起,看着温成悦说道:“这是我弟弟,你别逗他。” 温嘉澄的眼神直直的撞进温成悦的眼里。他也没有回避,也定定的看着她。 时间仿佛凝固了,温成悦的脑海里快速闪回着有关温嘉澄的一点一滴。真好笑,这明明才是他们见过的第二面,温成悦却觉得眼前这个温嘉澄已与记忆里的她背道而驰。 他起身,礼貌的对那一圈人说:“哥哥姐姐们好。”然后又转向温嘉澄,说道:“我先走了。” 他看到温嘉澄嘴唇微微颤了颤,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他背着吉他走了出去,把人声鼎沸乌烟瘴气的小店,那些轻佻的大学生们,一捧怒放的粉色玫瑰,还有温嘉澄,都通通留在身后。 十六岁的温成悦带着满心的期待来到另外一个城市,双手捧着自己的一颗心准备把它献给自己喜欢的女孩,最终被她亲手摔了个稀巴烂。高傲如温成悦,又怎么肯弯下腰去拾这些碎片呢,即使那是他的心。他的倔强,他少年人的尊严,只能允许他转身离去,失去真心也可以活得很好。 他没有忽略温嘉澄吃麻辣烫的时候微微蹙起的眉头,她在落座的时候拼命的拿纸试擦椅子,她刚看到粉色玫瑰时一闪而过的泪光还有那男人抚上她面庞是她身体一瞬间的僵硬,都一一被他察觉。 温成悦并不是没心没肺的马大哈少年。 但是这些细节并不能支撑温成悦继续自我催眠。他清楚的明白,从他今天见到温嘉澄起,温嘉澄每一刻都在拒绝他。从一开始的带他吃麻辣烫,顾左右而言他,赶他走,到后面与同学的逢场作戏。她甚至没有给温成悦机会来说出自己的心意。 温成悦想,既然她想,那便这样吧。 那便这样吧。温成悦一边在自己心里叹息,一边在回北原的飞机上哭了个稀里哗啦。 因为那顿极辣、卫生堪忧的麻辣烫,温成悦回到家便上吐下泻了起来,随后大病了一场。 他同温嘉澄再也没有联络。没有温成悦费劲心力刻意制造的巧合后,他们两个如同两条平行线,再也没有交点。 -- 第十四章 胡桉觉得眼前这个男生有些奇怪。 第一次和女孩约出去吃饭,竟然就选了校门口的小破麻辣烫店?胡桉看到温成悦的那条信息的时候只觉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亏她还以为这人对她有几分意思,从前总是叁番四次的约她出来吃饭,话说的是诚意满满,胡桉见他长得招人,行为举止又一副公子哥做派,一定是平常养尊处优,万千宠爱的长大,对这样的金子般闪闪发光的帅哥自然也是在心里暗暗打了九十八分。如今没想到情商如此低下,竟然带她来吃麻辣烫。 胡桉在心里对温成悦翻了一万个白眼。更是连打扮都不惜的打扮,随便穿了件衣服就出门了,连头也没洗,反正那小店乌烟瘴气的,她穿多么好看都是白搭,一会吃的时候牙齿沾上什么葱花,香菜的,再冲帅哥一笑,再美的爱情都会变成泡沫。 出门前,胡桉在心里默念,四大皆空,没有脑子的帅哥都是浮云。 但当她看到和她穿着打扮几乎一模一样的温成悦时,她结结实实的傻了。 温成悦穿着枣红色的卫衣,黑裤子,一双白色球鞋,站在小店门口的台阶上,正冲着她笑,唇角逸出两朵迷醉了申大万千少女的酒窝。 他身姿卓越的站在那里,店门口很多人伸长了脖子往外张望,毕竟在帅哥稀少的申大,身材容貌如温成悦,无论走到哪里都是靓丽的风景线。 这件卫衣虽然几年前的老款,但当年即使限量,而且这个牌子几年前十分小众,今年才大火起来,价格直直飙升了几倍。胡桉十分庆幸当时买这件衣服的自己,觉得自己有投资眼光,这衣服即使她挂出去卖二手,也是能赚上一赚的。 她真是万万没想到温成悦与她撞衫。 因为温成悦说要请客,让她随便吃,最后却来了小小一家麻辣烫,撑死不过人均八十的小店。胡桉觉得温成悦不但情商低,或许还囊中羞涩,虽然她见到温成悦总是一副娇生惯养的样子,感觉是世家出来的孩子,但她观测温成悦朋友圈从来没有透露过任何有关家庭背景的东西,而且经常发什么“求点赞,餐厅活动八十赞打八折”之类的,那个温成悦私生帖扒出来的温成悦同款也不过是日常学生消费得起的一些东西。所以胡桉笃定,温成悦本来打肿脸充胖子说请她吃饭,但最终发现原来自己囊中羞涩,钱包空空,才带她来吃麻辣烫。 胡桉的猜测被那件卫衣推翻了。 她正懊恼的想着,胡乱的往自己嘴里塞东西。 她忽然感受到一道目光打在她的头顶上,她只觉得脸都热到臊起来,心里愤愤的痛恨小看这场约会而没有洗头的自己。她觉得温成悦的目光从她的头顶又移到了她的脸上,只叫她想起进门前那个亲密接触,更是羞的无以复加。 她脸上的颜色变化了几番后抬起头来,清了清嗓子对温成悦说:“谢谢你请我吃饭啊。湖东路开了一家新日料店,我们过两天去吃吧,我请你,作为答谢哦。” 温成悦正托着腮看她,眼神温柔而专注,听到她的话,又露出了他那甜甜的,醉人的酒窝,淡淡的嗯了一声。 胡桉的注意力却并没有在眼前的美色上,她心中正被重锤一击,这男人果然没有绅士风度,自己说要请客,他就心安理得的答应了。而且湖东路那家日料店据说贵得让人心口滴血,她刚刚以为温成悦会推脱一下才开口的。没想到这人竟然犹豫都没有犹豫一秒,就满口答应了。 胡桉想着自己将要损失近两千大洋,两眼一黑,而这个坑是自己给自己挖的,只能在心里暗暗啐了自己一口。 呸,偷鸡不成蚀把米,你活该! 温成悦和胡桉就这样一来一往了起来,胡桉对温成悦的定义是,帅气的饭友。 每次她要出门吃饭的时候,室友总会酸呼呼的床上探出头来说:“又和饭友去单纯的交流美食啊,交流这么频繁,回头别不小心交流出感情啊。” 她拿着小镜子美滋滋的涂口红,越看镜子里的自己越喜欢,说道: “你不要思想龌龊,我这人对于对美食有追求的人一视同仁,管他王大志还是吴彦祖,只要和我胃口合得来,在我眼里都是木村拓哉。” 她室友躺在床上冷冷一笑,木村拓哉做错了什么呢。 温成悦这个人的形象在她心里日益丰满了起来,他不再是私生帖里完美的学院帅哥,也不是胡桉一开始心中认为的一根筋的小气鬼直男。胡桉同他一起上课,发现温成悦上课总是很认真,笔记也十分工整,一副勤勉好学的样子。胡桉同他一起吃饭,她发现温成悦对吃真的是十分了解,每次吃前都要给胡桉科普一下这道菜的历史小故事,以及怎样吃最好吃。 她同温成悦一起看鬼片,温成悦会吓得把头埋到她怀里,还紧紧地攥着她的手,一副吓得不轻的样子。 温成悦怕鬼。 温成悦不吃肥肉。 温成悦滴酒不沾。 温成悦不能吃辣 温成悦写字很认真,总是一笔一划,认真的如同小学生。 他们新学期买了新课本,胡桉把两摞书搬到桌上,推到温成悦面前。温成悦挑了挑眉,有点诧异的看着她。 她有点狗腿的说道:“您写字好看,给小的把名字写上吧。” 那个下午,有雀儿在窗外吱吱呀呀的叫,阳光穿过玻璃,斜斜的照进屋里,金灿灿的阳光铺满了整间阶梯教室。胡桉托着腮趴在温成悦面前,看他低着头认真的一本一本给胡桉写名字。 温成悦的头顶有一个旋,头发蓬松还有一点点卷曲,刘海有一点长,在他低头的时候微微遮住了他好看的眉眼。 他的睫毛很长,此刻低头,黑色的羽睫遮住了他一片灿烂的眼睛,往下是高挺的鼻子,还有红彤彤的嘴巴。 温成悦的手也很好看,白皙无暇,十指修长,关节也并不是很突出,是胡桉心中想象的,清俊小生的手了。此刻修长的手指正捏着一只朴素的水笔,一笔一划的写下胡桉的名字。 胡桉承认,自己在那一刻心动了。 她希望时间凝固在这一刻,他们俩永远处在着暧昧不清的地带,彼此的界线之 -- 第十五章 胡桉对自己有很清晰的自我认知,她从小就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 论外貌,学校里一向是帅哥少美女多,她虽然知道自己长得不差,但是算不上学校里数一数二的美人,更何况有久玥这样的美女辅导员经常走在温成悦身边,所以胡桉认为温成悦见色起意的可能为零。 论性格,胡桉想破头也想不吃自己和温成悦的初见有什么特别,她甚至记不清自己与他说了什么话,只记得自己看到他双臂晒伤,便善心大发,给了他一支过期的芦荟膏,她发誓她此举绝无他意,只是为了搏个好人缘罢了。谁知温成悦边如牛皮糖般黏上了她,隔叁差五就要找她聊一聊,聊的都是毫无营养毫无内涵的话题,还总喜欢分享寝室趣闻。胡桉一开始态度平平,一副注孤生的样子,后来见温成悦在校园里人气颇高,外表一副高不可攀的样子,私下里却如一只小狗儿一般在社交软件上对着胡桉摇头摆尾,胡桉的虚荣心便迅速的膨胀起来。 在她与温成悦深交之后,她逐渐发现温成悦身上如小狗一般的特质,可能不是小狗,是一只大狗狗。胡桉从没见过温成悦不开心的时候,每每他们见面,温成悦都向胡桉暖洋洋的笑,眼里也淬满了喜悦,他身形高大,走在胡桉身边总会投下一大片阴影。他牵住胡桉的手总是干燥而温热的,在冬天,他会把胡桉的手拢在自己的手中,把胡桉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搓热。 他温暖,爱撒娇,又给足胡桉安全感。胡桉在心里默默给他定义为,一只会说话的拉布拉多。 虽然他们已经熟稔,甚至还有点亲密,但胡桉还是不敢正视这段看似已经走向明朗的感情。 她身边的朋友把已经温成悦的“温小草”外号,冠以了她的名字,变成了“胡桉家的温小草。”草当然是因为温成悦算他们学校的一枚院草,但是他性格温柔可亲,就被给予了小草的爱称。 胡桉只觉得万万当不起这个“胡桉家的”,她想破头也想不出温成悦对她的兴趣所在。 温成悦对她的好感似乎是从天而降的,莫名其妙的连胡桉本人都一头雾水。她曾在寝室的姐妹茶话会上问出这个问题,她在寝室关系最好的张思星说道: “我明白你的感受,就像天上掉了个大馅饼,咣当一下,反倒把自己砸晕了。我觉得你也不用钻牛角尖啊,温成悦对你的喜欢都写在脸上了,大家都能看得出。王子和灰姑娘,真的像童话一样,你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死你了。” 胡桉只觉得,张思星可能不是那么了解她。 她并没有自己有多么配不上温成悦,她也丝毫不觉得她被温成悦看上是叁生有幸,天上掉馅饼,她如今的踌躇和疑惑不是来自于自己的自我否定,而且她对温成悦态度的不确定。 虽然她十分不确定温成悦对她那莫名其妙的好感,但是她还是心安理得的享受了全部温成悦给予她的温暖,因为温成悦像一团大火球,胡桉在他身边靠着,也会觉得暖洋洋的。 对于他们这不明朗的关系,胡桉得不出任何结论。她乐观的想,既然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吧。 她还是心安理得的接受着温成悦对她的好。 新一学期,她们依旧处于这暧昧不清的界限之间。 校园论坛早已经对他们俩的如影随形而盖起了万丈高楼。胡桉本来容貌上乘,虽然比不上久玥美的那么惊心动魄,可也是别有风情的美人胚子,尤其有一双明亮又灵动的大眼睛。 经常有人戏称,她同温成悦是传说中的大眼相吸,胡桉第一次看到这个词的时候在宿舍里笑的差点从椅子上跌下去。 她在学院里知名度并不高,但胜在人性格可爱,身边还有一两个追求者,而现在男生人人都无比自信,他们并没有因为她与温成悦传的沸沸扬扬的绯闻就从她的身边消失。 尤其是那位校辩论队的队长,为人十分清高桀骜,向来看不起学校里对温成悦的吹捧,他称之为,肤浅庸俗的无脑大学生。胡桉在大一的时候在老师的举荐下进入辩论队,胡桉当时心里并不愿意,但是耐不住老师极力推荐,更是亲自带她和辩论队的老师,队长见面,她实在不好意思拂了那位王老师的面子,只好带着一身的不情愿加入了。 辩论队队长诸自寒是她同系师兄,一直品学兼优,成绩是全系的前百分之叁,人还十分有能力,他去年带领申大辩论队在八校之中披荆斩棘,摘得了一等奖,这位诸自寒同时也在校学生会担任要职,其实胡桉也没搞懂到底是做什么的。一句话就是,非常优秀的校内积极分子。 可惜人相貌平平,是淹没在人群中的路人甲。 胡桉并不是以貌取人的人,她十分赞赏诸自寒的努力,勤勉,虽然温成悦凭借一副好皮囊在校内出尽了风头,但在胡桉心里诸自寒和他是同样厉害的人。 但这终究是一个残酷的世界。 温成悦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天生的焦点,他在球场上挥洒汗水,又不计其数的女孩为他加油呐喊,拿着水排队等着他。他成绩优异,被辅导员在班级群里反复夸奖,还为他争取奖学金名额。校内论坛更是挂满了温成悦,他代表学校参加交流会的照片,他被拍进申大招生宣传片里等等等等。 而同样优秀努力的其他人,比如诸自寒,虽然拼尽全力在辩论队发光发热,最终也逃不过一个炮灰的命运。 胡桉一直认为温成悦凭借一副好皮囊,再加上他那张会甜言蜜语的嘴占尽好处,她心里也承认温成悦也有努力上进的,但是比他努力的大有人在,温成悦配不上他如今的所得。 但慢慢,胡桉似乎也被他蛊惑了去。 她心里为诸自寒打抱不平的次数越来越少,后来已甚至在同他相处的时候总不自觉那温成悦来与他比较,然后得出结论,嗯,他果然不如温成悦。 这残酷的世界,有的人在出生就在罗马,有的人天生耀眼,他们身上自带光环,以至于别人怎么努力,都无法比他更闪耀。 -- 第十六章 当然,胡桉认为诸自寒自己也是,非要钻那牛角尖,非要同温成悦比较,他明明自己也已经做得到让旁人竖起大拇指来称赞,但可能正是因为他过于在意、计较谁更闪耀这件事,反倒显得他狭隘起来,更配不上他自诩的清高。 其实大家很少去拿他们两个对比。 胡桉算是辩论队里唯一一个没有把对温成悦的喜爱写在脸上的,她会在诸自寒讲述辩论技巧的时候认认真真的做笔记,观看曾经比赛的视频资料时会用崇拜的目光望向诸自寒,她还会在聚餐的时候主动照顾大家,记得每一个人的忌口和喜好。这样贴心的、没有被温成悦皮囊吸引的女孩自然吸引了诸自寒的眼光。 没想到第二学期胡桉就与温成悦闹起了绯闻。诸自寒经常在食堂偶遇嘻嘻哈哈的两人。 诸自寒只觉得两眼一黑,一口老血就要喷出来,但是随即又赞叹自己眼光高,毕竟胡桉是头一个与温成悦走的这么近的女孩,那么她一定如同自己想象的一样真善美的,自己当初果然没有喜欢错人。 他更是要与温成悦挣上一挣。 胡桉发现诸自寒开始频繁的找她,自从上次她与温成悦在食堂偶遇诸自寒之后。 她本来要与温成悦去外面吃川菜,但是从早上起诸自寒就给她的手机狂轰滥炸,说有一个紧急的会要开。 胡桉简直要烦死,参加辩论队本来就非她本心,她对诸自寒也没有特别的意思,不想把自己所有的私人时间都投入到这个社团上。而诸自寒,好像总是拿辩论队的事情当借口各种约她出去,给她发信息。 胡桉只能鸽了温成悦,去辩论队开会。 温成悦不高兴地回说,这家餐厅非常火爆,他提前了很多天才订到位子。胡桉知道是自己不讲信用,临时爽约,只好拉下脸来连连哄他。 温成悦提出要去旁听他们开会。 胡桉本来觉得不合适,后面转念一想当时也不是没有师兄师姐带家属来开会,虽然温成悦与自己不是那个关系,可是领着他来开会能大大满足胡桉那点儿作为女生的虚荣心,就同意了。 温成悦穿了普普通通一件草绿色的短袖,衬得他整个人愈发青葱,白皙。他乖乖跟在胡桉身后,距离始终保持叁步。 胡桉曾问过他为什么不并排走,温成悦随口回答说:“我习惯了。” 胡桉听见这话又想不明白了,不明白他什么时候习惯的。 胡桉推开会议室的门,正好看到一屋子的人都整整齐齐地坐了一圈,看来她是最晚的一个。 诸自寒站在门口,一见到她便扬起一个和煦的微笑迎了过来。可惜笑到一半就看到胡桉身后的温成悦。 胡桉轻声说:“对不起啦,迟到了。” 然后又指了指温成悦,说道:“他非要跟来,不会打扰大家的。” 她看到会议室里的人爆发出了一阵小小的骚动,几个好事的八卦人士在交头接耳。 她忽然感觉自己衣角微微一动,低头一看,原来是温成悦轻轻扯了一下。 她的心像被人拿着羽毛轻轻抚了一下,有些痒,有些奇妙。 诸自寒此刻已经面色如常,他神态自若的与温成悦打了个招呼,仿佛他们两人是睡在上下铺的兄弟。 没想到这个会一开就开了两个小时。胡桉从早上起来就滴水未进,此刻更是饿的头晕眼花,感觉肚子在咕咕作响。 温成悦正坐在她身后的椅子上懒洋洋地玩手机,听到她肚子叫,便趴上她的椅背,附在她耳边轻轻地说: “别听了,这会毫无营养,咱们走吧,我带你吃好吃的,现在只过号了半小时,我们跟老板磨一磨还能吃得上。” 他口中的热气拍打在胡桉的耳边,气息钻进胡桉的耳朵里,有一点点痒。 胡桉还没回应,就听到一个师姐打趣道:“你们两位,可以了啊,我们午饭可不想吃狗粮。” 胡桉面色一正,在心里拼命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自己现在和温成悦不过是好朋友,他们行得正坐得端。这没什么好解释的,也没什么好害羞的。 在那次胡桉带着温成悦来辩论队溜达了一次之后,辩论队的事务慢慢少了起来,会议也从原来的一周叁次变成了一周一次,最后变成两周一次。 诸自寒却开始单方面地展开了对胡桉的追求。 他频繁地出现在胡桉寝室楼下,堵胡桉的室友帮忙送礼物。他开始明确地向胡桉表示他对她的欣赏,胡桉婉拒多次,他却总是抚一抚眼镜,然后笑着说:“你还没想好,我愿意等你。” 胡桉因为诸自寒高调的追求,陷入了大家最乐意看的叁角关系中,诸自寒终于在校园里拥有了姓名。直到几个月后温成悦高调示爱,抱得美人归,诸自寒依然表示,他愿意等胡桉回头。 -- 第十七章 áíρο①㈧.ⅽοℳ 有句话说,凤凰非梧桐不栖,虽然这话用来形容温成悦有点过于给他贴金,但胡桉在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 如斯佳人,还不是乖乖被她收服了。 温成悦从大二开始就不在学校住了,他在离学校不远的小区有一套精装修的房子。 胡桉去过一次,那房子只能用“单调”和“干净”来形容了。只有基本家具,装修居然还是冷冰冰的现代工业风。 胡桉一遍发出“啧啧”的声音,一边在房子里酸溜溜地打转,毕竟还没有毕业就是房主的酸爽感觉她还没有体验过。 温成悦正钻进他家那个有一面墙那么大的柜子里找衣服,胡桉冲着他屁股就来了一脚,温成悦措不及防,没有站稳跌进了柜子里,头还撞到了悬挂的衣架子,衣服哗啦啦地掉下来,砸到他的头上。 胡桉瞧着温成悦的蠢样哈哈大笑起来,还用手把盖在温成悦头上的衣服拨开。 温成悦看胡桉笑得幸灾乐祸,一把把胡桉也拉了进来。胡桉措不及防,跌入温成悦怀里。 温成悦一只手紧紧地搂着她的腰,一只手护着她的头。胡桉的脸埋进温成悦的怀里,满鼻腔都是淡淡雪松的味道。 胡桉觉得十分好闻,狠狠嗅了几下,然后仰起头问道,“你这个是什么高级香水,还是洗衣粉?”щóó13.⒞óⅯ(woo13.com) 她这一仰头,目光直直的撞进温成悦眼里,她看到温成悦眼里像开了两朵花般的喜悦。在这狭窄的空间,他们直接的距离不过一厘米,衣服乱七八糟的散乱在身边。 两人脸都红扑扑的,嘴角都噙着笑意,胡桉刚想抬手去摸一摸自己此刻烫的能摊煎饼的脸,却见温成悦欺身上来,吻住了她,一只手还稳稳的抚在她脑后。 在这狭小的空间,气温不断升高,温成悦的舌探入她口中,与她唇齿交缠着。胡桉只觉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只能张着口索取。他们离的极近,胡桉的鼻尖萦绕着温成悦身上干净的、有一点点冷冽的雪松香气,她头昏脑胀的想着,自己下次要喷玫瑰的香水,与雪松的味道交织一定很好闻。 那是胡桉的初吻,她脑中一会山洪海啸,一会如坠云端,胡桉的手紧紧的抓着温成悦的衣服下摆,攥的自己的手都有些微微发痛了。 如果说温成悦拉她的手如同羽毛般轻轻划过她的心,那此刻这个吻便是春天落了一地的樱花,温度有些高并且烟雾袅袅的温泉,胡桉只觉得自己的心跳的如此猛烈,四肢百骸都软绵无力,要醉倒在着景色里。 等到温成悦终于撤出她的唇,手还在一下一下抚摸胡桉的后颈,唇瓣还轻轻地贴在她的唇上,喷洒着温热的气息。 胡桉无力地滑到温成悦怀里,两个人就这样蜷缩在狭窄的衣柜里。 温成悦低下头,他的吻如同一片雪花一般轻轻落在了胡桉的眼皮上。 他黏黏糊糊的说了一句:“我爱你。” 胡桉觉得自己的心空了一下,仿佛有一刻停止了,随后又剧烈地跳动了起来,这句话的威力,真的很强大。 这人像一株藤蔓一样,慢慢缠绕住了她。 胡桉这天下午没课,便在温成悦家里窝着。他家大而空旷,有一个屋子只有一台放映机和厚厚一摞碟片。 胡桉便披着毯子坐在地上,打开放映机看电影。 温成悦端着一盘水果进来,放在了胡桉面前,胡桉伸长了脖子看了一眼,见是一盘杨梅,个个又圆又大,紫红紫红的。 胡桉问道:“这个季节还有杨梅?” 温成悦拿起一个递给胡桉,说道:“知道你喜欢,特地买的,早就拿盐水泡过了,不用怕有虫子。” 胡桉把杨梅整个放入口中,酸酸甜甜的滋味在她口中爆开,冰冰凉凉的只想让胡桉一口气多吃几个。但是她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说过喜欢吃杨梅,她从小到大都没吃过几回这水果。 她一边不住的把杨梅往自己口中送,一边说:“你记错了,我喜欢吃芒果,樱桃。” 只见温成悦正要去拿杨梅的手一顿,然后他抬头,目光盈盈的问:“那你不喜欢吗,不好吃吗。” 胡桉看温成悦柔柔的望着自己,眼中像有一团云,她怕温成悦这是精心准备的,实在不想叫他失望,就忙不迭地说:“喜欢,喜欢啊。” 然后一边笑嘻嘻网他身上贴上去,拿自己沾满紫红色杨梅汁的手去搂他的腰道:“和你在一起总是能体验到很多新奇的事务,杨梅我都没怎么吃过的。” 然后抬起头亲了一下温成悦的侧脸。 温成悦搂着她去洗脸擦手,他站在她背后,把她的手裹在自己手里,在水流下温柔的揉搓她的手指。 胡桉从没得到过这样仔细的照顾,从小她妈妈也没有这样帮她洗过手。温成悦正认真地把青瓜味道的洗手液擦到她手上,然后手指穿过她的指间缝隙,在水流下细细地冲洗着。 只听到一阵敲门声,不轻不缓,但是在这个暧昧的场景下格外突兀。 两人都是一愣,不知道这个时间会有谁找来。胡桉只好挣开温成悦的手胡乱在水龙头下冲了冲,然后对温成悦说,“你去开门,我躲一躲。” 温成悦也冲净了手,疑惑道:“你躲什么?“ 胡桉有点不好意思,推着温成悦出了洗手间,“万一你家人来,看到我,有点不好…….” 温成悦刚想说什么,已经被胡桉退出了洗手间,而胡桉一闪身退回了洗手间,还咔哒一声反锁上了门。 温成悦无可奈何地笑笑,转身按开了家门口的监视器,只见是曾遇,手里还抱着一个纸袋子。 -- 第十八章 áíρο①㈧.©οм 温成悦给曾遇开了门。 曾遇年长他几岁,他母亲在他上大学时拜托曾遇照顾他,此处这间房产也是他在曾遇的参谋下置办的。 曾遇一进门,就笑着捶了他一下,“怎么这么久才开门,不会在家金屋藏娇吧。”说着还装作往屋子里探头的样子。 温成悦笑了笑,一边弯腰他拿了双拖鞋,一边不留痕迹的把胡桉的鞋子放到鞋柜里。 曾遇一边往屋里走,一边四处环绕着观察,“你这屋子怎么和半年前一样啊,你真的没打算把这里当家吧。” “喏,”曾遇把那袋东西放在桌上,“昨天我去北原见客户,你妈特地来见了我一面,让我带给你的。” 温成悦打开一看,是几样小菜,温成悦从小就很喜欢吃家里阿姨腌制的小菜,配粥配饭都很难得。 温成悦把小菜一样一样拿出来,然后放进冰箱,曾遇跟在他身后进了厨房,看着他冰箱空空,只有几兜十分新鲜的,让人颇有几分垂涎欲滴的杨梅,“这季节你还能搞到杨梅,果然如你妈说的一样,地道的吃货。”ⓦóó⑬.⒞ó㎡(woo13.com) 说着,只看到厨房的台面上放着一个吃了一半的手抓饼,那是胡桉带来的,只吃了一半就放在那里,还没来得及扔。 温成悦顺着曾遇的目光看过去,然后淡定的拿起那半个手抓饼,此刻已经冷掉了,他就扔进了垃圾桶。 胡桉此刻在洗手间里百无聊赖,她不知道温成悦来了个什么朋友,竟然在家里呆了这么久都不走。她本来以为温成悦这处房子只有他家人知道,她是因为怕撞到温成悦家人才躲进厕所,如今看起来只是来了一个半熟不熟的朋友,她也没有那么见不得人,胡桉十分后悔就这样贸然进了厕所。如今措施了出去的良机,温成悦也没有要来叫她的意思,她只能等人走了再出去。 她开始无聊的观察温成悦的洗手间。 胡桉没能从他洗手间里找到一根女性的长发,她对此很满意。 她一直等啊等,手机也没有拿进来,十分无聊,最终躺在温成悦家的浴缸里睡着了。 她再醒来是在温成悦怀里,温成悦正抱着她走出浴室。 胡桉一向睡眠很浅,温成悦一把她抱起来她就有点醒了。 温成悦见她醒了,就要把她放下来让她自己走,哪知胡桉一把搂住了他的脖子,撅着嘴嗔道:“抱抱人家嘛,我又不重。” 温成悦见胡桉皱着一张小脸,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几分沙哑,不仅起了逗弄她的心思,“你确实有点重,是不是上学期吃得太多了。” 胡桉还黏在他怀里,不肯下来,就听见温成悦低声说了一句,“是不是后悔没早点喜欢上我?” 胡桉赖在他怀里,把头埋进他怀里,嘟嘟囔囔地说:“那也要等到你先喜欢我,我才会喜欢你。” 温成悦说:“那我们早在第一次吃麻辣烫的时候就应该在一起。” 胡桉一下把头抬起来,直直地看着温成悦的眼睛,“你鬼话连篇,我才不信你那时候就对我有意思,不然怎么会带我吃麻辣烫。” 温成悦抱着她坐到沙发上,把胡桉的脚也拢到自己怀里,完完全全地把她圈住,“吃麻辣烫不好吗,我看你吃的很香啊。” 胡桉脸色臭臭的,盯着温成悦说:“我就值一碗麻辣烫是吧。” 温成悦低头去亲她的鼻尖,“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会喜欢吃,我们还穿了一样的衣服,这不是命中注定吗。” “我真的是那次之后就喜欢你了,我总觉得你一定是我的。” 胡桉听到这甜言蜜语,心房像被人轻轻的捏起来,泡进了飘着百合花的温泉中,有一些荡漾。 她也就美滋滋的抬起头,任由温成悦一下一下的啄。 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落地窗还开着一半,路灯闪着凄惨的白光,却是和月色一样的清冷,风卷起落地窗前白色的纱帘,带着雨一起飘进屋子里。 胡桉挣开温成悦的手,跳下沙发,赤着脚去关窗。 她一边走一边说,“其实我很害怕下雨天,我妈妈就是在这样一个雨天抛弃了我。” 这是她第一次向温成悦讲起她的母亲。 她关了窗,站在那扇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闪烁着凄惨白光的路灯, “我记得那天下了很大的雨,我妈在我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提醒我带伞,我把雨伞匆匆塞到书包里就跑了。放学的时候,我看到邻居家的哥哥没伞就把我的伞给他了,我以为他会打着伞带我一起回家,没想到他对我说了声谢谢举着雨伞就带着另一个姐姐走了。我顶着大雨跑回家,淋得像落汤鸡一样,我妈有洁癖,我在门口磨蹭了好久都不敢进去生怕她骂我。没想到回家之后我发现家里牙刷只剩两支,还有一支在垃圾桶里,全家福也不见了。” “可能那天给我的记忆太深刻了吧,所有的细节都深深刻在我的脑子里,每个雷雨天我都会不由自主的想起来。” 胡桉回过头,眼里黑漆漆的,她没有流泪,虽然这是时隔五年之后她第一次明目张胆的回忆母亲。 “从下我就觉得她没有那么爱我,或许是因为我做的不够好,不管我多卑微多乖巧多努力,还是没能留住她。” 胡桉的视线开始慢慢失焦,她觉得眼前模糊一片,“我太害怕留不住的人了,如果最终要失去那么还不如一开始就没有拥有过。” 她的泪慢慢爬满了脸颊,然后低头看着两人的影子慢慢交迭在一起,原来是温成悦自背后环住了她。 这一刻胡桉可以清晰的感受到温成悦对自己的心疼,怜惜,珍视和呵护。 温成悦其实并没有他口中说的那么爱她。 而胡桉要的是百分之百属于她的温成悦,她的情感并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她无法做到在一个不是百分百爱她的人身上倾注如此之多的爱。 她能看出温成悦透过她在看另外一个人。 但是她甘之如饴。 她发誓她要让这个男人彻彻底底属于自己,就算目前这份爱里带着她算计来的怜惜,几分巧合,还有几分委曲求全,她也要温成悦永永远远被烙印上胡桉的名字。 时间会把自己留在温成悦身边,温成悦只会看到一个眼前的她,而不是什么其他青春年少的影子。 胡桉笃定。 -- 第十九章 **日更两章,叫我勤劳的小蜜蜂~ 胡桉终于下定决心要退辩论队。 她没有把把退队申请交给诸自寒,而是交给了副队长。那是个和蔼可亲的学姐,拿了她的申请之后一目十行的看完,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谈恋爱之后就没时间参加社团活动啦。” 她面红耳赤的辩白道:“不是的学姐,我这人本来也没什么才华,这几次出战我都表现平平,平常也就能帮大家整理整理文件和笔记了,实在不想拖后腿,你们可以招到更优秀的人。” 学姐噗嗤一下笑了,“开个玩笑而已,不要认真嘛。不过你可没有拖我们后腿啊,你这样耐心不争不抢的人在我们辩论队最难得了。” 胡桉打定主意要把社退了,不管别人怎么劝她,“师姐,我室友也很优秀,而且她早就对辩论队仰慕已久,我可以…..” 她还没说完就看到诸自寒远远走来。 诸自寒看到两人站在这里,皱着眉问副队长,“怎么了?” 副队长和煦的说,“胡桉要退队。” 几日不见,胡桉觉得诸自寒脾气变大了不少,诸自寒劈手拿过了胡桉的退社申请,匆匆看了几眼,又看了两眼胡桉,“行了,我批了,正好今天晚上还有几个队员要退,我们聚个餐就当你们退役仪式了。” 胡桉瞠目结舌,没想到诸自寒这么麻利的同意了。 他们聚餐选了一家偏远的四川老火锅。胡桉没告诉温成悦聚餐,因为温成悦总不太高兴看到她和诸自寒同框出现,虽然温成悦从没和她明说,但胡桉观察到每次提到诸自寒的名字,温成悦眼里那淡淡的嫌弃和轻蔑。 胡桉想她之后大概再也不会遇见诸自寒了,这次是最后一次。 胡桉到了餐厅,在大厅里百无聊赖的转了一圈,就坐电梯上楼。 和她搭乘同一班电梯的是一个清俊消瘦的帅哥,因为长得好看,胡桉不由得多看了几眼,一下电梯就有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迎上来,殷勤的握住帅哥的手,“曾律,你好你好。” 那男人也回道:“张总你好,您到的很早。” 这声音胡桉听得熟悉,总觉得在哪里听过。 啊,胡桉恍然大悟,是来温成悦家里给他送小菜的那个男人。 因为是温成悦身边的人,胡桉不由得多打量了两眼,那男人穿了一身职业正装,拎着一个公文包,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刚刚有人叫他曾律,大概是位红圈所的律师。 那男人似乎感受到胡桉的视线,微微侧头看了胡桉一眼,胡桉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就想别开头,但又觉得那样做贼心虚,就大着胆子迎上了他的目光。 不愧是做律师的,胡桉在心里啧啧,那一眼真的很犀利,还带着一点质问,看得胡桉只想遁地逃跑。 胡桉正在心里小九九,肩膀上忽然被搭上了一只手,居然是诸自寒站在她身后。 胡桉不自在的扭动着肩膀,往后退了一步。 诸自寒若无其事的说,“其他人应该也到了,我们进去吧。” 这次聚餐不出胡桉所料,话题中心还是在她身上。 不管她怎么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诸自寒的目光就像长在她身上一样,她只能用埋头苦吃来掩饰尴尬。 她时不时还被cue,被大家用温成悦打趣。 “桉桉,温成悦家里是做什么啊。”一个极度爱八卦的女生问道,“他是申城那个温家的吗?” 胡桉正努力地从锅里捞一根宽粉,在心里暗暗白了一眼,对温成悦这样关注,都不知道他是北原人吗。 她面上还是笑嘻嘻的,“我不知道呢,我们彼此很少说这个事情。” 有几个人听到她的回答都大呼小叫起来,七嘴八舌的开始给她出主意。 “胡桉这你可要打听清楚啊,你不要被温成悦那张脸骗了,他的方方面面你都懂了解,不然小心被骗财骗色。” 胡桉听到这话,面色一沉当时就要发作,只听部门里另一个退役队员忽然插嘴,“你们得了,温成悦是什么样人校园论坛不是扒的一清二楚吗,你们别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几个女孩面色登时就不好看了,愤愤的瞪了那男生一眼。 胡桉心里爽快,连诸自寒灼灼的目光都忽略了,开始欢快的涮火锅。 期间,温成悦打了个电话过来。 胡桉心虚,捂着电话到走廊上才敢接。 “怎么这么久才接?”话筒那边温成悦的语气好像不是很好。 “……”胡桉沉默了两秒才说 “吃火锅呢,没听见。” 只听温成悦在那边冷笑了一下,说道“和谁吃火锅呢,应接不暇吧。没空接我电话。” 胡桉第一次听温成悦这样阴阳怪气的说话,她握着电话低声说“你别生气,大家都在呢,我不去真的不合适。” 温成悦那边好像在开车,胡桉听到导航的声音。她仔细一听,惠东路,不就是自己这家火锅店所在的这条路吗。 “你要去哪啊?惠东路?”胡桉只能装傻,她觉得温成悦应该还没手眼通天到能知道她来哪个火锅店吃饭,他听说她来吃火锅应该是知道辩论队聚餐的事情,但是这家火锅店非常小众,而且离校很远,温成悦大概不会觉得他们选这间餐厅。 “去借一个朋友,他喝酒了。”温成悦口气还是不好,“你把地址发给我,我送完他就去接你,大概九点吧。” 九点?胡桉觉得温成悦简直是异想天开,且不说现在就八点四十五了,他们聚餐后通常还会一起唱k,不到十一点是不可能的。 她说,“没事,是离学校很近的店,我吃完就回宿舍。” “那好,你到宿舍给我打电话。” 终于挂了,胡桉长吁了一口气,第一次体验查岗,她真是胆战心惊。 她一转身,就看到和她一起乘电梯的“曾律”靠着墙,在拐角处吸烟。 他十分消瘦,此刻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微微凌乱,有几缕发丝散了下来,更添了几分痞气。 他比温成悦更添几分成熟稳重,即使松松散散的靠在墙上也是风姿卓越。 他的视线透过烟雾看过来,胡桉又措不及防和他对视。 这一刻好像黑白电影,胡桉想。 后面有人喊到:“胡桉,干啥呢这么久,快回来啊。” 胡桉随机忙不迭得答着,扭头小跑着回了包厢。 曾遇靠着墙吸烟,他刚刚发信息让温成悦来接他。 他酒量并不好,刚刚喝得又猛又急,酒精让他有些微微眩晕,尼古丁能让他有片刻的放松,在那个虚与委蛇的饭局里得到一丝喘息。他吸烟吸得很凶,尤其是工作压力大的时候,有时候一天一包烟。 他父亲见到他吸烟总要痛骂他,自己却雪茄抽个不停。 他想起刚刚那个女孩,在乘电梯的时候不是没有注意到她的打量,后面两次更是看的明目张胆,被他抓包了也丝毫不畏怯,黑白分明的眸子直直的望着他。 她跑走的时候黑色的发丝飘动着,让他想起了原来在宴会上见到的另一个女孩,也是有一头黑色丝缎一般的长发,微微晃动着,给他留的印象极深。 如果只是看背影,几乎觉得是一个人那般相似。 曾遇吸完了这支烟,把烟蒂扔进了垃圾桶,走回了自己的包厢。 -- 第二十章 胡桉回到包厢就感觉到诸自寒的视线紧紧缠绕上她,这种视线让她的不适感达到了巅峰。 她抬起头冲诸自寒扬起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想要让他目光收敛一点,谁承想诸自寒竟然站起身来径直走向她。 诸自寒胡桉温成悦叁角恋情轰动全校,但是这是自诸自寒出局后第一次和胡桉在吃瓜群众面前同框。身边的同学不知什么时候噤了声,目光全部聚集在胡桉这处。 胡桉正惊吓的站起身来,只见诸自寒一把捉住她紧握成拳的手,将她一把拉进怀里,“胡桉,我再说一次我喜欢你。” 辩论队的同学都呆若木鸡,第一次见到公然撬墙角,还撬得如此理所当然理直气壮,这个诸自寒平时看着是十分要面子的人,不会做没把握的事情,唯独在喜欢胡桉这件事上异常执着甚至可以说是到了偏执的程度,众人对胡桉的退社也带有了几分猜想。而诸自寒今天不合时宜又大胆的举动可以说惊吓到了所有人。 胡桉僵硬着身体,如一块大石头般梗着脖子,因为诸自寒搂得死紧,把胡桉紧紧地钳在自己怀里。 她只好僵硬且尴尬的笑着说,“队长,你这是干什么,先把我放开。” 诸自寒带着微微酒气的呼吸拍打在她后颈上,她顿时恶心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胡桉,你说过我不比温成悦差,你为什么选择了他?” 胡桉干笑着说,“你先放开我。” 辩论队的师姐也开始劝说,“自寒,你先放开胡桉。” 胡桉只觉得诸自寒的双臂更加收紧,如铁钳一般紧紧地裹住自己,她觉得有些喘不上气,开始挣扎起来,“你快点放开我,你这是骚扰知不知道。” 身边的同学纷纷开始劝说,有几个人伸出手来试图把诸自寒拉开,“队长,你喝多了,咱们休息一会。” 诸自寒终于被众人拉开,他喘着粗气端起胡桉喝过的茶杯咕咚咕咚往自己口中灌茶,像是眼中才恢复神智一般,脸色变得通红。 胡桉揉着双臂远远地站在一边,脸色冷漠而难堪,她没想和诸自寒撕破脸所以对他一退再退,她本以为诸自寒如此清高,在自己已经不是单身的情况下不会再纠缠,没想到她退一步他就进一步,最终还喝多了抱着她发酒疯,到了不得不撕破脸的地步。 她拎起自己的包就要走,在她转身的时刻还听到诸自寒喊了她一声,“胡桉!温成悦这人不是你想的那么完美,你们没有结果的,我绝不会祝你们地久天长!” 这一时刻,空气安静得能听到诸自寒狂乱的心跳和口中的呼吸,虽然这不是诸自寒第一次说温成悦坏话,但是在人家女朋友面前说,众人还是十分钦佩他的胆量。 胡桉在这一刻深深地感到原先替诸自寒打抱不平的自己的可笑。她停住脚步,没有回头,背对着诸自寒一字一句地说,“不看好我们的人多了,我们不差你的一份祝福。” 说完,拉开门走了。 她疾步走在烟雾缭绕的火锅店,身上被诸自寒抱过的恶心感挥之不去,她想快点去洗个澡,或者让温成悦抱一抱才行。 她正在焦急的摁电梯,只见一个人晃晃悠悠的站到她身旁,原来是今天偶遇两次的“曾律”。 “曾律”好像喝多了,连站都站不太稳,此刻摇摇摆摆地,却侧着头凝视着她。胡桉心情不好,抬起头冷冷地瞪了那目光肆无忌惮如流氓的男子,他却“噗嗤”一声笑了。 “叮” 正好电梯到了,胡桉一脸焦躁地率先一步跨进电梯,看着那男子晃晃悠悠地要进来,她伸出手疯狂的摁关门,想要把那醉鬼关在门外。 门渐渐合上,曾遇伸出一只手阻挡了即将要合上的电梯门。电梯门感应到,又再一次打开了,曾遇一步跨了进来。 胡桉面色不佳地抱着双臂站到了离他最远的角落。 曾遇的几分玩味烟消云散,他皱着眉语气很差的说,“你有病?” 此刻的胡桉如同一只被一直打气的气球,如今已经被充气到了极限,听见这句话就“啪”的一下爆炸了。 她冷笑着说,“也不知谁有病,喝多了耍流氓,再那你那猥琐的眼神看着我小心明天就瞎了。” 酒精上头的曾遇听到胡桉这么呛他,一贯舌灿莲花连珠带炮的大律师此刻竟无言以对,只能干巴巴地说,“我怎么耍流氓了,你说话要拿出证据,监控录像都拍着。” 胡桉翻着白眼懒得再与他辩白,正好电梯到一楼,她率先走了出去。 曾遇跟在她后面,只觉得把这个牙尖嘴利的小姑娘看做那个一贯温柔可人的大小姐简直是自己眼拙,此刻女孩微微晃动的黑色长发在他眼里仿佛像一根一根地钢丝,张牙舞爪地向他袭来。 他哆哆嗦嗦的拿出手机给温成悦拨电话,对着手机一阵催促,“你到哪了,快点来。” 下一秒就看见温成悦出现在大堂里,看见他颤颤巍巍的站在电梯口,大步流星地向他走来。 温成悦问道曾遇身上一阵恶臭的酒气,深深地拧起了自己好看的眉眼,嫌恶的躲开了曾遇的手。 曾遇要揽上温成悦肩膀的手扑了一空,他夸张的叫,“小悦,我好伤心啊,哥哥都喝多了,刚刚还被人骂臭流氓,你现在还这么伤哥哥心。” 曾遇的声音不小,加上他与温成悦本来就生的众星捧月,吸引了一众路人的目光,温成悦只觉得这醉鬼真丢人,感觉连推带拽的把曾遇拉出了火锅店。 曾遇喘着粗气坐到了温成悦的副驾上,温成悦睨了他一眼道,“滚到后面去,这是我女朋友专属。” 曾遇作心碎状,只好又颤颤巍巍下了车,坐到了后面。 此刻酒精一阵一阵的上头,曾遇斜靠在座椅上,唇齿只见都是翻涌的酒气,虽然酒精麻痹了他的大脑,但他还是敏感得捕捉到了温成悦话里的信息。 “你什么时候交了女朋友?”曾遇口气里带了一丝调笑。 温成悦还没开车,正脸色不虞地拿着手机一阵狂点,“就几个月前吧。” “嗬,可以啊,是不是当时在你家藏着的那位啊?”曾遇不耐地扯开了自己的领带。 “你别以为我没看见啊,上次你家门口那双一看就是女生的小白鞋,还有桌子上的手抓饼,你怎么会吃那种东西。” 温成悦收起了手机,正准备开车,听到这话不禁从后视镜里看了曾遇一眼 ,笑了一下,“不愧是大律师,心思比一般人缜密,观察力也很强。” 曾遇接话道,“杨梅也是那女孩爱吃吧。” 温成悦在前面没吭声,但一副不可置否的样子,他想起了什么,从后视镜里看了曾遇一眼,措不及防与他眼神对上。 曾遇懒洋洋仰着头说,“你放心,我不告诉你妈。”他说完就扭开了头,把车窗打开,窗外是深秋微凉的晚风,今天是很晴朗的一天,天上星星点点,月色也格外迷人。 “不过我很好奇,你喜欢的女孩是什么样子。”曾遇忽然开口。 -- 第二十一章 “我很好奇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 听到这句话,温成悦捏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他刚刚满脑子都是郑明涵给他发的校园论坛的帖子,说是诸自寒表白胡桉被拒,然后在火锅店强行骚扰。 这样的八卦的传播速度总是惊人,一传十十传百,再加上他们叁人的叁角关系本就备受瞩目,如今出了这样戏剧性的事件,全校同学都乐得吃瓜。 郑明涵给他发的信息上说:兄弟,你可要看紧你女朋友,诸自寒的不要脸程度实在令人发指。 温成悦当时只想把手机捏碎,他知道诸自寒一向看自己不顺眼,但是温成悦从未把他当做对手,当然也从没把他放在眼里,但是诸自寒竟然胆大包天打胡桉的主意,他一直自信于自己在胡桉心里的地位,认为凭是瞎子也会知道两人谁更好。 这份自信让温成悦一直没有过于在意诸自寒对自己女友有意无意的挖墙脚,可是胡桉一次次模糊不清的态度让他这份自信逐渐流失。 诸自寒送的花胡桉还是会把它摆到她寝室的桌子上。 辩论会的例会她还是会去。 他们在食堂碰到诸自寒,胡桉还是会笑着和他打招呼。 他有一次实在忍无可忍,僵硬着脸问胡桉为什么不避嫌。 胡桉便抱着他的胳膊,另一只手去与他十指交握,然后委委屈屈地看着他,说道,“他毕竟是辩论队队长,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弄僵了真的很尴尬,等我一阵子我就去退社,我发誓和他再也不会见面了。” 她还举起叁根手指,作发誓状。 他就这样被胡桉的解释糊弄了过去。 当他今天从别人口中得知辩论队要聚餐,温成悦只觉得一阵心火在胸腔出熊熊燃烧着。 当他看见这个帖子,甚至还有一张诸自寒搂着胡桉的照片,他努力压住心中翻涌的怒气,忍住自己给胡桉发信息的冲动,准备等着胡桉自己来负荆请罪。 他此刻正满脑子想着胡桉为什么现在还不给自己打电话,冷不防听到曾遇这句话,大脑有片刻的空白,下意识就说,“吃东西像小松鼠一样的,像小猫一样粘人的,像企鹅一点有一点笨拙的。” 曾遇听到,哈哈大笑起来,“得,温成悦,你就是喜欢小动物吧,你适合去开个动物园。” 温成悦又补了一句,“能让我感受到她爱我的。” 他说完才发现,吃东西像小松鼠般脸颊鼓鼓的是胡桉,她无论吃什么都仿佛吃的是全天下最好的美食,一脸幸福和欣喜。 像小猫一样粘人的是胡桉,她喜欢赖在温成悦的怀里,黏黏糊糊的红着脸说喜欢他,她比温成悦矮不少,温成悦轻易能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把下巴放在她头顶,还会伸手去挠胡桉脖颈处的痒痒肉,她便会像猫咪一样微微眯起眼,嘻嘻哈哈地扭来扭去。 温成悦带胡桉去滑冰,胡桉平衡力很差,死死抱住温成悦手臂不敢撒手。温成悦下场去接电话,回来的时候看到胡桉像一只在冰面上走路的小企鹅般,张开双臂颤颤悠悠地在冰场上缓慢滑动着,又像一个初学步的小婴儿,见到他来便咿咿呀呀的,小心而谨慎的挪动着步子。 原来这些他脑海中闪烁的瞬间都是胡桉。 曾遇惊讶道,“温成悦,这是你第一次对我说这么多听起来很真情实感的话啊。你这个小孩,平时一副深沉的样子我都以为你不是二十岁,而是跟我一样岁数了。” “不过啊,”曾遇肆意地大笑了几声,“你在这个年级遇到真心喜欢的女孩就好好珍惜吧,等你到了我这个岁数,想要这种纯粹的心动就很难了。” 温成悦发出一声嗤笑,“怎么说得你比我年长很多一样,不过大七岁,别天天跟我拿腔作调的,好像你已经历经人间沧桑。” “你这几年没少声色犬马,没几次心动?我可不信。”温成悦说着,只听到自己手机“叮”的来了一条信息。 是胡桉。 温成悦克制着去拿手机的冲动,心不在焉的和曾遇聊天。 曾遇听到温成悦的话,忽然想起今天在火锅店碰到的那个骂他流氓的女孩子。 他们今天也算有缘,在火锅点短短几个小时内就碰到了叁次。 他想起那女孩黑白分明像小鹿般澄澈的眼睛,微微晃动的黑色长发,牙尖嘴利甚至口出恶言时气鼓鼓的脸颊。 他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可能是酒精作祟吧,他这一刻觉得天旋地转,心跳有些快,或许是深秋的晚风掀起了一丝涟漪,他竟然期待与那女孩的下次见面。 ****分隔线***** 短小的一章 o(╥﹏╥)o 存货基本发完啦,以后更新速度会稍微慢一点 gt; lt; 回忆杀快结束了 -- 第二十二章 胡桉刚一身怨气地从火锅店出来,就看到温成悦的车正缓缓驶向店门口的停车场,慌忙一闪身进了旁边一家修手机的小店。 那辆车十分扎眼,温成悦开得很少,身边的同学都不知道他有车,胡桉也只坐过寥寥几次。 她握着手机踌躇地在原地打了个转儿,看着温成悦从那辆车上下来,“嘭”的一声关上车门,一脸不耐烦地进了火锅店。 胡桉是真的没想到这么巧,温成悦去接的朋友也在这家火锅店,没准儿就是刚刚被她臭着脸恶骂的男人。她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向温成悦解释这一切,只好赶紧跑到路口招了一辆出租车,逃之夭夭了。 八卦传播的速度如胡桉所料想的一样,她甚至还没到学校,八卦就已经传到她本人的耳朵里了。 她想了想,拍了拍司机师傅的椅背,“师傅,不好意思啊,我不去申大了,去青林湾。” 青林湾就是温成悦在申城的住处,是申城市中心高楼林立中的一片山清水秀,小区中心有一片巨大的人工湖,湖畔是柳枝弯弯,和奇形怪状的假山石堆。 胡桉给温成悦发了一条信息:聚餐结束了,我现在到青林湾。 那间公寓还是一如胡桉每次来的时候那般冷清和整洁。 胡桉踢掉了鞋子,赤着脚在这间房子里乱晃着,一会走去厨房,打开冰箱想体贴地帮温成悦清理腐掉的食物,却只发现慢慢一格子的杨梅,此刻已经熟到发黑,从包装袋里慢慢的渗出汁液来。 她皱着眉头把那几袋已经烂了的杨梅拎出来,戴上塑胶手套把冰箱擦得一干二净。 等她将厨房打扫干净,胡桉已经气喘吁吁。胡桉很满意,她觉得自己真是个贤妻良母了。 她又走到卧室去,看到床头柜上有一个小相框,是她在公共课上睡着被温成悦偷拍的一张,当时两人还没在一起。 这张照片拍的极好,她的几缕发丝落在面颊上,阳光斜斜地照在桌子上,她睡得恬静而安然,除却她嘴角可疑的水渍。 所以胡桉并不喜欢那张照片,她把相框扣倒在桌子上,又开始满屋子乱转。 没等她无聊多久,玄关处就传来几分声音。 胡桉光着脚奔过去,给刚进门脸黑如锅底的温成悦结结实实来了个熊抱。 有这样的软香温玉在怀,饶是温成悦心里再不舒服,也做不到把她推开。 他一只手搂住她的腰,另一只手去关门。 胡桉仰起头,一下一下啄着他的下巴,刚要去寻他的唇,温成悦却一下别开了头。 温成悦微微推开了胡桉,冷着眸子默然地望着她,“你有什么要和我说的。” 胡桉面上一点都没有被温成悦推开的尴尬,背着手又凑到他面前,笑嘻嘻地说,“说什么呀。你想听什么?” 温成悦直勾勾地盯着她,想从眼前这人坦坦荡荡的眼神里看出点什么来。 他不懂为什么自己心底会涌上的一阵阵如涨潮般失望和难过,这种窒息感让他想起十六岁时返回北原的那趟飞机,空落落的心脏和碎了一地的自尊。 他此刻竟比那时还要难受。 他开始惶恐,深深地惧怕胡桉有一天会像小猫一样跳进别人怀里。 胡桉又黏上去,搂着温成悦的手臂笑道,“我错了,我错了,我不会再和诸自寒见面了,辩论队我也退了。” 温成悦听到胡桉的一点不正经的道歉只觉得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样,他又把自己的手臂从她怀里抽出来,扭过头不看她,眼眶又酸又涩。 他听到自己轻轻地说,“胡桉,你别玩我。”说完,一滴很大的泪从他的面颊上落下来,落在他的手背上。 他看着手背上的水渍怔住了。他不懂自己为什么会哭。可是他的泪却争前恐后地从眼睛里涌出来,他怎么忍也忍不住。 胡桉吃了一大惊,手忙脚乱的举起袖子踮起脚给他费劲地擦眼泪。温成悦扯住胡桉的手臂,摁在自己眼睛上。 胡桉被这个姿势弄的不上不下很是难受,想抽出自己的手臂,却感觉到小臂上一阵温热的濡湿,温成悦的眼泪打湿了她的衣袖。 两个人就这样姿势诡异的静默了好一会,温成悦才放下她的手臂,眼睛红红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要去洗手间。 胡桉见状立刻嬉皮笑脸地扑上来,像只八爪鱼一样从背后缠住温成悦,“小可爱别哭。”说着还要扳着他的头去看的哭红的眼睛。 温成悦的背僵硬了一下,他声音闷闷地从前面传过来,“…… 你不要看我。” 胡桉像个挂件一样不肯松手,非要拖着他来到厨房,骄傲地像他展示清洁得锃光瓦亮的冰箱。 “瞧瞧,我是不是很贤惠。”胡桉看着光洁干净的厨房,十分得意。 温成悦却忽然转过头来,托住她的后脑勺垂下头贴上她的唇。他的唇只是轻轻地贴在胡桉的唇上,温热的呼吸拍打在她的面颊上,胡桉被他这个举动吓了一大跳,呆呆的不敢动。 在她想要张开口让温成悦的舌头滑进来时,忽然觉得嘴唇一痛,是温成悦轻轻咬了一口。她还是呆呆站在那里,任由温成悦咬,一动都不动。 温成悦咬着胡桉的下唇持续了几秒,随即捏着她的下巴慢慢的亲吻过去,撬开了她的牙关,去她口中寻她的舌,这个吻细腻而漫长,是温成悦一贯喜欢的亲吻方式,胡桉被亲得七荤八素,站都站不稳,只能紧紧的攥着温成悦衣服的下摆。 “这家里需要一个女主人了。”她听到温成悦在她耳边说道。 两人都有些情迷意乱,温成悦的手一路往下,胡桉在那只手将要抚上她胸口时一把按住,气喘吁吁地离开了他的唇。 她面颊上都是浅粉色的情动,目光盈盈地望着温成悦,“我先去洗澡。” 胡桉站在花洒下,她明白今晚的留宿意味着什么,舒缓的水流慢慢从头顶落到脚跟,这个浴室都洋溢着温热的湿气,胡桉闭了闭眼,有美人如斯,何不及时行乐呢,她无法去想明天的她会不会后悔,她只知道今天的她,想要完完整整地拥有温成悦。 她洗完澡,只把浴巾裹在胸前,敲开了卧室的门。 温成悦也洗完了澡,正用毛巾擦着头,整个人笼罩在暖黄的光晕中,显得温柔而虚幻。他伸出手将胡桉抱了个满怀,将她完完全全拢住自己怀里,像只大狗狗一样嗅着她头顶的香气。 胡桉攀上他的肩膀,将莹白的面孔凑到他面前。 温成悦喉结微微一动,急不可耐地吻了上去。 浴巾轻飘飘落到地上,一片带着暖意的光晕之中只能听到吸吮的缠绵声。 温成悦拦着胡桉倒在床上,他伸手一下一下抚摸她的面颊,深深地望着她的眼,“我会永远爱你。” 胡桉也望着他,缓缓弯起嘴角,轻轻说道:“不用永远,你爱我就够了。” ************ 他哭了他哭了,温成悦的眼泪虽迟但到。 -- 第二十三章 胡桉在黑夜中腾地一下睁开眼睛,她出了一身汗,头发都黏答答地贴在脸上。 她觉得自己脸上湿湿的,用手试了试,原来自己留了一脸泪,枕头都被泪水打湿了。 原来她在梦里一直哭。 她梦到她与温成悦的那个夜晚,他们真正互相拥有了彼此,温成悦搂着她,一下一下地亲吻她光裸的后背,黏黏糊糊地咬她的耳朵。 她疼得呜呜咽咽起来,将温成悦的后背抓得满是红痕。温成悦见她抽泣,僵硬在那里不敢再动,随后又俯身亲亲她的嘴巴,温温柔柔说道,“要不算了吧。” 胡桉面红耳赤,两人都到这个阶段,温成悦竟然要临阵脱逃,她的哭声逐渐从啜泣变成大哭,“我不要!我就要你!我就要你!” 胡桉哭的打嗝,在一片泪眼朦胧中,她看到温成悦也红着眼睛,随后把头埋在她颈间,像小狗一样拱了拱她,轻轻问了句,“我们永远也不要分开,好吗。” 胡桉没有力气去答他的话,下身如撕裂般的疼痛后是满满的饱胀感。 她只能张着口喘息。 那并不是他们最缠绵悱恻地一晚,两人因为青涩也没有享受到多么如坠云端的快乐,可那是胡桉记忆最深刻的一次缠绵。 温成悦紧紧地搂着她,眼泪湿湿得留到她的胸口,他的手不厌其烦地一遍一遍从她的额头摸到下巴,睡梦中的胡桉觉得仿佛一只蝴蝶一会停在自己鼻尖,一会又落在额角。她挣开惺忪地睡眼,只见天刚刚破晓,一道微光劈开厚重的云层,温成悦垂眼看着她,满眼都是浓重的爱意。 胡桉刚刚在梦里的最后一个画面就是温成悦那双眼睛。他那句,“我们不要分开,好吗。”还在她耳边萦绕。 胡桉大叫一声,拼命敲打着自己的脑袋,想要把回忆从脑中驱赶出去,他的声音从胡桉脑中消失了,可是她的泪却一直在流。 胡桉在刚与温成悦分手的两个月都没有像今天一样流这么多眼泪,那时候她的眼泪都对着爷爷奶奶,她带着手铐的爸爸,还有家里一道一道的封条流干了。所以当她冷着脸站到温成悦面前的时候,她的眼眶干干的,眼球又酸又涨,竟一滴泪也流不出来。 她接到纪检委电话的时候正在温成悦的房子里光着脚丫浇花,沉浸在拿到A行实习资格的喜悦中,那一通电话直接让胡桉尚在云端漂浮的心坠入深窟。 她像困兽一般在温成悦的房子里走来走去,将他们一起养的盆栽浇了五遍水,把阳台的窗户开了又关,关了又开。 胡桉想起小学时候,家里条件还没有那么好,爸爸会骑着一辆黑色大轮子的自行车送她上学,在她放学的时候笑眯眯地冲她招手,胡桉便背着粉红色的小书包像一只快乐的小鸟一样扑进他怀里。当时她爸爸的肚腩还没有现在那么大,身体也强健很多,他会把胡桉举起来抱到自行车后座上,再往她手里塞一个热乎乎的烤地瓜。 在盛菱离开之后,胡桉的父亲变得更加忙碌起来,胡桉在高中考上了申城最好的重点高中,为了专心学习,胡桉选择了住校。 那段日子既晦涩又无趣,她每天抱着习题册往返在教室和老师办公室之间。 食堂的饭菜很难吃,胡桉为了吃饱,硬着头皮往下吞。她在住校一个月后第一次回家,爸爸带她下馆子,点了一桌子胡桉最喜欢吃的菜。胡桉狼吞虎咽地吃,都顾不上和一个月没见的父亲说几句话,等她吃到七分饱,抬起头才看到爸爸红了眼眶。 从此胡桉的爸爸每周都会在晚自习时搁着校门给胡桉递去一大包零食、水果和酸奶,风雨无阻。胡志林会搁着铁门去摸一摸胡桉的头,对她说句,“好孩子,快回去上课。” 胡桉将零食分给寝室的女孩们,她们都嚷嚷着:“胡桉,好羡慕你呀,你爸爸对你真好。” 胡桉的家境比一般孩子好得多,可是胡志林却总是穿着几十块的polo衫,一双老皮鞋从胡桉高中穿到她快要大学毕业,她家还住在胡桉一直成长的老校区里,叁室一厅,装修也是简单朴素。胡桉几次想把家里重新装修一番都被父亲以浪费钱,现在的家具还能用为由拒绝,她只好将这一腔热情倾撒在温成悦青林湾的住处。 这样节俭、忠厚又慈爱的父亲,竟然会贪污受贿,胡桉实在无法相信。 可是当警察在胡志林的床垫里发现塞得满满的鲜红色纸币,和保险柜里成捆的金条后,胡桉只觉得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自己的喉咙,她脱了力,软绵绵地跌坐在地上。 警察告诉她,她父亲受贿金额高达千万,同时又行贿上级。 她隔着一张很宽的桌子,坐在她爸爸面前,胡志林戴着手铐,垂着头,没有去看她。 胡桉的泪急促地落下来,她哆嗦着嘴唇,声带如被刀割一般挤出几个字, “爸爸,为什么?” 胡志林还是垂着头,胡桉能看到他头顶稀疏的头发和花白的鬓角,他身上还穿着几十块钱超市里买一送一的衬衣,脚上穿的还是那双胡桉高中时就穿的皮鞋。 “胡桉,爸爸对不起你。”他深深叹息,又道,“忘了爸爸吧,重新开始好好生活。” 说后一句的时候,胡志林抬起头看着出落地亭亭玉立但此时已经泣不成声的女儿。 在胡志林被带走的时候,他跟胡桉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女儿,你要好好吃饭。” 学校里自然开始风言风语,温成悦与胡桉在学校的口碑一落千丈,老师、同学、所有人都开始对他们指指点点。 胡桉无言以对,对于那些流言和批判更是无可奈何,有几个曾经喜欢过温成悦的小女生到她面前来挑衅,对着她出言不逊大放厥词,她也只是麻木着一张脸走过去,那几个女生仿佛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只好咬牙切齿的作罢。 胡桉强装镇定,但内心已经分崩离析,她还会笑嘻嘻地拽着温成悦去吃麻辣烫,烤串。她会点很多很多东西,吃到自己撑到爆炸,几乎想要吐出来的程度。 温成悦总是看着她欲言又止,然后温柔地给她擦一擦油乎乎的嘴,她就会眯起眼,露出一个讨好的,比哭还难看的笑。 胡桉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得知胡志林的庭审被延期了,那时她正像死尸一样摊倒在沙发上,温成悦不在家,他那几天总是不知所踪,神神秘秘的。胡桉不敢去问,她卑微地祈求上天垂怜,留一个爱她的人在身边就好,不然她可能真的有一天就投身跳入青林湾这片巨大的人工湖里。 她在温成悦不在家时便是一副死气沉沉心如槁木的样子,收到通知后僵硬的坐起来,静默了几秒,便抱着肩膀大哭起来,她没有抑制自己的声音,在房间里如同疯子般又哭又叫了一阵。 推迟庭审,这仿佛在无尽头的永夜中给胡桉投去了一丝希望。 她开始握着手机给她所有认识的叔叔伯伯打电话,她甚至想去求温成悦,她知道温成悦出身世家,在北原有钱有势,或许能帮上忙。 胡志林怎么可能是贪官,她自己的父亲她最了解不过。他是那么好的一个人,那么好的爸爸,他说过他即使坐到了多么高的位子上都永远是人民的公仆。 一定是有人陷害了爸爸。 “喂,许叔叔你好,我是胡桉….” “刘阿姨您还记得我吗,我是胡桉….” “我爸爸不可能贪污,您能不能想办法帮帮忙,我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她把通讯录里所有人的电话打了一遍,得到的不是婉拒就是羞辱。她跑到从前和胡志林交好的张副局长家楼下,卑躬屈膝地请求见他一面,谁知张叔叔已经迅速拉黑了她的电话。胡桉没有办法,只好在单元门口枯坐着等。 下午叁点本来还是阳光明媚,哪知到五点就开始阴天,六点开始瓢泼大雨。胡桉穿着单薄,被磅礴的大雨从头到尾淋了个透,她觉得自己眼眶热热的,脸上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 她终于看到那位位高权重的局长撑着一把雨伞向她走过来,悲悯地看着此刻如落汤鸡般落魄的她。 她在雨中缓缓向他跪下来,卑微地垂着头祈求道,“叔叔,求求你救救我爸爸,他不会是贪官,求求你帮帮我们,我一定感恩戴德,下半辈子为您做牛做马,一辈子都不会忘了您的恩情。” 张局长只是慢慢把她扶起来,微微向她摇了摇头,那眼神看着她仿佛在说, 不要枉费力气了。 你父亲确实是十恶不赦的贪官。 胡桉几乎要站不住,她望着远处的路灯又哭又笑起来。 她被淹没了,被痛苦,被绝望,被人间至苦吞噬了。 ********* 急转直下的一章,胡桉开始坐过山车了。 这几天很忙,蟹蟹大家一直耐心等待 #3# -- 第二十四章 áíρο①㈧.©οℳ 胡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了这里,等她在回过神来已经站在了人来人往的天桥上。 天上是大片的乌云,是乌压压的夜色。 桥下是串流不息的车辆,此时正堵成一片,闪烁着红红黄黄的灯光,绵延到看不到的尽头。 这是她成长了二十二年的地方,她看着申城高楼林立,立交桥建了一座又一座,夜色由稀疏的星火连成一片灯火辉煌。 此刻这个城市的夜色像一个巨大的怪物张着口要将她吞掉。 胡桉恍惚的站在那里,摇摇晃晃,她实在想不通自己辛苦维系的人生竟然在一夕之前就摇摇欲坠。 母亲于年少时弃她于不顾。 父亲在她大学毕业之际锒铛入狱。 她最后竟然落了如电视剧里悲惨女主角般可怜的身世。 “姑娘,千万要想开点啊,人生没什么大不了的。”一个颤颤巍巍的老太太拄着拐站在一旁。 胡桉恍惚的扭过头,原来身旁已经叁叁两两围了七八个人,竟然都以为她要跳桥自杀。 她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的手已经不自觉握住了栏杆,半个身子倾出去。若不是被人唤住,或者她再过几分钟已经栽下去了。 八点半的晚风温温柔柔地吹过来,带着一点夏夜的温度。 胡桉松开扶手,轻轻松松离开了桥边,看着周围的人都明显送了口气。ⓦóó⑬.⒞ó㎡(woo13.com) 她向他们深深鞠了一躬。 她怎么会轻生呢。 即使身旁都是沼泽,泥泞,她也会挣扎着不陷进去。 她答应过爸爸,要好好吃饭,好好生活。 她从兜里摸出手机,电量已经宣布告急,手机只剩下一丝微弱的电量。 温成悦给她发了若干条短信。很焦急地问她现在在哪里。胡桉给温成悦发了一个定位之后手机就没电关机。 胡桉只好坐在人行天桥的台阶上,百般无聊地开始等。 她知道这几天自己如同一个怪物一样,紧紧地贴着温成悦,那是她唯一的光源,她渴望从他的身上汲取安全感来包裹住自己,所以她太怕失去温成悦。 她谨小慎微,她如履薄冰。她百般讨好,她面对着天天出门的温成悦不敢问一个字。她如今是一株紧紧依附着温成悦的菟丝花。 她痛恨这样的自己,又无可奈何。 “这不是尖牙利齿的妹妹吗?”一个懒散的声音从胡桉头顶传来。 胡桉正沉浸在情绪里无法自拔,听到这声音懵懵地抬起头。 曾遇正靠在人行天桥扶手的另一侧,抱着双臂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他此刻毫无半点那天醉酒的样子,十分清明的看着像落魄鬼一样的胡桉。 胡桉湿漉漉的缩成一团在石阶上,黑色的长发凌乱的散落在背后,活像一只水鬼,将很多行人吓得不敢走过来。 可是曾遇却觉得她像一只可怜的、任人宰割的小白兔,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偏要走这段路,偏偏一眼认出了那伶牙俐齿的女孩。 她抬起头,眼睛也红红的,更像一只小白兔。 胡桉身上散发着伤心欲绝的气息,她抿着嘴盯着曾遇没说话。 曾遇走过来,也不管地下脏不脏就一屁股坐在她身旁, “我们是不是很有缘分?”曾遇笑道 “虽然看起来现在并不是一个好的时机来介绍自己,可是我就是想认识你,谁知道下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呢?” 他见胡桉将头扭了过去,一副不想理他的样子,便从兜里掏出一包纸巾,递给她。 “擦擦吧,你眼泪鼻涕流了一脸,这样更会被别人盯着看的。” 胡桉顿了一下,僵硬地伸出手拿走了那包纸巾,抽出一张胡乱擦着自己的脸。 曾遇看着胡桉小猫洗脸一样的动作,忍俊不禁道,“接了我的纸,咱们就算认识了。” 话刚说完,就见胡桉将那包纸巾扔回了他怀里。 胡桉闷闷的说,“你是不是有病,你是不是闲的。”她实在没有心情去应承眼前这人无聊的搭讪,她也不想让温成悦的朋友看到如此落魄的自己。 曾遇点燃了一支香烟,烟头忽明忽暗得闪烁在夜色中,他深深吸了一口,看着自己的指尖说道, “我叫曾遇,遇见你的遇。” 胡桉依旧没有理他。 曾遇笑了笑又道,“没关系,你不用回答我,我们总会再见的。” 他犹豫着要不要拍拍这个散发着绝望气息的小姑娘 的肩膀,但还是放下了手,将那包纸放在她旁边。 “下次见,下次我一定会知道你的名字。” 曾遇说完就走了,逶迤了一片烟草的气息。 温成悦来的时候胡桉已经蜷缩在台阶上睡着了,她感受到一只手抚上自 己的脸颊,缓缓睁开了眼。 睡眼朦胧中看到温成悦一双澄澈温柔的双眼里溢满了怜惜。胡桉像一只小猫咪一般将自己脸颊在他手心里蹭了蹭, 温顺地依偎着他。 温成悦没有问她去做了什么,她也没问他为什么这么久才找到她。他们两个人沉默地牵着手,踏着夜色,刚下过雨的夜空格外晴朗,满天都是星星,胡桉走在温成悦身侧,踩着他的影子,嘀嘀咕咕说了一句话。 “你累吗?” 温成悦没有听清,微微侧过头看着胡桉,“你刚说什么?我没听见。” 胡桉说,“没事,没什么。” 温成悦定定地看了她几秒,然后地转过头,哦了一声,两人又开始相顾无言的走路。 今天温成悦好像格外累,他亲了亲胡桉的额头就睡着了。胡桉依偎在他的臂弯里,抚摸着他的脸颊,温成悦最近也清瘦了不少,两颊更显消瘦,本来白皙的皮肤变成过度劳累的惨白,长长的羽睫温柔的垂着,眼睑下是一片淡淡的青色。 她知道,她不好受,他也不好受。 温成悦的手机放在床头,此时正不停地闪着光。 胡桉伸长了胳膊去拿手机,原来是信息一条一条的涌入。 胡桉看到通话记录足足有十八通未接来电,都是来自于温成悦父母,还有七八个未接来电来自于温舒航。 胡桉又点开信息,满满的都是信用卡冻结提示。 刚刚是那个叫段梓宁的人给他发了若干条信息,胡桉没敢点开,怕消除信息未读的小红点,她只能看到最后一条。 段梓宁:事情办好了,这两天把你女朋友的户口本给我带过来。 胡桉捏着温成悦的手机,呼吸急促起来,她想起前几天她浑浑噩噩的窝在温成悦腿上,温成悦像抱小婴儿一样哄着她,在她即将进入梦乡的时候轻轻说了一句, “我们结婚吧。” 此刻,这句话像电流一样穿过胡桉的大脑,唤醒了她的回忆,她紧紧地裹在被子里微微颤抖起来。 还好温成悦爱她。 还好他不离不弃。 她觉得自己的眼眶又酸又涨,一串串泪顺着眼角流出,打湿了她的头发。 “叮咚”信息提示的声音在胡桉手心响起,她手里还拿着温成悦的手机。 是一条来自于温嘉澄的信息,胡桉并不认识这个人,她也从没听温成悦提起过。 温嘉澄:小悦,我要离开申城了,可我始终欠你一句对不起,希望你还愿意见我一面。明天C大门口那家麻辣烫,我会一直等到你来为止。 -- 第二十五章 áíρο①㈧.ⅽοℳ 温成悦在睡梦中转了个身,从面对着胡桉变成了平躺,又往右边一转变成了背对她的睡姿。 他像是累极了,睡得很沉。 胡桉点开温成悦与温嘉澄的对话框,发现干干净净一片空白,除了温嘉澄刚刚发的信息。 她忽然想起几年前申城那件轰动全城的豪门丑闻,依旧是俗套的丈夫出轨、原配撒泼,轰轰烈烈的家产争夺战,上了一次又一次娱乐八卦小报的头条,最后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她还记得当时和在班里玩得好的女孩在自习课上八卦,那女孩拿着八卦杂志啧啧道,“你瞧瞧,这些有钱人平时看着多风光体面,又是世纪婚礼又是鲜花豪车,背地里净干出这些龌龊事,原配打小叁打,现在又争家产互相告的飞起,这是比我看的电视剧还狗血!” 胡桉当时正写作业,头也不抬的说,“原配打小叁,天经地义啊。再说了那温太太多可怜啊,人老珠黄就被丈夫嫌弃还要被扫地出门,要我说这温太太闹的好,她不该放过那对狗男女。” 那女孩放下杂志,拍了拍胡桉的肩膀,“看不出你还是个正义感爆破的女子啊,不过他们这些有钱人的世界是不是和我们不一样,温太太实在是太莽撞了,她一闹让温家面子尽失,她除了能得到大家的可怜还能得到什么?温家还能分给她多少好处,不使劲搞她就不错了。”щóó13.⒞óⅯ(woo13.com) 胡桉写完一道大题,拿起那本八卦小报翻了翻,只见上面写道: “温建英夜会粉红佳人,温太大打出手,昔日恩爱夫妻如今对簿公堂,申城望族温氏名誉毁于一旦?” 上面写的是温建英与情人幽会被拍,随后又被曝出妻子在酒店与其大打出手的照片。温太太接受了很多采访,词句之间无不谴责温建英,说他白眼狼负心汉,声泪俱下,憔悴至极。 这出轨丑闻随后被夫妻二人难调的离婚官司压过了风头,二人利用媒体互放狠话,互相控诉,好戏一出接着一处,吃瓜群众看得应接不暇。温建英的小叁犹如隐形人一般,没有人扒出来她的身份,看来也是极其被温建英爱惜,所以一直保护,最终消失在大家视线里。 那出好戏什么时候落幕的胡桉已经记不清,总之后来大家一谈到申城的温家只能想起那对撕破脸面的夫妻,然后干巴巴的笑两声,温家从此在申城口碑一落千丈,当时温家大厦将倾的新闻一条接着一条,听说温家一直优秀如金凤凰般的女儿高考失利,给温家的颓势的加速更添了一把火。 胡桉在手机上搜索着“温嘉澄”这个名字,网页上出现了大大小小几十条相关词条。 她看到温嘉澄很多照片,有她穿着校服戴着金牌站在国旗下的,有她穿着晚礼服参加名流晚宴的,还有她竞赛拿了全国第一站在主席台前抱着一大束鲜花的。 她有一张穿着黑色小礼服裙的照片极其有名,照片上的她披着一头如丝缎般的乌黑齐腰长发,嘴角上扬的弧度都完美无缺,眼睛里流淌着星星点点的笑意,散发着暖洋洋的善意。 她还搜到了温嘉澄的微博,看起来已经被她弃用了很久,她只在上面发一些她的画作,有巨幅的静物油画,还有一些荷花牡丹的写意国画。 胡桉抱着手机不停地翻,看了一页又一页,终于她看到温嘉澄发的一副水彩涂鸦。 是很温馨的、可爱的小涂鸦,画了一个黑头发大眼睛带着皇冠的小男孩,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嘴角还有两个圆圆的酒窝。小男孩手心捧着一朵半开的粉色玫瑰,他的脚边栖着一直小小的狮子。 温嘉澄的配文是,“小王子,等你一起看日落。” 胡桉觉得瞬间被人扼住了脖子,心脏在胸口失控地乱跳起来。 她曾见过这幅画。 这幅画的样子深深地印在她的脑海中。 在她刚与温成悦在一起的第一年,寒假温成悦回北原的家,两人视频,她嗲着嗓子要看温成悦屋子里的样子,温成悦拿着手机一扫而过的床头柜上有一副水彩画。 虽然当时只有镜头短短扫过的一秒,可是胡桉此刻笃定那副画就是温嘉澄发在微博里的这幅涂鸦。 胡桉惴惴不安地瞥了一眼正在酣睡的温成悦,他此刻已然换了一个睡姿,将头贴在她的肩膀上,呼吸浅浅地拍打在她的锁骨上。 胡桉将温嘉澄发的那条信息删除,将温成悦的手机又放回了床头。 她回过身搂住温成悦的头,温成悦下意识就将脸贴上了她的胸口,完全地依偎和温顺。 胡桉想,她明天去会一会那温嘉澄,然后理直气壮地告诉她,这个小王子现在属于我了。 她不会让任何人来拆散她与温成悦。 她信誓旦旦地想着,然后沉沉地入睡了。 ********** 大家的留言我每一条都认真看了,真的特别感动我的小文能收获大家这么多关注 很抱歉这段时间不稳定的更新,我会努力多更的,也请大家温柔催更和多多留言让我更有动力呀 我不会坑哒! -- 第二十六章 那天的回忆始终反复出现在胡桉往后的每一个梦里。 她思来想去了很久才真正鼓起勇气去与温嘉澄见面,但是她没有见到温嘉澄本人。当她踏着晚霞进店,问店里的小服务生,那小女生说道, “诶呀,有个女孩子从中午就一直坐在那里,一直等到太阳落山,我们晚上客人多的呀,她自己就点了一份东西还要平白无故占一整张桌子这么久,又不接受拼桌,所以我们只好请她出去等了。” “然后她就走了,然后把这个本子留在桌子上,我追出去问,她只叫我扔了。”那个小服务生好奇的看着胡桉说道,“她是在等你吗?”然后将柜台上一个本子递给胡桉,“这就是她留下的了,刚要扔掉的。” 胡桉只随手打开看了一眼就吓得合上了,她的手开始微微颤抖,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着,一下一下的心跳声仿佛要冲破耳膜,从头到脚的血液都静止流动。 胡桉只看到一句。 “粉玫瑰和满天星,我真的很喜欢。” 她已经不敢再看第二眼。 她怕自己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她紧紧的抱着那本日记,在街上胡乱的走,甚至忘了看红绿灯,莽撞地闯到马路上,惹得一连串鸣笛,还有司机从车窗伸出头破口大骂,“走路不长眼啊!” 最终她进了麦当劳,胡乱点了一堆她平时不会吃的垃圾食品。 胡桉坐在窗边,撕开了番茄酱挤在盖子上,拿起一根薯条沾了一下,翻开了日记。 这是温嘉澄十七岁的日记。 胡桉喝了慢慢一大口可乐,汹涌的碳酸气泡迅速溢满口腔。 八月十二日 星期五 明天要去北原参加一个弟弟的生日宴,所以难得能逃过一次补习,好开心。母亲叮嘱了我千百次要好好表现,温建宇叔叔一家的家教很严格,所以我千万不能落他们的脸。希望明天有个好的状态,我可以的! 八月十叁日 星期六 今天没有见到温建宇叔叔和温舒航,只见到了婶婶和他家的小儿子。感觉温成悦过得很幸福呢,和我之前以为的一点也不一样,原来人生还能过得这么轻松开心。我十四岁的时候好像就只有日复一日的拉琴、芭蕾和补习班吧。温成悦真是个话篓子,他的故事真是怎么说也说不完,真是个性格好的小孩。 胡桉把一包薯条都吃完了,又开始啃鸡翅,用自己油腻腻的手往后翻。温嘉澄的字体很娟秀整齐,日记本保留了这么多年还是崭新如初,只是现在印上了胡桉几个油腻腻的指印。 她的日记大多都很简短,而且从十月开始到第二年六月的篇数都很少,每篇日记都只有寥寥几笔,记流水账一样记录了一些生活的片段。其中温成悦的名字出现频率很高,通畅都伴随着“羡慕”“幸福”“快乐”这样的字眼。 七月二十六日 今天真的没想到,本来精心为小悦挑选的礼物竟然与别人撞了,我以为这个牌子的鞋不会有那么多人知道。哎算了,重新准备吧,真的要好好准备。 胡桉啃完一个鸡翅,又拿起另一个。 八月十日 设计了好久的画今天终于大功告成了,希望他会喜欢。 八月十叁日 小悦今天十五岁了。 可是依然只是个孩子。 他喜欢我的画,我好开心。其实我今天想问他,可不可以陪我看四十叁次日落,可是我还是没说出口。 明年再说好了。 胡桉打开圣代,舀了满满一大勺巧克力圣代,往自己的嘴里一勺一勺的塞。 四月二十叁日 今天母亲又打我了,她现在好像变成了一个我完全不认识的人。我已经快要两个月没有见过父亲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敢上学,也不敢开手机,我好怕。 七月叁十日 我变成一个笑话了。 还有谁能看得起我? 胡桉又开始吃麦乐鸡。 九月二十五日 周六 今天小悦忽然出现在学校门口,我看到了,他带着一大捧粉玫瑰和满天星,是我最爱的搭配,他还背着吉他,穿着白衬衫,是我和他说过我最憧憬的场景了。 他长大了好多,比我上次见时高了一个头,现在我都已经只到他耳朵了。 可是怎么办,如今的我就是一团烂泥,怎么敢去应承他的喜欢。 他这么美好,这么青葱,才十六岁的年纪。他还什么都不懂。 我说要等他长大的,可是我食言了。 我只能赶他走,然后抱着那束花哭,我不想伤害他。 我真的不想伤害他。 我喜欢他。 麦乐鸡块吃完了,胡桉也看不下去了,她将日记翻到最后一页,上面是一行字,字迹还很新,看来是最近才写上去的。 小悦,这么多年我一直欠你一句抱歉,这本日记代表了十七岁到十九岁的温嘉澄,如今把它送给你,曾经并不是你的一厢情愿,是我没有勇气给你回应。希望这本日记给我们那些年少的不甘、伤痕和间隙画上一个句号。 温嘉澄 胡桉看着这行字,静默了几秒,忽然从喉咙中爆发出一声撕裂般的呜咽,然后开始疯狂地撕扯这本日记。 撕毁吧 撕毁吧 最好都撕得粉碎,这样连同他们曾经那些狗屁的温情回忆都一起撕得粉碎。 然后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若无其事的回家,面对着温成悦温柔的笑脸,然后带着对幸福的期待扳着手指等着温成悦求婚,然后就嫁给他,像菟丝花一样依附着他,从此生命里就他一个人,她的余生都依赖着这虚无缥缈的爱,乖乖做一个温嘉澄的影子。 她忽然明白了这些日子温成悦对自己的不离不弃忠贞不二,原来是因为温嘉澄家里出事的时候他没能陪在身边,他对温嘉澄的愧疚都补偿在自己身上。 粉玫瑰满天星,弹吉他唱歌的浪漫表白都是假的。 花是温嘉澄喜欢的。 歌是温嘉澄喜欢的。 他的目光望向胡桉眼底,投射在他大脑中的到底是谁。 他每日温柔的情话是说与谁听的。 胡桉信誓旦旦的以为最终留在温成悦身边的不是什么年少悸动的影子,却没想到自己才是那一抹影子。 她感到深深的疲惫,喉咙里只剩呜咽,眼眶干干的,眼球酸胀却没有一滴泪。麦当劳里人来人往,都能看到一个女孩伏在桌子上肩膀微微抽动,像是在伤心欲绝的嚎啕大哭,可是她一滴泪也流不出了。 她的手机在口袋里响了一次又一次。 可是她连抬起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第一次感觉大脑停止运作,从发丝到脚尖,身上每一个部位每一个关节都充斥着疲惫。 她在麦当劳里呆到暮色降临,星星挂满夜空。 她几次伸出手去抓手机都无法抓住,然后给温成悦发了一条信息,这条信息她反反复复打了好几遍,手指总是不听话的打错字。 胡桉:我们分手吧。 她打这五个字用了五分钟,可是发送却只用了一秒的时间。 就像他们两年的故事,只用了吃一顿麦当劳的时间就可以全部颠覆。 -- 第二十七章 温成悦盯着手机枯坐了半小时。 他看不懂这几个字。 他裤兜里还放着一个黑色天鹅绒的小盒子,里面盛满了他想要对胡桉承诺的未来。 他计划好了一切,他这几天一直在为胡桉能进A行工作上下打点,不惜厚着脸皮求到温舒航身上。 他为了和胡桉结婚,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当他试着和母亲开口说的时候,全家人都被吓了一跳,因为他从来没有透露过有女朋友的讯息,忽然冷不丁和他们说要结婚,自然都是被吓懵了。温成悦也知道事情太突然,没有给家里足够的心里准备。 可是他等不了了,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给胡桉足够的安全感。温成悦每次看着胡桉在那栋房子里沉默的发呆,但是见到自己还是会强装笑脸,温温柔柔的迎上来,他就感觉心脏又酸又涩。 胡桉虚弱又带一点讨好的笑让温成悦感到无法呼吸,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口也被人剖了一个大洞,汩汩的留着血,他只想紧紧地搂住她,为她筑起一座铜墙铁壁的城堡,让任何事任何人都无法伤害到她。 理所应当的,这件事传到了温建宇的耳朵里,他没费多少力气就打听到了胡桉的全部。 他露出了他从来没有在温成悦展露的一面,生硬而冷漠的向温成悦下了最后通牒:与胡桉趁早切断联系。 温成悦还没听完电话就挂了,他只觉得这句话是天方夜谭,现在无论是疾病生死都无法让他与胡桉分开,更何况只是温建宇的一句话。 他最终与家里闹了个天翻地覆,温建宇切断了他所有经济来源,扣住了他所有证件,好在温舒航站在他这边,提前帮他把户口本偷了出来。 温舒航对他说,“温成悦,这件事我希望你想清楚,这个帮我可以帮你,但是结果要你自己承担。婚姻不是儿戏,尤其对于我们这样的家庭。”然后把东西递给他,又说,“我只能帮到这里了,剩余的事情凭你自己的本事搞定吧,我很想看看,你和这女孩能走到多远。” 这件事闹的很大,北原所有的名流都知道温成悦为了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女孩与家里闹翻,温成悦走投无路四处碰壁,最终把这件事拜托给了与他自幼交好的段梓宁。 他打算在今天求婚,给胡桉一个惊喜,他想亲口告诉胡桉他计划的未来,今后他们风雨同舟,不离不弃,互相搀扶,携手同行,未来的漫漫长路他愿意与她一起走下去,一起看过春夏秋冬,日出日落,再看看人生尽头的彩虹。 他迫不及待在胡桉的手指上套上这份沉甸甸的爱。 所以他在今天订了胡桉很喜欢吃的那间日料,准备了空运过来的鲜花,是胡桉最喜欢的香槟色玫瑰,每一朵都开的极好,娇艳欲滴,花苞大小也是恰到好处。 他一个人在餐厅里从五点半坐到十点,服务生尴尬的在包厢门口踌躇了很久还是礼貌的进来问了一句,“温先生,今天计划好的求婚环节是取消了吗,我们这边的小提琴手要下班了,主厨也要下班了。” 而他留给服务生一个沉默的背影,因为他收到了胡桉的信息。 我们分手吧。 轻飘飘几个字。 他过了很久才想起来,原来自己还在日料店,戒指还在自己裤兜里,手机还在自己手里死死的攥着。 他大梦初醒,开始疯狂给胡桉拨打电话。胡桉一通都没有接。 他的眼泪一颗接着一颗的顺着消瘦的面颊滚落,落到他的衬衣上,留下小小一片濡湿。 服务生见温成悦久久没有回应,只好上前去问,却见温成悦一抬头便是满脸泪水,大惊失色道,“先生,你怎么了?” 温成悦眼泪急促地落下来,颤抖着嘴唇摇了摇头。 温成悦在那天之后没有再打通过胡桉的电话,胡桉也没有再回过青林湾的家,她也没去过学校。温成悦将申城翻了个底朝天,开着车走遍了他们曾经一起去过的地方,都没有找到胡桉。 当他对着手机通讯录发呆时才发现,胡桉好像在家里出事之后就很少与外界联系,她在大学时就没有什么朋友,只有寝室里那几个女孩与她走的近,但是在胡桉父亲落马之后都退避叁舍,再没听到她说与寝室姐妹见面的事。 胡桉真的只有他了。 青林湾的房子变得空空荡荡,温成悦每天如一只孤魂野鬼一样在房子里四处飘荡,这个家是胡桉一手布置的,他们在房子的每个角落都留下回忆。 冰箱上贴满了两人一起照的大头贴。 冰箱里还塞满了胡桉爱吃的樱桃和杨梅。 胡桉的笑脸在温成悦脑海里挥之不去,他第一次感到胡桉已经完全融入进他的骨血。 胡桉一定是他的那根肋骨,所以只有两人在一起时他才会觉得完整,而不是此刻的痛彻心扉。 温成悦想,胡桉大概是一时间钻了牛角尖,他前段时间对胡桉的关爱还远远不够,才让胡桉这样患得患失。 他想,他完全能理解胡桉此刻的心情,所以他会包容胡桉所有的情绪,他相信胡桉只是因为父亲的事情一时冲动与他说了分手,或者她只是在撒娇,怪他前段事情没有时时刻刻配在她身边,才给他的一点小小惩罚。 他在夜晚这样安慰自己,拼命告诉自己胡桉只是开玩笑的,她会收回那句话。就这样反复一次又一次告诉自己,抱着胡桉曾经枕过的那支枕头,挨过这漫漫长夜。 -- 第二十八章 7. 莫名 胡桉在消失了一周后才再次出现在温成悦青林湾的家里,她动静很大的开门进去,开始打包自己的东西。 温成悦听到声音从卧室里迷迷糊糊的走出来,看到那个一周没见令痛苦不堪的女子正背对着他在客厅收拾东西,他一下扑上去,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从背后抱住胡桉。 他灼热的吻密密麻麻的落在胡桉后颈上,胡桉还感到自己后背上一面湿热,大概是温成悦的眼泪。 温成悦咬住她后脖颈的一处,带着哭腔说,“你去哪了?” 胡桉麻木着一张脸从温成悦怀里挣脱出来,然后转过身看着他几乎和墙壁一样雪白的面色。 他好像几天几夜都没有合眼了,面色灰白,眼中充斥着红血色和浓重的疲惫,此刻正红着眼睛迷茫的看着她,过了几秒,眼珠才慢慢看向她身边的行李箱。 “胡桉,你什么意思?”他才慢慢找回自己的声线,颤抖着开口。 胡桉走进衣帽间,从衣柜里把自己的衣服一件一件取下来,温成悦犹如一个幽灵一般如影随形,瞪着一双漆黑的眼死死盯住胡桉每一个表情。 胡桉一言不发,把衣服全部堆迭到箱子里,然后直奔卧室的床头柜,那里放了她的证件。 她拉开抽屉一看,里面空空如也。 胡桉转头眼神冰冷的看着温成悦,一字一句的说道,“还给我。” 温成悦没见过胡桉如此冷漠的神情,从前像小猫一样窝在他怀里撒娇的女孩现在对他横眉冷对,他只觉得心漏了一个大洞,现在往里呼呼的灌着风。 他攥紧了衣角,说道,“你到底怎么了。” 胡桉看着温成悦此刻一脸无辜可怜仿佛一个被人莫名抛弃的下堂妇一样卑微的样子,满满的怒火和不甘终于冲破了心里最后一道防线,她使出全身力气抡圆了胳膊狠狠像温成悦脸上扇去。 “啪” 温成悦被这个忽然袭来的巴掌打的侧过脸去,他本来生的细皮嫩肉,此刻被狠狠一击,脸上迅速浮起一片火辣辣的红肿。 他被这个巴掌打懵了,从小到大,除了温舒航那一次,他没有被人动过一手指。 胡桉冷笑着瞧着他一脸不敢置信的样子,说道,“装这深情的样子给谁看呢,家里现在又没有第叁个人看你演戏。 她紧紧的攥了一下手中的东西,瞪圆了眼睛,“想和我结婚,你做梦!” 说完,将手里的那个她刚从床头柜里发现的小盒子冲着温成悦狠狠砸过去,那个黑色丝绒的盒子狠狠砸在温成悦脚边,跳了几跳,滚到沙发下面去了。 温成悦的喉结动了一下,喃喃的说道,“桉桉,求你别闹了。” 胡桉开始像一只小兽一样在屋子里发疯,将花瓶打碎,茶几上的东西全都扫到地上,抽屉里的东西全部扔出来,她一边砸东西一边尖叫,“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她冲到冰箱旁边,看到满满一格子杨梅,便把那些杨梅全部扔出来,砸在温成悦脚边。杨梅紫红的汁液流淌了一地,蜿蜒着像一道刺目的血迹。 胡桉尖叫道,“你知不知道,我不喜欢吃杨梅,我喜欢吃樱桃!” 温成悦抖了抖嘴唇,手无力的抬起,又重重的落下。 “胡桉,你到底怎么了…..”, 话只说了一般就被胡桉打断,“温成悦,别装了,不就是玩玩来疗伤吗,现在不用装着一副认真的样子,这两年我也挺开心的,我能有今天是我一厢情愿的当真了。” 温成悦看着她,好像她在说多么晦涩难懂的语言,他不懂,胡桉的每一个字,他都不懂。 胡桉看着眼前这一幕忽然觉得很好笑,她说道,“还需要我提醒你吗,粉玫瑰满天星,麻辣烫,我还很好奇你对我那莫名的喜欢是哪里来的,原来从一开始我就不该相信什么灰姑娘和王子的童话。” 温成悦费力的看着她,轻轻的说,“什么…..” “事到如今,装傻就没意思了。”胡桉推开傻愣愣堵在厨房门口的温成悦,又进了卧室开始翻箱倒柜的找她的钱包。 温成悦还呆愣在原地,那些已经被他尘封在脑海深处的陈旧回忆一点一点浮现,温嘉澄,小王子,他十六岁单枪匹马的冲动与热血,那些早已被他忘却或刻意忘却的曾经,像汹涌的海浪一样席卷而来。 他看到胡桉从衣柜里找到了她的钱包,拉起行李箱正要走,大梦初醒般慌忙扑上去,匐在她脚边,死死抱住她的腿,“胡桉,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爱你,我只爱你。” 那些曾经被他看着比命还重要的脸面与尊严都被他抛在脑后,他只知道,如何今天胡桉走了,他真的会永远失去她。 没有胡桉的人生,温成悦没有想过他会怎样度过。 ****************** 勤劳如我又更新了,小悦终于被虐了,剩下的日子他也不会好过了。 大家可以多去微博找我玩呀,有更新我都会发微博哒 微博ID:姜茶老豆 -- 第二十九章 胡桉还是走了,留下一屋子狼藉和一身伤痕的温成悦。 温成悦在地上匍匐着,到处找那个不知道被胡桉丢到哪里的小盒子。 “叮咚“门铃忽然急促地响起来,温成悦的眼睛亮了一瞬,连滚带爬地奔向门口开门。 门口竟然是许久没见的曾遇。 他的眼神迅速黯淡下来。 温成悦与家里闹翻的事曾遇也略有耳闻,此时看到他一身狼狈的样子还是大吃一惊。 温成悦的一边脸高高肿着,脖子上被女孩子的指甲抓的满是红痕,他脸上都是干涸的泪痕,脸色枯槁而灰败。 温成悦感受到曾遇探究的目光,不自然的别过头去说,“你怎么来了。” 曾遇一边把地上的抱枕一个一个捡起来扔到沙发上,一边说,“听说你爸下了最后通牒让你回家,连我家老爷子都勒令我不能帮你。我怕大少爷身无分无举步维艰,特意来接济你。” 说着,从包里拿出厚厚一摞鲜红色钞票,放在桌子上,说,“只能给你现金了,其他的老爷子会查。” 温成悦看了一眼,拿一张纸擦了擦自己的脸,说了声,“谢了。” 曾遇说,“得,既然我赶上了,就帮你收拾收拾,好人做到底吧。”然后卷起袖子开始收拾屋内的一片狼藉。 “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能把你折腾成这样?”曾遇一边扫地一边问,“我记得原来你谈起这女孩的时候都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温成悦呆站在一旁,无意识的扣着手指说道,“我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 他没想到胡桉质疑他的爱,他没想到自己满心憧憬的未来现在支离破碎。 他没想到故事急转直下,他同胡桉的故事莫名其妙戛然而止。 在他晚上看手机的时候,才发现温嘉澄给他发了一条信息。 温嘉澄:小悦,很遗憾没能见你一面,本想当面和你道歉,但是我知道我们无论如何回不到曾经了,再见,祝你以后幸福快乐。 温成悦疑惑的点开与温嘉澄的聊天记录,只看到这一条信息,没头没尾。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呼吸急促起来,想也没想的拨打了温嘉澄的电话。 嘟嘟响了两声,电话很快被接通了。 那边静默了两秒,开口道,“小悦。” 那个声音随着温成悦年少的回忆一同翻涌出来,可是他竟然没有多余的情绪,只问,“你发的信息是什么意思,什么见面。” 那边啊了一声,很惊讶的说,“我要出国了,前段时间想与你见面好好聊聊,我知道你不愿意面对我…….” 温成悦紧紧地握住手机,打断了温嘉澄,“你想见我?什么时候给我发的信息,在哪里见面?” “一周前,我约你去C大门口那间麻辣烫店。”然后停顿了几秒又说,“我把日记本放在哪里了,我不知道你还愿不愿意看,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解释……” 手机从温成悦手里滑落,重重摔在他的脚边,一切声音离他远去。 他知道,他渴求的幸福被这本日记毁的淋漓尽致。 或许是他自己原先对胡桉的爱表达的不够,他要证明,他不能放手,永远不会。 他去咨询段梓宁,怎样证明自己对胡桉的真心。 段梓宁端起咖啡杯,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说道,“你不要总把爱啊喜欢啊挂在嘴边,甜言蜜语谁不会说,你要落实到行动上,证明她是你的唯一。” 他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段梓宁又说,“但是我要提醒你一句,别做错了什么事都以为有挽回的余地,在一个木板上扎一个钉子,拔出来还有一个洞,更何况是一颗真心。” -- 第三十章 áíρο①㈧.©οℳ 胡桉住到了盛菱城郊的老破小房子里,房子里明显被人仔细收拾过,卧室的床上铺着新洗的床单。 胡桉累极了,一头闷倒在床上,昏昏沉沉的睡过去。 睡一觉过去,那些所有不好的故事都会离她远去,明天的太阳还会照常升起,她还在鲜活的二十二岁,她还有剩余六十年漫长的人生要走。 就让在夏天开始的故事在夏天结束吧。 胡桉的毕业答辩安排在一个星期后,她还有一周的时间去好好整理自己。 虽然她在煮面的时候还是会习惯煮两人份的,冲咖啡的时候还是会在一杯里加双倍的奶和糖,去菜市场买菜的时候还是会下意识的说,要精瘦肉。 她在夜晚回家的时候顺着路灯的光亮走,有很多飞蛾围绕在灯火旁,孜孜不倦不知疲惫的一次又一次撞向那簇光芒,明知最后的结局是头破血流。 她不想要做那飞蛾,去扑向明知没有结局的未来。 温嘉澄的日记本让她清楚的明白了一件事,这世界上也没有谁离开谁是活不了的,她会将温成悦一点一点剔除她的生命,就算会一时的鲜血淋漓,时间久了总会结成痂,然后痂脱落,只留一个浅浅的粉色疤痕。ⓦóó⑬.⒞ó㎡(woo13.com) 这道疤是温嘉澄之于温成悦,是温成悦之于她。 而这委曲求全得来的爱,她不想要。 温成悦也没有再来打扰胡桉,胡桉想,大概是那个耳光打碎了他对她所有的爱吧,毕竟高傲自负爱惜自己羽毛如命般的温成悦,怎么能接受她那击碎自尊的一掌。 他们之间变得很平静,故事好像到这里就戛然而止,结局也只有他们两人自己知道。 没有人互相亏欠。 胡桉想,大概一辈子也不会再见了,就这样结束也挺好。 一周的时间过得飞快,胡桉收拾好心情,踏进了很久没去的申大校园。 温成悦早就知道胡桉在今天毕业答辩,他焦虑的好几晚都没有睡着,一闭眼总能看到胡桉冷笑着将戒指掷在地上对他说,“想和我结婚,你不配。” 他在深夜翻来覆去的看胡桉的朋友圈、微博,还会把胡桉给她买的情侣对戒全部拿出来戴在手上。 他将塞了满满一格子胡桉却没发现的樱桃拿出来吃,一颗一颗塞到自己嘴里,最后只能干呕出紫红色的汁液。 他想起自己总是把红烧肉上面一层肥肉挑出来扔到胡桉碗里,然后看着她无比自然的吃下去,心里总会洋溢起一种奇异的满足。 他开始学的吃肥肉,将一块块油腻的肥肉没有知觉一样塞进嘴里,拼命抑制住自己想吐的欲望,生硬的咽下去。 他想见见她。 为了在第二天能有一个满意的状态面对胡桉,温成悦在头天晚上服用了几片安眠药,他第一次沉沉睡过去。 在梦里,胡桉光着身子缩在他怀里,嘻嘻哈哈地向他耳朵吹气。他看着胡桉红艳艳的唇,不断地凑过去亲吻,呢喃着她的名字。他将胡桉的手从被子里拉出来,看着她的手指上戴着他送的戒指,此刻正闪烁着刺目的光芒。 他恍惚睁开眼,原来天已经大亮,阳光透过厚重窗帘的缝隙直直刺在他的脸上。身边空荡荡的,没有胡桉,也没有一片温暖。 身下是一片濡湿,他竟然梦遗了。 郑明涵没想到竟然在学校停车场偶遇了温成悦,胡桉父亲贪污事件之后,胡桉和温成悦都极少出现在学校。 此刻一辆白色大G十分蛮横的停在了两个车位之间,郑明涵正义感爆炸正想上去理论一番,只见一个熟悉的人从那辆车上下来,十分暴躁的甩上了车门。 那人正是温成悦。 郑明涵惊掉了眼珠,他连忙扑上去拍了温成悦一下,“悦哥,你真被胡桉包养了?”这一凑近把他着实吓了一跳,温成悦一脸阴郁,面色十分苍白,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只要一双眼睛亮得出奇。 温成悦被他拍了一掌竟然摇晃起来,整个人都站不住了。 “温成悦,你怎么了?”郑明涵连忙扶住他。 温成悦没说话只是摆摆手,然后深呼吸了几下才说,“我没事儿,我去C栋。” 郑明涵知道这是要去接胡桉,揽着温成悦说,“我陪你去吧,你看你这幅样子,一会别让人家一个小姑娘扛着你回来。” 温成悦忽然一把揪住郑明涵,眼睛亮亮的问道,“我现在看起来怎么样?” 郑明涵上下打量了他一下,说,“除了看起来生病了,一切都还不错,车帅,人也帅。” 距离上次他们俩见面,温成悦整个人瘦了一大圈,整个人形销骨立,一件白色衬衣松松垮垮套在他身上,配上他长的极好的面容,有几分病弱贵公子的样子。 他们到C栋楼下的时候,正巧赶上几个答辩结束的女孩出来,郑明涵拦住一个女孩问道,“你们后头还有几个人?” 那女孩一边不住的用眼睛瞟着温成悦,一边说,“还有好几个呢,你们要且等一会。” 她旁边那个女孩则胆子很大的直视着温成悦,脸上写满了对他的好奇,直接对着他说道,“你是大几的,咱们加个微信吧。” 话还没说完,就被那个瞟着温成悦的女孩扯着衣服拉走了,她一面走一面说,“你是不是眼瞎,那是温成悦啊,就是那个贪官女儿胡桉的男朋友!” 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被郑明涵他们听到。 郑明涵面色尴尬的看了一眼温成悦,见他垂着头神色不清,不知道听没听见。 ***************** 回忆大概还有个叁四章吧,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这周末就会更完回忆部分~ 大家多去微博找我玩呀 -- 第三十一章 áíρο①㈧.ⅽοⅿ 胡桉顺利做完毕业答辩,长吁了一口气,人生的一件大事结束,她的大学生涯就要落幕了,虽然这和她曾憧憬的结局一点也不一样。 下楼的时候正巧遇到褚自寒,他在大四那年顺利保研,现在在读研究生一年级。 胡桉也拿到了保研的名额,见褚自寒晃晃悠悠走在前面,一副想和她说话但想让她主动开口的样子。 她便走上去,说了一声,“学长好。” 褚自寒果然一下子转过身来,一脸惊喜的说,“胡桉,好巧啊。” 褚自寒对胡桉家里的事情也略有耳闻,看着眼前消瘦的小姑娘心生几分怜惜,毕竟也是自己执念了很久的女孩。 他抬起手想拍拍胡桉的头,见她微微往后缩了一下,便仿若无事一样放下了手,说道,“毕业快乐。” 胡桉微微一笑,露出这段时间唯一一个真心的笑容,“谢谢。” 一年不见,她和褚自寒的相处方式又回到了从前,她是一个初入辩论赛对他有几丝崇拜的小学妹,他们之间的交谈轻松自如。 时间果然可以抚平一切,她看着褚自寒面对她自如的样子,完全不能把那个狰狞着面孔恶毒诅咒她与温成悦的男子重合到一起。 不过这一点他说的真没有错,他们果然不会天长地久。 一出大楼门,她就看到温成悦站在大楼门口,视线紧紧地粘着着她,看到她旁边的褚自寒,目光竟然变得怨毒起来。 褚自寒也看到了温成悦,他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的拍了拍胡桉的肩膀,然后微笑着和胡桉道别。 胡桉有点控制不住自己要沉下来的脸,僵硬的笑了一下,“再见。”щóó13.⒞óⅯ(woo13.com) 褚自寒一离开,温成悦就紧紧贴上来,他眼睛亮的出奇,整个人湿哒哒的,额角竟然都是汗,他紧紧地盯着胡桉的眼睛说道,“为什么和他说话?” “胡桉,你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了?”他变得咄咄逼人起来。 胡桉皱起眉打量了他一下,他的状态差的显而易见,心里不禁有几分担心,但咬咬牙又吞了下去,在心里暗啐了一声自己不争气,开口放出一堆狠话,“你管得着吗,你是谁啊,别忘了我们已经分手了。” 郑明涵嘴张得老大,仿佛能吞下一个鸡蛋,“你,你们分手了?” 温成悦握住了胡桉垂在身侧的手,他的手一片滚烫。 他拿起那枚戒指不管不顾就往胡桉手指上套。 胡桉惊得往后推了一步,像甩掉什么恶心的虫子一样甩开了他的手。 那枚戒指也被她甩掉,在阳光下划过一道耀眼的光芒,在地面上滚了几滚。 温成悦还是不依不饶的拽住胡桉的袖子,目光灼灼的盯着她,“我有什么错,你告诉我,我都改,行吗?”语气恳求而卑怯。 胡桉失了耐性,“我说什么你听不懂吗,咱们好聚好散行不行!” 温成悦倔强的摇摇头,“不行,不行。”他张着口,喷出炙热的气息,拍打在胡桉面颊上,胡桉手臂还被他紧紧握住,过高的体温透过两片薄薄的衣料贴在她的肌肤上。 胡桉皱着眉,语气很冷的说,“你生病了,回家好好休息吧。”说着向傻站在一旁的郑明涵递了一个眼神。 郑明涵走上前扶住温成悦,低声说,“咱们要不先回去休息,有什么话之后再说?” 温成悦一把将郑明涵推了老远,他抓住胡桉的胳膊逐渐用力起来,哑着嗓子问,“你和我分手是不是因为他。” 胡桉使劲的在他手里挣扎,“不知道你再说什么。” “那不然是为什么,我们原本好好的,你总要给我个理由。” 他们闹腾的动静太大,再加上两人原本就是焦点人物,以两人为中心半径叁米的地方早就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胡桉不愿意再大庭广众之下闹腾成这样,可是温成悦的手如铁钳一般她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 她停止了无畏的挣扎,怒目圆瞪的看着温成悦,“又开始在大家面前做戏是吧,你总喜欢玩这一套,不管做什么都喜欢在大庭广众之下,表白也是,分手也是,也是啊,演员演戏怎么能没有观众欣赏呢。” 她冷笑着,每一个字都像一片刀子,“现在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找了一堆观众配合你的演出,你可真是影帝,骗着骗着都把自己骗进去了吧!” “算了,这两年你也有让我开心的时候,所以我就不说什么互相亏欠了,你也别再来纠缠,我现在没心情陪你玩下去了,咱们都是要脸面的人,我们好聚好散,你如果现在松手,我们以后见面或许我还能和你打个招呼,如果你还要执意骚扰我,别怪我做出什么事来恶心你。” 温成悦被她的话刺得面色惨白,抓着她手逐渐松开。 温成悦低低的说,“求你别这样。你说我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我都改。” 说着,眼角微微泛红起来,一颗眼泪顺着他的眼角划下,他感受到眼睛的酸涩,无奈地笑了笑,抬手抹掉了眼泪。 他这辈子没掉过这么多眼泪,在这一周似乎把他一生的眼泪都流尽了。 他也没有这么狼狈过,如此姿态卑微的祈求一个人不要离开,他将自己一颗真心双手捧着,那人却连看都不看一眼就走了。留他一个人站在原地,不知道怎么把心再按回去。 胡桉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一下一下在他胸口里搅动着,将他搅得血肉模糊,当他看着她与褚自寒出双入对,竟然还向他微笑,他只觉得自己嫉妒的快疯了,心口疼得发慌。 “你说,我要怎么证明我是真的爱你,只要你说,我都去做。”他看着胡桉,低声开口道。 胡桉抱着双臂站在原地,看着温成悦涕泪横流的样子,心里没由来的竟然有一丝畅快,“温成悦,别再说你爱我,我听得直犯恶心,你这种爱,我胡桉不稀罕。” “咱们之间不可能了。” 温成悦看她决绝的样子,眼泪终于决堤,“别…….,求求你,再给我一个机会。” 胡桉看着他,又说,“那你告诉我,你从一开始就是真心喜欢我,不是因为什么别的人。” 温成悦说不出话,他恨透了自己,眼泪急促地落下来,只说,“胡桉,我真心爱你,不是因为什么别的人。” 胡桉冷笑一声,“骗子。” 她环顾了四周,发现竟然有人开始拿手机录像,又看着眼前不依不饶的温成悦,只想快刀斩乱麻,迅速逃离这个舆论是非之地。 温成悦此刻垂着头,像是一只被雨水临时的小狗,整个人微微发着抖,透出绝望的气息。 可是胡桉承受痛苦的能力已经到极限,她不想再为多余一点事情而感受到痛苦了,所以她只想逃,逃开这个地方,逃开温成悦,这样她就不会心痛。 她麻木着一张脸,很突然的吐出流利一长串话语,“我就当你从前对我说的都是假的,你也当我说的是假的吧。我喜欢你不过是因为你是申大最难追的男生,我很虚荣,如果这样的男生和我在一起我会觉得很有面子。现在我没心情陪你玩下去了,我们两个一点也不合适,以前我说的那些话也都是哄你的,结婚什么的更不可能,你不要再执着了,我们毕业就分道扬镳,我不想再看到你。” ***************** 有点虐,我吃了好大一碗饭才写出来 -- 第三十二章 胡桉说完,抬起脚就往外走。他们周围里里外外围了一大圈人,见胡桉走过来都不由自主的分开。 温成悦一直跟着她走,跟着她穿过人群,穿过操场,直到走到校门口,胡桉打开手机开始叫车。 温成悦才说,“你要走了?” 胡桉回头看了他一眼,只见他一个人呆呆站在那里,整个人透着疲累,像孩子一样怯怯地看着她,似乎还有些手足无措,仿佛她刚刚说的一堆话他都没听见。 胡桉心里的难过翻涌出来,一阵一阵如涨潮一般要把她淹没了。 她深呼吸,“温成悦,到此为止吧。” 出租车来的正是时候,师傅摇着窗户探出脑袋,“手机尾号3688?”胡桉忙不迭地点点头,心想着终于得救了,一把拉开车门坐进去。 温成悦将手摁在车半开的玻璃上,执着地瞧着她,低声开口,“我还能去找你吗?” 胡桉抿着嘴摇了摇头,按住按钮,看着车窗徐徐升上去,温成悦的手好像没有知觉一样被车窗夹住,郑明涵跑过来将他的手从车窗中抽出来。 他整个人像个布娃娃一样,软踏踏地坐在了地上。 胡桉闭了闭眼,说道,“师傅,开车。” 出租车绝尘而去。 温成悦还痴痴地看着出租车离去的方向,郑明涵和几个与温成悦玩得好的男生吃力地将他从地上拖起来,他身体使不上一丝力气,只能靠人连托带拽。 他呆滞的目光扫过校门口扫地的大爷,他都停下了扫帚好奇地望着他。 他绝望地闭上眼,才感觉自己的胃中仿佛有一个搅拌机在搅动,他脑子昏昏沉沉的,感觉一切嘈杂都离他远去。 温成悦大病一场,在医院里挂了叁天的点滴,医生还诊断出他患有急性肾炎。 曾遇是他手里通讯录里的最近联系人,也被叫了过来。 温成悦躺在病床上虚弱地笑了笑,“小病而已,至于这样兴师动众把你也叫过来。” 曾遇正坐在窗前给他剥橘子,“你刚来申城的时候可是被你妈好好的托付给我,如今要毕业了缺开始搞事,我要不看着点你,不说你妈,我家老爷子都不能放过我。” 说着,将一瓣橘子塞进他嘴里,又说道,“你怎么回事,现在搞得这幅鬼样子,要不是我给你点钱,你是不是连住院的医药费都没有了。” 温成悦只觉得嘴里的橘子又酸又涩,苦得他眼泪几乎要流出来,然后说,“对啊,我现在是真的身无分文,一无所有了。” 这时,温成悦的手机响起来,这铃声还是胡桉唱的歌,在KTV的时候他偷偷录的,胡桉五音不全,唱歌跑调,在他一再的鼓励下才拿起麦克风声音小小的唱起来。 此刻,她那跟不上节奏,声音走调的歌声飘荡在病房里。 温成悦呼吸急促起来,他用那只正在输液的手,在虚空中抓着什么。 曾遇看了他一眼,说,“你想要接电话?” 温成悦吃力的点点头,他不想在曾遇面前流泪,可是他快要控制不住了。 曾遇拿起电话,看也没看屏幕就直接递给温成悦。 屏幕一闪一闪,竟然又是温嘉澄。 温成悦眼中的泪一下就凝固了,他接起。 “小悦,我去问了麻辣烫店的老板娘,她说日记本被一个女孩取走了,我是不是给你带来什么麻烦了。”电话那边的温嘉澄声音异常清晰,缓慢地流进温成悦的耳朵里。 温成悦沉默着,没有说话。 那边又开始说,“你的事情我听说了,虽然我现在没有什么立场劝你,但是我还是想说一句,小悦,你不能这样任性下去了,你在这样好的家庭里长大,真的不应该伤他们的心。你该长大了。” 温成悦慢慢地说,“我只拜托你一件事。” 温嘉澄“嗯。”了一声。 “可以麻烦你要走就走的远一些吗。”他轻轻说道。 温嘉澄沉默了,电话直接只有两人的呼吸声,温成悦闭上眼说道,“从前是我喜欢你,一厢情愿的喜欢你,即使你每一步都在后退我也在坚定地向你走过去。这故事的结局如你我所见,再去探究曾经已经没有意义了。如今有今天是我咎由自取,我不怪你,只求你以后离我的生活远一些。” 温嘉澄在电话那端不知什么表情,只能听到她抽泣了一下,说了一声,“好。” 温成悦又说,“过去种种都是我的误以为,我们不是同一路人,你永远无法理解我,就不要再对我的事作评价了。” “从此以后,你我之间所有统统无关了。” 他没等对面说话,就挂了电话。 曾遇看着他举起双手,“我发誓,我什么都没听到。” 温成悦嗤笑一声,说,“无所谓。” ************ 明天可能还有一章,我尽力吼吼吼 -- 第三十三章 胡桉只觉得这几天耗尽了她一辈子的精神气,她整个人呈一个“大”字趟在床上,忽然很想吃一家温成悦带她吃过的私房菜。 肚子里好像有一个馋虫,在她胃里反复的闹腾,她从床上弹起来,换了一身衣服就准备去吃。 那家私房菜坐落在申城的市中心,是一个四合院改成的小餐厅, 院子里有一片幽静的竹林,穿过竹林才能到达餐厅,颇有些曲径通幽处的意思。餐厅陈设古朴而雅致,乌木桌椅一看就是有年代感的旧物件。 此刻正赶上日落,夕阳夹在身后高耸的摩天大楼里,缓缓下落。 服务生穿着一身唐装,一脸笑意的迎上来,“小姐,请问有预定吗?” 胡桉这才想起这家餐厅是所谓的会员制,只有会员才能预定。 她摇摇头,带着希翼问了一句,“没有多余的空位吗?” 服务生面露一丝难色,看着胡桉一双亮晶晶的眸子有几分不忍拒绝,只好说道,“我帮您去问问我们经理。” 胡桉忙不迭地说好。 那天胡桉也不知是天降了什么好运,服务生竟然出来对她说,“您猜怎么着,巧了,有一个双人桌空着没人预定,您跟我进来吧。” 那家菜的价格总是让胡桉咂舌,她翻动着菜单,听着服务生在一旁耐心地为她推荐着今日的特别菜色。 那家餐厅的菜向西餐一样,是一人一份,吃完一道撤走一道。 胡桉想起温成悦总爱点的那几道菜,确实很符合她的胃口,他总能精准地发现她所有的小偏好。 但她想和过去彻底告别,狠了狠心咬了咬牙,跳过那几道她平日里最爱吃的几道菜,胡乱点了几道今日限定菜色。 她还点了一壶陈绍,自己自斟自饮,已经不去管一会的账单了。 她这个位置很好,正巧在窗边,她一边喝一盅鸽子汤,一面看着窗外的景色,杨柳依依,太阳已经要完全沉到天际去。 她又喝了一口酒,因为温成悦不能喝,所以她从没喝过这家的陈绍,此刻酒味醇厚,入口顺滑,细细品酌更是回味无穷。 不知不觉一壶见底,菜也上到最后一道。 服务生礼貌上前为她更换骨碟,然后弯着腰问道,“甜品还需要吗?” 胡桉此刻有几分微醺,晕晕糊糊地看着服务生,傻乎乎地笑着说,“不要啦,钱包要破产啦。” 说完,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这陈绍后劲很大,一向自诩自己酒量不错的胡桉也有点上头。 她托着腮在位子上发呆,还丝毫不顾及形象的打着饱嗝。这时服务生又上前,说道,“这是那边先生为您点的小蛋糕,祝您享用愉快。”说着,在桌子上放了一个盘子。 是一角黑森林蛋糕,上面点缀着紫红的樱桃,旁边还有一坨巧克力冰淇淋,看得胡桉食指大动。 她扭过头去,视线在不大的大堂里搜寻着,这家餐厅保密性做的很好,每桌前都有一个屏风,让食客虽然身处大堂却有一定的私密性。 她看了一圈什么也没看到,便回过头来,很高兴的开始吃面前这一份蛋糕。 胡桉酒足饭饱,换服务生来结账,他又毕恭毕敬地说,“您这一桌已经结过了。” 此刻胡桉晕晕乎乎,大脑有些失去判断能力,只口齿不清的哦哦着,然后起身走了。 她此刻判断不出是谁请她吃这一顿饭,会是温成悦吗? 此刻夜色中朦胧的透出一丝月光,远远看过去只见柳树下站着一个人,正冲她挥手。 颇有些,月上柳梢头的意思。 胡桉跌跌撞撞走过去,眼前的人在她面前逐渐从虚幻的马赛克变成清晰的一个人影,原来是曾遇。 曾遇笑着看她说,“我说这是缘分,你偏不信,看,我们今天还是遇见了。” 胡桉傻乎乎看着他,“谢谢你的蛋糕,”然后打了一个饱嗝,又说,“谢谢你请我吃饭。” 曾遇见她有点站不稳,扶住她说,“人伤心的时候就得多吃甜的。” 胡桉敷衍的点着头,痴痴的看着曾遇衬衣上的一堆闪闪的袖扣。 多好看的袖扣啊,她也曾送过温成悦一模一样的一对。 她怔怔的看着,曾遇用手在她面前晃了几下她才抬起头来,却已经泪流满面。曾遇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说,“你是不是喝多了,我送你回家吧。”然后发誓般的举起双手说,“我绝对不是什么猥琐坏大叔,也不是什么坏人,我绝不会做出任何趁人之危的事情。” 然后又从钱包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胡桉,“这是我的名片,我是律师,长了二十七年从没有违法乱纪,也没有做过什么道德败坏的事情,你有任何损失都可以去律所举报我。” 胡桉看着名片上的“曾遇”两个字,醉醺醺的笑了。 为什么她这么努力逃了,全世界还都是温成悦的痕迹。 餐厅的服务生已经贴心的把车开到餐厅门口,拉开门等着。 她点点头,歪歪扭扭地跟着曾遇上车。 曾遇先扶着她把她安置在副驾驶,替她系上安全带。胡桉迷迷糊糊地看着他说,“我,我可以自己来。”然后力气很大的夺过安全带。曾遇瞧着她的样子笑了,“那你自己来。” 胡桉皱着眉头,专注的系安全带,却怎么也对不上,不耐烦的扯着安全带,模样可爱极了。 曾遇忍俊不禁道,“还是我来吧。”说完,从胡桉手里轻轻拿过安全带,“咔哒”一声插进去。 他发动了车,才问,“你家住哪。” 胡桉心里警铃大作,只怕是温成悦派他来套出她的老巢的,便紧紧的抿着嘴,气鼓鼓地盯着曾遇。 曾遇见她这样子,像一只小猫在他心里挠啊挠,不禁伸出手去拍拍胡桉的头。 胡桉说,“送我去青林湾吧。” 曾遇面色有一些诧异,说,“哦?你住青林湾。” 胡桉没说话,将头别了过去,望向申城灯火辉煌的夜色。 车子开的缓慢而平稳,胡桉竟然晕晕乎乎的睡着了,等她睡醒时车子已经停在青林湾的地下停车场,曾遇在驾驶位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她抹抹自己口边可疑的水迹,迷糊的看看四周,对曾遇道了声谢就要下车。 曾遇却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说,“我上次说了,下次见面一定会问你的名字,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胡桉嘟着嘴将曾遇的手打开,直接打开了自己的微信二维码展示给曾遇。 曾遇一下就笑了,他拿出手机扫了一下,说了句,“你好可爱。” 胡桉忽然特别疲惫地又跌坐回车里,这个熟悉的停车场让她刻意去忘却的回忆又在心里深深浅浅地痛起来。 “可以陪我待一会吗?”胡桉伤心起来,期期艾艾地看着曾遇。 这个时候,她只是不想一个人。 她不想再一个人伤心了。 她也想在伤心的时候,有人能温柔的哄一哄她。 “好。” 曾遇按开了车内的音响,缓慢悠长的大提琴声在车内缓缓飘荡。 胡桉昏昏沉沉地听着,脑中闪现过很多她同温成悦一起的画面,还有她父亲骑着自行车在林间的小路上,还有她母亲站在穿衣镜前给她扎小辫的画面。 她泪眼朦胧地望向曾遇,“你不好奇为什么我这么伤心吗。” 曾遇定定的看着她,眼里不复以往的戏谑和不正经,认真的看着她,“我一直觉得别人伤心的时候在一旁陪着就是最有力的呵护了,我不需要知道她为什么伤心,为什么难过,我只想让她知道,不管她有多痛苦,都会有一个人愿意陪在她身边。” 胡桉无声的张口,眼泪一簌簌的掉下来。 她说,“我叫胡桉,胡是胡杨林的胡,桉是桉树的桉。” 曾遇说,“你好,胡桉。”声音很轻很柔,像是一朵花落在湖面上那样轻飘飘。 他掏出纸巾,想要递给胡桉让她擦擦泪。 胡桉没有接,就这样泪眼模糊的看着他。 曾遇欺身过来,温柔的为胡桉试泪。胡桉的睫毛不安的乱动着,扫过他的手背,她的泪水打湿了他的手指,她的眼睛里除了泪,还倒映出他的影子。 他们之间离得太近了,曾遇的呼吸近在迟尺,胡桉的呼吸里透出淡淡的酒气,她觉得很热,本能的将头往后仰了仰,见曾遇的眼睛漆黑的瞳孔中映着小小一个自己。 曾遇一把扶住她的后脑,干脆地吻了下去。 胡桉只觉得脑子轰然作响,她捶打了几下曾遇的后背,但曾遇的气息渐渐吞没的她,她只能张着口,任由曾遇一下又一下温柔而缠绵的亲吻。她觉得自己仿佛是飘荡在大海中无依无靠的一艘小船,鼻端都是曾遇凛冽还带有一丝海风味道的香水,她飘飘荡荡,晕晕乎乎,觉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 只听到“嘭”一声巨响,将胡桉的几分醉意震到九霄云外,她一把推开曾遇。 曾遇也被吓了一大跳,他们两人同时不知所以的看向前方。 只见温成悦站在车子前,他将停车场的路障砸到了挡风玻璃上。 他此刻正喘着粗气,赤红着一双眼睛死死得看着他们。拳头攥的死紧,他浑身在发抖,牙齿都在微微打颤。 *********** 再发一次我的微博:姜茶老豆。 有空可以去微博找我玩,剧情讨论还是啥的都可以哟。 -- 第三十四章 胡桉努力辨认了几秒才确认这是真实的温成悦,而不是她的幻想。 她看不清温成悦的脸,只能看到他站的那么近,双手摁在车窗上,他的表情又好像离她很远,模糊成一团。 他咚咚的敲着车窗。 胡桉只觉得又累又困,不想再去辨认温成悦的表情,她扭过头去,只见曾遇皱着眉头无声地望了望他们两人,他脸上那一丝旖旎的艳色已经消失不见。 他的视线只停留了几秒,旋即打开车门下去,正要问温成悦发生了什么事,对方忽然一脚踹上他肚子。 曾遇措不及防挨了这一下,他身体重重的摔在水泥地上,只觉得头晕目眩,疼得他冷汗瞬间流了一身。 温成悦向前走了一步,他的面色在亮如白昼一般的停车场里被照得更加雪白,他紧紧地咬着牙关,额角的青筋暴起,整个人陷入极大的愤怒中以至于一句话也说不出。 曾遇刚刚颤巍巍地爬起来,就被他一把揪住领口,“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他的声音因为愤怒变得断断续续,像是撕心裂肺挤出的一句话。 他重重一拳砸在曾遇脸上。 温成悦已经丧失理智了。 他被这一拳砸得侧过脸去,觉得胸口中油翻腾的血气,咳嗽了几声,猩红的血液从他口中溢出,他勉强睁开眼睛,看着胡桉从车上走下来。 胡桉一把扶住曾遇,看着温成悦,他的脸逐渐清晰起来,她感到有一秒很煎熬,又很心虚,好在这情绪十分短暂,她的心渐渐清凉起来,在心里反复对自己说,眼前这个人和我毫无关系了,我们已经分手了。 她在心里一遍一遍重复这句话,直到自己能麻木着一张脸面对温成悦。 温成悦见她出来,揪着曾遇的手一松,曾遇整个人软踏踏的倒下来,好在胡桉扶了一把,不然他会像一滩烂泥一样躺倒在地上。 温成悦目光紧紧锁定在胡桉身上,直直愣愣的看着他,愣愣的站了好一会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他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好像被撕裂,脑中有一个大锤子在一下一下敲打他的神经,“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胡桉看着他,说不出任何话来,只能听到曾遇一下一下疼得倒吸冷气。 她才说,“算我求你了,行吗,不要再执着了。”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是一片清明。 “我们早就完了。”一张口,才发现自己声音嘶哑低沉的可怕。 温成悦往后倒退了两步,仿佛她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他眼中有什么破碎了,他整个人都快要碎成一片一片,然后就此死在这里。 “你和他早就勾搭在一起了是吗,你只是找个借口甩掉我。”他耗尽了全身力气才问出这句话。 他颤抖着低下头去,回避着胡桉的表情,他怕看到胡桉一脸决绝的对他说,“没错。”他忽然后悔问出这句话来,他一点也不想听到胡桉的回答,他宁愿一厢情愿的自欺欺人。 他眼角又开始泛红,只觉得自己又要流下泪来。他不想一而再再而叁的让胡桉看到他这幅软弱的样子,慌忙用袖子抹掉。 他红着眼睛,在心底恶狠狠的骂自己,有什么好哭的,你还是不是男人。 胡桉的声音又近又远的传过来,“温成悦,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和你再在一起让我觉得对不起我自己,我在你身上费了那么大劲儿,忙活了半天,最终发现自己是一个跳梁小丑。” “离开你以后我发现我可以活得更好,我还可以去爱别的人,世界上不是只有你温成悦一个人会对我好。” 不要再说了,求求你不要再说下去了。 温成悦垂着头在心里默念,他没有一刻比现在更希望自己是个聋子。 “你说谎……”他无力的辩驳着。 可是胡桉的声音还是清晰的传过来。 “温成悦,我今天没有说任何一句气话,那天我打你是我气得狠了,这件事是我做得不对。可是我和你说分手不是玩笑话,也不是赌气。我们两个也是真的不合适,虽然一开始我感觉到你心里对我并不是毫无保留,可是我坚信我那么爱你,对你那么好,总有一天能牢牢住在你心里。可是我错了,如果故事的一开始就是谎言,那么故事的结局不论怎么努力都不会好了。” 曾遇一只眼睛肿得老高,他正艰难的维持着自己的清醒。 “没有我,你还可以去找其他女孩,送她们粉玫瑰和满天星,带他们吃麻辣烫,和她们去看日落。我,只能陪你到这里了。过去的两年,虽然我分不清那些是真实哪些是谎言,可是毕竟那些日子是快乐的,谢谢你陪我走过的这段时光。” “以后我们还是不要见面了吧,我不管同谁在一起,都与你无关了,你如今样子,很难看。” 胡桉给温成悦判了死刑。 -- 第三十五章 曾遇被打成了轻微脑震荡,一只眼睛肿得老高,只能勉强睁开一条缝。额角更是肿起了一个大包,紫红的发亮,整张脸可谓是五彩缤纷,色彩斑斓。 他此刻正使劲地转动着眼珠子去看门口 。 胡桉气喘吁吁跑进来,看着他一脸血斑,不忍得转过脸去说,“住院费能不能你自己先付一下,我现在身上没有那么多钱。” 曾遇的目光落在一旁的西装外套上,胡桉变走过去翻了翻兜,果然找到他的钱包。 “直接刷……没有密码。”曾遇艰难的说。 胡桉捏着那张卡,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只看着自己的脚尖。 曾遇想露出一个微笑,可惜他一动嘴角面部就撕裂般疼痛,只好赶紧又变成面无表情的样子,但是语气和煦地对胡桉说,“你放心,我的医药费不会问你要的。” 胡桉还是深深垂着头,过了半晌才抬起来,她望着曾遇的眼睛里盈满了局促,还有一点点泪光,她声音很虚,丝毫没有刚刚在停车场与温成悦对峙的勇气,她说,“可不可以…….” 她停顿了一下。 深呼吸。 才又开口。 “温成悦他不该打人,这件事我也有错,是我们两人之间的事害你无辜被打,医药费你放心,我会让温成悦来承担。” 曾遇静静看着胡桉,等她把话说完。 “他太冲动了,他此刻也肯定在后悔,我一定会想法子让他向你道歉,医药费也全部由他来赔偿。” “可不可以……可不可以请你不要追究他。你肯定比我更知道他的家庭有多么严格,而且他马上就要毕业,不能出大差错的…..对不起,我知道我的请求很无理,我也没资格说这些。” 她看着曾遇,终于没出息得落下泪了。 她一面拿手胡乱的擦着一面说,“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叫你开车到青林湾,不然也不会被他看见,你伤成这个样子,我还让你不要追究…..”她哭的打嗝。 温成悦因为在地下停车场打人现在还在警局里拘留,还在等着曾遇的伤情报告。 曾遇看了她半晌,笑了一笑,牵动了脸部肌肉,扭曲成一个奇怪的表情。 最终温成悦在当天晚上凌晨就被放了出来。 夜风有些凉,吹乱了他的头发,他抬头看着朦胧的月光,临近八月十五的月亮又圆又大,像一个玉盘悬挂在夜空。 他打开手机看了下时间,此刻是凌晨叁点叁十分。 距离日出还有叁个小时。 他还身处在黑夜里,像一只孤魂野鬼,在大街上游荡。 他看到二十四小时便利店门口的台阶上坐着一个女孩子,她浑身都湿漉漉的,好像被大雨淋透了,可是今天是个大晴天,所以夜空上也星星点点,是个晴朗的夜晚,哪里来的大雨能把她淋湿呢。 她将脸埋在双臂中,好像睡着了,又好像在哭泣。 而他愣愣地站在马路对面,看着这个缩成一团的女孩,他想要迈步走过去,一辆大卡车忽然疾驰而过,打断了他的脚步。 有一个男孩从他看不到的另一边小跑过来,蹲在那女孩面前,将一只手伸出来托住她因为瞌睡而一点一点下垂的头,温柔而专注的看着她。 温成悦站在马路对面,却不知为什么把他们的神色看得一清二楚,她们之间的交谈也能听到。 女孩醒了,她抬起头来,缓缓睁开的双眼里是一片干枯的空洞,在看到男孩的时候亮起了小小一簇火光。 她亲昵地用脸颊在男孩手心里蹭了蹭,像小猫咪一样讨好着他。 男孩嘴角弯起一个浅浅的微笑。 他看着两人站起,牵着手一直向前走,女生踩着男生的影子,一蹦一跳的。 她嘴里嘟嘟囔囔,男生便耐心地附耳去听。 他听不到。 那男生好像也听不到。 他就这样看着两人牵着手,等行人灯亮起,穿过了马路。 他们向温成悦迎面走来。 越走越近。 他们近在咫尺。 他先看清了女生的脸,是胡桉。 男生的脸却依然模糊一片,似乎笼罩着一团雾气。 他努力瞪大着酸涩的眼睛,在黑夜中借着昏黄的路灯去辨认着。 男孩面前的一团雾气逐渐消散,露出一张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 是曾遇。 可是行为举止又那么像自己,这些回忆也是他同胡桉的回忆。 两人与他擦肩而过。 他转过身去,看到两人紧紧交握的手,牵得那么紧。 他晕晕乎乎的想,当时自己有这样紧紧牵住胡桉的手吗。 好像没有,也好像有,他记不清了。 他想喊住胡桉,告诉她她身边那个男子不是自己,是别的人。 胡桉,你回头看看我。 我在你身后啊。 你牵住的那个人不是我。 可是无论他怎么声嘶力竭,胡桉都没有回头,他们就这样越走越远。 越走越远。 直到与黑夜完全融为一体。 昏黄的路灯旁围绕着一群飞蛾,不知疲倦得围着那簇炙热的光晕飞翔,最终一头撞向那簇火光。 忽然刮起一阵狂风,伴随着急雨。天幕被撕扯了一个大洞,乌云张牙舞爪的来了。 他只穿了单薄的一件短袖,此时冻得哆嗦,雨水冰冷刺骨,风更如刀子一般挂在他裸露的皮肤上。 “好冷……好冷……”他只能蜷缩在一起,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双臂。 温舒航看着躺在床上像一只虾米一样蜷缩着的温成悦,他的口中胡乱讲着话,逻辑不清,破碎凌乱。他此刻像被噩梦魇住了,泪水在脸上淌得乱七八糟,嘴唇也是一片惨白,此刻因为干裂正渗出丝丝血迹来。 他拿起一只棉签,沾湿了一点温水,轻轻擦在温成悦干裂的嘴唇上。 而温成悦还在喃喃不清的说着什么。 他附耳去听。 他不知道这个从小没经历过任何风雨被全家人捧在手心爱惜得如眼珠一般的弟弟梦到了什么,他只知道他在经历一场盛大的心碎。 他在说,“不要走……” 他在说,“我哪里不如他,你说,我改……..” 他在说,“我错了……….” 他在说,胡桉,别走,别走。 -- 第三十六章 áíρο①㈧.©οℳ 指针转了一圈又一圈,太阳雷打不动的东升西落,夏去秋来,四季更迭。 胡桉养的一盆栀子花却只开了一季,就彻底凋零枯萎了。 她蹲在花盆前,苦苦思索究竟为什么自己把这盆花养死了,明明有按时浇水,晒太阳,松土。 她得不出结果,只好把这盆再也发不出新芽的栀子花扔掉了。 可能这盆花只能陪伴她这一个季节吧,这也没什么大不了,她如此想着。便打算再去花市看看有没有其他好养活的绿植。 可当她走进花市,看着琳琅满目的各种植物,却只能闻到扑鼻的栀子花香。 胡桉看着一盆盆长着白色玲珑小花的植物,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红着眼圈走了。身后卖花的花匠还追着喊了几句,“姑娘,我家的栀子花品种很好的。”щóó⑬.⒞óⅯ(woo13.com) 胡桉鬼使神差的坐上了四十五路公交车,投了两个币,开始漫无目的的随着这趟公交围着这所城市打转。 她拖着腮看着车窗外的风景,这是她长大的城市,可是她从来没有好好留意过每一条街道,每一处景色。此刻随着公交线路,那些关于她在这个城市生活痕迹的记忆才慢慢浮现。 那家咖啡店,是她高中的时候休息日经常去的场所,她通常会点一大杯美式,一边温书一边喝。 这个公园,是她很小的时候盛菱和胡志林带她来的。她还记得那时候家庭幸福美满,自己一只手牵着妈妈,一只手牵着爸爸,蹦蹦跳跳的走在他们中间。盛菱一边说她没有女孩子的样,一边又笑着宠溺的看着她。 那家公园里有一个经常吹肥皂水泡泡的小哥哥,八岁的胡桉还走过去问他,“哥哥,可以让我吹一下吗?”那哥哥将东西递给她,小胡桉欢天喜地地接了,对着刷子卯足了气吹了一大口,却只吹出来小小一个泡泡。她皱着眉头将刷子递给了小哥哥,瘪着嘴。小哥哥看她皱巴巴像包子一样的脸,噗嗤一下笑出声,将刷子塞到肥皂水桶里涮了几下再拿出来,随便在空气里划了几下,变有一连串泡泡飘飘悠悠的飞出来。 一大片七彩的泡泡将胡桉围住,她开心的手舞足蹈。那时候的胡桉一向喜欢这样的东西,梦幻却无法触碰的泡泡,灿烂却短暂易逝的烟花。在盛菱离开她后,胡桉也依旧喜欢这些东西。她每年跨年夜会一个人去港口看烟花,在广场公园看到有小孩子们吹泡泡的时候还是会驻足。 可是,如果她知道她人生里所有的美好和幸福都如烟花和泡泡一样转瞬即逝,她会告诉曾经的自己,不要去喜欢这样的东西,不要去贪恋这片刻的美丽,这对于她漫长的人生来说,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秒钟。 她最终在市中心下了车,两条腿像不受控制一样朝着青林湾走去。 门口的保安已经换了一波,她如今没有门禁卡,恐怕会被拒之门外。 可是那保安看了她两眼,便说道,“胡小姐吧,您有阵子没回来了。”一面说着,一面给她打开了门。 胡桉惊讶地瞪大了双眼问,“你怎么认识我?” 保安笑着说,“您以为我是吃白饭的,这的每一处住户我们都必须要记住的,更何况您是3号楼的住户,一共就七八户人,我们全值班室都记得清楚呢。” 胡桉点点头,溜溜达达走了进去,心想着不愧是青林湾的安保,连每一处住户都记得清清楚楚。 3号楼下停着一辆大卡车,不知道是谁在搬家,几个工人正上上下下的往外搬着东西。 胡桉看到一个极为眼熟的茶几,那是她与温成悦在二手市场买的,造型十分特别,目前现有的市面上也只有几个,撞款的可能性十分之低。胡桉眯起眼睛去看,茶几的玻璃桌面上有很大一片裂痕,那是她与温成悦分手时用杯子砸的。 原来是温成悦要搬家了。 她远远看见有个熟悉的身影从楼里走出来,下意识脚步一动就躲在了大卡车的一侧,悄悄伸出头来看。 只见是郑明涵正推着两个行李箱出来,工人忙不迭的上去帮忙,郑明涵说着,“轻拿轻放,轻拿轻放。” 她正躲在卡车的另一侧,心脏砰砰狂跳着,庆幸是工人来搬行李而不是郑明涵。这时,有个声音忽然出现在她耳畔,“小姐,可以麻烦你让一下吗?” 胡桉吓了一大跳,措不及防转过头去,只见是一个工人搬着一只大花瓶,而她正好挡在狭窄过道的另一侧。 她一面说着不好意思一面闪开了身子。胡桉微微定了定神,心里暗暗笑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才拔脚准备走,谁知一回头就看到郑明涵站在她身后,幽幽的望着她。 -- 第三十七章 胡桉一下子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吭哧了半天没说出一句话,僵硬地和他打了个招呼。 “你来干嘛?”郑明涵抱着双臂,没好气道。“看到我发的微信了吧,现在回来看看是不是真的换锁了?” 胡桉只觉得自己口袋里的钥匙正在发烫,像一块灼热的烙铁一般。 她像机器人一样干巴巴的从口袋里把钥匙掏出来,僵硬的递给郑明涵说,“你帮我还给他吧。不用换锁这么麻烦。”然后又补了一句,“我没配新的,你也知道这钥匙都是芯片植入的。” 郑明涵没有接,就这样看着胡桉伸着胳膊僵硬在那里。 胡桉只觉得自己的脸面被扔在地上被人用脚踩,愤怒的瞪了郑明涵一眼,将钥匙轻巧的丢到他脚边,“钥匙我给你了,爱要不要。”说完,抬脚就要走。 郑明涵在她身后嚷嚷着,“这些家具成悦说全部都不要了。因为你用过。” 胡桉的脚步停顿了一下。 郑明涵继续嚷嚷,“你知道刚刚在楼上收拾屋子的时候成悦和我说什么吗。他说,好聚好散,他做到了。” 胡桉停住脚步,转过身看着郑明涵,他向着胡桉的方向快走了几步又停在了她的两米之外。 “你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胡桉冷笑着,“不论温成悦说什么还是他要干什么与我有什么关系吗。” 郑明涵接道,“对,是与你无关了,我说这些是想告诉你不要以为温成悦会一直为你要死要活,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你不过是他一段失败的感情,浪费了他的时间和感情,所以他才觉得这么伤心。” “作为他大学里第一个哥们,见证了你们的开始到结束。胡桉,我一开始果然没看错你,你就是一个玩弄感情的骗子,兴致来了逗两下,自己累了转身就走。” 胡桉怒极反笑道,“你懂个屁…..”话还没说完就又被郑明涵抢白,“是,我是不知道为什么你死乞白赖要和他分手,但成悦对你有多好多上心相信不只有我一个人看在眼里,我们大家所有人都看在眼里。胡桉,你扪心自问,你感受不到成悦对你的真心吗?你不知道他之前为了帮你爸,拉着脸去求了多少人,找了多少关系,但是这毕竟是个大案子,无论他家在北原有多么手眼通天都伸不到这里。当时你爸的判决下来,他在我家抱头痛哭说自己是个废物,说自己无能保护不了你。” 胡桉被这些话刺得往后退了一步,郑明涵还在咄咄逼人,“你更不会知道他为了和你结婚费了多大的劲,不惜和家里闹掰,他所有生活来源全都被停,他妈在北原气得要与他断绝关系。可是这些他都不在乎,他只是一个劲儿的跟我说你现在只有他,他一定要陪你走下去。” 胡桉有些站不住,她双腿发软,只觉得下一秒就要跌坐在地上。 “可是你呢,你是怎么回报他的爱?在大庭广众之下伤害他,与他的好兄弟搞在一起。后来你还做什么了胡桉,你自己好好想想。温成悦打了那男的,你还咄咄逼人的往他伤口上撒盐,天天在楼下堵他逼着他去给你那相好赔礼道歉。这些可都是我亲眼所见,你每天都去医院照顾那个男的,在温成悦面前给他喂苹果。胡桉,人不是没有情感的,你需要给他一个时间来接受这个事实吧,可是你没有,你是一刀一刀往他心口上扎。他那段时间的状态我相信你也不感兴趣,我看了都心疼的要死。胡桉,你狠心起来真的很可怕,没有你这么做事的。好聚好散不是这个散法。” 郑明涵忽然一下住了口,他快速的撇了一下楼门口,只见一个穿湖蓝色卫衣的男生抱着一个纸箱子正走出来。 郑明涵的声音从愤慨变得毫无感情,他看着胡桉说,“你走吧,别让他看见你,你们的事情到此为止吧。” 胡桉艰难地挪动着自己的脖子,看向温成悦所在的方向。他比上一次见面更加消瘦了,那件湖蓝色卫衣空空荡荡的套在他身上,他脚步虚浮,像一阵风一样飘飘忽忽的走出来。 她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在郑明涵面前哭出来,也来不及对郑明涵说一句话或者去看他的表情,匆匆忙忙一转身就跑了。 -- 第三十八章 那是胡桉最后一次见到温成悦,相距不过几米,可是温成悦没有看见她。或许他看见了,只是装作没有看到的样子。 两年后胡桉再次遇见温成悦,温成悦依然没有看到她。 他那穿着湖蓝色卫衣的样子倒映在胡桉的眼睛里,投射在她的大脑,余留了一个浅浅的、虚幻的倒影,像是一团雾,又像是缥缈的烟云,一触就散了。 胡桉便再也没有碰触过这团雾,任由它在脑海里漂浮着,久而久之,因为脑子里的事情太多了,那团雾气便不知道消散到那里去了。 这两年她得到温成悦的消息也不过是同学间杂谈的两叁句,这叁个字会让她在原地怔上两叁秒,然后若无其事的笑笑继续准备刷着招兼职的广告。 她再也没有联系过曾遇。 那次的酒后失态和后续的事情让她无法还有脸面面对曾遇,她无法忘记医院病房里,曾遇头发花白的爷爷看着自己的孙子沉默的叹息,还有他看向胡桉那犀利而复杂的眼神。胡桉只能垂着头站在角落,一遍一遍的说对不起。 曾遇还笑着和她说,没有关系。 可是他越是一副大度宽容的样子,胡桉便越觉得抬不起头。 她再也没有心力去经历更多这样的人和事,她只是一叶小舟,已经不能惊起任何风浪。 所以她在曾遇出院的时候,带了一捧鲜花。她将那束鲜花塞到曾遇怀里,然后退后几步深深鞠了一躬。 曾遇抱着那束鲜花,竟然有几分手足无措起来,他一向对于各种人和事都能游刃有余,此刻却有些慌张,把花塞到助理的手上就一把扶住了胡桉。 “你不需要这样胡桉,这不是你的错,我说了很多遍,你不要自责。” 胡桉还是深深弯着腰,她捏住了曾遇扶着她肩膀的手,慢慢说道,“你先听我说。” 她停顿了一秒,又说,“你先听我说。” 曾遇还在说,“你先起来。” “把你伤成这样样子,卷入我们之间的事,最终我还求你私了这件事,真的很抱歉。”胡桉打断了他,又说道,“害你住院,耽误你工作,这件事还被你爷爷知道了,这一些我很愧疚。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弥补了。我能做的我已经尽力了。”说完,她才慢慢抬起头来,眼里是一片盈然的泪光。 曾遇哑然,摇了摇头说,“我不想再听到你的道歉,胡桉,我不会怪你。” 胡桉看着他,一颗泪从眼中滚落,“可是我只能跟你说抱歉。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让我疲惫的抬不起头来……” 她还没有说完,曾遇就笑了笑,恢复成他一如既往的样子,情绪完美的没有一丝缝隙,好整以暇的看着她说,“我懂了。胡桉,等你调整好心情,在此之前,我不会再去打扰你的生活。” 胡桉觉得难过,那种难过是没办法形容的,连哭都没有办法缓解。 斯嘉丽说过,明天又是新的一天。这句话现在变成了胡桉的布洛芬,她每一天觉得走不下去的时候都会想一想,即使她在不停地失去,即使她陷入沼泽,一无所有,她还是会努力站起来。 这招总是对胡桉很管用,慢慢的,她已经分不清自己是忘记了这些痛苦,还是已经被痛苦麻痹。 所以当她那天在咖啡厅里等盛菱的时候,看到了一群戴着A行工作牌的年轻人嘻嘻哈哈的进店时,眼中也毫无波澜,即使自己曾经也该是其中一员。 一个女孩子在柜台前点单,然后一群人嘻嘻哈哈的坐在胡桉身旁的桌子旁等咖啡。其中一个很年轻的男孩拿着小票说道,“诶,怎么多了一杯咖啡啊,小丁,你是不是多点了一杯?” 然后过了两秒接话道,“这摩卡叁倍奶双倍糖是谁点的啊,也太齁了吧。” 有个人说道,“这齁甜的口味应该是温成悦吧,每天都看到他在那不要钱的吃糖。” 众人恍然大悟,起哄道,“啊!小丁,你这是给温成悦买的咖啡!还特意多点一杯,很了解他的口味嘛。” 那个姓丁的女孩子背对着胡桉,娇嗔着夺过了那张单子说,“今天我请大家,别再八卦啦。”说着,他们的咖啡已经做好了,一群人又嬉笑打闹着出去了。 胡桉只瞥了一眼那女孩的背影,只见她脚踩着一双叁厘米的小猫跟,特有的设计让胡桉一眼就知道它的牌子,那是她十八岁的时候自己攒了好久的钱买的第一双高跟鞋的牌子。 那女孩扎着一个马尾,黑色的发丝在空中晃动着,划出一道俏皮的弧线。 **************** 胡桉最后一苦.....她快熬出头了 -- 第三十九章 áíρο①㈧.ⅽοⅿ 一大清早,胡桉就接到了一家公司的个人面试通知。 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自己在那场群面的表现可以说平平无奇,微不足道,她甚至不会期望面试官记起自己的水平。 这突如其来的喜悦冲淡了她偶遇前男友的尴尬和愤怒。 她一边叼着牙刷一边隆起头发,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 虽然在梦里痛哭了一场,陈旧结痂的伤疤有被重重的戳了一下,她此刻看起来依旧生机勃勃,眼神明亮。 她是无论在哪里的夹缝都能好好活着的胡桉。 生活怎么也锤不死她。 她用冷水冲了一把脸,冰冰凉凉的水拍打在面颊,打湿了她额前的发丝。 胡桉狠狠揉了一把脸,抬起头来。 此刻温成悦还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回味胡桉昨天对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 他的手机一直在涌入信息,他烦躁得将手机扔在了地上,哐当一声吓坏了从门缝里偷偷溜进来的咖啡豆。 咖啡豆是一只暹罗猫, 是两年前的那个夏天从卓杨家里抱出来的。那时是温成悦人生最灰暗的时刻,他每天浑浑噩噩如行尸走肉,卓杨看不下去,强行塞了一只猫给他,其美名曰让他感受温暖感受爱。щóó13.⒞óⅯ(woo13.com) “这是我家猫下的小崽子,送不出去了,你赶紧挑一只带走。” 温成悦怔怔地看着那一窝刚出生还没睁开眼的小猫,他们都挤成一团依偎在大猫身边。卓杨拿起一个小奶瓶凑近一只小猫,小猫乖乖张开嘴,伸出粉红色的小小舌头一下一下舔着奶嘴,还发出奶声奶气的喵喵叫唤着。 他指着那只正在喝奶的小猫说,就是这只了。 他给这只小猫取名为咖啡豆,从此成为了一名光荣的铲屎官。 咖啡豆与他形影不离,他去加拿大也办理了繁杂的手续只为了带咖啡豆去。他爱惜咖啡豆如自己的孩子,他的社交账号上全都是咖啡豆的照片,从此便多了一个猫奴的光荣称号。 温成悦把自己完全裹在被子里,这种闷热让他透不过气,他闭起眼,胡桉从他面前离开孱弱的身影在脑中挥之不去。 他逐渐感到窒息。 他又要陷入这个名叫胡桉的沼泽。 就在他快要无意识的用被子把自己蒙死的时候,门铃响了。 他瞬间撩开被子,大口的呼吸着,满脸都是不知是因为憋气而流出生理性的泪水还是因为别的原因流的泪水。 他急促地咳嗽了两声,起身去开门。 是丁泽雪站在门外,她穿着一身白色蕾丝的连衣裙,手里拎着一袋早餐。 她晃了晃手里的粥笑道,“不请我进去吗。” 温成悦默然,侧过身让她进来,只见她再自然不过的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拖鞋。 温成悦皱眉,劈手夺过了那双拖鞋说,“你穿另一双。”然后弯腰拿出了另外一双。 丁泽雪僵硬了一秒,换上了温成悦给她的那双拖鞋,然后走到餐桌前,一边打开袋子一边说,“你还没吃早饭吧,我买了粥,排了好久的队。” 温成悦不可置否的点点头,帮着她从袋子里将食物一样一样拿出来。 他端出了一碗粥,看着粥碗上面的几个字,措不及防的手一抖,将滚烫的粥都泼在了自己手上。 那是胡桉最喜欢的一家南城小馆,招牌是肠粉和状元及第粥。但胡桉最喜欢他们家的鱼片粥,滚烫鲜嫩的鱼肉配上一点点姜丝,清清淡淡塞上一点葱丝和薄脆,从前胡桉总是一大清早就拉着他跑到城郊那家火爆全城的粥铺排队,只为了一碗粥。 温成悦见胡桉如此喜欢,便问北原做粥很好的大厨要了做法,苦练了一段时间,最后味道竟然与那家小馆的味道相差无几,因为做法很繁杂,所以每次温成悦都要准备很久。 丁泽雪拿了几张纸巾替他擦手,他还怔怔的在原地发呆。手被烫得通红也好像没有知觉一般。 丁泽雪与他说了好几句话他才反应过来,将自己的手一下抽回来,说,“没有什么大碍,我去冲个冷水就好。” 他转身进了厨房,丁泽雪亦步亦趋的跟过来。 “你到底怎么了,大早上就魂不守舍的。” 他背对着丁泽雪,哗啦啦的水流顺着他烫的通红的手腕流入水池,温成悦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水流了一会,他才一把关上水龙头,回过头漫不经心的睇了一眼立在冰箱旁的丁泽雪说,“你今天做什么来,就是为了来给我送早餐?” ******************* 终于进入现在进行时!沉重压抑的回忆终于过去了 -- 第四十章 他一面说着一面面无表情的从丁泽雪身边走过,拿出一张纸擦着手。 温成悦冷不丁冒出的这句话让丁泽雪僵硬在哪里,有一瞬间下不来台,她觉得此刻温成悦虽然在她身边一米的距离,却好像楚河汉界那样泾渭分明。 温成悦舀齐一勺粥,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喝了下去。丁泽雪见他慢条斯理的吃着早餐,也坐到他对面,也开始吃。 丁泽雪咽下一口粥说,“今天你哥哥要来申城,你不去接他吗?” 温成悦懒洋洋的抬起眼皮,瞥了她一眼,“你什么时候和我哥关系这么好了。” 丁泽雪顿了一顿,小心翼翼的问,“你不开心我和你哥走的近?” 温成悦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丁泽雪慢慢绽开一个微小的笑意,却听他说道,“那你去接他吧,让他把你送回家。” 说完,他正好也吃完了,一碗粥见底,他拿起纸巾擦擦嘴看着丁泽雪,“你在申城呆的时间够久了。” 丁泽雪的笑意僵在脸上,“你不和我一起走?” 温成悦眼睛瞥到了别处,他说,“我不走了。”他的目光落到了一旁的玻璃茶几上,那是胡桉和他一起挑的,上面是一道一道玻璃裂痕,是那天胡桉歇斯底里时用花瓶砸出的裂痕。 这家里的每一处都充斥着陌生有熟悉的记忆。在两年前那次几乎将他挫骨扬灰自尊尽碎的痛苦后,他将这栋房子里所有与胡桉有关的家具全部都换掉了,想用这个办法让他早日从苦海中脱离。 可是他错了。 在他看着这栋房子一点一点变得空旷的时候,他觉得自己也变得空空荡荡,像一个大破布口袋,软趴趴得摊在那里。 他开始惊慌失措的打电话,夺门而出,将那些被他当做垃圾一样低价处理甚至已经扔掉的家具一样一样的找回来。 还有那张一直被他摆在床头的照片,上面是胡桉的睡颜。那张照片也在那天吵架时被胡桉撕得粉碎,胡桉一扬手,照片的碎末纷纷扬扬地撒在屋里,他无论怎么拼凑,都始终少一块,无法变成原来的样子。 等他的目光再聚焦在丁泽雪的脸上时,只见她像小兔子一样红着一双眼盯着他。 他只觉得疲惫极了,低声问她,“怎么了?” 丁泽雪见温成悦态度温和了,抽泣了一下鼻子,将脸扭过去闷闷说了一句,“好。” 温成悦沉吟了一下,看了她一眼,又很快收回视线。 两年前,温成悦还是不能死心就这样从申城离开,可是他找不到任何理由说服自己继续留在这里。他忽然想到之前自己托人去找的A行实习,这样就可以短暂的在这里继续留一段时间,他还可以继续窥探胡桉的生活,留在有她的城市。 他在那时认识的丁泽雪。甚至谈不上认识,只是模糊记得有个女孩经常给他送咖啡。 虽然他一次也没有喝过。 后来才知道,原来丁泽雪的父母与他父母是关系很好的朋友,平常走动也很频繁。 在一次饭局上,他看着对面坐着慢条斯理吃东西的女孩,听着母亲在他耳边念叨了一堆,他只记住了她叫小雪。 他母亲跟他说,你是不是忘了小雪了,你们中学时候在温哥华见过几次,当时你总拉着人家的手妹妹长妹妹短的叫着。 可是温成悦一点也想不起来,他向来对与自己无关的人毫不上心,虽然嘴上叫的亲热,实则一点也没把人放在心里。 那时候他如行尸走肉一般,对任何任何事物都提不起兴趣,只抬起头看了一眼就垂下去了。他知道丁泽雪就在对面期期艾艾的看着他,他大脑还剩的一丝理智告诉他不要让女孩下不来台,可是他还是耷拉着脑袋,连一句话都没有说。 他母亲只好笑笑说,“这孩子心情不好,不用理他。” 其实根本用不着她说这样一句话,那时北原的上流阶层谁不知道温成悦为了一个女孩与家里闹得天翻地覆,最终整日在家里郁郁寡欢。从来不对他说重话的温建宇见他颓唐的样子也被气得痛心疾首,大骂道,“你真令我丢脸,我们家怎么出了你这样任性的废物。” 对于这些曾经他觉得能刺死人一样的话语,如今对他来说不过是一根小小的针扎在已经千疮百孔的心上,不痛也不痒。 温建宇见他油盐不进的样子更是怒不可赦,气得颤颤巍巍,横眉怒目,“你看看你,为了一个女孩把自己搞成什么样子,丢不丢人?!你搞得那些事情别以为能瞒天过海,幸好那女孩有自知之明和你分手,不然你别以为我不会出手管你!” 说着,头一转怒视着温舒航,“你一个做哥哥的,任由着弟弟胡闹!他不懂事你也不懂事,还帮着他偷户口本,还嫌不够添乱是吧!” 温舒航连声称是,给温建宇倒了杯水给他拍胸口顺气。 温成悦母亲也在一旁说,“小悦,你不要执迷不悟了,你不知道这段时间你给我们添了多少麻烦。那女孩,叫胡桉是吧,首先说她的家世,你应该也知道了,是万万不可能的。她妈妈….” 温母还没说完,就被温成悦不耐烦的打断了。他“咣当”一下从椅子上站起,大声说,“求求您别再说了。” 温建宇见他顶嘴,怒极了,站起身来一掌挥过去,将温成悦整个人打得跌倒在地上。 温成悦觉得左脸颊又热又烫,嘴角好像有温热的液体流下来,可是他竟然感受不到一丝疼痛。 他在地上趴了很久,才有力气慢慢站起来。 他捂着面颊,垂着眸子说,“给我点时间。” “给我点时间,我会忘了她。”他抬起眼睛,目光却不知道聚焦到哪里,可能是天边的云彩,或者是窗外书上叽叽喳喳的雀儿。 那天的饭局僵硬又尴尬,好在有温舒航左右逢源,将丁泽雪的父母哄的笑眯眯得合不拢嘴,看着英俊挺拔的温舒航俨然一副好女婿的模样。 可是丁泽雪的眼睛只盯着温成悦。 在最后两家道别的时候,丁泽雪慢悠悠的走上来,眼睛亮亮的看着他,问道,“温成悦,你下周飞多伦多吧,我也是,你周几走?” 温成悦说,“我是下周叁。” 丁泽雪一脸欣喜说道,“我也是!下午叁点对吧,真巧!” 温成悦淡淡的嗯了一声。 温母还在一旁说,“真巧,那你们互留一个联系方式,那天你们正好一起走,互相搭个伴。” 丁泽雪听着,一双手就去抓温成悦的胳膊,却不想他脸色大变得躲开了她的手,只有她的指尖划过他的手背。 温成悦全身都僵硬了,他控制不住的干呕起来。 她被温成悦这个动作吓得瞬间僵硬在那里,脸涨得通红,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温舒航一个健步冲过来,揽住了温成悦的肩膀匆匆对着丁泽雪说了一句,“对不住,不是因为你,别往心里去。”就带着他匆匆去了包厢里的厕所。 温成悦仿佛将要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他其实没吃多少东西,呕出的全是清水和胃酸。 等他整理好一切从盥洗室里出来,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打捞上来一样,湿漉漉的,脸色惨白,一双漆黑的眼睛看向丁泽雪,有点渗人,他向丁泽雪绽开一个虚弱的微笑,说“对不起,我最近状态不好,你不要见怪。” 丁泽雪见他这样,惊惧地摆摆手,看向一旁面色不虞的温家父母,一句要不要带他去医院在嘴边绕了几绕,最后还是没说出来,只讪讪说了句,“没关系。” -- 第四十一章 胡桉抬头看着眼前这栋拔地而起的高楼,林立在众多高耸如云的大厦之间,大面积的玻璃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目的光芒,叫人不敢直视。 烈日当头,她穿着一身正装,脚上踩着的是自己十八岁买的第一双高跟鞋,脚下是她小小的影子。 好久都没有这么紧张过了。胡桉深呼吸了一下,平复了自己因为紧张而有些失控的心跳,推开旋转门走了进去。 当她端坐在面试官的对面时,心脏依然在砰砰的狂跳。胡桉紧握着拳,身体崩的紧紧的。 面试官是一位看起来很严厉的女经理,她靠在一张巨大的旋转椅上,桌子上放着的就是胡桉的简历。她涂着大红色丹蔻的手指一下一下轻轻的敲击着桌面,一双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胡桉。 胡桉攥紧了拳头,迎上了她颇有几分犀利的目光,露出一个她曾经在家里练习了千百遍的微笑,在西餐厅打工时,她也常常用这样的微笑去面对顾客。 那位自称May的面试官问了她几个问题,全部在她的准备范围之内,胡桉虽然看起来还是有几分紧张,可是也算对答如流。 当她看到May终于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时,她心中的紧张才散去几分,紧攥着手也慢慢松开了。 这时May说,“胡桉,我之前听说过你。” 这句话让胡桉措不及防,望向May的眼睛露出几分愕然。 “曾遇是我的朋友,我听他讲过你,他一直说你是个很聪明很优秀很特别的女孩,我如今一见,果然是这样的。” 胡桉呼吸一窒,刚刚松开的拳头又紧紧的攥了起来。 May见她面露紧张,笑着说,“你不要担心,我有我自己的判断,你是个很优秀的女孩,我不会去因为其他什么人说什么话就对你有预判。我给你这个机会也不是因为曾遇,他对你来这里完全不知情。” “你需要一个机会,你值得一个好的机会。”最后May笑着和她说,她看向胡桉的眼神里有毫不掩饰的欣赏。 胡桉感觉到久违的开心,她有些抑制不住的雀跃,像个傻子一样蹦蹦跳跳着出了那栋严肃和冷冰冰的大厦。 路边正好有个做棉花糖的老爷爷,推着叁轮车慢悠悠的走。胡桉踩着高跟鞋轻快的走过去,花了五块钱买了一支草莓味的棉花糖。 棉花糖像一团粉红色的云,被胡桉举在手里,丝丝香甜萦绕在她鼻尖。 她咬了一口,整张脸都沾上了糖粒,口间是绵软的甜蜜。 胡桉举着棉花糖,走到公交车站一边刷手机一边吃棉花糖。她专注于手中的棉花糖,沉浸在自己内心的小小喜悦中,一边看着那些五花八门的新闻一边喜滋滋的轻轻摇晃着脑袋。 也不知怎么得,她鬼使神差的抬了头随便往右边扫了一眼,就这一眼就叫她看到了温成悦那辆白色的大G,嚣张跋扈的趴在路边,上面被贴了一张罚单。 那车的车牌号她记得牢固,0810,包含了他们两个的生日月份。 当时胡桉被感动的一塌糊涂,一直把这个当做两人直接独有的一份浪漫。胡桉原本还在唏嘘,没想到一个穿着时髦的女孩子走向了这辆车,她手里抱着一袋东西,纸袋上的标志是不远的一个进口超市的标志,她一把将贴在车窗的罚单撕了下来,焦躁地跺了跺脚然后开始用另一只手开始艰难的拨电话。 丁泽雪将温成悦的电话打了一遍又一遍,始终没人接。她有些怨气又有些不解,温成悦明明只是要取个文件,怎么比她去超市还要久。 胡桉仔细一瞧,正是那个破她一身奶茶的女孩,一副青春靓丽的模样,黑色的长发柔软的披在肩膀上。 她剩下的那几分唏嘘也变成了自嘲,那个0810的车牌此刻让她觉得刺目的可笑。 胡桉收回视线,开始专心致志的刷手机,她开始看海市的租房信息,因为刚刚May说海市那边的分公司正巧空出一个位子,比申城的职位要高一些,问胡桉有没有意向去海市发展。 胡桉当然愿意。 她忙不迭的答应了。天知道她有多想离开这个令她无法呼吸的地方,这座城市里现在再也没有能绊住她的事情,她也没有任何留恋。 她迫不及待得想离开,离开盛菱,离开那些乱七八糟的破事,离开那个老破小的房子,离开那些反复刺痛她的回忆。 她等的公交车到了,胡桉没有再去看那辆车,径直上了公交。 胡桉只看到了温成悦的那辆车,却没看到近在咫尺的温成悦。 他就站在胡桉的斜后方,呆呆的站了好久。手机在他手里一直不停地震动,他一副仿若未闻的样子。 胡桉今天穿了一身职业正装,包臀的半裙勾勒出她姣好的身材,一双纤细得过分的腿下面踩着一双高跟鞋,当年黑色的长发如今被她染成栗棕色。这样窈窕又有几分成熟的胡桉是他从没见过的,可是她微微有些摇头晃脑的样子又是那么的熟悉,温成悦知道,此刻她心情一定不错。 温成悦用了好大力气才克制住自己走向胡桉的脚步,生生止步于公交站的广告牌后面,就这样看着胡桉默默吃吃着那支棉花糖。棉花糖沾在她面颊上,融化成轻薄的糖霜,他看着胡桉掏出一张纸巾使劲得擦了擦脸,将那一片皮肤擦的通红。 他看到胡桉抬起头看见他的车,但是他站的角度正巧看不到胡桉的表情。温成悦就像被钉在了原地,动也动不了,就这样看着胡桉上了公交车,绝尘而去。 -- 第四十二章 áíρο①㈧.©οℳ 这是温成悦时隔半年再次见到温舒航,丁泽雪欢天喜地的迎上去,亲亲热热的拉住温舒航的手叫着哥哥。 温舒航则是微微皱着眉,不留痕迹的将胳膊从她怀里抽出来,上下打量了一下懒洋洋坐在餐桌前的温成悦。 上次他见到的温成悦还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整个人状态还有些迷糊,也厌食得厉害。如今看着倒是正常了许多,人也没有那么苍白消瘦,甚至还能主动笑着叫他一声哥。 这间餐厅是温成悦订的,他对申城比较熟悉,又知道温舒航口味一向挑剔,就选了市中心这家私房菜。 温舒航喝了一口丝瓜汤不由得夸赞道,“好鲜美。”然后对温成悦说了句,“餐厅选的不错。” 温成悦恍若未闻,只低头喝汤。丁泽雪见状又哈哈的打圆场道,“舒航哥你这次来申城谈项目呆多久啊,我也没有什么事,可以好好陪你逛逛申城。”щóó⑬.⒞óⅯ(woo13.com) 这时,服务生正好端着一道青豆虾仁过来。温成悦瞳孔微缩了一下,他记得这是他带胡桉第一次来这间餐厅点的菜,翠绿的青豆中散落着一个个晶莹剔透的虾仁。胡桉第一次吃就大呼好吃。 他夹了一筷子,还是熟悉的味道。然后抬眼就看到丁泽雪体贴的为温舒航成了一勺青豆虾仁放在他碟子中。 “不麻烦了,我在申城这几天会很忙,行程都很满。”温舒航一边吃着虾仁一边说着,瞥了一眼神游九天的温成悦:“倒是你,多久没回北原看过外祖母了,从温哥华回来就一头扎在这里,爸那边可已经给你倒计时了。” 温成悦闷头喝汤,说了句,“过段时间我回去看看,别催我。” 温舒航诧异道,“你还想拖?你到底在这里忙什么,之后还要回来?” 因为胡桉。 温成悦在心里无声的说。只要一想到这个名字,他的心里就变成既甜蜜又哀伤。同学聚会上看着胡桉像一只炸毛的小老虎一样冲他张牙舞爪,他就感觉自己灰白色的世界又慢慢被渲染上了色彩。 他最终没有说话,只埋下头默默吃饭。 一顿饭在无言的沉默中结束,饶是丁泽雪怎样活跃气氛,温舒航还有些客套的礼貌答复,而温成悦则保持着令人窒息的缄默。 因为温舒航此次是商务出差,带了司机来。温舒航上车的时候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温成悦,转过头对丁泽雪说,“我帮你订票,下周同我一起走。”语气温和却隐隐透着强硬的意味,是他一贯的说话方式。丁泽雪还来不及说什么,他就坐进了车里。 温成悦开车送丁泽雪回她的住处,一面开车一面说,“对不起。” 丁泽雪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面部表情,她快要绷不住自己逐渐向下的嘴角和濡湿的眼眶。 温成悦没有看她,沉默了一会说,“小雪,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想必叔叔阿姨也不会愿意。” 丁泽雪终于控制不住自己已经强忍到酸涩的眼眶,崩溃般的大哭起来,“温成悦,你怎么变了,我们讲好的,你陪我过完二十二岁生日!”她从来没有这样失态过,一直都是一丝不苟的保持完美的状态,可是却在自己最心爱的男人面前哭得如同一个得不到糖吃的孩子。 正巧是一个漫长的红灯,温成悦踩住了刹车,看着一望无际的红艳艳一片车灯,说,“我累了,不想陪你玩了,你还小,你爸妈不会想让你和我这样的烂人沾上关系。” 她哭得打嗝,“怎么会是玩玩!怎么会是玩!我好不容易等到你有些能接受我,可以让我碰你,站到了你身边的位置,我等了那么多年,如今你回国了就跟我说这一切都不作数了?!” 红灯结束了,前面的车辆开始缓慢的挪动。 温成悦的脸隐藏在一般黑暗中,瞧不清他的神色。 “小雪,我不想把话说绝。” 丁泽雪一下子止住了哭泣,她听出温成悦已经不耐烦了,如果她再哭哭啼啼恐怕非但引不起他的怜惜恐怕还会弄巧成拙。 她沉默着攥紧了包带,也沉下声音说,“不可能,我不会走。” 温成悦缓慢的开着车,轻轻的说,“我知道你很享受游走在我和我哥之间,这一年我相信你也过的很开心。叔叔阿姨本来看中的就是温舒航,如果你真的喜欢他,不用考虑我的感受。” “把这样一个我强塞给你,本来就不公平。”他淡淡的说着。 -- 第四十三章 这话一出,直接把丁泽雪砸晕了。 她瞠目结舌地看着温成悦,两人就这样静默了几秒。在一个红灯的时候,她直接打开了车门,外面瞬间连绵不绝的响起了刺耳的鸣笛声和叫骂声。 丁泽雪不管不顾,头也不回的疾奔而去。 温成悦也不知道自己怎样回到了家。一开门,咖啡豆就喵喵的摇着尾巴迎上来。咖啡豆和别的高冷的猫不同,总是爱粘着温成悦,将头贴在他手心里蹭来蹭去,或者躺在地上露出肚皮让温成悦挠一挠。 他开了一个猫罐头倒在咖啡豆的饭盆里,咖啡豆果然被香气吸引,不再跟着他喵喵的讨着宠爱,一头闷进饭盆里。 温成悦掏出手机,看着那条一年前他发的那张和丁泽雪在一起的合照。照片里是他抱着只比一个巴掌大些的咖啡豆,丁泽雪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着咖啡豆的头,她看着礼貌大方,可是眼神里有掩饰不住的笑意。 这张照片是温舒航给拍的,他极会拍照,光线和人物情感的都选的极好。温建宇见了都说,拍的真好,俊男靓女,很和谐。丁泽雪听了也很开心,喜上眉梢,还拿手指轻轻戳了戳正在逗弄咖啡豆的温成悦,在他耳畔说,“你瞧,你爸都说咱俩般配。” 温成悦依旧逗猫,也没抬头,默默的哦了一声。 只听到温舒航淡淡的说,“那不如你俩凑合一下。” 温成悦愕然的抬起头,看着正低着头摆弄相机的温舒航,他的一半脸在阴影里,看不清楚神色。 而丁泽雪脸涨得通红,一双手不知道何处安放,眼神胡乱飘忽着。温建宇倒是笑呵呵,责怪却带着笑意的说,“温舒航,怎么说话呢,怎么能叫凑合。” 然后又说,“你们年轻人不要当真我们的面随意开玩笑,我们这些长辈会当真的。”说完,意味深长的瞥了一眼温成悦,背着手走了。 就这样,两家都以为他们两个谈起了恋爱,一家欢天喜地,一家则是笑意僵硬在脸上,只能干巴巴说着,“好啊,好事。” 在此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两人都没有明面上提起这件事,维持着这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直到丁泽雪二十一岁生日,他母亲早早就撺掇他给丁泽雪准备生日宴,见他一副冥顽不灵的样子只好叫温舒航去筹办。 温舒航果然件件事情都办的体面周到,他以温成悦的名义给丁泽雪举办了盛大的游艇轰趴,游艇上摆满了从法国空运过来的鲜花,一切华美的像是一场幻梦,而丁泽雪像是众星捧月般的公主一样徐徐走出来,看着这一切满眼都是感动。 其实在场所有的人心如明镜一般,温成悦现在不过是一个空壳子,连逢场作戏都懒得演,又怎么会费尽心思准备这样的惊喜,此刻更是连面都不露,不知道窝在哪个角落厌烦着这样的觥筹交错。 他们猜的都没错。 温成悦此刻正趴在甲板的护栏上吹着海风,天空上绽放着温舒航为丁泽雪燃起的烟花,一朵一朵,盛大而绚烂,炸裂在漆黑的夜空上,只有一瞬的美丽。 他张开口像自己对自己说些什么,海风措不及防灌进他嘴里,又冷又急,还带有一丝咸苦。 他被呛的弯腰咳嗽起来。 温舒航正站在丁泽雪身边,陪着她和宾客们打招呼。两人穿着一黑一白,面上都带着和煦温柔的微笑,俊男靓女极为般配。丁泽雪父母也立在一旁笑呵呵的看着这一温馨场面,来得宾客有人误会两人在一起也只是笑呵呵的不做解释。 丁泽雪带着寿星的小皇冠,被一众男男女女拥簇在中心,温成悦此刻才出现,为她点起了蜡烛,说了句,“许愿吧。” 丁泽雪双手合十,看着跳动的烛火闭上了眼睛。过了几十秒,她睁开眼睛,却没有吹灭蜡烛,而是一步一步缓缓走到此刻已经站在人群中的温成悦面前。 此刻丁泽雪父母的脸瞬间拉了下来,咬牙切齿的看着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女儿,又看了一眼温舒航,只见他正在看手机。 丁泽雪微微抬起头瞧着他,眼里盛满了稀碎的光,期待从那里流露出来。 她说,“我想把我的生日愿望说出来。” 温成悦只能说,“把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她微微歪着头看着他,“我相信你会帮我实现的。”周围有几个她的小姐妹也在起哄。 温成悦抿了一下唇,说,“你说。” 她说,“我想送你一份礼物。” 听到这话,温成悦不知为什么呼吸急促起来,他脑中嗡嗡作响,手也紧紧的攥了起来。周围的人和场景都在渐渐模糊,他此刻不是在游艇上,而是回到了申大女生宿舍楼下。 丁泽雪的眼睛迎上他有些失焦的眼神,绽放出一个丁香花一般小小的微笑,指着自己说道,“这个礼物,你要吗?” 她说的中气十足,声音很大很响亮,周围的男男女女直接炸开锅,气氛直接飙到顶点。 温成悦只觉得心里溢满了酸涩,一颗心皱巴巴的像一颗话梅一样被扔进了酸柑汁中。 他张了几次口,都没有发出声音来。 丁泽雪刚刚的勇气仿佛已经用完,此刻低着头不敢看他,就这样等着他的回应。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周围起哄的大家都逐渐沉默下来。场面安静到令人尴尬。 温舒航皱着眉头看着,正想要走过来。 丁泽雪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双手紧张不安的拧着自己的裙摆,眼睛看着自己的高跟鞋尖,上面硕大的方钻扣在夜里闪耀着绚丽的光彩。 她的视线渐渐模糊。 在一滴泪挂在眼眶摇摇欲坠的时候,只听到对面那人说,“明年生日,我陪你。” 他只许诺了一个生日,这话叫人摸不着头脑,这时人群中有人高喊了一声,“恭喜恭喜!”其余人也跟着鼓掌祝福起来。 远处的温舒航看着温成悦,微微摇了摇头,转身进了船舱。 此刻正巧天空炸开一朵接着一朵的烟花,给这场景更渲染了几分感动。丁泽雪直接挽住他的胳膊,笑容却有几分腼腆羞涩。 丁泽雪父母的脸色也不好看起来,在人群中找了一圈温舒航没有找到,冷哼一声也进了船舱。 温成悦和丁泽雪被年轻的男男女女拥簇着,身边是络绎不绝的掌声口哨声和祝福。而他僵硬着身子,面上带着自嘲的笑意,目光飘的很远,不知道那尽头到底是哪里。 -- 第四十四章 温成悦将朋友圈里的那条动态删除了。果然不出所料,过了几分钟,郑明涵就开始狂轰滥炸般的给他发信息。 绕来绕去也不过绕着弯的问他,是不是又分手了,是不是又被甩了。 温成悦嗤笑了一声,懒洋洋的回了一个字。 嗯。 回完随即把手机丢开,任凭响多少次都不去理会了。 他将在卧室门口正探头探脑的咖啡豆一把捞起来,挠着它的下巴。咖啡豆舒服的眯起了眼睛,尾巴也开心的摇晃起来。 胡桉将小屋里的东西一样一样打包好,将厨房、客厅和卧室都收拾的整整齐齐,茶几也擦得锃光瓦亮。 这两年来她的东西少的可怜,一只叁十寸的行李箱就能装下全部。 窗外淅淅沥沥的下着秋雨,雨滴拍打在窗前的那颗梧桐树上,引起滴滴哒哒一片声响。 胡桉撑着一把黑伞出了门,倒了两趟地铁叁趟公交,才到了申城郊区的监狱。 今天是她去看胡志林的日子。 上一次见面还是在半年以前了。她倾家荡产请的律师配她从监狱出来后就寸步不离的跟着她一直到胡桉楼下。那一面令胡桉印象深刻,她每每想起就仿佛能听到自己皮肉撕裂开来的声音。 胡志林戴着手铐的手一直在颤抖,整个人像是脱了层皮,瘦弱的几乎要立不起来,要不是他叫了胡桉一声囡囡,胡桉几乎要认不出这是她父亲。 那律师叹息道,“见不了多少面了。 胡桉则是沉默了一路没说话,她知道自己父亲此刻已经是穷途末路,再无回旋的余地了。这件事情当初闹得再大,不过也就变成地方新闻台新闻稿件上的寥寥数语,一个家庭的痛苦和绝望最终淹没在人海里,了无踪迹。 而她甚至连痛苦的权利都没有。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父亲逐渐远去。 这次去探望,监狱长隐晦的暗示了胡桉这几本上是最后一面。胡桉在来的路上已经给自己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但是在听到那句话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捂着嘴哭了。 当她隔着玻璃看向穿着囚服已经风烛残年的胡志林,更是泣不成声,哭得抬不起头。 胡志林还是如从前两次探望时一样,一言不发,只面带微笑的看着胡桉。胡桉哭了一阵,颤抖着握紧听筒说道,“爸爸,我要走了,去海市,或许我不会再回来了。” 胡志林望向她的目光带有了一丝欣慰,两年来第一次开口对她说,“桉桉,忘了从前的所有事情,包括我和你妈,重新好好生活。”说完,就把听筒放下,示意狱警将他带走。 胡桉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声爸,扑在玻璃上看着胡志林戴着手铐穿着囚服佝偻的背影,泪水淌了满脸。 她知道,这是今生最后一面了。 生离,死别,都叫她体会了。 完┊整┊无┇漏┊章┊节:Xτfгεε壹.cΟм(xtfree1.com) -- 第四十五章 áíρο①㈧.©οℳ 秋天一向是胡桉讨厌的季节,因为她总会害上各种各样的小病。 在胡桉一把鼻涕一把泪,咳嗽的快要将肺呕出来的时候,May姐有些担忧的递给她一张纸说道,“胡桉,你身体真的可以吗,要不你下周再去报道。” 胡桉一只手接了纸巾一只手去顺自己的胸口,等到那阵急咳过了擦擦嘴抬起头来,“没问题May姐,我就是换机的时候容易生病,平常都壮得跟小牛一样。” May姐放心的点点头,对她说,“我知道你家里有点困难,就上报总部帮你申请了住房补贴,不多,但是应该能减少一些你在海市的租房负担。” 胡桉听到这话,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攥紧了些。 May姐从大理石的办公桌上拿起一包烟,从里面抽了一支,她芊芊十指上抹着刺目的红色,扎眼的颜色与无名指上一枚祖母绿的戒指交相呼应,好一片珠光宝气的艳丽。 她抽出一支,用打火机点燃,袅袅的烟雾顿时迷幻了她的表情,May姐抖来了抖烟灰,看着老老实实坐在不远处沙发的胡桉说,“来一支?”说完才想起胡桉还是个感冒的病人,利落的把一支才点燃的香烟摁灭在烟灰缸里,又对她说了句,“抱歉,忘了你在生病。” 胡桉的航班在凌晨,是一趟红眼航班。 申城距离海市有六七个小时的航程,她正巧可以在飞机上睡一觉。 去海市工作的事情胡桉谁也没有说,直到她完好的坐在了机舱里,才给盛菱发了一条信息。 我去海市工作了,不用担心,我能照顾好自己。 前半句话是通知,后半句话是胡桉觉得只发那七个字太冷冰冰,绞尽脑汁加了那半句。她知道就这样不辞而别盛菱一定会十分不满,等一落地手机恐怕会被她打爆,可是胡桉此刻的心情竟然是轻松而喜悦的。щóó⑬.⒞óⅯ(woo13.com) 她一点儿也不在乎盛菱的想法。从两年前她那通电话开始,胡桉心理上的母亲就已经死掉了,盛菱如今不过是她血缘上甩不掉的羁绊。 乘务长已经开始播报,飞机即将起飞。漂亮的空姐亲切的在她耳畔提醒着扣好安全带,打开遮光板,手机调整成飞行模式。 飞机已经开始滑行,巨大的轰鸣声响起,地上的人逐渐渺小直到再也看不见。胡桉就坐着这趟飞机一头扎进了绵延的夜色里。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这座即使已经凌晨已经灯火明亮的城市,直到窗外是一片无尽的黑夜。 这是胡桉两年之后第一次离开这座城市,她此刻已经想不到任何一点申城让她留恋的地方,那里有她不想去面对的人,她的梦魇和她所有的眼泪。 她现在终于要飞走了,逃离那个囚笼,逃离盛菱,温成悦和胡志林以及所有令她撕心裂肺的人和事,到一个她从未去过的地方,去探索属于她自己的未来。 胡桉闭上了眼,只觉得自己从头到脚都放松了。她此刻像一个劫后余生的人,难以掩饰心中翻涌的喜悦和对新生的憧憬,眼眶湿润起来,她自己知道,这是幸福的落泪。 上一次幸福的泪水还是因为温成悦给她准备的生日惊喜而落。那是他们在一起后,温成悦给胡桉过的第一个生日。 他谈恋爱时总是高调而张扬的,和他平时为人很不相符。就像他自己说的,“因为我想让全世界都知道我爱你啊。” 胡桉生日在十月,那是她少有的没有生病的十月。那阵子媒体铺天盖地的报道百年难得一见的旷世纪流星雨将在本月划过天际,学院里那些本来就追求浪漫或者爱好天文的大学生们摩拳擦掌的满心期待了很久。 胡桉自然也是其中一员,这样转瞬即逝的美丽对她来说最有吸引力,她一直相信只要在流星下虔诚祷告,许过的愿望都会实现。可是等到新闻里预测会有流星雨降落的那天,胡桉同七八个同学早早就爬上了申城一处据说可以观测到流星雨的山,等了五六个小时,只等来一颗流星划破天际。 而胡桉甚至没有抓住许愿的机会,那颗流星就已经坠落。她觉得有一些遗憾,但是也没过多表露,只是摇摇头拽着温成悦的手说,“我们走吧。” 胡桉的生日在十月的尾巴,那是很普通的一天,她早上有一节经济课,所以胡桉在天刚蒙蒙亮就起床了。 那是一节四小时一百二十人的大课,胡桉找了后排一个位子,答了到之后就打算蒙头睡觉。在她睡得昏昏沉沉,梦里自己马上要看清千万大奖彩票的号码时,有人使劲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还有人像小蜜蜂一样在她耳边嗡嗡的说个不停。 胡桉不耐烦的抬起头,脸涨得通红,脸上还有被书压的几道印子,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滑稽。 居然是她左边和右边两个她完全不认识的人在叫她。 他们见胡桉终于醒了,大喜道,“你可太能睡,终于醒了,有人在门口等你,叫你出去呢。” 胡桉半梦半醒的猫着腰,偷偷从后门溜出去了。 门口是温成悦的一个朋友,她都记不清叫什么名字。那男生见她出来说道,“姑奶奶您终于醒了,把您的嘴擦一擦,跟我走,温成悦找你呢。” 胡桉才感觉到自己嘴边湿乎乎的,一时间又羞又气,赶忙拿出纸巾擦了擦,又整理了下她的头发,才跟那男生走了。 那男生一路领着她出了校门,打了一辆出租直奔江畔公园。 胡桉不知道他们到底要搞什么名堂,又或许是她还没完全清醒,就已经被安置在公园的一处长椅上。 她皱着眉,掏出手机正准备给温成悦打电话,只听到不知谁喊了一声,“胡桉,抬头!” 胡桉被这声喊叫吓了一跳,下意识抬头。只见天空上有几架无人机,正在蔚蓝的天幕上嗡嗡的乱飞着。 那几架无人机冲着胡桉的方向一笔一划喷出一个一个字母。公园里的行人都纷纷拿起手机录像。 有一个小男孩激动的牵着妈妈的手说,“妈妈,这是不是happy birthday!” 有几个年轻的女孩激动的叫道,“这是给女朋友庆生吗,还是在求婚啊,太浪漫了吧!” 胡桉捂住了嘴,只觉得自己全身都在颤抖,眼里都是激动而溢出的泪花。她的心也像是被这些云朵裹住了,然后柔软的陷落在湛蓝的天幕里。 然后她回头,迎上了温成悦那一对璀璨的眼睛,那眼中倒映出小小一个自己,那眼里只有自己。 胡桉二十岁,她收到了温成悦为她在整片天空写下的表白。 那些曾经浓墨重彩的故事,那些姹紫嫣红的瞬间,都通通被她抛在身后。就这样再见吧。 申城的一切。 她微微合上双眼,思绪飘得很远,然后沉沉睡去。 等她醒来,她会看到初升的太阳,天空的破晓,海市温暖的阳光会沐浴着她,她会获得崭新的开始。 最┊新┊无┊错┇章┊节:Xτfгεε壹.cΟм(xtfree1.com) -- 第四十六章 海市的天气并没有胡桉想象的那么温暖,而她几乎是来不及适应那诡辩的天气,就一头扎入了快节奏高强度的工作中。 胡桉脑子活络,嘴也甜,此刻更是刻意存了几分像要快速融入新环境的心思,所以几天就已经把部门同事和要几个经常打交道的部门同事上上下下认了个遍。 胡桉入职的这间公司名叫行睿投资,是本土数一数二的金融机构,全公司人数几百,其中海市办公室就有一百人,规模已经算风投公司中很大的了。 这次加上她一个有五个新员工入职,胡桉不是这一批新员工里年级最小的,还有一个才刚刚本科毕业二十二岁的男生,名叫岳沉杉,胡桉当时看到他一脸稚气的样子内心十分惊讶,本来以为以自己这样的履历背景以及是擦着行睿的最低底线,实在没想到还有一个比自己 条件更差的。 胡桉自己在心里唏嘘了一下行睿魔幻的招人标准,加速了手上收拾东西的速度。现在已经快要一点,办公室里的人才陆陆续续离开工位去吃午餐。胡桉此刻饿得前胸贴后背,只希望快点吃点美食来慰藉自己疲惫的大脑。 几个新员工成群结伴的来到胡桉部门的办公室门口,笑着说几个新员工一起吃午餐增进一下感情。胡桉扫视了一圈,发现只有叁个人站在门口,没有那个年龄最小的男生。 她心中了然,状似无意的问了一句,“难道岳沉杉比我下班还晚?他们老大不会不放他们吃午饭吧。” 有个年龄稍大一些被大家称为梦梦姐的女生笑了笑说,“据说他早上刚被他们老大骂了,现在肯定没心思和我们吃午餐,我们就没叫他。” 胡桉惊讶的啊了一声,另一个女生还来不及等她说些什么就拉着她的胳膊说,“走吧,听说楼下那间餐厅的咖喱饭特别好吃,现在再不去午休时间都要过啦。” 胡桉心中猜的没错,岳沉杉果然被其余几个新入职的员工暗暗针对了。他们建的微信群也没有他,每次吃饭也没有叫他。胡桉有一次因为忘拿钱包匆匆跑上来,路过岳沉杉所在的部门,就往里望了一眼。 只见诺达的办公区,只有岳沉杉一人坐在工位上吃着一份盒饭,桌子上还有一个塑料袋上面写着,“张大娘私房菜 ”。胡桉知道那家外卖,她周末的时候也经常点,一份盒饭叁个菜还送一份汤只要十九块钱,味道也说的过去,在物价颇高的海市可谓是物美价廉。 岳沉杉一抬头就看到立在玻璃门外的胡桉,他冲胡桉笑了笑,表情明朗的没有一丝心情不好的痕迹。 胡桉走了进去,在距离他一张桌子的地方站住问道,“中午这么忙吗?下去和我们一起吃点吧。” 岳沉杉扣上饭盒说,“不啦。”然后抬起下巴说,“这盒饭蛮好吃的,也很便宜,我推荐你也可以试试,还有叁菜一汤呢。” 胡桉哈哈哈的笑了,与他约好明天一起吃这家张大娘私房菜。 可惜胡桉没能履行和岳沉杉的约定。当天下午老大就让胡桉回申城送一份需要盖章签字的紧急文件。 因为订票太紧急,经济舱已经没位置了,人事部给她追加了预算破例订了头等舱,胡桉在下午五点的时候人已经坐到了机舱里。 空姐一脸和煦的对她嘘寒问暖,胡桉却没有什么好心情,她被折腾的很累,只想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只摆摆手说自己没什么需要的。 胡桉系上安全带,拿出手机又回复了几条工作消息,只觉得斜前方站着一个人,直愣愣的立在那里看着她。 -- 第四十七章 胡桉心里咯噔一下,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装着自己没有察觉到的样子,若无其事的梗着脖子刷手机。 那人微微一笑道,“好久不见,胡桉。” 胡桉只好抬头,与曾遇四目相对,干巴巴的笑着,“好久不见,好巧啊。”说完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大大的哈切。 胡桉有点尴尬的掩住嘴,心里像在打鼓一样,正想开口说点什么缓解这尴尬的气氛,只见曾遇已经冲她礼貌一笑道,“你好好休息,我先过去坐了。”他手一指,位置就在胡桉斜后方。 胡桉也赶忙点点头,笑着说“你快去吧。” 这一路的六个小时格外漫长,胡桉如坐针毡,身体里的疲惫和困意都烟消云散。她连去厕所都是绷直着身子让自己尽量做到目不斜视,生怕自己的余光瞟到正目光如炬看着自己的曾遇。 飞机一落地,胡桉就摩拳擦掌的准备跑,她瞅准了时机,假装自己很着急很忙的迅速出了机舱。 胡桉拉着自己小小的行李箱快步疾走,在一个转弯还是被人捏住了手腕。 她一回头,果然是曾遇。 他应该是一路跟着她,此刻也有些气喘吁吁,捏着他的手腕惊愕的问道,“你跑什么?” 他声音有点大,惹得周围一圈人都在看他们。胡桉涨红了脸,试图把自己的手腕抽出来,没想到曾遇并没有用力,她轻轻巧巧就抽出来了。 胡桉抚了抚要划下肩膀的包,“我有急事。” 曾遇微微蹙起眉头:“这么晚了,我送你。” 胡桉连忙摆手说,“不不不,不麻烦了,我叫个车也很快。” 曾遇却不由分说一把从她手里夺过行李箱,大步流星向前走,见胡桉还愣在原地便叫了一声,“还不跟上,不是有急事吗。” 曾遇没有叫司机来,他领着胡桉来到一辆黑色跑车前,所幸那并不是被温成悦砸的那辆车。 他将胡桉的行李箱放进后备箱,见胡桉正在车门前踌躇不知该坐在后面还是前面,便帮胡桉一把拉开了副驾的门。 胡桉就这样又坐上了曾遇发副驾驶位置,她捏着安全带闭了闭眼,平复了一下自己复杂的心情,想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曾遇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的问了一句,“去哪里。” 胡桉报了一家酒店的名字。 此刻已经凌晨,胡桉明天上午才会去公司签字,人事帮她订了公司旁边的一间市中心的酒店,步行只要十分钟就能到。 车上的气氛仿佛凝固了一般,两人都沉默着没有说话。机场距离市中心少说也要一小时的车程,漫长的时间让胡桉觉得更加煎熬起来。 胡桉刚想开口提议要不要听些音乐,就听到曾遇说,“你去海市工作了?” 他语气很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胡桉道,“前段时间刚去的。”说完,又补了一句,“你是去海市出差吗?” 曾遇趁着等红灯的时候扭过头看了她一眼,所答非所问道,“你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胡桉张了张口,过了几秒才感觉到他语气里带一点嬉笑,只觉得自己的不适感降低了很多,慢慢放松下来,也回敬道,“你也变帅了好多。” 他们就这样毫无营养的聊了很久,曾遇才说,“我这两年一直在海市,这次回来是家里有点事情,过两天我还得回去,手边还有个案子。” 胡桉挺惊讶,海市算是新一线城市,若论发展还是申城北原这样的大城市首屈一指,曾遇在申城好好的,为什么要去别的城市呢。 她也的确将自己的疑问说了出来。 曾遇说,“一个地儿呆烦了,想换个地方呆呆。但我说过咱俩有缘分吧,不管怎么样总能碰见。” 导航提示道:您已到达目的地。 胡桉一抬眼,果然那座金碧辉煌装修不俗的酒店就在眼前了。她一看表,竟然已经过了一小时。 曾遇将车子停在酒店门口,门童从一侧拉开了副驾驶的门。 胡桉对曾遇道了声谢,正要下车,就听到曾遇喊了她一声。 她扭过头去, 曾遇一手撑在方向盘上,侧过身子对胡桉说,“胡桉,我是个很信命运的人。” 曾遇的脸此刻在光影交接的地方,胡桉看不清他的眼睛,也看不清他的表情,曾遇顿了一顿还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他左侧的车窗被人敲了敲。 曾遇有点疑惑,缓缓把车窗摇下来,竟然是温舒航弯着腰敲他的车窗。 温舒航冲他笑了一笑,说道,“刚刚看到这车牌就知道申城只有你会用,果然是你,好久不见,曾遇。” 说完,他直起了身子,措不及防的看到正从曾遇副驾驶钻出来的胡桉。 胡桉一时间尬在哪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眼前这个男人穿着一袭黑色风衣,站在暖黄的灯光下,面色有些复杂的看着她,眼神还有几分凌厉,叫胡桉浑身不舒服。 她知道,恐怕着又是曾遇的朋友,他一定是误会了。 胡桉欲哭无泪,深夜孤男寡女来酒店,她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她赶忙摆摆手对曾遇说,“我先走啦,谢谢你今天送我。”也不知道曾遇有没有听清,她慌忙甩上了车门,拉起自己的行李箱就往大堂里走。 可是胡桉刚迈进酒店门口,那小门童还在她耳边叨叨着要帮她提箱子,她就看到了站在大堂正直勾勾盯着她的温成悦。 此刻胡桉身处灯火辉煌的酒店大堂,明亮到有些刺目的巨大吊灯就悬挂在她头顶。胡桉浑身僵硬得像个木头人,她不知道此刻自己是什么样的表情,恐怕是变幻莫测,五彩缤纷。 -- 第四十八章 áíρο①㈧.©οℳ 酒店大堂的冷气开得很足,现在还正值深秋的夜晚,胡桉却觉得仿佛在火上炙烤一样,浑身火烧火燎的。 温成悦脸上没什么表情,双手还抄着口袋,只有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胡桉。 胡桉在原地站定了几秒,目不斜视的从他身侧走过去,却听到他低低的说了一句,“你们在一起了?” 那句话很轻很轻,像是温成悦的呢喃,又像是胡桉自己的幻听。 她皱了皱眉,“什么?” “你们在一起了。”这次他声音大了一些,不用于那低低的问句,而是肯定的陈述句。 温成悦的眼睛从她脸上移开,望向不知道哪个地方,目光虚无而没有焦点。 “和你有什么关系。”胡桉甩下这一句话,拉着箱子就梗着脖子往前走,温成悦伸出手想去拉她,却觉得自己的手好像有千斤重,他抬都抬不起来。 他事到如今再也找不出一个像样的理由去和她讲话了,他甚至连伸手拉住她的资格都没有。 胡桉很快就走远了,只留温成悦一人站在一片灯火辉煌里,混沌的望着她的背影。щóó⑬.⒞óⅯ(woo13.com) 温舒航大步流星的走过来,扯住温成悦的胳膊,“要不要在这里住一晚?” 他才发现弟弟的脸色一片惨白,一双漆黑的眸子没有焦点的望着他,整个人摇摇欲坠,强弩之末的样子。 温成悦摇了摇头,甚至还冲他笑了一笑说,“我还是回家吧。” 温舒航瞧他死气沉沉的样子,抓着他胳膊的手更用力了,皱着眉说,“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正常一些?这两年折腾的还不够?” 他想不通到底是什么样的情感能将一个好好的人折磨成这个样子,不过短短两年时间,他弟弟已经变成了一具躯壳,他在温成悦身上找不到一点曾经的样子。 曾遇车上那个女孩子,温舒航曾经在父亲的书桌上看到关于她的资料,私下也曾去申大校园里悄悄看过几次,只是都不如今天这样鲜活生动。 那女孩子是很漂亮的,特别是一双生机勃勃的眼睛,淬着星星点点的笑意。除此之外,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年轻女孩,再无特别之处。 温舒航忽然感到自己手中一空,原来是温成悦抚开了他的手。 温成悦看着他,眼底一片漠然,一字一句的说,“我很好,很正常,你不用天天看着我。”说完,他转身就融入了大片的夜色中。 凌晨两点半,温成悦开着车满城市乱晃。他将车子在环路上开得飞快,所有景色都在两侧疯狂倒退,晚风从大敞着的车窗钻进来,将他的头发吹的乱七八糟。 温成悦只穿了薄薄一件衬衣,被吹得遍体生寒。 他还记得在这座大桥上,他曾背着醉酒的胡桉一步一个脚印的往前走。胡桉的额头轻轻的蹭着他颈间的皮肤,鼻中口中喷出的热气烧得他浑身上下也灼热起来。 温成悦将车子停在路边,盯了手机很久,还是把电话拨了出去。 胡桉到房间就洗了一个热气腾腾的热水澡,卸下满身的疲惫,连头发也没有吹干就瘫倒在床上昏昏沉沉的睡过去。 她睡得香甜,梦里什么也没有,白茫茫一片,她一个人光着脚在雪地上走,竟然也不觉得冷。 突然天际传来一阵遥远的音乐声,胡桉在梦里抬起来头,只觉得十分熟悉,在哪里听过。那声音越来越大,持续不断,最终把那白茫茫的梦境撕裂。 胡桉挣扎着去摸手机,然后迷迷糊糊的喂了一声。 她只清醒了几秒,见没有人回答,便又沉入梦乡。 温成悦在电话那头听着胡桉软软糯糯的呢喃,发觉自己手背上竟然有一滴水。 他屏住呼吸没敢说话,就这样过了几秒,听筒里传来平稳的呼吸声。 胡桉睡着了。 温成悦像捧着珍宝一般捧着手机,痴痴的看了很久,知道手机锁屏,他借着路灯的光,从手机的黑屏里看到自己,原来他的眼泪淌了一脸。 -- 第四十九章 áíρο①㈧.©οℳ 胡桉是被冻醒的,她湿着的头发洇湿了一片枕头。 她挣扎着去摸手机,却发现手机已经没电关机了。胡桉赶忙将手机充上电,看了眼时间,看到才六点半的时候,她长吁了一口气。 她有些摸不着头脑,明明昨天晚上已经冲上电了,为什么现在又没冲上呢。胡桉依稀记得半夜来了一个电话,可她对通话内容毫无印象。 胡桉点开了通话记录,看到是一个陌生号码,通话时长竟然有将近四个小时! 这下她是彻底被震惊得毫无困意。胡桉捧着手机想了想,打算等八点的时候回拨一个电话。 然后这件事情就被她忘在九霄云外,老大在七点的时候给她打了个电话,又交待了一些工作,胡桉一边嗯嗯啊啊的应着,一边飞速的化妆,收拾行李。 最终胡桉是卡着点出门的,所幸酒店距离公司不远,她踩着高跟鞋一路小跑了十几分钟就到了。 顺利拿到领导签字的胡桉心情大好,准备在楼下的咖啡厅吃个早餐再去机场,谁知她刚走进咖啡厅就听到有人在叫她。 “胡桉。” 她浑身一僵,叹了口气,果然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躲是没有用的。щóó⑬.⒞óⅯ(woo13.com) 果然是盛菱。 胡桉规规矩矩叫了声妈。 盛菱没什么好脸色,扑面而来的就是叱责,“你去海市工作怎么也不提前和我说一声,要去工作了才通知我,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你妈。” 胡桉嘟囔了一句,“我在法律上是跟我爸的。” 盛菱没有听见,皱着眉说,“什么?” 胡桉连忙摆手说,“妈,对不起,我觉得我自己能安排好一切,不用你操心。” 盛菱刚想说什么,忽然有个人叫她,“阿姨,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里。” 一个梳着齐耳短发,身材高挑的女孩推开玻璃门冲他们走过来,戴着一副黑色的墨镜,十足的时髦和靓丽。 那女孩摘下墨镜,顺手招呼着咖啡店里的服务生,“凯凯,把我们新烤好的山核桃蛋糕打包几分给盛菱阿姨。” 盛菱脸色闪过一丝不自然,勉强的笑着说,“梓宁,这是你的店?” 段梓宁掩着嘴,一副很惊讶的样子,“您竟然不知道?这间铺子可耗费了我好多心血,我成天在朋友圈打广告呢。”她笑了下又说,“温妮最爱吃我们家的蛋糕了,我这次多打包几分您带回去给她,这样就不会成天吵着要来吃了。” 她说着转头看向胡桉,目光很明显一顿,表情很惊愕的上下打量着她,面色有些复杂的变幻着。 胡桉觉得有些不自在的蹙起了眉,微微侧过身子。 段梓宁见状连忙露出一个礼貌的笑意说,“不好意思,我是看你有些面熟。” 胡桉笑了笑说没事,她此刻也没胃口吃东西了,显然盛菱不想在这个女孩面前说她们是母女关系,就随便找了个借口脱身,匆匆走了。 温成悦与丁泽雪分手的消息果然没瞒得了几天。双发家长的态度可谓是截然不同,丁泽雪父母欢天喜地,觉得女儿终于逃出魔爪。而温建宇的电话则是一个接着一个,不仅打爆温成悦的电话,也快打爆温舒航的电话。 温成悦倒是每通电话都接,隔着电波应付,不管他爸在电话那头怎么样破口大骂都只是淡淡的嗯嗯啊啊的敷衍。 他期间还接了一个来自段梓宁的电话。 段梓宁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久才说,“我见到胡桉了。” 温成悦没有什么力气的弯唇笑了,她是除了郑明涵之外唯一一个敢在他面前频繁提起这个名字的人,事到如今他也不知道到底是这两人喜欢在他面前说,还是他心里渴望听到。 “她和盛菱在我的咖啡厅了,我就碰到了。”段梓宁有些焦虑的舔舔嘴唇,心里打起小鼓,“我一开始没注意到……你别生气。” 温成悦一下从沙发上坐起来,他只觉得脑子里有一根弦崩得紧紧的,捏着电话的力气大了几分,“你说什么了?” 她支支吾吾起来,好久才连成一个句子,“你别生气,我也没说什么,我只说了温妮喜欢吃我家的蛋糕,别的什么都没说。” 温成悦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久,段梓宁被这阵沉默吓得连声道歉,“她不会注意到的,只是一个名字而已。” 他闭了闭眼,身体紧绷着,声音也紧绷着,“不,你不了解她,她心思细腻又敏感…这件事她不可以知道,一辈子都不可以。” “可是你现在有什么立场去瞒着她?那是她妈妈。” 温成悦将脸深深的埋进自己双膝中,深深浅浅的呼吸着,一只手紧紧地攥着裤子,抓出了一片褶皱。 过了良久,他才说,“可是我一看她伤心,就觉得自己难受得要死掉了。” “我在救我自己,梓宁。” 段梓宁说不出话,她知道温成悦已经下定了决心,不管上刀山还是下火海,他都不会让胡桉知道这件事,即使他此刻忘了,他也是胡桉痛苦的根源之一。 -- 第五十章 天气渐渐冷了起来,树叶开始凋零,青林湾中那一排枫树的叶子红彤彤的落了一地。 温成悦坐在卧室的地毯上,项目计划书和各种财务报表散落了一地,电脑也就这样被他放在地上,正闪着幽幽的光。 段梓宁端着一杯咖啡,敲了敲他半掩着的屋门,听到他低低的说了一声进之后才推门走进去。 她眯着眼看了电脑屏幕上几行字说,有些羡慕又有些唏嘘的说,“我一直觉得你们家人都更偏爱你,你瞧瞧,但凡你努力一点,大蛋糕还是会砸在你头上。你信不信,我赌最后你的股份比你哥多!” 温成悦戴着一幅金丝框架的眼镜,此刻微微滑落到鼻尖,他抚了一下眼镜,头也不回的盯着屏幕上的数据。 “你还是别瞎说了,我半点想和我哥争的意思都没有。” 说完,想到了什么,扭头说,“上次我拜托你的事情,还办的了吗?” 段梓宁嘿嘿笑了一声,睨了他一眼,“也就是你求的姑奶奶我,要是别人,甭管送多少东西,这种费劲的事我绝对不会插手的。你放心吧,我上下都打点好了,只要你那宝贝心肝往那几所银行塞简历,稳稳的。” 她一边说一边打量温成悦的脸色,只见他淡淡的嗯了一声,眼角和嘴角都弯起一个若有若无的弧度。段梓宁这才喘口气,心里知道温成悦是开心了。 这时,段梓宁自己的电话响了起来,是手机自带的鸭子叫,嘎嘎的很刺耳。 她看了眼屏幕,竟然是温成悦的母亲。她将手机屏幕伸到温成悦脸前,可是这人连看都不看就将她的手拂了回去。 段梓宁只好连忙接起来。 “宁宁,小悦和你在一起吗?” 段梓宁捧着电话,一双眼瞪着温成悦,满口说着瞎话,“阿姨,真不巧,我今天没见过他。” “这孩子,我给他打了几个电话都没接。” 段梓宁满口瞎话的应付着,这事儿她熟练的已经炉火纯青,在几年前他们还在上大学的时候,两人就经常沆瀣一气,狼狈为奸互相帮忙打掩护骗双方父母。当时温成悦是为了假期不回家陪小女朋友,她也是为了假期不回家在酒吧里一心一意的泡哥哥,两人目的和理由都十分一致。 对面说了句什么,段梓宁游刃有余的笑意僵硬在脸上,她满口说着我知道了我马上联系他然后挂了电话。 温成悦扭过头去,看着段梓宁僵着脸坐在那里,笑着说,“怎么了,太久没接我妈电话把你吓着了?” “你妈说,丁泽雪在惠斯勒滑雪,冲出了滑雪带,现在人在icu。”段梓宁面色苍白,喉咙也很干。 温成悦愣了几秒,拿出手机开始订票。 段梓宁说,“你要干嘛?” “我过去看看。”他只简短的说了几个字。 段梓宁一把摁在他手机上,紧紧地盯着他,“你想过现在过去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吗。丁泽雪的事情会全被赖在你头上,你们已经分手了,你干嘛回去蹚浑水!” 温成悦摇摇头,“我欠她的,迟早得还。” 段梓宁又急又怒道,“你欠她什么了?你什么都不欠她的。温成悦,你要对一个人绝情就绝情到底,收起你那点泛滥的怜香惜玉的心思吧!你要是真的觉得对不起她,那就把一切放下听你爸的和她结婚吧,别一天到晚一副对着前女友情深似海难以忘怀的样子,彼此都能解脱!” 她吼完,迅速沉默下来。 温成悦一言不发,垂着头说,“这些话你想说很久了吧,连你也是这样看我的。” 段梓宁夺门而出,将防盗门砰的一声甩得极响。 温成悦赶到加拿大的时候正是北美时间的凌晨,私人医院里乌压压围了一大片人,他父母和温舒航都在。 温建宇见到他,一言不发的一掌挥来,清脆的巴掌声回荡在空旷的医院长廊里。 温成悦眼前一阵阵发黑,胸口有血气翻涌,他扶住墙壁勉强维持着自己的站立。他哑着嗓子问,“手术结束了吗?” 温舒航穿着一件灰色的羊毛大衣,递给他一张纸巾示意他擦擦嘴。 “手术结束了,颈椎骨折,脑震荡,左腿也粉碎性骨折。这儿——”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开了个大口子。索性人现在没事,但还是要观察几天才能确定脱离危险,转到加护病房去。” 温成悦喃喃的说着,那就好,那就好。 来的路上他想了很久,如果丁泽雪真的出了什么事,他只好将自己的命也赔给她了。 温舒航俯身在他耳边低语道,“丁泽雪的父母和爸妈都很生气,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不要顶撞,不要犟。” 温建宇怒不可赦,让他寸步不离的守在医院照顾丁泽雪直到她醒来为止。丁泽雪的父母更是连看都不愿意看他一眼,只冷哼了一声。 期间段梓宁给他打来一个电话。 他先开口说,对不起。 段梓宁问他,丁泽雪还好吗。 他此刻坐在丁泽雪的病床前,看着她胸口平稳的气氛,低低的说,“已经脱离危险,明天就能转加护病房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两人的呼吸声被深夜的寂静无限放大。 “温成悦,你是知道的,我无论什么时候都站在你这边。” 他低低的嗯了一声。 “你所有需要我帮忙的,我都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惜。” 温成悦除了谢谢,无言以对。 “我知道你没有忘记胡桉,你爱她,这辈子也忘不了,也改不了。你知道你这两年因为那段感情变了多少吗,我不知道胡桉还会不会爱这样的你,一个行尸走肉,每天自我催眠一样的活着。” 段梓宁的声音如炮仗一样,又尖又利的钻进他耳朵里。 “你好不容易好一些了,可是一回国,你又开始放任自己陷入这种状态,我看你甚至还很享受。” 温成悦有些痛苦的闭上了眼,段梓宁说得没错。一回国他就卸下了所有的伪装,他可以肆无忌惮的放任自己沉沦在过去的回忆里,他在温舒航,他父母,已经所有人面前装得已经太累太累,已经快要绷不住而全盘崩溃了。 刚刚丁泽雪的父母眼神如同刀子一样划在他身上,仿佛在无声的说,都是你害得我女儿受折磨,你是罪人。 段梓宁说,“现在丁泽雪出事了,他家里一定会揪着你不放,到时候的场面你能应付的了吗?” 温成悦沉默了几秒才说,“这是我必须要面对的,我逃不了,我不想再让我哥给我收拾烂摊子了。” 段梓宁说,“我想到两个方法,第一个就是这事儿你压根就别管,温舒航一定能替你解决好一切,但是这办法被你否了。” “那第二个呢?” “要不,你试着去爱她,或许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他张着嘴,想了好久才说,“原来你也让我妥协。”说着,他的目光转向窗外的月亮,那是一片冷清的洁白,很遥远的挂在天边。 -- 第五十一章 胡桉忙完了手头的工作,揉揉自己酸胀的双手,正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就看到她对面桌子的Mandy探出头来对她说,“小桉,今天过节吗 。” 胡桉挺疑惑,心想着今天是什么节日她竟然不知道,瞟了一眼手机上的日历,想了好一会今天是什么特殊日子。 Mandy见她愣愣的,笑起来,“笨啊,光棍节啊。” 胡桉恍然大悟,想起来今天有些商家有促销活动,赶紧点开手机想下单一个她垂涎已久的电饭煲。 胡桉领了288的满减红包,愉快的下单了。Mandy见她喜滋滋的样子,说道,“这是有约了?” “没有,没有。”胡桉连忙摆手,规规矩矩答道。 “太好了!就等你这句话。姐姐晚上有个活动,要不要一起来玩一玩。”Mandy的语气十分兴奋,一双眼睛期待的看着她。 “一起来玩一玩嘛,桉桉,你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得多认识些朋友啊。再说我们工作压力这么大,还不能好好放松一下看看帅哥养养眼睛。” 胡桉沉思了一下,觉得Mandy说的不无道理,压抑了这么久,她也想痛快放松一会,就答应了。 胡桉被Mandy领着来到商业街的一间新开业的酒吧,放眼望去,一整片的灯红酒绿、纸醉金迷。 Mandy带着她姗姗来迟,左拐右拐的进了一家包厢,震耳欲聋的音乐刺激着胡桉大脑里的神经,令她双耳都有些微微发麻。 一群年轻的都市男女嬉笑着围坐在一起,人数很平均,显然是特意分配的。 Mandy和胡桉进去就被罚了一杯酒,胡桉喝完一杯,感觉到有些燥热,脸也红彤彤的。 Mandy笑着捅了捅她的腰说,“胡桉,难得出来玩一次,放开点。”然后又附耳低语道,“看上哪个了,我去帮你。” 胡桉真的看了一圈,包厢里灯光昏暗,空气里都涌动着年轻男女荷尔蒙的味道。她笑着摇了摇头,拉着Mandy融入了人群。 人到齐了他们便开始玩游戏,卡牌,比大小,纸巾游戏都玩了个遍。胡桉在比大小游戏中连败几轮,被罚了不少酒。她越喝越上头,越喝越开心起来,赤红着一张脸揪着旁边的人不依不饶的要再来几次。 她只是觉得开心,她已经忘了上次这样肆意的放飞自我是什么时候了。 旁边的男生见她脸红扑扑的,此时微醺,眼里好像有浮光波动,声音也柔柔的,整个人像一只小奶猫一样,他心里是酥软一片,飘飘忽忽的如坠云端一样,不由得也嘿嘿傻笑起来。 “我朋友新店开业,他慷慨大方的决定送我们一组神龙套来感谢我们今天给他暖场子。”组局的那人颇为兴奋的说道。 包厢里的气氛瞬间达到顶点。胡桉浑身燥热,拿着一瓶冰镇的皮筋贴脸,企图凉快一点。她目光灼灼的看着桌子上被倒满金黄液体的酒杯,心里计算着这一杯酒是她多少天的工资。 旁边的小男生还扭捏着想要一个她的联系方式,好不容易轻轻捏住了她放在沙发上的手指,惹得胡桉回过头来看他。 这时,包厢的门又被打开。 有个人走了进来。 组局那男人迎了上去,勾着他的肩膀给大家介绍,“这是我哥们儿曾遇,这家店的老板,我们今天的酒水全部免单,希望大家以后多多捧场,多宣传多支持啊。” 胡桉半醉半醒的抬起头,曾遇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意,眉眼低垂看不清神色,整个人都洋溢着漫不经心,与这迷离虚幻的声色场所完美融为了一体。 不知道是酒精在大脑里做乱,还是此刻暧昧梦幻的气氛,胡桉竟然觉得此刻的曾遇有些迷人,令她的视线竟然无法从曾遇身上移开。 曾遇很快接收到了她的视线,歪着头冲她微微一笑,并不好奇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 他好像一个猎人,站在原地,等着那只小白兔乖乖往网里钻。 **************** 大家对于剧情的讨论我看到了,很感谢大家对这文这么关注。我会根据大家的意见来调整调整剧情的,这是老豆第一篇文,还有很多不足,感谢大家啦 -- 第五十二章 两人的视线交织了一会,胡桉先别开了眼睛。 身旁的小男生还在同她讲话,胡桉脑子昏昏的,眼神迷离地冲着那男生傻笑。 忽然,她感受到身边的沙发凹陷下去,面前男生的笑意忽的一下消失了。 不知怎么回事,本来有些喧闹的气氛顷刻之间安静下来。 胡桉扭过头去,只见曾遇懒洋洋地靠在她身旁的沙发上,见她回头,说道,“玩得开心吗?” 他的脸色在迷离的灯光下一会是紫色,一会是橙色,一会又隐在黑暗里。 胡桉只觉得眼花,她把身子往后倾,几乎要倒在曾遇怀里,却在将将要靠在他手臂的时候挺直了后背。 胡桉凑到曾遇脸前,慢吞吞说道,“开心,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 曾遇的呼吸喷打在她脸上,胡桉闻到不知道是自己还是他身上浓烈的酒气,皱了皱眉,将头缩了回去。 那天酒局的后半段胡桉已经不记得发生什么了,她和大家玩划拳游戏,又喝了几杯,只觉得自己眼皮在打架,只好晕晕乎乎的蜷缩在沙发的一角,没过几分钟就睡过去。 胡桉睡觉很浅,她感受到有人轻轻将她的头放在腿上,然后用手理了理她额角的碎发。胡桉想抬起头看一眼是谁,可惜她的眼皮太过沉重,只好作罢,沉沉的坠入梦乡。 曾遇目光沉沉的看着伏在自己膝上,正酣睡的胡桉,又看了看被她放在桌子上此刻响个不停的电话。 曾遇将手机拿起来,是一串陌生号码,胡桉并没有存名字。他皱眉,不知道是谁这么晚还会给她打电话。 他轻轻推了推胡桉,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道,“胡桉,胡桉,醒醒,你有电话。” 谁知他一推胡桉就醒了,她朦胧的睁开眼,只见曾遇的脸凑的极近,胡桉吓得一秒从沙发上坐起,惊恐地望着曾遇,又看了看自己,只见衣着完好才松了口气。 她的酒已经完全醒了,只有头有些微微胀痛。 胡桉脸有些臊热,曾遇将手机递到她手机,“喏,有人找你。” 又是一个陌生来电。 胡桉摁了接听键,然后走出包厢。 没想到包厢外的音乐声更加震耳欲聋,胡桉对着电话喂了几声,根本听不到对面说什么,她只好对着听筒说,“不好意思,您稍等一下。”然后捂着听筒飞快的跑到厕所去。 厕所的隔音倒是极佳,门一关便是一片寂静。 胡桉走到最里面的一个隔间,才说,“不好意思,我这里太吵了,请问您是?” 听筒那边却没人说活。 “你好?” 没人应答。 “是谁?” 依旧没人说活,只有一些微弱的呼吸声和滋滋的电流声。 胡桉本想立刻挂断电话,可是鬼使神差,她在心里说,再等10秒,如果没人说话她就挂掉。 十。 很安静。 九。 一滴水落下来,胡桉抬头,原来是空调水滴滴哒哒的落下来。 八。 手机电量告急,低电量提示跳了出来。 七。 没人说话。 六。 对方的呼吸节奏有些混乱,有些急促起来。 五。 胡桉的指甲要掐进自己的掌心。 四。 她又“喂”了一声。 叁。 没人应答。 二。 没人应答。 一。 她将已经了然于心的名字轻轻念了出来。 “温成悦。” 电话那边的呼吸声一顿,错乱起来,越来越粗重。 她又沉默了一会,轻声说,“有事吗。” …… “我要挂了。” 那边忽然传来几声刺耳的鸣笛,温成悦终于开口,“你在哪儿呢。” 他的声音很轻,像在梦呓一般。 胡桉皱起眉头说,“你是不是打错电话了。” 电话那头他的声音即刻穿过来,带着满腔的急迫和委屈:“胡桉,桉桉,宝宝…你到底在哪啊。” 胡桉有点匪夷所思,只觉得电话里的温成悦和她之前同学宴上说让她不要忘记彼此好聚好散的温成悦不是一个人。 “你是不是背着我去和别人吃饭了,吃火锅吗?和褚自寒,你不是答应我之后不会再和他单独见面了吗?还是你,你和曾遇?”他喋喋不休的胡言乱语着,说道曾遇这个名字时,顿了一顿,声音有些微微变调。 “……你是不是醉了?”她放缓自己的口气说道。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温成悦闷闷的嗯了一声。 胡桉在心里冷笑,但是她的声音轻轻的,好像一片云:“所以你一直可以喝酒,之前说的都是骗我的,对吗?” 温成悦气息不稳的低声说,“我只骗过你一次…” 他还没说完,就被胡桉掐断了电话。 温成悦坐在车里,两侧的窗户大敞着,呼呼的海风灌了进来将他的头发吹的乱七八糟。他此刻已经开始全身发痒,他的脖子和胸口已经浮现了一大片红斑。 他望着漆黑一片的大海,此刻郑波涛汹涌的卷着凛冽的寒风翻滚着浪花。 他的确只骗过胡桉一次,就是他说的那句,好聚好散,他做到了。这个拙劣的谎言他只能用来在胡桉面前逞强,脆弱而不堪一击到这两年任何一个知道他状态的人都能轻易戳破。 Mandy一行人玩到临近天亮才回家。曾遇执意要送胡桉,胡桉推脱了几番还是拗不过他。 胡桉住在老小区的一条弄堂里,曾遇的车子开不进去,只好停在马路对面。 胡桉探头探脑的看了一阵,鬼鬼祟祟的说,“你看着点路,别被交警抓了。” 曾遇失笑道,“你想什么呢,我没喝酒,我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再说了,这可不止我一条命,我还得对你的生命负责呢。” 胡桉这才放下心来,摆摆手就踏着日出进了弄堂。 她的手机只有微弱的百分之五电量,此刻又响了起来。 依旧是那个陌生号码。 胡桉没去管,可是那电话不依不饶的响,那人好像只有她接了电话才肯罢休。 胡桉接了电话,把楼梯跺得噔噔响,跺了两下才发觉这样扰民,只好把怨气憋在肚子里。 她不耐烦的咬牙切齿,压低声音道,“你有病吗?到底有什么事!” 温成悦听到她的声音鼻子一酸,他闭着眼睛,好像胡桉就在眼前,皱着眉对他说,“你烦不烦呐。”然后将手冲着他一伸,“还不快牵着!” “你和曾遇在一起了吗。”他的声音崩得紧紧的,听起来很冷静。 “关你什么事。” 胡桉正在爬楼梯,一层一层楼梯让她气喘吁吁。 他一张口,低低的哀求便不自觉的从他嘴里溜出来。 “求求你,胡桉,求求你。你别不要我。” 胡桉停住脚步,冷笑道,“酒还没醒? 我劝你把心思多放在你那小女朋友身上,我可没有觊觎别人男朋友的癖好。上次好聚好散还是你提醒我的,我真的要谢谢你又让我清醒一次。” 她说完这一通,电话那头的温成悦沉默下来,他萧瑟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这句话说得很简短,胡桉拿着手机站在原地,心里没由来的一阵窒闷,她觉得温成悦有点不正常,但是她也说不出来到底哪里不对,可能哪里都不对,可是他们上次见面,他看起来还是那么正常。 温成悦又呢喃了着叫她,“胡桉….桉桉…” 然后声音霎时消失了,胡桉看着自己黑屏的手机,原来是没电了。 精┊品┊书┊籍┊收┇藏:Xτfгεε壹.cΟм(xtfree1.com) -- 第五十三章 温成悦看着断掉的电话,上面的通话时间是五分四十秒。 他坐在车里,看了一整晚的大海,还喝了整整一瓶威士忌。温成悦此刻的手还在微微发颤,手机几次从手里滑出去。 浓浓的疲惫感从四肢百骸不断涌了上来,酒精带来的眩晕和无力让他无法打开车门。 他想要去海边走一走,晒一晒太阳。 可是温成悦连扣开门把手的力气都没有,他头晕目眩,喉咙也肿痛到不行。 他的手机却在这时候响了起来,温成悦费力的抬起眼皮。 是温舒航的电话。 他接起,温舒航言简意赅道,“下周外祖母过生日,记得回来。” 温成悦眼神失焦的看着清晨涨潮的海面,初晨的阳光洒在海面上,看起来暖洋洋的。 他淡淡的说,“嗯,知道了。” 温舒航沉默了一瞬,轻轻问道,“你,不想问我些什么吗?” 温成悦半醉半醒的笑了,“你想让我问什么。” 丁泽雪出事后,他被父亲要求寸步不离的守在病房里,手上的所有工作都被转交给温舒航。 段梓宁在那天给他打了个电话,跟他说胡桉好像已经不在申城了,她提前打好招呼的那几家公司胡桉也一家都没有投递简历。 温成悦头上响了一个焦雷一样,他握着电话焦急的在病房里走来走去。 这是胡桉第一次彻底消失在他所触及不到的地方,在他远在加拿大的那两年,他身边还有一个郑明涵能告诉他一些胡桉的近况。 所以当他得知胡桉已经不在申城,不知道去了哪里的时候,温成悦只觉得心脏停跳了几秒,四肢百骸的血液都不再流淌了。 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他从没想过胡桉会离开申城,那所她生活了二十四年的城市。 他人还在世界遥远的另一端,而胡桉在却在那个熟悉的城市消失的无影无踪。温成悦心里没由来的一阵害怕,他怕胡桉真的就这样彻底消失在他生命里,他知道,只要胡桉想,她一定会跑得很远,让他连痕迹都无处可寻。 温成悦站在落地窗前,一反常态的十分焦躁,甚至都没有注意到已经半睁开眼睛望着他的丁泽雪。 披着一件黑色大衣的温舒航推门而入,他的肩膀上还有雨水,他一眼就看到了已经苏醒的丁泽雪,有些诧异道,“你醒了?”然后匆匆走出去叫医生。 那一声将站在窗前发呆的温成悦成功唤醒,他有些僵硬的转过身子,看着病床上正费力望着自己的丁泽雪。 丁泽雪定定的看着他,想要张口说话,却发现喉咙嘶哑,疼痛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温成悦就站在那里看着她,并没有走过来。他刚刚明明是那样急躁,像整个人陷入巨大的恐惧中一样微微发抖着,却在转过身望向她的那一刻沉淀了所有的情绪,好整以暇的站在那里。 那一刻,明明他就站在两米不到的地方,丁泽雪却觉得和自己隔着一道银河。 几个医生和护士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成功截断了两人对视的目光。 丁泽雪的父母同温成悦的父母也赶了过来,有些焦急的询问着医生情况。 她母亲看到女儿虚弱的朝着她笑了一下,终于忍不住痛哭出声。 丁泽雪有些艰难的抬起手臂,张开手,像是想抓住什么一样。 温成悦的母亲将直愣愣站在窗边的温成悦扯过来,推到丁泽雪面前,还有些哽咽的说道,“小雪,好孩子,温成悦在这呢。”又将温成悦垂在身侧僵硬的手臂抓起来,示意他去拉住丁泽雪的手。 可是温成悦的手软塌塌的,整个人像个提线木偶一样,并不主动去拉她的手。 他们的指尖离得很近,只要温成悦伸一下手指,就能触碰上。 可是温成悦没有。 在温建宇忍不住又要大怒的时候,丁泽雪有些费力的张口,使劲的眨了几下眼睛,“舒….舒航哥….”她的声音极度嘶哑,像是被砂纸打磨过一样。 温成悦的母亲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不敢置信的顺着丁泽雪的目光看过去,见她直勾勾地望着,温成悦身后的温舒航。 温成悦将手臂从母亲的手里抽出来,微微侧身,淡漠的对着温舒航说,“哥,她叫你。” 温舒航走到她床前,居高临下的睨着她。 丁泽雪费力的勾住温舒航的一根手指,她喉咙太痛了,能发出的只有气音。 “别,别走…..陪…陪陪我….” 温舒航抬眼看了一眼面色难堪的温建宇,只见他艰难的点了一下头。 温舒航虚虚回握住丁泽雪的手,和煦的笑着说,“好,我陪着你。” -- 第五十四章 在回家的路上,温成悦沉默的侧着头看着窗外匆匆而过的风景,天气很阴冷,窗外是如刀子一般冰冷的秋雨,正噼里啪啦的拍打在车窗上。 温建宇看着他这幅沉默的样子,沉思了一会还是开口道,“小悦,那天爸爸不应该打你,是我太着急了。” 温成悦依旧看着窗外,淡淡的说,“没事的,爸。” 温母还是忍不住,从副驾驶扭着头问道,“小悦,你和妈老实说,小雪是不是和你哥…”她还没说完,就被温建宇呵斥了一声打断了。 然后,他语气和善的说,“小悦,小雪出事这不怪你,都是爸妈当时太着急了,因为你们分手这件事我和你妈还是从小雪的爸妈那里听到的,都是他们的一面之词。但是你是男人,在一段感情里要承担的多些,你还比小雪大几岁,这样分开实在太不体面了。”温建宇一面说,一面观察温成悦的表情,只见他神色淡然,好像在发呆一样。 对于温成悦,他的小儿子,从小就被他格外疼惜一些。他们父子关系在温成悦二十二岁那年急速恶化,因为他阻止了温成悦的胡作非为。温建宇本以为那时按照温成悦的性格,这件事绝不会善罢甘休,却措不及防等到了温成悦放弃。后来他才知道,是那个女孩同温成悦分手了。 然后他的儿子一蹶不振,性格大变,精神也越来越萎靡,他最严重的那段时间碰到异性还会呕吐。温建宇十分心疼,也对温成悦的颓废感到十分痛心,他押着温成悦去看了很多次心理医生,看着他将一片片百忧解和喜普妙吞下去。温建宇不知道那女孩是怎样重创了温成悦,他甚至怀疑胡桉对温成悦进行了非法的精神压迫。 看到丁泽雪出现的时候,他是发自内心的喜悦,他渴望自己儿子能早日恢复正常。他也确实看到温成悦一点点正常起来,但是他对所有人都十分冷淡,好像什么事情都无所谓一样。 温成悦感受到父亲正面色复杂的看着自己,扭过头看着他说,“怎么了?” 温建宇移开目光,说道,“没什么。” 温成悦闭上了眼睛,将头靠在椅背上。 他这几天也不是没有听到一些风言风语,在他们那个圈子里传得有模有样。他们都说是温成悦狠狠伤害了丁泽雪,丁泽雪一个小姑娘承受不住打击所以故意冲出了滑雪道,想要寻死。 丁泽雪从小就滑雪,那家雪场也去了不下百次,怎么就这么巧,在这个时间段出了意外,实在叫人很难不往她失恋这件事情上去联想。据当时同她一起滑雪的朋友说,丁泽雪当天十分消极,面色沉沉的,讲什么笑话都逗不笑她。 他们几个都是常常去滑雪的同伴,上黑色雪道也是很稀疏平常的事。他们是结伴上的黑道,丁泽雪一开始保持和他们齐平的速度,起步也很稳,等到一个转弯处她忽然加速,快速滑过了旗门,那一段很陡峭,坡度也很高,他们一般都不会加速。在又一个右转弯入槽处,丁泽雪整个人冲出了雪道,撞在一旁的树上,在此之前,他们并没有看到丁泽雪有任何刹车的动作。 由此可见,丁泽雪是刻意要寻死。 而温成悦,是那个让她万念俱灰的凶手。 他们终于到了市郊的别墅,温成悦转身想上楼去收拾东西,他刚刚在车上买了一张明天一早回国的机票,他一刻也呆不下去了,他迫切的需要找到胡桉。 他刚转身,就被母亲拉住了手腕。 “小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和爸妈说说。” 温成悦转过身,沉默着摇摇头。 等到温成悦再次踏上申城的土地,他第一件事就是打给段梓宁。 段梓宁告诉他,胡桉在海市。 就在昨天,她还告诉他,曾遇也在海市。并且曾遇一年前就在海市了,胡桉是近期才去的。 听到这个消息,温成悦怔了很久。 海市,好远啊,他们为什么要去这么远的地方。温成悦因为酒精而有些混沌的眼珠转了转,挂掉了温舒航的电话。 这可能是报应吧,温成悦苦笑着。 是他先离开的申城,是他做出一副要重新开始的样子。没人会在原地等他,当初他千方百计想要从痛苦里走出来,早早就逃去了加拿大,等他再回到申城,身边带着一个丁泽雪,他还提醒胡桉不要忘记好聚好散,以此证明,他做到了。 可是真正做到的人是胡桉。她身边有了新的人,他目睹过很多次两人的相处,曾遇眼里对她的欣赏从来不加以掩饰。 两年后,他们终于走到了一起。而温成悦,彻底成为了胡桉生命里一个过客。 温成悦想到这里,攥紧了自己心口的衣服,好像这样能让他有一点力气。 免┊费┇阅┊读:Xτfгεε壹.cΟм(xtfree1.com) -- 第五十五章 áíρο①㈧.©οℳ 胡桉在结束与温成悦的电话后,总觉得心里惴惴不安,七上八下。思来想去了一个小时,便又给他回过去了一个电话,电话嘟嘟的响了足有一分钟,直到提示音响起电话自动挂断。 她看了无人接听的页面怔了几秒,面上忽然火辣辣的烧起来,一时间各种千奇百怪的情绪涌上了心头。她为刚刚为温成悦担心不已的自己感到羞愧,又有被温成悦戏耍了一番的恼羞成怒。 胡桉愤怒的将这个号码拉入了黑名单。 温成悦再次有意识的时候,他睁开眼看着白花花的天花板。天花板上装着明亮到有些刺目的吸顶灯,刺的他眯起了眼睛。 他有些吃力的抬起手,视线转动,才看到斜上方正微微晃动的吊针。站在一旁的小护士见他醒了,迎上来说道,“你可算醒了。” 温成悦迷迷糊糊的问,“我是怎么来这里的?” 小护士一边翻看病例一边说,“先生,你也算是运气好,正巧被海边散步的游客发现了,他们报的警。当时您已经休克了,真的是很凶险。” 温成悦想要起身去谢谢那位救他姓名的好心人,可小护士只笑着告诉他人早就走了。那小护士还忧心忡忡的看了他几眼,踌躇着问需不需要给他做心里疏导。 言下之意是把他这行为判定为自杀行为。 温成悦摇摇头,答道,“我之前不知道我会酒精过敏。”那小护士明显不相信,怀疑的瞥了他几眼才走了。 他身体没什么力气,手腕也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深深的喘了几口气才用没有吊针的那只手去摸手机。 手机被放在床头,此刻已经没电关机,好在床头就有充电线。温成悦费力的扭着身子去捡落到地上的充电线,一不小心差点从病床上翻下去。щóó⑬.⒞óⅯ(woo13.com) 充电线接入手机的那一刻,若干信息和未接来电源源不断的涌出来。 段梓宁因为联系不上他,给他发了很多信息。还有温舒航,他说要与温成悦谈一谈。 有一个电话夹杂在无数未接来电中,平平无奇的一串号码,却让温成悦握着手机呼吸一窒。 是胡桉。 他的手指在这串号码上停留了几秒,最终还是不敢拨出去。 温成悦挂完了点滴,就去办理了出院手续。他去交回执单的时候,与一个牵着小女孩的女人擦肩而过。 小女孩十岁左右的样子,正处在小孩最变扭的时期,貌似正在和她妈妈闹变扭,嘴撅的老高。她见到迎面走过来一个高高瘦瘦的哥哥,穿着一件皱巴巴的衬衣,有一些眼熟,她一抬头正撞上了那人的目光。 “温妮,干什么呢,走快点。”盛菱紧紧的攥着她的手,像要把她往前拖着走一样。 她早就看到了看起来有些邋遢的男人,他们曾在叁年前温建宇的生日宴上见过。 所以她知道,那是温建宇的小儿子,温成悦。 盛菱攥着温妮的手沁出了汗意,她知道温成悦的目光此刻正盘踞在她身上。她一向害怕见到其他的温家人,他们看向她的眼神总是反反复复提醒着盛菱是以什么样不光彩的手段上位的。 盛菱还记得叁年前的盛夏,温建英第一次带着她和温妮来北原温家本家参加他哥哥的生日宴。她心里是极不愿意去的,虽然温建英承认了她,他们也是法律上的夫妻关系,可是她始终记得六年前在温建英父亲的病榻前,老爷子用尽全身力气给她和温建英的一记耳光。 那一记耳光击碎了盛菱的自尊。她向温建英哭喊着自己再也不会踏进温家半步。 后来他们有了温妮。温妮不是私生子,是她盛菱与温建英结为合法夫妻后堂堂正正生下的孩子。她不能让她的宝贝女儿温妮在温家活得抬不起头。所以盛菱鼓起勇气,踏进了北原的温家。 她无法忘记那一天。温成悦的目光像是要把她整个人灼透,他眼睛里的愤怒和震惊已经裹不住,还是温舒航笑着将他拉过去打了圆场。 温建英还在一旁干巴巴的笑着说,“舒航,小悦,叫叁婶。” 温舒航笑着叫了一声,“盛阿姨。” 明明是盛夏的室外庭院,太阳火辣辣的炙烤着地面,盛菱却感觉到阵阵寒冷。 那天她像一个木偶人一样坐在主桌上,食不知味的吃着那些那些山珍海味,忽然想到几年前在一间老房子里,她炖了一锅海带排骨汤,坐在餐桌前等丈夫和女儿回家。楼道里有噔噔的脚步声,夹杂着女儿的大笑声,盛菱听到后擦了擦手立起身去开门,女儿的脸冻的红扑扑的,眼睛亮晶晶的叫了她一声妈妈。 她笑着回应,桉桉。 “什么?”身侧的温建英听到她在呢喃,俯身问道。 “没什么。”盛菱回过神来。 坐在对面的温成悦嗤笑了一声,淡淡的说了一句我吃好了,便立起身离席了。 那时候温妮不过五六岁,见到两个帅气的大哥哥便颠颠地跑过去要抱抱,温成悦便把她抱起来,像举着一个布娃娃一样举得老高。他盯着温妮的脸看了几秒,对她说了句,“你长得真丑。”说完,将温妮放到地上,转身走开了。 温妮在原地愣了几秒,大哭着奔进盛菱怀里。 盛菱摇了摇头,想把这些噩梦般的回忆清除出脑海。她紧紧的拉着温妮,那是她此刻唯一的依靠。 “盛阿姨。”温成悦靠在墙边,叫住了盛菱。他看着盛菱全身僵硬的站在那里,看着她拉着温妮的那只手微微颤抖,看着她慢慢转过身来,假装错愕的看着他。 “原来是小悦,你怎么在这里。” ********************** 抱歉大家久等了,我回来了。谢谢大家的等待QAQ -- 第五十六章 温成悦噙着一丝淡淡的微笑,看不出什么情绪的望着她。 “过敏了,来打吊针”他指了指自己贴着止血绷带的手“阿姨呢。” “哦小悦你要注意身体,我来这里看一个朋友。”盛菱有些语无伦次,拉着温妮就要走,刚转过身,又想起什么对着温成悦说了句“替我向你爸妈还有温舒航问好。” 温成悦看着盛菱放下这两句话后牵着自己的小女儿头也不回地疾步而去,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逐。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盛菱和温妮,直到她们拐弯消失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胡桉这夜睡得不好,她梦见了她小时候。 刚上小学的她背着一个半人高的芭比娃娃粉色书包蹦蹦跶跶地从校园里跑出来,与她同行的小伙伴扑进了一早等在校门口的奶奶怀里。而胡桉没人来接,只能自己背着大书包慢慢往家走。 小区里面熟的阿姨对她说,“桉桉,你妈又没来接你啊。” “你妈也真是的,就这么放心你这么小的孩子自己回家。” 胡桉委屈地向盛菱哭诉了这件事,她当时正躺在床上打围巾,听到这件事手上的活停了一下,歪着头看了胡桉一会,又看了看挂在墙上的全家福,口气冷淡地说,“胡桉,你已经上学了,你要学会长大。” 醒了的胡桉冷淡的盯着天花板,她想起盛菱手里打的那条墨绿色的围巾,最后没有系到她的脖子里,也没有系到她爸爸的脖子里。 她就这么睁着眼睛直到天亮,心里的怨气结成一团,沉甸甸地坠在她的心口。 她伸手拔了在床头充电的手机,翻了翻通讯录,发去了一句话。 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对方似乎也是一夜没睡,在她发出去的一瞬间对方报了一个餐厅地址,又附了一句,晚饭见面详聊。 所幸这天胡桉的工作进展很好,准时下班赴约。 这是一家高档的粤式酒楼,服务员穿着红色的旗袍袅袅地把她带到了一个包厢门口。 服务员为她拉开门,里面穿着一身铅灰色西装的人转过身来,看到胡桉时愣了一下笑道,“你今天很漂亮。” 胡桉穿了一件白色的羊毛大衣,头发软软的披在一侧,整个人显得愈发恬静温婉,和素日里的她看起来非常不一样。 她低下头点菜的时候,明显能感觉到曾遇的目光流连在她的侧脸和脖颈,和第一次见面带着轻佻的目光不同,他克制而又好奇地望着她,只等她先开口说话。 “我想拜托你帮我查一个人。”胡桉开门见山,迎上曾遇有些探究玩味的眼光,补充道,“是我妈妈。” “我想知道她现在的再婚对象,还有她女儿叫什么名字。”她看着曾遇的目光从探究慢慢变到有些错愕,自嘲地低下头说道,“没错,这是我的亲妈,可是她不想让我知道这些事情,包括她当年为什么和我爸离婚,当然我应该能猜到是因为她出轨。我就想看看这个能在她心里打败我和我爸还有我们十五年亲情的人是谁。” “在申城有根基能帮我的只有你了,我的父亲….你应该也有听说,若不是我真的咽不下这口气我不会求到你头上。”她说着飞快地抹了一下眼睛,眼眶红起来,“我会付你律师咨询费,可不可以把我当成你的一个委托人。” 曾遇歪着头看着胡桉,她的手紧紧地攥着衣角,身体还在微微颤抖,一双眼睛红红的看着他。可是很奇怪,饶是看起来这么脆弱无助,满口说着需要他帮助的胡桉,曾遇还是感受不到她真心的情感。 她的目的性太强了,即使是一副脆弱的,想要让他怜惜的外表,眼睛里也装着一副厚厚的铠甲。 胡桉见曾遇一言不发只默默地瞧着她,心里紧张起来,她不知道自己刚刚的一套半真半假的表演曾遇看进去了几分,或许会觉得她很可笑也说不一定。 这么想着,她失落起来,刚想摆摆手说忘记她所说的事情,就听到曾遇开口道,“我的咨询费很高的,你确定要当我的委托人?” 胡桉迅速抬起头看他,“我会好好谢谢你的。” 曾遇却笑了,笑的一如之前胡桉见到的样子,带着几分玩味“谢我,你拿什么谢我。我不缺钱。” 他只是想逗一逗胡桉,看一看她流露出的真实情绪,果然眼前的女孩耳朵忽的红了起来,慢慢地面颊也红了,仿佛在生气的边缘了。他才收起那副不正经的样子说道,“开玩笑的,我不用你谢我,我会帮你的。” 艾瑞巴蒂久等了! -- 第五十七章 y edu6.c om 胡桉知道曾遇做事应当是靠谱的,她闲的没事的时候就不停的扒拉手机等待曾遇给她的消息,但是又不想主动发信息去问显得自己太过于急切,只好就这么惴惴不安地等着。 就这么干巴巴地等了好几天,曾遇也没有消息过来,很罕见的,也没有主动联系她。胡桉有点百思不得其解,按理来说在申城找一个人对于曾遇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更何况盛菱也算是和他同行,随便打听一下就会知道她的情况。 她躺在沙发里胡思乱想,却没想到被一通电话打断。 是盛菱,这是胡桉距离上一次和她在申城碰面之后的第一个电话。 盛菱电话里还是淡淡的,简单的问了几句她的近况,算是作为母亲的关心。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说了几句之后就要挂断。 胡桉握紧了手机飞快地说,“妈,我想你了。” 自从二十二岁和盛菱重逢以来,胡桉只有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说了这句话,从此之后的时间里,她从未说过这句话。 那边的呼吸明显一顿,然后是长达十秒的静默。 “胡桉,你要坚强,你不是小孩子了。”盛菱的声音像是从嗓子里挤出来一样,紧巴巴的,好像要哭了一样,胡乱说了几句就飞快地挂了电话。好看的小说尽在:r o u we nwu5. co m 从与曾遇分别之后的那天,胡桉就再也没联系上曾遇,一连给他发过去的十几条信息都如石沉大海一般。胡桉心想恐怕是曾遇不愿意再淌她这趟浑水,权衡利弊过后发现对她那点怜惜的欣赏远远小于这件事的麻烦程度,所以干脆回避。 可能盛菱的再婚对象并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她低估了这件事的难度。可是越是遮掩,胡桉越是想知道,她开始因为这件事整夜整夜地失眠。她脑子里闪烁着上次与盛菱碰面时她的样子,是那么陌生又那么熟悉。是曾经给她扎小辫、牵着她走过一条条老巷子送去学校的妈妈,又是板着脸孔、将一打打鲜红纸币放在她面前叫她离得远远的盛菱。 年轻时的她与现在的她重合在一起,逐渐变得灰暗而模糊。 胡桉就这样胡思乱想着,曾遇给她发来一条信息,说在她的小区门口。 他的车子有点招摇的停在老旧小区的门口,曾遇瞧见胡桉走出来对她打了双闪。 胡桉走到车前敲了敲车窗,只见曾遇摇下车窗对她说了句上车。她坐上车刚想开口,瞥见曾遇脸色微沉便闭上了嘴,安静的坐在车上看着窗外不停变换的景色。 车子开到了曾遇开的那间酒吧门口,她随着曾遇下车,跌跌撞撞地被他一路拉着往里走,穿越了一群群随着音乐摇摆的男男女女,一片片纸醉金迷的炫目灯光。 胡桉安静地坐在包厢的沙发上,灯光昏暗让她看不清曾遇脸上的神色,只能轻轻叫了他一声。 曾遇坐在了她身边,沉默了一会才说,“你拜托我的事情办好了,只是可能比你想的要稍微复杂一点点。”他深呼了一口气说“你还要听吗。” “你说吧。”胡桉飞快的说,语气平淡。 曾遇想去看她的表情,但是她的脸在昏暗中让他无法辨别。他简短地说道,“盛菱在十年前和温建英再婚了,他们有一个女儿名叫温妮。” 胡桉愣了一下,一时间没有搞清楚着句话的叁个主人公是谁。 “什么。” “温建英是温成悦的叁叔,他们是远房亲戚。”曾遇见她呆住了,又补了这样一句。“我之前知道温建英再婚的事,包括他女儿,都见过几次。只是没想到会与你有关。” 胡桉沉默着扣着自己的指甲,她一陷入困顿和思考就会做这个动作。她面前有一碟切好的西瓜,一把小小的银色叉子扎在鲜红的西瓜上,西瓜的汁水静静地从叉口处淌出。 “所以我妈就是当初闹得满城风雨的小叁。” 曾遇沉默着没有说话。 厚重的包厢门也挡不住外面的灯火辉煌,光从门缝中透出来,隐隐约约还能听到门口零零碎碎的笑声和朦胧的音乐。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曾遇借着那丝光亮看到胡桉冲他笑了一下,不算自然甚至还有些奇怪,她仿佛无法控制自己下一个表情一般迅速把头转了过去隐匿在了黑暗里。 胡桉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衣角,仿佛能从这里汲取一些力气,她想让自己的大脑此刻清晰一些,不在曾遇面前露怯。 可是她做不到,盛菱和胡志林的脸来回闪现在她的脑海里,还夹杂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人和那段时间看到的新闻。 紧接着胡桉被拉进了一个怀抱,一个带着淡淡海风和烟草气息的怀中。曾遇轻轻的拍着她的肩膀,在她耳边呢喃道,“没关系的,你不用去在意这些的。” 她靠在曾遇的肩膀上,只觉得像有一口气憋在喉头,憋得她满脸通红,涕泪横流,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曾遇一下一下轻抚着她的肩膀,怀里的女孩伏在他的怀里,他感受到领口洇湿了一片。他淡淡的叹了一口气,刚想说些什么,胡桉就褪出了他的怀抱。 她揉着眼睛说道,“抱歉,每次都让你看到我狼狈的样子。”—— 冒个泡~还有小伙伴们在看吗 第五十八章 一层一层的喧嚣在胡桉的耳边炸开,她匆匆茫茫地穿越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跌跌撞撞的走着,惹得一众年轻男女纷纷侧目。胡桉径直向前走,生生在拥挤喧闹的舞池中开辟了一条道路。 她拎着自己的装着乱七八糟零碎物品的破包挤出了酒吧,门口围聚着叁叁两两的年轻人,有的在吸烟,有的在谈笑。 一个穿着银色闪片短裙的女生被眼前的男青年逗得笑出声,胡桉从她身边走过时恰巧刮起一阵微风,女生带有玫瑰香气的长发拂过她的肩膀,又落下。 那阵风也把胡桉额前的刘海吹得乱七八糟,几根头发落到她眼前,一直扎着眼睛,又酸又疼。 胡桉只觉着那根头发好像也落到她嗓子里去了,刺的又酸又痛。便缓缓弯下腰去,蹲在地上,忍了几秒钟终于抑制不住地干呕起来。 因为喉咙里堵的厉害,胡桉呕得很用力,一张脸涨的通红,眼泪也被逼了出来。 接着,眼泪就止不住了,噼里啪啦地落下来,一颗一颗地打湿了她面前一小块水泥地。 她想,从前过的那些日子究竟对盛菱来说是误入混沌的十几年,还是她有过片刻真心,曾对她和父亲露出发自内心幸福的微笑。 她的母亲,抛弃了质朴温柔的丈夫,十几岁正值青春期的女儿,转头做了破坏别人家庭道德败坏的第叁者,打着所谓真爱的名义,不管不顾地戳破了两个家庭虚伪的幸福泡沫。 何其自私,何其无耻。 胡桉蹲得腿都麻了,才攥着包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一抬眼,才看到一个人站在自己不远处,定定地立在那里。她不确定这人是在看她,又看不起这人的模样,就弓着腰拖着酸麻的腿向前走了两步,眯着眼想去看得更清楚一点。 温成悦站在那里看了好久,他看着胡桉失魂落魄的从酒吧门口冲出来,一路撞了不少人,又突然停下脚步,暴躁地跺了几下脚便缓缓蹲在地上。他立刻就知道胡桉哭了,急的双手都沁出汗来,双脚却像粘在了地上一样动弹不得。 就这么看了一会,他瞧见胡桉颤颤巍巍站起来,蹲了那么久一定是腿麻了。他看见胡桉向他的方向看过来,他看见胡桉向这边走了几步。 他看见了胡桉的脸。 胡桉也看见了他。 胡桉不知道在温成悦眼里自己是什么样子,大概是狼狈不堪的。她不想再用这张带着泪痕的脸面对着温成悦,定了两秒便匆匆走开。 温成悦拉住了她的手臂,“我们聊聊好吗。” 胡桉瞬间甩开他,冷冷地说道“别碰我。” 温成悦顿时定住了,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微微低着头。胡桉辨别不出他的神色,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或许他早就知道了。一个念头闪过,胡桉就直接问了出来,“你早就知道盛菱是谁对吗。” 温成悦抬起头,胡桉看到他苍白着一张脸,溢满了痛苦和晦涩。他迅速的看了一眼胡桉,又低下眼去,沉默了半响,终于又抬起眼睛看着她,“对不起,我不想你这么痛苦。” 胡桉笑出声“你怎么确保我一辈子不会知道,你当我是怎样的傻瓜。” 温成悦的眉毛蹙地紧紧地,别过脸去说“这一切不该由你来承受。我实在…”说到一半哽咽了一下“我实在不舍得让你因为任何事情再难过。” 胡桉看着温成悦红了眼圈,身体也因为过分紧绷而微微颤抖起来。 他们中间只有不到一米的距离,昏黄的灯光打在两人的脚下,分别拉出长长一条影子。胡桉想起从前他们也是这样站在校园的路灯下,两人的影子一高一低,几乎要重迭到一起。那时她踮起脚尖给温成悦围上围巾,他笑意吟吟地低下头,在她额头上轻触一下,湿润,而温暖。 胡桉的眼睛积满了泪水,“我们两家之间,真是孽缘。” 温成悦站在那里没有动弹,只是沉默地看着她。胡桉看着他眼睛里竟盛满了伤心,多得要溢出来。 有多久没有见到温成悦这个样子了?这样湿漉漉、满是心碎的眼神,那样哀伤的看着她。 她等了几秒钟,见温成悦似乎并不打算开口继续说话,便转过身去准备走。 “和我在一起吧。”一句很轻的、如同叹息一般的话从身后飘来。 她停住了脚步,微微回身侧过头去:“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结婚吧,从此你不会再受别的委屈。我把我所有的爱都给你。如果你还想要别的,只要我有,你尽管来拿。” 啪嗒。 手里的包掉在地上,她僵着身子转过去。 他就站在那里,站在路灯下面,哀伤却殷切的看着她。 她惊得往前走了两步,伸出手指着他说了半天只说了一个“你..你发神经。” “不…我想说很久了…”他急的去抓胡桉的胳膊,紧紧地抓住。 “让我补偿你,不管是钱,还是别的什么,只求你给我这个机会。” 第五十九章 温成悦的手心温度很高,透过一片薄薄的衣料传达到她的肌肤上,留下一片灼烧般的滚烫。 胡桉呆呆地看着他的手,发觉这是两年多以来他们两人第一次靠这么近,近到可以闻到他衣角布料的气味。 好像还是他常用的那款洗衣液,干净、暖洋洋的味道。 她抬头看着温成悦,轻轻地说:“你来做什么。” 温成悦还是抓着她的手腕,只是放轻了。 “想见你。” “我知道曾遇和你说了一些事情,怕你伤心,就想马上来见你。”他又飞快地补充了一句,说罢,小心翼翼地看胡桉的反应。 胡桉泻下气来,像一只被扎爆的气球,迅速憋下来,整个人软弱无力地站在那里,任凭温成悦握着她的手。 “所以呢。” 她垂着头,看着自己脚尖。 胡桉穿了一双球鞋,是她双十一新买的,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脏了一大块。 “你就这样堂皇地跑过来,说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话,做出一些你根本做不到的承诺。” 温成悦的手颤了一下,松开了胡桉的手腕。 只留了一片余温在她的肌肤上。 他拼命挤出一丝僵硬的笑意,“胡桉,我说了,只要你要,我全部都可以给你。” 曾遇在几天前给他打了一个电话,这是近两年他们的第一次联系。关于盛菱。那一刻他就意识到,胡桉知道了。 他当时在电话那端沉默了数十秒,才回答了曾遇。随即又说,不要告诉她。 他无法想象胡桉知道后会是怎样的反应。 曾遇却拒绝了他,他说,你无权替他做决定。 温成悦愕然,又沉默了下来。一句话盘在他口中很久,踌躇在嘴边,又像一根鱼刺,卡在喉咙里,哽得他时不时想流泪。 那你们呢,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接完电话,温成悦呆呆地坐在地上。他想要去找胡桉,他想要陪在她身边。 “如果你想离开这些是是非非,我们可以去一个任何人都不认识的地方,你想去哪里都好。你喜欢看雪,我们就去挪威,瑞士。你想要看海,我们去悉尼,尼斯。我现在还有一些流动现金,外婆去年送了我3%的股权,加上我自己目前有的,足够我们生活了。”他快速地说了很多,又忙不迭地补充“如果,我是说最坏打算,我丧失这些股权,我现在还有车子房子,可以变卖掉。之前也有一些小投资,不会让你受苦。” 温成悦说着这些,眼睛亮晶晶地,瞳孔里像是有一簇火苗在跳跃。 “这些足以让我们在悉尼买一栋大房子了,不,瑞士也是可以的。我们可以在自己的院子门口种树,樱桃树,初夏了,给你摘下来吃。”他双眼通红起来,却还是牵起一丝笑容。 “如果你不想走,想留在这里,我也可以陪你一起。你妈,不,盛菱那边你不用担心,她不会产生任何阻碍。你想要做什么,我会尽我所能的帮你。” “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烦透了这里的一切,我也一样。看不到你的时候我很难过,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一想到我们之前那两年,我心里就像是被人拧了一把,就像拧湿衣服那样,呼吸不上来了。所以我千方百计回到申城,见到你,我才觉着好受一点。我每天都在煎熬,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所以,我也恳求你能给我个机会,给我留出一个小小的位置,可以吗?” 胡桉把目光聚焦在温成悦身后的一颗树上,她在听他说的那些话,并没有搭腔,这也是这两年来温成悦第一次向她说这么多话了。 听到最后那句话,她心里酸酸的,鼻子也酸酸的。 她轻轻的啜泣了一下,抬起头有点哀伤地问:“在大学时,你接近我,追求我,是因为我是盛菱的女儿吗?” 他大惊失色,脸色一寸寸灰败下去。 他说:“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当时真的不知道她是谁。” 胡桉眼里有薄薄的泪光:“因为你们全都诓骗我,我已经分不清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温成悦,你永远无法体会我的境地。你有父母,有哥哥。而我现在一无所有。” “正因为我现在一无所有,所以我什么也不怕,也没什么可失去的了。盛菱千方百计想要攀入你们家,与我划清界限,可我偏不。” 她说完,抬手擦了一下眼睛,发现干干的,一滴眼泪也没有流出来。 第六十章 曾遇接了一个大案子,是一个申城知名芯片公司的专利侵权案。因为他和这公司老总颇有私交,申城总部就调他过去担任主诉律师。 他在申城出差,忙了个焦头烂额,日夜颠倒,再回到海市已经是一个多月以后。 好不容易得空喘息,曾遇来到自己的酒吧,喊调酒师随便给他来一杯什么,只要度数高就好。 这个调酒师名叫jacob,也是他从申城拉过来的,之前在申城一家全球top50的酒吧呆过多年,颇有资历。曾遇许诺他30%的股份,将他挖了过来。 因为是下午,酒吧还没到营业时间,jacob在切调酒要用的菠萝,他一边切一边抬头说道,“你消失了一个多月,我还以为这店你不要了呢。” 曾遇说,“我太忙了,这不是一回海市,就直奔着你这来了。再说,有你在就无需担心生意不好。” jacob哈哈笑了几声,切完菠萝,一边洗手一边说,“生意你确实不需要担心,你的妞就要多花心思了,不然小心被别人撬墙角。” 曾遇皱眉道“什么意思。” jacob说“就是你上次带来的妞啊,前两天我去城南那家咖啡厅,碰到她和一男的喝咖啡,后来你猜怎么着,我在cbd那边,又碰到那个男的接她下班。之前你不是为了讨她欢心大手一挥送了一组神龙套,还给他们全公司人免单。哥,不是我说啊,咱们那周营业额全赔进去了,沉默成本可太高了。” 他看曾遇面色不虞,就没再说下去。 曾遇眉毛紧紧地簇在一起,对jacob说,“她是我的委托人,以后你不要乱嚼舌根。” 说完,扬长而去,留下刚要把鸡尾酒递给他的jacob。 直觉告诉曾遇,胡桉见的那个男人是温成悦。可是他想不通,两个人是以什么样的立场互相见面,尤其是温成悦,以他对温家和温建宇的了解,他绝对不会放任温成悦脱离控制来到海市这么久。 两年前温成悦将他打进了医院,他本意就不想把事情闹大,加上胡桉从中调解,曾遇几乎是当天就签了谅解书,也同警察说不要联系学校和家长。但最终还是没能满天过海,不到二十四小时,当他还因为脑震荡在医院住院,睡的昏昏沉沉,一睁眼就看到温舒航坐在他对面。 他吓了一大跳,吊针差点被他扯下来。 温舒航走过来帮他把吊针扶好,说:“你好好休息,我是代小悦来向你道歉,并感谢你签了谅解书。” 当时他并没有自报家门,但曾遇也是一眼就认出那是温舒航。他们只是在温舒航成人礼时互相见过,再次见面就是十年之后的此刻。 温舒航眼睛黑而深邃,看不出一丝情绪。 而曾遇自己现在包成猪头的样子,气势上被温舒航压了个彻底。 “没什么的,我爷爷和殷阿姨私交甚笃,大家都是朋友,我与小悦只是发生了一点口角,你们无需太放在心上。” 温舒航不置可否的点点头说,“小悦动手了就是他做的不对,他已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让我代他向你道歉。” 说完,他沉思了几秒,又说道:“我去警察局看过笔录,是那个叫胡桉的女孩做的,她说是她与小悦发生口角,你上去劝阻被打伤。” 由于温成悦在警察局一言不发,并不配合警察做笔录,胡桉便按照之前与曾遇商量好的口径,回答了问题。 曾遇也是按照这个口径去回答的,所以对于温舒航的话,他点头说道“是这样的。” 温成航的眼睛里终于翻涌出一丝愤怒的情绪,他冷笑道“我弟弟现在心理状况和身体状况都很糟糕,这件事我会去查清楚,如果是你们两人撒谎,欺辱我弟弟在先,我不会善罢甘休。” 曾遇淡淡地说,请便。 说完,艰难的抬手摁响了护士铃。 两名值班小护士匆匆走进来,看到了屋子里的温舒航,他此刻已换上了好整以暇的表情冲她们微微一笑,便走了出去。留下那两个小护士红着脸面面相觑。 曾遇自己昏沉地睡了一会,醒来发现胡桉来了,正坐在椅子上削苹果。 他想坐起来,却不小心牵到了伤口,嘶了一声。 胡桉见他醒了,忙把床头摇起来。 “你怎么来了?什么时候来的?”曾遇问。 “来了有一会了,当时看你房间里有客人就没打扰。”胡桉答道。说完,她垂下头继续削苹果。 曾遇盯着她的头顶,看着她的头发垂在脸侧,盖住她一半莹白的面颊,发梢落在手背上,随着她手的动作微微飘动着。 他突然说道:“我不在意的。” 胡桉愕然,抬起头看着他。 他一字一顿说道“这次被打的事情我不在乎,你和温成悦的过去我也不好奇。我与他不一样,他的身后是整个家族,换言之,除去他的姓,他一无所有,他也永远摆脱不了这个头衔。而我不同,我谨代表我曾遇一人,胡桉,只要你愿意,我可以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也不会在意那些桎梏。” 他话音还未落,电话就嗡嗡地响起来。 胡桉慌忙从兜里摸出手机,逃命一般的去接电话了。 那天胡桉接完电话就走了,没再进他的房间,只留下他还未落地的话语,和半个没削完的苹果。 **************************** 大家喜欢曾遇吗 第六十一章 暮色如墨汁般在玻璃窗上洇开时,胡桉才从绵长的午睡中惊醒。她掀开窗帘一角,路灯将梧桐叶的影子拓在水泥地上,温成悦就站在那片斑驳的光晕里,脖颈缩在驼色围巾中,呵出的白气刚触到冷空气便消散无踪。 “温成悦!”她半个身子探出窗棂,兴高采烈地喊着。楼下遛狗的老太太仰头张望,怀中的博美犬跟着狂吠。他倏地抬头,叁楼暖黄的灯光正漫过女孩蓬松的发顶,像是给整个人镀了层毛茸茸的金边。 海市的深秋还是很冷的,秋风呼啦啦地顺着打开的那半扇窗户卷进来,将她的发丝吹地飘扬。 温成悦觉得胡桉正对着他笑,但是他不敢确定。 “温成悦,你等我,我下楼!”她又冲着他喊了一句,身影随后就消失在窗边。 温成悦张了张嘴还没说出话来,就看到胡桉家的灯灭了。 胡桉等不及电梯叮响,就裹着湖蓝色羊绒围巾从安全通道冲下来。“你是雪人成精吗?”她喘着气说,“站了多久?” 她这时候站在距离温成悦不到半米的距离,可以看到他风衣上落了一层薄薄的霜,头发也被风吹的有些凌乱。 “冷不冷。”胡桉问道,又向前走了一步,走进了那片昏黄的灯光中。 刚到,不冷的。他垂眸掸去衣领上的夜露,喉结在阴影里滚动。 那天他们去吃了重庆火锅,温成悦点了一大桌子鸭肠鸭血之类的,都是她从前很爱吃的东西。 火锅升腾起辛辣滚烫的烟,一团团雾气挡住了温成悦的脸。他此刻正在忙不迭地涮着一些东西,将涮好的鹌鹑蛋放到胡桉碗里,很快就盛满了小小一个碟子。 胡桉的瞳孔里跳动着火锅汤底里辣椒碎沉浮的光斑。邻桌碰杯的脆响、服务生推车的吱呀声、油碟磕碰的叮当,此刻都成了浸在水中的杂音。 与温成悦见面的那天深夜,她蜷在沙发上拨通了盛菱的电话。铃声响到第七遍,对面才接电话。“为什么不要我?”她单刀直入地问。回应她的是一阵漫长的沉默,接着是干脆的挂断声。 第二次拨通,她还是重复那一句话。 啪。忙音割开四千公里的夜色。 第叁次拨通的瞬间,听筒里炸开盛菱拔高的声线:胡桉你到底要纠缠到什么时候? 我只是...胡桉的指甲深深陷进掌心,想不通您为什么连我都不要。秋雨拍打着窗玻璃,她听见自己带着哭腔的声音,就因为我和爸爸流着一样的血? 听筒里传来瓷器碰撞的脆响,像是盛菱在收拾茶具。漫长的沉默后,一声叹息几乎被电流声吞没:你去上学的每天早上我都给你梳辫子,我看着镜子里的你,和我,长得那么相像。她的尾音突然发颤,可妈妈这辈子最怕的,就是被这样的生活桎梏! 所以您选择活成别人的母亲?胡桉盯着窗台上干枯的绿萝冷笑。 你永远不会明白!盛菱陡然提高的声音里裹着哭腔,和你爸生活的十几年年,就像被困在琥珀里的飞蛾。 听筒里突兀地响起打火机擦燃的咔嗒声,胡桉怔住了——她从未想过优雅到头发丝都透着精致的盛菱会抽烟。你十岁发高烧那晚,烟雾让盛菱的声音变得沙哑,整夜攥着我的睡裙不撒手,我给你敷了叁盒小布丁雪糕降温。你烧得说胡话要喝酸奶,我给你爸打了十七通电话...烟灰簌簌落在瓷盘上的声响刺耳,后来你醒了第一句话是'爸爸回来没',我当时看着你烧红的腮帮子——原来你和我只有叁分像,还是更像胡志林一些。所以我决定一个人走,连你的抚养权也放弃了。 谢谢您告诉我真相。她轻轻挂断电话。 火锅店的嘈杂突然涌入耳膜,胡桉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背被热油溅出红点。温成悦一边将涮好的牛肉递给她一边说:“吃啊,你不是最爱吃这个部位。”。 他神情自然,仿佛回到了大学时期,他们两人在学校附近火锅店打牙祭的时候。 胡桉机械地咀嚼着牛肉,辣味刺痛喉管:我要回申城。 “好。”他捞起翻滚的虾滑,明天走?还是后天?瓷勺碰在碗沿发出轻响,虾滑落进她碗里时溅起几滴红油。胡桉突然伸手蹭过他下巴:沾了一点油。指尖触到皮肤的瞬间,两人都顿住了 “你会不会...”她攥紧湿巾,指甲在塑料包装上掐出月牙印,“嫌我阴晴不定?” 温成悦将插好吸管的酸梅汤推过来,杯壁凝着冰凉的水珠:“你忘了吗?”他转动着无名指的旧戒指,“大二我急性肠胃炎住院,你连骂了值班护士叁天。” 胡桉的眼泪砸进油碟,溅起细小的油花。此刻温成悦的手上正戴着的银色戒指,比任何情话都更让她心慌——就像当年在地铁口小摊前,她硬把这对叁十块的便宜货套在他手上时一样蛮横。她纵容着自己与温成悦发展成这样奇怪的关系,像走在即将融化的冰面上。 第六十二章 因为温成悦冷不丁的一句忆往昔,将两人都拉入沉默的境地。两人后面没说几句话就吃完了一顿饭,像例行公事一样。 温成悦也没什么话,他只看着胡桉把围巾一圈一圈绕在脖子上,把半张脸给遮住,只露出一双大大的眼睛。那眸光如浸在寒潭中的琥珀,此刻正倒映着他支离破碎的影子。 他觉得有点难受。他记得他们从前不是这样的。胡桉在吃饭的时候会手舞足蹈,叽叽喳喳的说着一些学校里的八卦和奇特的见闻。他们也会谈论一些社会新闻,有时候还会争论起来。 有时会怄气,胡桉会低着头吃饭,只留给他一个发旋儿。等不及他开口,就会从碗沿探出半张泛红的脸:温成悦,你数叁下我就原谅你。” 反正不是像现在这样,两人之间仿佛是凝固的水泥,费劲搅一搅,除了沉重还是沉重。 突然胡桉冲他笑了一下,眼睛弯起来,睫毛长长地,像小蝴蝶一样飞到他眼前。 “要送我回家吗?” 温成悦喉间泛起铁锈味,半晌才从胸腔里挤出一个好字。 胡桉立刻转过身,率先出去了。温成悦赶紧结完帐,小跑着跟上她。 他俩坐地铁回去,车厢里人不算多,但是没座位。胡桉握着银灰色吊环,随车厢摇晃成一道疏离的剪影。温成悦倚着玻璃窗,看她的侧脸在隧道明灭的光影中时隐时现。围巾掩住她翕动的唇,却掩不住眼下淡淡的青痕。 她垂着眸,看起来已经疲惫不堪。为什么?是因为和他相处才如此疲惫吗。想到这,他心里觉得难过,想往胡桉那边挪动两步。 这时,门开了,胡桉瞬间抬头看着他说,“到站了。”然后转头走了出去。 胡桉走的很快,这片儿她熟,都是老居民楼弯弯绕绕本来就多,再加上正赶上一些小贩收摊儿回家,所以她快走两步就能甩开温成悦。 她余光瞥见温成悦有点儿焦灼地跟着她,生怕一拐弯她就不见了。她故意在腌菜坛堆迭的拐角驻足,听见温成悦的呼吸声骤然拉近,又在即将追上的瞬间闪进晾衣绳交织的窄巷。褪色的床单扑簌簌掠过他肩头,胡桉透过蓝印花布的缝隙,看见他慌乱拨开衣物时勾乱了头发。 胡桉心里没由来的一阵痛快,过去几年都是她有点刻意不想探听他的消息,因为胡桉知道,温成悦一定会过得很好,总之,比她好千千万万倍。 凭什么他想要怎样就怎样?他当年可以说走就走,远远的离开申城。现在又想来就来,他动动小手指就能知道她在海市。曾经她躲在熊本熊的外壳里看着他拉着另一个女孩子走,连一个眼神都不曾落在她身上。如今轮到他跟着她胡桉的影子跌进巷弄漩涡,皮鞋尖沾满菜叶和煤渣,昂贵的大衣蹭上墙根的青苔。胡桉在馄饨摊腾起的水雾里冷笑,突然抬脚踢飞了路边的易拉罐。 她余光瞥着温成悦仓皇的样子,心里畅快了不少,正巧走到单元楼下,便停了下来,调整着自己的表情。 单元楼前的梧桐正在落叶,一片枯叶恰巧坠在她发间。 你温成悦一个跨步走过来,想伸手想拉住她的瞬间,胡桉猛地转身。他仓皇收回的手撞上大衣纽扣,金属凉意直刺骨髓。 抱歉呀,她歪着头笑,梨涡里盛着蜜糖般的歉意,独来独往惯了,总忘记身后还有人。这话语裹着天鹅绒,内里却是淬毒的银针。温成悦突然攥住她手腕,将她拉到自己面前。 因为她的口吻是那么熟悉,是时隔两年半温成悦再一次听到这个语气。像小猫一样,伸出胖乎乎的爪子,踩在他的心口。 他们四目相对。衣角相互摩擦着。温成悦可以闻到胡桉发间残留的柚子香,那是他们同居时胡桉最喜欢用的洗发水味道。 “桉桉。”温成悦没由来的轻唤一声。胡桉也怔怔地答道:“诶。” 沉默了几秒,她听到温成悦说:“我可以亲你一下吗。”他的声音很轻很轻,被晚风吹到胡桉耳边便消散了。 胡桉本想拒绝的,她掐着自己想要让自己冷静一点。但还是听到自己说,“好哇。”然后她看着温成悦将她湖蓝色的围巾拉下来,一点点靠近她。 他们之间更近了,大衣的布料摩擦在一起。胡桉可以闻到温成悦身上凛冽的味道。 他换香水了。 胡桉脑子里飘过这个念头,伴随着一点点恼怒。她轻轻闭上眼睛,然后就是一个冰凉而柔软的触感。 触碰来得仓促而克制。胡桉闭眼时听见他腕表秒针急促的咔哒声,唇上的凉意还未成型便已撤离。胡桉疑惑地睁开眼,只见温成悦仍紧闭着眼,睫毛湿漉漉地绞在一起,右手死死攥她湖蓝色围巾的下摆。 她轻轻拍了拍他,温成悦才睁开眼,他好像有点睁不开眼睛,眯着眼睛看着胡桉。 胡桉脑子里现在是一团浆糊,粘粘乎乎也转不动,她想赶紧缩起来自己呆着。 她胡乱地对温成悦说“我先上去啦。”看到温成悦轻轻冲她点头,就小跑着上楼了。 胡桉数着台阶拐进叁楼楼道,声控灯应声亮起。她故意把钥匙晃得叮当响,又在铁门关合的瞬间伸手抵住门缝。 她等到声控灯灭了,才悄悄走到楼梯的窗边。 只见温成悦看到灯灭了后便缓缓背过身去,然后晃了一晃,像是被抽去了筋骨一样瘫了下去。 胡桉看着他就这样半跪在地上,垂着头,然后缓缓将脸埋在手心里。肩膀微微耸动。他的影子在青砖地上缩成颤抖的一团,和胡桉几个月前见到的他一点儿也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