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白月光》 1 封霖没想到,时隔十一年再见到孟皎皎,她已经是一个十岁孩子的妈。 他今天难得有一个空闲的下午,被长兄支使过来接侄子放学,此时跟在封奕后面走进一家粉面馆,后者肥短的小手指向墙上张贴着的菜单,小大人的语气:“小叔你点啊,面也很好吃的!” 来的路上遇到一桩小车祸,到学校时迟了些,教室里只剩下封奕一个学生,封霖牵着小学生往车停的位置走,听了他一路的碎碎念,抱怨他不讲信用没有时间观念云云。 封霖是生意人,往常教训下属时最常提的就是“结果导向”,无论过程如何,他的确是迟到了,他低头看向身高到自己腰部的封奕,蹙着眉头,“你想怎样?” 封奕念叨了一路,口g舌燥就为了等这一句,十来岁的男孩子了还摇着他手跟他撒娇:“小叔,我们去喝绿豆汤吧!校门口的绿豆汤好喝!” 呵,封家果然没一个省油的灯,一群心机b1a0。 于是封霖跟着小学生进了这家所谓绿豆汤很好喝的粉面馆。 小学放学早,还没到晚饭的点,店里没客人,封霖的目光落在那张菜单上,的确有绿豆汤,两块钱一碗,除了主营业务,还兼卖几种粥。 封奕把书包放在一把椅子上,四周瞧了瞧都没见到人,高喊了一声:“桐桐!你在家嘛!” 十来岁的男孩,正是调皮的年纪,嗓门也很洪亮,楼上传来一个nv童的声音:“封奕,我妈妈在帮我换衣服!” 声音很甜,带着孩童的糯,封霖暗骂了句se胚子。 这小学生哪里是来喝绿豆汤,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来钓马子的。 在榕城这个小地方,大部分做小本生意的都会把门面隔成两层,下面做店铺上面自住,既节省了房租又能随时看店。 约一分钟后,狭窄的木制楼梯走下来两个人,一大一小,小的身上穿着身蓬蓬的纱织裙,玉雪可ai,刚走下楼梯,又喊了声封奕。 见心仪的姑娘换成了便服更加可ai,小学生两眼都在放光,脸se通红,“桐桐,你好漂亮呀。” 小nv孩拎着裙摆转了一圈,开心地炫耀:“这是我妈妈给我买的新裙子。” 这一来一回,再大个两岁,早恋跑不了,没早恋经历的封霖决定稍后给他哥反映下他儿子在学校的感情状况。 他往封奕放书包的桌边坐下,冷声提醒他:“快喝绿豆汤,不喝回家。” 被称为妈妈的nv人此时下完楼梯走上前来,打了声招呼:“小奕来了啊,是要喝绿豆汤吗?” 说完后目光落在他身上,停顿了好几秒,低声客气地打招呼:“你好。” 嗓音清脆,年纪应该不算大,不像是会生出这么大孩子的年岁。 这也只是封霖心里的猜测罢了,他没有打量陌生人的习惯,眼神落在对方的下巴处:“你好。” 声se清冷,是他面对陌生人时的常态。 自高中毕业后,他就没再进过这样的街边小店吃东西,这次也一样不打算点餐,坐在一边等封奕喝完绿豆汤就把人拎走。 如果封奕没出声,他是这么打算的。 “皎皎阿姨,我要一碗绿豆汤。” 那两个字,念的是三声,封霖不知道他念的是哪个jiao。 他愣了好一会儿,回过神后,第一个窜进他脑海的,是那句,明月何皎皎。 皎皎。 他将这两个字在舌头边打转默念一遍,不自觉望向开放式的厨房,从他的角度看过去,离得有五米左右的距离,只能看到她的侧脸,掌着长柄的大铁勺在盛汤,白瓷碗装上满满一碗,怕撒在地上,小心翼翼地端过来放到封奕的桌前,他这侄子还算懂礼,说了句谢谢皎皎阿姨。 她的手在自己白se的衬衫边角擦了擦十指,才m0了m0封奕的头,“不客气,阿姨才要谢谢你,在学校教桐桐写作业。” 模仿小孩的语调说话,看得出特别喜欢小孩,封霖不做声,只是盯着她的眼角。 十一年,时间隔得太久,那张脸在脑海里的印记越发模糊,即便方才的几秒瞧见了她的正脸,他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但是,有一处是记得的,只是随着光y荏苒,也记不清是左边还是右边。 似乎是注意到他一直停留在她脸庞的视线,她转过脸来,脸上是做生意招呼客人的笑容:“封先生,要不要吃点什么?” 封霖没留意到她知道自己的姓,目光全在她的眼尾。 封霖终于想起来,是在左边。 那颗泪痣,在左眼角的下方。 他只是想确认一下对方是不是那个“皎皎”而已,此时得到答案,脸上表情也没什么变化,毕竟他跟她连同学之情都算不上,撑si了就是个隔壁班的校友。 她还在等他的回答,后者极淡的口吻说道:“一碗绿豆汤吧。” 叫“桐桐”的小nv孩坐在封奕旁边,两人在聊课后作业,听闻他们都点了绿豆汤,跟在他后面也接了句,“妈妈,我也要绿豆汤。” 方才还没啥感觉,只这一声“妈妈”,震得他的头脑有一刹那的昏聩。 她又在小nv孩的头顶抚了抚,温柔地应好。 虽然两人不算相识,但此时此刻封霖有些庆幸陪他进来的还有个封奕,他跟封奕长得也有三分像,不知内情的人都会以为两人是父子。 她有了nv儿,他也有了儿子,势均力敌,气场没被她b下去。 这样无聊的想法在脑海里闪过一瞬,回神后的封霖被自己的幼稚蠢到,只想赶快喝完这碗绿豆汤走人。 接着听到他侄子慢半拍的说:“皎皎阿姨,这就是我小叔。” 她笑了笑,“嗯,猜到了,跟你爸爸长得很像。” 这样的口吻,无疑已经知道他不是封奕的爸爸。 所以,就连他的暗中较劲,也像是一个笑话。 回去的路上,封霖问坐在副驾驶的侄子,“你那同学几岁了?” 他的语气很平淡,宛如一个家长在关心孩子的同学朋友,封奕不疑有他,“桐桐跟我一个班啊,十岁。” 当初她也跟他一个年级,封霖在心里换算了一下,二十九岁当一个孩子的妈,十九岁生下来,再减去怀孕的七个月。 呵,厉害了,高考完就敢跟男人shangchuan,还不带套的那种,他闭着眼睛都能猜到孩子爹是谁,可他还是三八婆上身地多问了句:“你那个同学姓什么?” “桐桐姓陈啊,陈桐。” 果然。 封霖有印象,高中那会之所以会注意到有这么个人,除了对方时不时把他挤下全校第一的位置,就是经常在校门口看到她上一个混混的摩托车,彼时实验高中的学生们私底下都用“摩托哥“来戏称那个混混。 封霖有幸围观摩托哥进学校揍人的狠样,听到一旁的她喊“陈今”。 耳东陈,今天的今,是她告诉他的。 孟皎皎这个不检点的nv人,年纪轻轻放着大好前途不要,竟然真的载在一个不学无术的混混手里,看她今天这模样,怕是为了养孩子大学都没上,白瞎了当年的分数。 想到这些,除了感慨,他心中并无多大起伏。 毕竟都过去这么多年的事情,谁有那空闲记着。三щ.んǎIτǎnɡsんù ω ù.℃哦M; 2 一辆黑se的豪车停在马路边,眉眼英俊的男人坐在驾驶座上闭目养神,眼下有一圈青黑。 自那天见到她回家后,封霖连着几天梦见高中那会的时光。 天气炎热,又是一天中温度最高的时间段,车里开了空调,车窗偏还要打开一半,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妥。 卷闸门被拉开的响声传进耳朵,他睁开眼看向声源处。 卷帘门打开后,骨架纤瘦的nv人弯腰拎起地上的几个大袋子,他视力不错,看到了几块白花花的生r0u,他就猜测,那些应该是她做生意要用到的食材。 一定很重吧,身板这么小,怎么拎得动的,还从菜市场一路拎到家,接着他的嘴角就g出一抹不屑的笑。 隔了这么多年还瘦不拉几的,看来厨艺也不怎么样,自己都喂不胖。 尽管那天他喝的绿豆汤味道不错,甜而不腻。 这是封霖跟踪她的第三天,这三天他推掉了所有的应酬,一有空就开车来一小这边转悠,如同一个神经病,在车里t0ukui她每天的生活。 二十九岁的孟皎皎,私生活不似年轻时的混乱,她的活动范围很窄,几乎只在店里和学校之间穿梭,而她的店跟一小就隔着一条街。 两点过后,店里没了客人,nv儿也在学校里,她会关上卷帘门锁好,背着个背篓或者拎个麻布袋子,在家门口公交站台搭乘6路车去菜市场买菜。 他开着黑se的轿车不急不缓地跟在公交车的后面,它停他也停,等她下车,他就把车停在路边,保持距离跟在她后面。 她买东西时jing挑细选,应该是相熟的店了,没问价钱,过完称就付钱,很是g脆,不似当年,在地摊上买个衣服都要先问价格才敢挑。 封霖跟着她,见她在一个鱼摊前蹲下身,他就转过身抓起一把芹菜认真地挑选,菜摊子老板问他要买多少钱的他都没听见,耳朵的注意力全放在那边的鱼摊了。 nv声清脆嘹亮,即便是在熙熙攘攘的菜市场,依旧能听到她跟摊主在讨价还价,封霖又没忍住想起从前。 记忆中的她沉默寡言,说话轻声细语的,不挨近点都听不清她说的内容。 呵,从前啊。 封霖没再继续听她跟别人还价,转过身往来时的方向走。 几袋子重物分两批拎进了店里,一小的下课铃声碰巧响起,她站在门口抬起手背擦了擦汗,跟隔壁的小卖部吆喝一声,让对方帮忙照顾下门面,她去接个孩子就回来。 孟皎皎虽然是个野x的nv人,但封霖觉得,她一定是个温柔的母亲。 面馆和学校就隔着一条马路,这么几步路的距离,10来岁的孩子,完全可以自行上下学,她却坚持要亲自接送。 她牵着她闺nv的手从校门口走出来,跟其他凑够了人数就横穿马路的家长不一样,母nv两人乖巧地站在路边等红灯变绿,过马路时还不忘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乖巧。 他嘲讽的笑了,怎么会窜出这么个词来形容一个孩子的妈,即便时光倒回到她的少nv时代,孟皎皎都跟这个词搭不上半点关系。 可是,自始自终,封霖看到她,脑海里不自觉就会浮现这两个字。 乖巧的孟皎皎。 他沉陷在回忆里,眼神漂浮,没留意接封奕放学的封叙,两人认出他的车,正往他的方向靠近,直到有人敲了敲窗玻璃,他才回过神来,看向那张跟他有六七分相似的脸,对方先出声问他,“你来这做什么?” “没什么,开车累了停路边休息。” 神se自然,没有任何端倪,封叙不疑有他,“你嫂子出差,我跟封奕打算吃碗面当晚饭,你要不要下车一块。” 他说吃面,封霖才注意到两人身后不远处站着那一对母nv,孩子的妈妈脸上笑盈盈的,封霖不确定她是不是在望着车上的他。 但他的心口的确大起大落地跳了一下。 他从车里走出来,跟在封叙后面,又走进了她的粉面馆,心里腹诽道,在哪不是吃,他就图个方便而已。三щ.んǎIτǎnɡsんù ω ù.℃哦M; 3 封霖再一次被那个nv生挤下了第一名的位置。 两个人的班级就隔着一道墙,出入之间难免会碰到,他的同桌李楠善解人意,在确定对方听不见后,指着那个穿着校服扎高马尾的背影告诉他:“那个就是孟皎皎。” 让他屈居第二名的nv生。 封霖随意暼过去一眼,面上没什么波动,拐个弯从后门进了教室。 跟升入高三无关,重点班的教室长年低气压,风扇在头顶呼呼的吹,教室里躺倒一片,李楠跟在他后面回到位置坐下,完全没有不能打扰别人睡觉的自觉,继续跟他八卦,“别看她长得这么纯,我听人说,她男朋友是混社会,打架时能把人砍si的那种。” 他没出声搭理,直到预备铃响,他弯腰从桌子底下翻出刚发下来的满分试卷扔对方脸上,“有这闲工夫多做几份试卷。” 封霖不喜欢听别人造谣,但李楠却也没说错,同为走读生,在过去的前两年,他回去得晚了,都能看到她在校门口等人,如果再碰巧一点,还能看到她上一辆黑红se的摩托车。 开摩托车的少年年纪不大,染着一头嚣张的h发,她的手一般会搭上人家的肩膀,而后是发动机的轰鸣声,小混混载着nv高中生扬长而去。 孟皎皎学习成绩再好,但她的人缘在学生中很差,名声更坏。 那个年代跟现在可不一样,如今一个nv人跟别人说自己是处nv大部分情况是沦为笑柄,可那个年代谁要说谁不是处nv就是在辱骂对方。 孟皎皎是公车,给钱就能上。 为了钱都能跟混混shangchuan。 像这样的流言,在实验高中传得神乎其神,但基本上没人敢当着正主的面说出来。 人都是欺软怕y的,孟皎皎好欺负,但她那些混社会的“哥哥”们可不是善茬,以至于她在学校里除了没朋友外,过得还算自在。 本来就是沉闷的x子,有没有朋友没什么区别。 也有仗着家里有点权势狂妄自大不信邪要去碰瓷的。 实验高中有上晚课的习惯,封霖那晚多写了几道题,出学校时校门口已经没什么学生,家里的司机车停在路边等他。 他应该走上前直接拉开车门上车的,如果没听见隐隐约约的吵闹声的话。 他往声源处暼过去,又是她,被三个打扮成社会二流子的男学生围着,路灯下红se的一百块人民币很亮眼,像个巴掌一样拍打nv生的脸,打头的男生戴着耳钉,ch0u了口烟,烟雾全吐她脸上,“公交车,一百块能上你几次?” 孟皎皎不高,站在三个高大的男生中间更矮,她抱紧怀里的书包脑袋低垂,吓得四肢都蜷缩起来,完全没有男朋友是混混我是社会大姐大的气场,怂得要si。 封霖听到那三个男生连连大笑,其中一个挖了挖耳朵,故意吓她似的音量很高,“你说什么,哥哥听不见。” 她吓得身t打颤,说话都不利索了,“我,我不是。” 有人故意逗她,笑嘻嘻的,“不是什么?” “我不是…不是公交车……” 她应该哭了,说这句话时,嗓子是哽着的。 跟逗猴子一样,那几个男生接着问她:“那你是不是处,是的话我们今晚就不上你。” 封霖在车门前站了有一会,没听到她作声。 司机喊了声二少,提醒他上车,他当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书包往车顶一搁,红灯时间横穿过马路,拎住其中一个人的后衣领挥拳往对方招呼。 画面混作一团,三个人被揍趴下时,他脸上也挂了彩,他最后往那个打耳钉的男生补上用力的一脚,没看傻站在旁边的她一眼,转身过了斑马线上车。 第二天他很早就到了教室,可有人b他更早,堆满了书本的课桌上放着几张创可贴,不难猜到是谁。 他的脸已经在家上过药,没打算用它们,随手塞进桌洞里。 不知怎的就想起高一时,孟皎皎一战成名的那一回,他的小混混男友冲进学校里打了个欺负她的男生,原因是那个男生拖着她进了男厕所。 封霖会知道这些,全来自学校的八卦。 青春期的高中生,正是对外界好奇的年纪,每天接触的都是繁重的学业,总要有个方式方法缓解压力,聊八卦是最简单直接的办法,孟皎皎是学校里最特立独行的nv生,关于她的所作所为完全没有秘密可言,不说全校,光他们这一级一千多个学生,每个人的眼睛都是监视器。 她今天撞到一个男学生故意投怀送抱啦,她连续几天穿同一件t恤不讲卫生云云,一有点风吹草动就传得神乎其神。 这些都是听来的,是真是假无从得知,但是她跟她的小混混男友感情倒是挺深的。 封霖是以中考第一名的成绩入读榕城实验高中的,刚入学的第一场半期考试就被隔壁班的nv生b到了第二名,故以经过四班时会多留意一眼,记下了她的脸。 他没看到她的混混男友打人的场面,倒是在夕yan西下的午后,看到一男一nv坐在花坛边,她捏着棉签bang细心认真擦拭对面人脸上的伤。 认真到让封霖觉得,输给这样的nv生,好像也不是太难接受的事情,毕竟他从来没这么认真地做过什么,其中也包括学习。 那两张脸挨得很近,近到伸出舌头就可以t1an到对方的脸,封霖没兴趣窥探别人的yingsi,来无声去无影地离开了。三щ.んǎIτǎnɡsんù ω ù.℃哦M; 4 他没有泡夜店的ai好,但偶尔会应朋友们的约喝上几杯,从本城最高端的五星级酒店出来时,眼神有些微的飘忽,他伸手捏了捏眉心,陈子悠t贴地扶着他的胳膊,“很难受吗?” 都是一群人来疯的二世祖,封霖许久没搭理他们,今晚逮到了机会使劲地劝酒,他心不在焉地,竟然也都应了。 “没什么,先送你回去吧。” 听闻此言,陈子悠的神se有瞬间的失落,很快地又恢复如常,漂亮的脸蛋扬起让人舒服的笑容,“要不要喝醒酒汤,这附近有一家夜宵店有卖的。” 她的语气着重强调了后一句,好歹是才交往的阶段,再拂了人家的面子说不过去,他点头同意。 封霖没想到,陈子悠说的夜宵店,又是她的粉面馆。 他身边的人最近都有些魔幻,全往这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店里钻。 还有,她不是做白天生意的吗,怎么连夜宵也卖。 他第三次跟着别人走进店里,十点出头的时间,早过了晚饭的点,吃夜宵的人还在夜场里还没出来,店里没客人,她的鼻梁上戴着副眼镜,大夏天的就开始忙起冬天的活,两手捏着两根竹签织毛衣,毛球是黑se的,已经织到一半,看大小应该是给她丈夫做的。 眼角余光见有客人进店,她放下手里的活起身,没看清来人就笑呵呵地问吃什么,待看清进来的一男一nv时表情也没什么波动,几不可见地跟封霖点头打招呼。 也是,都跟封奕来过两回,他跟封叙又有几分像,也该记住他的模样了。 他同样颔首回礼,目光落在墙面的菜单上,他记得没错,确实没有什么醒酒汤。 陈子悠当然也知道这家店不卖醒酒汤,但她有一回喝多了进店里,老板娘临时煮了一碗,味道还不错。 她跟封霖在嘈杂的包厢里呆了大半个晚上,两人终于ch0u身出来,还没单独说上几句话又要分开,陈子悠心中有些不舍才会出此下策。 榕城这个小城市,做人做事都讲究客气跟人情,为了表达亲切,见到做小生意的不兴喊老板或老板娘,习惯x的“阿姨”两个字正要从嘴巴喊出,在望到对方的脸时立即改口,“大姐,我点两份红豆粥,一份酸萝卜,能不能再帮我煮一份醒酒汤,我可以另外加钱。” 她显得很好说话,笑容满面地答应后去往厨房忙活。 陈子悠看向他,“这家店的红豆粥不错,可以尝一尝,再看看其他有没有要点的。” 封霖对吃宵夜没什么兴趣,淡淡地说了句“就这样吧”。 封霖找了个面对着厨房的位置坐下,陈子悠坐在他对面,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天,酒jing让他的神经反应有些迟缓,他偶尔慢半拍地接上一两句,漂浮的目光似望着虚空没有焦点,又像是在若有若无地瞧着厨房里的人。 高马尾梳成了低马尾,鬓角几缕碎发没扎住搭在额头上,眉眼恬淡,侧脸的弧度明显,柔和秀气。 哪里就成上年纪的大姐了。 红豆粥跟酸萝卜都是现成的,很快就端了上来。 满满一大碗粥,三块钱,不亏本的吗,上次的牛r0u面也是,添了一大勺牛r0u酱,十块钱,要卖多少碗,才能付上房租水电费还有结余。 厨房重新开火,锅里烧水,她低着头切豆腐,一缕较长的头发散落到她嘴边,她轻轻吹了口气拂到一边。 封霖没怎么看清她放食材,最后端上桌时碗里有neng豆腐,海带丝,h豆芽,他拿起汤匙舀一口放进嘴里,还有鱼的鲜味。 陈子悠见他眉目舒展,颇为得意地一笑,“味道不错吧,榕城我最熟。” 她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封霖在国外呆了几年,年初才回的榕城。 他的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那个织毛衣的人身上,淡淡的语气,“还行。” 孟皎皎的厨艺,还行。 陈子悠吃东西吃得慢条斯理的,封霖以往吃东西都很快,今晚却有意识地慢下来,不知不觉两个人喝个粥喝了近半小时。 店里放着一台老旧的空调,运行时嗡嗡作响,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动静,她却忽然放下手里的毛衣针起身,朝楼上柔柔地应了声“我在楼下”,边说边走上楼梯,不多时牵着小孩的手走了下来。 陈桐应该是刚睡醒,一只手背r0u着眼皮,在她的指引下半眯着眼往楼下走,两个人钻进了楼梯下的小门,封霖收回了眼角余光。 一阵冲水声响起,母nv两陆续从小门里出来,碰过水洗手,陈桐的瞌睡醒了不少,小孩子记x好,看见熟悉的人,咦了一声,隔着张桌子,甜甜的嗓音跟他说话,“小叔,你还不回家睡觉吗?” 小孩子不懂事,见封奕喊他小叔,也跟着一起喊。 封霖对封奕这个皮崽子没什么耐心,对着粉雕玉琢的nv娃娃不自觉柔了嗓子,“要回去了的,桐桐。” 交往一个多月,陈子悠从未听过他这么温柔的声音,不由得回头看向身后,目光却是落在孟皎皎身上,这才仔细打量起她的五官,瞧见她牵着个小nv孩时,不知怎的心里舒了口气。 陈桐打了个哈欠,“那我先去睡觉啦,晚安。” 她穿着小熊图案的睡衣,特别可ai,可ai到让封霖有些羡慕嫉妒,竟然设想到如果,如果他有这么可ai的nv儿,好像也不错。 近三十岁的封霖,第一次有了结婚的想法,找一个贤惠的nv人结婚,生一个陈桐这样的小孩子。 他跟她说晚安,目光收回,继续喝面前的醒酒汤。 陈子悠感叹,“封霖,你以后一定是个好爸爸。” 封霖不置可否,没同意也不反驳。 等孟皎皎把孩子送上楼下来,两个人也吃得差不多,店里没设收银台,就在桌子边数着餐盘结账,她站着,他们两个人坐着。 封霖递过去一张整的一百,她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才接,从围腰的兜里m0出一把纸币,挑出一张五十,一张二十,一张十块,又数了几张一块的,理整齐后递给他。 “醒酒汤的钱没算。” 他提醒她。 “那个不卖,不收钱。” 她这样回答,眉眼恬淡,饶是封霖生意场上阅人无数,一时也分辨不出她心中所思所想。 陈子悠出声劝她:“老板娘你算个价吧,出来做生意不容易,总不能还占你便宜。” 看清人家的脸,不好意思再喊大姐。 “没什么的。” 说着晃了晃手里的零钱,出声提醒他:“封先生,找零。” 衬衣的袖子挽到手肘关节,露出一截瘦白的小臂,封霖没再坚持要付那碗醒酒汤的钱,接过她手里的纸币。 两个人步行回酒店停车场的路上,陈子悠不经意的问起,“你和那个老板娘认识?” 封霖突然想ch0u根烟,两手m0兜,才发现烟盒落在了车上,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顿了几秒,又补充道:“她nv儿跟封奕是同学,之前见过两次。” 无端的,就想掩饰那些不为人知的过往。三щ.んǎIτǎnɡsんù ω ù.℃哦M; 5 榕城实验高中的高考动员大会动员的不是学生,而是学生的家长,除此之外,会对学生上学期的表现给学生做个总结。 其实就是变相的家长会,要家长一起督促学生的学习。 大会结束的第二天早上,早读下课铃声刚响,李楠就凑上来跟他分享就一个重磅消息。 孟皎皎竟然让她的混混男友来参与动员大会,对方一头h毛,匪气很重,四班与会的其余家长当即炸开锅,尤其是得知对方是全校第一的家长后。 动员大会学生放假,封霖没亲眼瞧见,耸了耸肩,没发表意见。 前桌的nv生听到李楠的声音,转过身兴致b0b0地跟他讨论,“我听四班的同学讲,孟皎皎跟班主任说那个混混是他哥哥,这年头撒谎都不打草稿了,情哥哥还差不多。” 鄙夷的语气,李楠在一旁附和,见两人的八卦聊得风生水起,旁边组又走过来几个,一个班的学生口口相传,短短的课间十分钟,消息不胫而走。 一个早上的课,封霖都听得心不在焉地。 下午放学后,他就见到了本人。 实验高中每年都会组织学生参加物理竞赛,学校为了提高学生拿奖的b率,会从学生中挑选出一批潜力选手进行集中培训,地点选在科技楼那边的空教室。 封霖到的时候,前面几桌都成双坐满了人,他没看同桌是谁,坐在了唯一的空座位上,负责培训的老师接着推门而入。 边讲课边做题,一个小时很快过去,老师宣布下课,学生们收拾书本稀稀疏疏地往外走,旁边的椅子被拉开时,封霖眼角余光暼了下对方,收书的动作有短暂的停顿。 真巧,可不就是在学校八卦圈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孟皎皎。 他跟在她身后出了教室,走在他们前面的学生三三两两地聊天,别人热热闹闹地笑闹成一团,她孤零零地一个人走也不见尴尬,安安静静地走着,虽然两个人当了彼此一个小时的同桌,可她似乎并没有跟他攀谈的打算。 他当时想,还挺高冷,难怪人缘不好。 出了科技楼,两个人各往一个方向走,封霖前面的两个男生转过头来,却不是在看他,其中一个高个子的用下巴示意了一下,“就是她,我们班孟皎皎,我刚才进教室看到她都无语了,怎么哪哪都有她。” 另一个男生回:“长得挺乖的,不像那种nv生啊。” 高个子男生嗤笑出声,“你懂什么,j婆会在自己脸上写我是j婆吗?跟小混混ga0在一起,能是什么好学生。” 封霖跟在他们身后,默不作声,两个人聊八卦聊得热火朝天,也没注意到身后有人偷听。 高个子义正言辞继续说道:“我们班的nv生都不跟她坐一桌的,你能想象大夏天的一个nv生一个星期穿同一件t恤吗,臭都臭si了,没见过这么不讲卫生的。” 现在是烈日炎炎的九月,封霖刚才坐在她旁边,没闻到臭味,反而有一gu洗衣粉的清香,很淡,靠近才能闻到。 另外个男生叹息一声,封霖没兴趣再听,加快步速,走得太急,超过他们时胳膊肘不小心刮到其中一人,传播八卦正在兴头上的男生被撞得冷x1一口气,正要破口大骂,看清他的脸后,到嘴边的脏话生生咽下去。 在榕城实高,有时候宁愿得罪校长都不能得罪几个学生,封霖是其中之一。 他没道歉,如同没有察觉到自己撞到人,目不斜视继续往前走。 第二天,封霖去科技楼时晚了些,又是最后一个进教室,依旧只能坐在唯一空着的座位上。 一周上五次培训课,两个人做了半个月同桌,没跟对方说过一句话,连眼神交流都没有。 培训课的前半小时写试卷,封霖去得迟,每次进教室时试卷都放在了桌上,他就以为试卷是老师主动发下来的,直到有天,有个男生b他更晚到,自己上讲台领白卷,他才知道卷子是要自己去领的。 他微侧过头,目光浅淡快速地瞥一眼,她在写第二题,人虽然瘦小,字t却意外的大气。 打破沉默,是有一天写试卷时,水笔写着写着没了墨水。 男生跟nv生不一样,nv生会买个文具盒装一包各种各样的笔,男生恰好相反,一支笔如果没遗失,可以一直用到毕业。 总之,他没有带替换的笔芯,最后一题将将写了个“解”就搁下了笔。 距离老师讲题还有近十分钟,封霖打算合眼小憩片刻,一支粉壳米菲图案的笔沿着桌面缓缓推到他这边。 她的手掌很瘦,手背白得能看见青se的血管,动作很慢,把笔递到他这边时,手停顿了一下,见他没拒绝,才收回手,安安静静继续写自己的试卷。 封霖拿起那支跟他风格很不搭的笔,写完了最后一题,笔还回去时,说了句“谢谢”。 怕被别人听到他跟她讲话似的,也不看他,眉眼低垂小声地应了句,不客气。 他之前帮她教训过欺负她的学生,但这是她和他的第一次对话。 他们说上话了。三щ.んǎIτǎnɡsんù ω ù.℃哦M; 6 自从那晚跟陈子悠在她店里吃过宵夜后,封霖就没再见过孟皎皎,一则两个人的生活委实没有任何交集,二则他也有意回避。 这天下午,他前脚刚答应池盛下班后去打个球,后脚他哥就打了电话过来,让他去学校一趟,封奕跟同学打架了,老师让家长去一趟,他们夫妻双双出差。 封叙只说了个大概,所以当他进办公室看到一个跟孟皎皎很像的背影时,有短暂的愣神,再见封奕旁边站着陈桐,他就确定是孟皎皎本人无疑。 眼尖的班主任先看见了他,喊了声“封先生”,她没有回头,封奕也发现了他,喊了声“小叔”,她转过身看他一眼,接着又转回去,跟两个貌似是学生家长的夫妻道歉,对方似乎是得理不饶人,指着她鼻子骂她没素质,连带着教出来的孩子也没教养,班主任在一旁偶尔劝两句,与其说是劝和,倒不如说是装模作样。 封霖纵横商界多年,不至于连这么点名堂都看不出来,他走上前去,站在孟皎皎身后,“怎么回事?” 班主任是个四十岁出头的nv人,听到封霖问出声,以为是问她,脸上觍着脸解释说:“其实也没什么严重的,就是陈桐和班上男生打架,封奕掺和了一下,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稍后您签个字就可以带封奕走。” 班主任是个市侩的nv人,她的算盘打得很好,这种事出在她的班级里,虽然只是孩子间的小打小闹并无大碍,可麻烦之处就在于牵扯到了封奕跟另外一个男生,尤其是封奕,是个榕城人都知道封家对榕城gdp做的贡献。 这件事闹开了对她没好处,更何况本来也是陈桐的错,倒不如让她的家长挨一顿骂息事宁人,别闹到校长那边去。 原本在“教育”孟皎皎的夫妻二人见封霖站在她身后,目光上下打量他一眼,倨傲的口吻:“你又是什么人?” 封霖没忍住g唇笑了,多少年没人敢用鼻孔对着他说话,他松了松脖子上的领带,他身形高大,男家长见他这个架势以为他要动手打人,不由得后退一步强装镇定,“你要g嘛,这里是学校!” 呵,还记得这是学校呢,满嘴的吐沫星子不了解的还以为是菜市场泼妇骂街,他没听班主任模棱两可的解释,看向孟皎皎又问了她一遍:“怎么回事?” 她眉眼温顺,“桐桐跟同学打架了。” 他蹙着眉头,“为什么?” 一个乖巧的小nv孩,闲得慌去打人? 她摇摇头,就不肯说了。 这时封奕大声说了句:“小叔,杨杰说桐桐爸爸的坏话!” 封霖看向办公室边角的三个小孩,封奕的脸上沾了灰,他这时才想起来这边的目的,上前查看孩子的情况,发现他除了衣服脏了些,看不出什么外伤,“身上疼不疼?” 封奕摇头,他又问一旁的陈桐,“桐桐呢?” 小nv孩眼眶红红的,身上很g净,头发乱了几根,没有打过架的痕迹,她乖巧地摇摇头。 撑腰的人来了,封奕开始告状,“小叔,杨杰骂桐桐的爸爸。” 旁边名字叫杨杰的男孩争辩,“我说的都是实话,又没有冤枉她,她爸就是杀人犯,陈桐是杀人犯的nv儿!” 小孩子的声音尖锐刺耳,整个办公室都回荡着他说的话。 低眉顺目挨训的孟皎皎身子一僵,慌忙上前去捂住陈桐的耳朵,然而已经来不及,对杀人有了初步概念的小nv孩“哇”的一声大哭,泪珠子哗啦啦地流出来,胳膊搂着孟皎皎的腿ch0u泣,“妈妈…爸爸不是坏人……” 在小孩子的认知里,杀人的就是坏人。 封奕面se涨红,又要扑过去打人,“你胡说!桐桐的爸爸才不是!她的爸爸是大英雄!” 叫杨杰的小男孩呛回来:“你又没见过她爸爸!陈桐撒谎你都信!封奕你是笨蛋!” 封霖拉着侄子的胳膊,“别让人说封家的男人只会打架!” 老婆还没着落的封霖没想到有一天会来处理几个熊孩子的破事,他看向哄陈桐的孟皎皎,“你带着陈桐先出去。” 她红着眼,泪花悬在眼眶边,要哭不哭,低垂着眼点了点头。 小男孩的父母走上来,拦住她们的去路,“跑什么跑!事情还没完呢!” “不赔点医药费,这事别想完!” 接后一句话的是男孩的妈妈,泼辣不讲理,说着推了孟皎皎一把。 封霖来的匆忙,还穿着上班时的高定衬衫,袖子挽在小臂上,他松了掣肘封奕的手扯了扯领带,上前几步将她们母nv挡在身后,一手提溜起男家长的衣领往nv家长推,“要不要我把丧葬费一块付给你。” 边说边解袖扣,小臂上的肌r0u暴起,一副要揍人的狠样,完全忘了方才是如何斥责封奕。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反应过来的班主任赶忙上来拦在封霖面前,“封先生冷静冷静,孩子们都在看呢。” 后面的人也拽了拽他衣服的边角,他深x1口气,站在原地不动。 夫妻两重心不稳摔倒在地,骂骂咧咧地站起来,叫嚣着光天化日打人要报警,说着掏出手机要拨打110,班主任又忙去制止那边,低声跟夫妻两耳语了几句,后两者不约而同看向蹙眉冷眼的封霖,顿时没了嚣张的气焰。 他没回头,再次跟身后的人吩咐:“带陈桐先出去。” “嗯。” 欺软怕y是人的天x,这一回没人敢拦,孟皎皎带着陈桐出了教师办公室,封霖看向留下来的两个小男孩,“你们俩自己说怎么回事。” 接着又向班主任冷冷地暼过去一眼,“还有你,说不出个所以然,我不介意让贵校校长亲自调监控。” nv班主任腰上的肥r0u一颤,知道事情兜不住了。 事情的起因源于几个小孩的课间游戏,杨杰想跟陈桐一个组,可陈桐平常跟封奕b较亲近,她拒绝了杨杰,要跟封奕一组。 这年头的小孩早熟,已经学会了吃醋,被拒绝后恼羞成怒的小男孩故作不在乎:“说得好像我求着你一样,我就随便说说。” 杨杰是班上的小组长,一个班集t就是个微型社会,有一块玩游戏的同班同学上来安慰“做官”的他,被几个人团团围住巴结,助长了他的虚荣心,又突然想起听到的传言,g脆一gu脑倒出来跟周围人分享,“她爸爸杀人犯,我才不跟她玩。” “杀人犯的孩子也会杀人,你们以后都别跟她玩,她会杀人——” 没等他说完,一个纸团扔他脸上,陈桐瞪着他:“杨杰你别乱说!” “我乱说什么了,要不然你爸爸怎么从不来接你放学!” “我爸爸是大英雄!他去抓坏人了!” 围着他的几个人也不信,他通红着脸抛下话:“骗你们g嘛,我交作业时听到王老师说的!” 话音未落,封奕拨开围着他的一个男生,扑上去将人按倒在地,两个人扭打成一团,反应快的学生赶紧跑去喊老师,陈桐站在一边抹泪大哭。 这便是这次打架的整个过程。 而所谓的王老师,就是面前的这位nv班主任。 她惶惶地看着封霖,“封先生,这是场误会。” 他拿出生意场谈判时的架势,气场全开,眼神冷冷望着对方,唾唾b人,“那你就说说,怎么个误会法。” ———— 出了办公室,孟皎皎领着nv儿在走廊里的长椅上坐下,后者哭花了脸,一把鼻涕一把泪,孟皎皎蹲在她面前,心疼地给她擦脸,“桐桐听话,妈妈等下给你煮红豆沙,不哭了好不好?” 陈桐哭得一ch0u一ch0u的,r0ur0u的小手不停搓眼睛,“妈妈,爸爸不是坏人。” 见nv儿终于止住了眼泪,她心里暗松一口气。 “嗯,爸爸是大英雄,他去打坏蛋了。” “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啊,我想他了,他能不能回来看看桐桐。” 从小到大,陈桐只见过父亲的照片。 “快了,桐桐,爸爸今年会回来跟我们一起过年,再也不走了。” 小孩子的心情是七八月的天气,说晴就晴,她激动的语气:“真的吗真的吗?等爸爸回来,我要让爸爸背我!” 陈桐开心了,她也笑,侧脸柔和,指尖温柔的梳理nv儿的鬓发,“妈妈什么时候骗过你。” 封霖从办公室里出来,看到的就是这番景象,她蹲在陈桐身前,许是来学校很匆忙,乌黑的头发随意捆在脑后,有几缕没扎好,垂散在侧脸边,衬得她眉目更加温柔。 封霖往她们两走去,身后封奕越过他,小跑着喊长椅上坐着的小nv孩:“桐桐!我也出来了!” 母nv俩同时投过来眼神,陈桐喊封奕,孟皎皎接着看向封奕后面的人,缓缓地起身,等他走近,清脆的嗓音低声道:“封先生,谢谢你。” 他平淡的语气:“不用,顺便而已。” 这一刻,封霖心口里憋着许多话,b如说问问她为什么想不通要嫁个杀人犯,年纪轻轻就敢给别人生孩子,还有什么是她不敢做的,疯了不成。 可看着不谙世事的两个小孩,他又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至少不能,当着陈桐的面问出来。 在她的心里,她的父亲是一个大英雄。三щ.んǎIτǎnɡsんù ω ù.℃哦M; 7 把封奕送回家里,天se也晚了,跟池盛约好的球没打成,可让他守着个小学生写作业更无聊,还不如回公司加班,车子开到半路,池盛的电话打过来,问他来不来吃宵夜。 榕城这座安逸的南方小城市,最热闹的时候不是白天,而是晚上,十个本地人其中八个有吃宵夜的习惯,封霖在外求学工作多年,对此兴趣不大,不过他有段时间没跟池盛碰面,问清楚地方后,车子拐了个弯。 池盛大学念的警察学院,毕业后自然而然的成为了一名兢兢业业的人民警察,封霖忙,人家b他更忙,跟着导航到了指定的地方,大排档的吆喝声一阵一阵的传来,他还要犹豫是要下车还是直接走,池盛老远认出了他的车牌号跟他摇手,封霖只好停车熄火。 桌上还有三个池盛的同事,封霖跟他们不在一行,没什么共同语言,坐在一旁听他们几个天南海北的扯,提到他时偶尔接一两句,开了瓶矿泉水解渴,连酒都没喝。 你要问他,g坐着不无聊吗,确实很无聊,可他不想回家,不想一个人呆着,他也不是没有朋友,他一个电话,多的是人组局请他玩,什么尺度的都有。 可他觉得没意思,还不如坐在一旁听别人瞎扯淡。 池盛是他们这个圈子里唯一一个没按着家里路子走的人,很多人说他不知好歹,放着好好的富二代不当,要去做个风里来雨里去的基层小警察。 封霖不置可否,但心里隐隐有些羡慕他,池盛b他小两岁,可已经找到了他所想要的的活法。 “这个世界会变好吗?答案是肯定的,可它不会自然而然地变好,总得有人去付出去改变。小时候我一看警察抓坏人就特别来劲儿,那时候就励志要做一名警察。” 这是池盛的原话,而他也在朝着他的目标努力。 那么他自己呢? 他不知道。 活到现在,他对外界的一切似乎依旧提不起兴趣,没有必须实现的目标,也没有势在必得的人。 酒足饭饱,该叫代驾的叫代驾,各回各家,池盛跟大排档老板熟,把车留在那儿,蹭封霖的车回去。 扣好安全带,车子发动,“听说你跟陈家的二小姐谈了?你爸妈的意思吗?” 在局子里跟一群糙汉呆久了,他说话越来越直来直往,封霖掌着方向盘,目视前方,“顺其自然。” 他爸妈喜欢,他挑不出毛病,处了段时间,顺其自然地交往,没有什么惊心动魄的表白你追我赶,恰当的亲密,但又不g预彼此太多,平平淡淡的,是他想要的舒适区。 单身狗池盛叹息一声。 “唉声叹气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有点闷吧。” 封霖也觉得有点闷,于是摇下了车窗,副驾驶的人又出声:“不是这个闷,是心里闷。” 池盛空有一副大老爷们的身板,有时候说话却娘们唧唧的,封霖懒得再理他,可对方没有这个自觉,跟个八婆一样追问:“奔着结婚去的?” “有意见?” 他近三十,按父母的说法,他哥这年纪的时候,封奕都能打酱油了,结婚不是很正常。 他随意地耸了耸肩:“好吧,当我没问。” 车厢里恢复安静。 封霖没关车窗,夏季的夜晚,清风拂面,夹杂着一丝酒气,池盛喝得微醺,靠着椅背闭目养神,良久低喃一句:“我还以为,你是惦记什么人才回来的呢……” 声音很轻,风吹即散。三щ.んǎIτǎnɡsんù ω ù.℃哦M; 8 封霖被池盛模糊不清的一句话扰乱了心神,把他送回家后,开着车漫无目地行使在环城公路上。 跟随车子的行驶轨迹,窗外的风景后退消失,最引人注目的一定是灯火璀璨的高楼,斗转星移,十一年的时间,曾经老榕城的六层步梯房如今大都拆迁修建成高楼大厦,一轮弯月悬挂在黑暗夜空里,衬得这夜晚有了三分诗意的寂寥。 大学四年间,封霖就很少回榕城,大部分时间都在忙课业,他大学念的金融,虽然是本科生却早早跟了导师做项目,别人寒暑假悠闲的回家,他忙着全国甚至满世界的飞,偶尔抽空回榕城,大部分时间也都是去镇上陪着退休的爷爷奶奶,过年那几天下了小雪,李楠打电话让他去参加高中聚会,他刚好在镇上陪长辈过年,从镇上回榕城要一个小时,天冷加上路滑,他就拒了。 他对一群人围着聊八卦不甚感兴趣,无非又是谁过得好谁过得不好,来来去去话题中心聊的还是那么几个人,他都听腻了。 如同在逃避些什么,他拒绝跟高中的圈子接触,这样大概就能隔绝一些人的消息。 他很忙的,国外念mba的两年更忙,工作后更是365天连轴转,除夕都没空回来。 十一年的过往在他脑海里转换成文字回放,等车子靠边停稳时,莫名其妙又来到了一小,左边是一小的校门,右边是一排商铺,其中有一家卖宵夜的粉面馆。 他坐在驾驶座上,摇下车窗点燃一根烟,无声地安慰自己,一定是太累了,休息一会再走。 手指间夹着一点猩红,他仰着脸靠在椅背上,眼神望着虚空没有焦点,恍若喝了酒的人是他。 夜间的空气凉下去些许,他干脆关了空调,细微的气流声消失,窗外断断续续的嬉闹声传来,他起初没放在心上,只等抽完一根烟就走。 他之所以转过脸,是因为其间夹杂的一段女声,声量不大,但足够让他分辨出声音的主人。 他坐直身体,一点一点转过脸往向声源处,从几个社会青年的夹缝中看到她的半个身影。 孟皎皎举着把菜刀横在身前,怒目瞪着眼前几个不务正业的小流氓,其中一个往吃完的面碗里掸了掸烟灰,说话时露出一口黄牙:“哥们几个看你是个娘们,也不想欺负你,保护费乖乖交上来。” “滚,再不走我报警了。” 她在这边开了四年的店,从没听过有什么保护费,她对这几个二十来岁的小混混有印象,先前几次来吃面每回都挑三拣四,不是在面里找出根头发就是嫌量少,孟姣姣念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们不付账她也忍了,今晚吃完宵夜后还变本加厉地弄出个保护费的名义,欺辱她是身形瘦弱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 可他们真看走了眼,她虽然没杀过人,看这十多年杀过的鸡鸭鱼倒是不计其数,血见得多了,心肠也变硬不少,大不了闹到警察局去,自己挣来的辛苦钱,断然没有白送给人的道理。 有个男的推搡她肩膀,欲抢夺她手里的菜刀,大声的嚷嚷:“拿着把刀吓唬谁呢,别给脸不要脸,趁着老子吃饱了心情不错好说话,把钱交上来保平安,以后哥儿们罩着你的生意。” 另一个忽然现出猥琐的笑:“还是说,你要我们在其他时候罩着你也行。” 几道淫邪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她,不约而同地咽了咽口水,言辞越发放肆:“难怪不肯给钱放我们走,原来是打这个主意,也不早说。” 五个人排排站在她面前,先前抽烟的那人一口烟雾喷在她脸上:“也行,看在你这脸和奶子的份上,让哥们轮流干一晚上就放过你。” 她哪里听过这般粗鄙的字眼,握着刀柄的手都在打颤,眼睛气得发红,另一手颤颤巍巍地摸到口袋的手机要报警,其中一个男的趁她分神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躲过她手里的菜刀,一张散发着恶臭的嘴混乱中就要亲到她的脸上。 她剧烈的挣扎,两方争斗间碰到桌椅发出尖锐的摩擦声,孟皎皎心一凛,慌乱间一脚踢到其中一人的腿根,对方捂着裤裆整张脸痛苦地皱成一团,破口大骂:“臭娘们,老子今晚草死你。” 她的脑袋乱成一堆麻绳,注意力全在楼上,陈桐迷迷糊糊地喊了声妈妈,她听见了,他们几个也听见了,黝黑的手指着她的鼻子臭骂:“贱娘们,哥们几个今晚就当着你孩子的面-” 没等他说完,一把椅子带着雷霆之势砸中他的后背。 寡妇门前是非多,同理,这句话也能用在丈夫不知道死哪儿去了的孟皎皎身上,封霖不打算掺和进去,打了110的电话就打算走,转动车钥匙起火,踩离合的脚却怎么都挪不开,随着里面的争吵声越来越响,蹙着的眉头拧得更紧,他心烦意乱地又拨出去池盛的电话,心里骂了句兔崽子。 往常请客吃饭跑的比谁都快,关键时刻拖拖拉拉,池盛那头左右拿着两个手机,一会跟这边沟通进度,一边又跟他说快了快了。 他又往店里撇过去一眼,瞳孔急剧地收缩,没等池盛把话说完,忽地推开车门,挂断电话的同同时扔在副驾驶座位上。 岁月让他对人做事讲求速战速决,对方有五个人全部背对着他,唯一正面朝他的孟姣姣心神慌乱也没有留意到他的到来。 封霖很快判断好局势,抡起店里面的一只椅子往正中央说话的人砸过去,心里还能自嘲地想,这一架还是得打。 他一招解决了一个,对方捂着脑袋卷缩在地上痛苦地呻吟,另外四个见他就一个人,呸的吐了口唾沫:“单枪匹马还敢学别人英雄救美,活得不耐烦了,爷爷今晚教教你做人。” 见来人是他,她的嘴唇无声地蠕动两下,眼眶通红,泛着水润的光。 他神色如常,有条不紊地解开袖口,给他们下最后的通牒:“你们还有最后的机会,自己去派出所自首。” 还能少挨一顿打。 他们中一个脾气爆的骂:“自首你妈逼!哥们今晚先打死你再干死” 说时迟那时快,挽好衣袖的男人脚下生风猛地踹过去,瞬间三步来到她身边,一掌把她往楼梯口推:“上去。” 楼下吵闹,楼上陈桐哭声越来越大,不停的喊妈妈,她的慌乱担忧全表现在脸上:“不用我帮忙吗?” “不用,快上去。” 楼上传来脚踩木地板的声响,没听到她回应的陈桐要下来找她,容不得孟姣姣再想,她急忙应声快步上楼。 场面一度混乱,惊动附近的住户路人围观,好在附近执勤的警察紧接着赶来,手铐铐住五个闹事者依次抓上了警车。 最后一个眼神狠狠地瞪向封霖,无声地跟他传达一个意思。 要他等着。 生平头一遭被人威胁,封霖颇觉新奇,反倒勾唇一笑,正要打个电话,才发现手机落在车上。 回到家倒头就睡被一个电话惊醒的池盛姗姗来迟,跟几位同事打了招呼,经过一地狼藉走到封霖跟前,见他手背上有几道血痕,明知故问:“动手了?” “嗯。” “啧,错过了。” 池盛忽然好奇那几个小混混的伤势,能逼得封霖亲自动手也是能耐,但比起这个他更好奇封霖出手的原因,见楼梯上下来个窈窕女子,眼前忽然一亮,再看到紧跟在后面的陈桐,刚燃起来的八卦之火瞬间扑灭。 不勾搭人妻,他对好兄弟的这点操守还是深信无疑的,只是难以置信,大奸商竟然也有见义勇为的一天。 抓完人,要去做笔录,孟皎皎领着陈桐下来,后者抱紧母亲的腰,目露胆怯:“妈妈,这是怎么了?” 她指的是横七竖八的桌子板凳,孟皎皎摸着她的头顶安抚:“有坏人打架,已经被警察叔叔抓走了。” 小女孩松了口气,放下心来:“警察叔叔好厉害啊。” 池盛被这小女孩萌一脸,蹲在她面前,柔声说:“小朋友不怕,坏人全被抓起来了。” 他穿着便服,陈桐不认识他,一时又缩回孟皎皎身后。 封霖不客气地踹他一脚:“走了,去做笔录。” 两辆警车都塞满,孟皎皎不放心把陈桐留在店里,锁了门后,三个大人加一个小孩坐上封霖的车往最近的派出所去。 到了派出所,车子停稳,后座的孟皎皎率先下车,问驾驶座的封霖:“能不能让桐桐在车上呆着。” 做笔录的过程并不好受,要把那些混混在店里闹事的过程回忆复述一遍,陈桐已经有了基本的阅读思考能力,孟皎皎不想她听到这些。 封霖也要做笔录,三个大人都进去了,放一个小孩在车上不安全,他考虑了片刻,对副驾驶的池盛说:“你留下。” 然后转头对迷糊犯困的陈桐说:“桐桐,你跟这位叔叔待在车上,我跟你妈妈马上回来。” 停顿了一秒,又补充道:“这位叔叔是警察。” 陈桐最崇拜的就是抓坏人的警察,听到他这么说,顿时打起三分精神,雀跃地望着他:“真的吗真的吗?” 没等他回答,转而看向池盛跟本人确认:“叔叔你真的是警察吗?” 目光灼灼,一脸崇拜,哪有方才看陌生人时的戒备。 池盛第一回因为职业享受小朋友的爱戴崇拜,嘚瑟地点头:“当然。” 封霖有一瞬间的阴郁,利落地开门下车,嘱咐他:“看好了,哭了找你。” 池盛比了个ok的手势。 陪小孩聊天他拿手,包在他身上。 陈桐还是记挂着孟皎皎,趴在车窗上露出张小脸,希冀的眼神:“妈妈你要快点回来。” 她抚了抚女儿的苹果脸:“嗯,等妈妈出来我们就回家。” 池盛目送两个人进了派出所大厅的门,迫不及待转过身了解八卦:“桐桐,你是叫桐桐对吧,你妈妈怎么认识封叔叔的?” 池盛也算瞅明白了,这一大晚上孟皎皎的丈夫都没出现,没准是离异带娃状态,虽然过封霖父母那关难了点,但总比勾搭有夫之妇靠谱多了。 打娘胎里认识,他就没见封霖对哪个人这么殷勤,连做个笔录都要陪着一块。 陈桐只记住了他最后一个问题:“我妈妈起先不认识小叔,他和封奕来我家喝绿豆汤,我先认识的小叔。” 一口一个小叔,池盛也算理明白了,又问她:“你跟封奕是同学?” 不知道会折腾到什么时候,孟姣姣走前拿了条毛毯,陈桐缩在乳白色的小毯子里,“是啊。” “叔叔你是警察,怎么没有衣服?” “叔叔下班了啊。” 她了解地点头,继续问:“这样的啊,你们下班就回家了吗?” 声音软糯,池盛没见过比她更可爱乖巧的小孩子,现在的小学生哪个不是古灵精怪,能把大人气得背过气去。 因为陈桐,他对孟皎皎的好感度蹭蹭往上升,娶老婆嘛,就该娶这样宜室宜家的贤妻良母。 单身狗池盛学着她的模样点头:“对啊,回家吃饭睡觉。” 她问出心里的疑惑:“那我爸爸怎么不下班呢?” 妈妈告诉她,爸爸是大英雄,警察也是大英雄,警察会下班回家,为什么她的爸爸不下班回家。 她很想她的爸爸。 小时候总缠着孟皎皎给她讲爸爸的故事,随着年纪的增长,她渐渐懂事明白了些什么,除非特别想的时候,决口不跟孟皎皎提爸爸两个字。 今天在校园里的事情,已经隐隐让她起了疑心。 她坚信她的爸爸是英雄,可是他真的会回来吗? 池盛试探性的口吻:“你爸爸是做什么的?” 他问的是职业,她却理解成了其他,小脸颇有些骄傲:“我爸爸是大英雄。” 这个回答,池盛就不再问了,转而跟她聊起当警察遇到的一些见闻,她倒也听得津津有味。 他说得口干舌燥,终于见到他们两个人出来。 进了派出所大厅,已经有做笔录的工作人员等在那里,池盛事先打了招呼,程序走得很快,但该走的步骤该问的问题一个不少,对比封霖这边三言两语简洁的叙述了他所看到的事情经过,孟皎皎描述的详细不少。 她表述的声音不大,却沉着冷静,让人觉得她叙述的是别人的事,包括到后半段那几个混混用粗鄙的言语侮辱她,她也能一字不落地重复出来,像一台没有感情的机器,那些字眼不曾用在她身上,与她无关似的。 做笔录的工作人员是个新来的女警,听得满腔怒火,封霖的眉头越收越紧,忽然拽住她的手腕:“够了!” 这一声喊,如同惊雷,将她的神智从另一个世界拉回来,她猛然抬头转过来看他,她如同受惊的鸟儿,脸上瞬间布满细密的汗水,短短的二三十秒的时间,汇聚成珠从额头流进眼眶里。 汗水很咸,刺激到眼睛,她眨了眨眼皮,抬起手背抹掉额头下巴的汗液。 工作人员这才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封霖看向办案的女警:“就这样吧。” 被他注视,对方脸红了一瞬,点了点头:“好,好的,也说得差不多了,签个字就行。” 冷汗流得快去得也快,孟皎皎签完字从椅子上站起,面容恢复平静,朝着办案的女警九十度鞠躬:“麻烦您了。” 搞得办案的女警有些局促,慌忙摆手:“应该的应该的,为人民服务。” 封霖见不得她这低声下气的模样,扯着她的手腕往外走,刹那后又觉不妥迅速放开。 孟皎皎跟在他后面没出声,无人知道她心中所想。 一个笔录约莫花了半小时,出来时已过凌晨零点,两个人走到停车处,车窗开着,刚好看见陈桐困得搓眼睛,孟皎皎一上车,她就自动趴在她推腿上:“妈妈,没事了吗?” 母女连心,她进去后,陈桐虽然困得眼皮打架,心里却惶惶不安地不敢睡。 她怎么会不知道呢,她拂开女儿脸上微乱的鬓发,眼眶微红,柔声怜爱地安抚她:“没事,桐桐睡吧。” 汽车启动,上路没几分钟,困极的陈桐靠在她怀里进入梦乡,有小孩子睡觉,另外三个人自觉保持沉默,当中也有些无话可说的原因。 无话可说的是孟皎皎跟他们两位,经过今晚,池盛可有一大堆话要跟封霖聊,但又不方便当着孟皎皎的面问,估计后面坐着的人也是这么想的。 看行车路线,池盛估摸着封霖是打算先把车后座的母女送回家,然后再绕一大圈送他回去。 这么个献殷勤交流感情的机会可不能因为他耽误了。 他灵机一动,假装看微信信息,然后在一个方便打车的路口叫停:“哎停车停车,我临时想起局里还有个明天要交的报告没写,我得去一趟办公室。” 封霖甩过去一眼:“今晚喝酒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要写。” 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面不改色地圆谎:“这不是忘记了嘛。” 封霖懒得猜他在打什么主意,靠边放他下了车。 副驾驶的门合上,除开睡着的陈桐,车里就他们两个人,安静无话,刚才还不曾察觉,池盛一走,一丝烦躁渐渐缠绕心头,封霖想抽根烟,摸到了烟盒,又想起身后坐着一对母女,扔回挡风玻璃前。 “没关系,开窗就好了。” 封霖蹙了蹙眉,没碰烟盒,猛踩油门加快了车速,夜半车少人稀,没遇到红灯,十来分钟就到了一小。 皎皎 她客气地道谢:“封先生,谢谢你。” 不好再耽误他的时间,孟皎皎喊醒睡着的陈桐:“桐桐,醒一醒,到家了。” 封霖靠在椅背上没有回头:“先去开门。” 她于是先下了车,车子离得有二三十米远,开卷闸门尖锐的声音入耳,趴在后座原本就睡得不安稳的陈桐下意识地喊了声妈妈。 孟皎皎回来得很快,拉开车后座的门,摇了摇陈桐的手:“桐桐,醒来回家了。” 被吵醒,陈桐也不哭闹,手臂撑着身体从车座上起身,眼睛却是睁不开,孟皎皎心疼她天亮还要去上学,扶着她下车在地上站稳,她对驾驶座的人客气地道谢:“封先生,今晚麻烦你了,非常感谢。” 他一手撑在车窗上阖眼养神,线条流利的侧脸对着她:“没什么。” 平淡没有波澜,完全没放在心上的语气。 她坚持说:“还是要谢谢你……” 一时无话,她站在车外面,他似乎也不再急着离开。 身后是乱七八糟满屋狼藉的店面,应该在室外打的。 “你要不要,处理一下手上的伤。” 封霖瞥了眼搭在方向盘上的右手,因为握拳揍人,指节凸起的地方蹭破了皮,小臂上也有刮擦的细微伤口,他正要说不碍事,她又添了句:“家里有医药箱。” 小孩子顽皮爱玩,偶尔磕磕碰碰,她为了应付此类的突发情况,家中常年准备着各种常用的跌打损伤药,跟封霖说话的口吻,也带了些哄陈桐时的柔软。 他收起撑开的五指虚握成拳,手背上的小伤口显得狰狞了一点,拧眉思考片刻后,抽出车钥匙开门下车。 三个人往店里走,陈桐靠着她困得睁不开眼,进到店里,她轻声说:“请稍等。” 他坐在一处相对整洁的长桌边,孟皎皎带着陈桐去楼上安顿好,约莫两三分钟,下来时手里提着个药箱。 药箱打开放在桌上,她后知后觉地有些局促:“封先生你自己来,还是我帮忙?” 他不说话,将两只手掌心朝下摊放于桌面,她呼了口气,瑟缩的身子渐渐放松,拉开桌子对面的椅子面对着他坐下,左手拿着酒精瓶,右手捏着棉签给伤口消毒。 “有点疼,忍一下。” 她低着头,注意力放在他的手背上,从他的角度看,她卷翘的睫毛一上一下地扑闪,中间小巧的鼻子莹润秀气,再往下,红润的樱桃小唇抿着,没扎牢的几根头发垂下,若有似无地拂过他的手,见他一直不作声,以为他是疼得说不出话来,红唇微微嘟起,往他的手面上吹了口凉凉的气。 封霖转过脸去,不再看她。 余光留意到这一幕的孟姣姣捏着棉签的手一颤,刚好在处理的是一道破皮较深的伤口,没留神按重了一点,他微不可察地蹙眉,她猛地直了身子,整个人离他远了不少,面上隐隐的失措:“汗水味太重没来得及洗,熏到你了很抱歉。” 忙完晚饭高峰期后,她有去冲过一次澡洗去一身油烟汗水味,晚上卖些凉粥亮面不用开火。 她自己是闻不出味道,但封霖不一样,他是富家子弟,即便是丁点异味都受不了的吧。 她把药水和面前交给他,躲避他的眼神,有些难堪:“要不你自己来吧。” 他锋利的剑眉拧得紧了些,说的都是什么跟什么,他冷着脸沉声吩咐:“继续。” 无法,人家毕竟是为了帮她才受的伤,往他的方向稍稍挪了挪椅子,比起刚才,距离远了不少,她的手臂几乎伸直,将将够棉签碰到他的手。 孟皎皎加快了上药的速度,两只手清理完,轮到他的小臂,犹豫了几秒,身子一点点地前倾,见他没有表现出厌恶的情绪才放下心来,快速地上药。 凌晨一点多,马路上偶有一辆汽车飞驰而过,一地狼藉中,她小心翼翼地给他涂药水,指尖还是无可避免地触碰到他,急忙出声道歉:“对不起。” 想了想,又郑重地补充:“谢谢你啊。” 嘴唇无声细微地开合,离得近,封霖终于看清她的口型。 万籁俱静,他沉沉的嗓音忽喊:“孟皎皎。” 陈述的口吻,上药的棉签停顿一刹,眉眼低垂,她抿了下嘴唇,轻不可闻地应声。 “嗯。” 我的猫 午饭时间,食堂人满为患,因为李楠拉肚子,他们到食堂晚了点,打好饭转头一看,哪里还有空位。 李楠有点懊悔要封霖等他,一手举着餐盘摸后脑勺:“只能拼桌了。” 他无声地点头,两个人站在原地巡视张望,李楠指着一个方向惊喜地哎了声,话到一半又生生咽回去,表情嫌恶。 封霖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穿着宽大夏季校服的一个女生单独坐一桌,脑袋快埋进餐盘里,很难一眼看清脸,拿着不锈钢的勺子默默地吃饭,食堂人声鼎沸,那一处却相对安静,有跟他们一样晚到食堂的学生端着餐盘在找空位,但经过她那桌都自动无视她的存在。 见他视线一直盯着那边,李楠碰了碰他的胳膊,压低声音跟他说:“咱们再找找,那个人是孟皎皎。” 他知道那个人是孟皎皎。 “我饿了。” 他不咸不淡地陈述一个事实,然后往那一桌一人走去,李楠苦着一张脸无奈地跟上。 隔得不远,没十多步就走到她旁边,封霖指着她正对面的空位:“这里有人吗?” 握着餐具的手停顿,愣怔了一下,四周一边吃饭一面聊天的学生不约而同地望过来,见到是他后又收回视线,跟同桌的人交头接耳。 孟皎皎没抬脸,轻轻地摇头。 封霖在她正对面坐下,拿起筷子神色如常地用餐,紧跟其后的李楠坐在封霖的旁边,孟皎皎的斜对角,在不得不将就的条件下离得尽量远,愁眉苦脸,最爱啃的大鸡腿都没了味。 两个人的餐盘竖排放着,近得只容得下一根手指的距离,对比他这边的两荤一素,她盘子里的土豆丁素得过份。 难怪瘦得跟小鸡仔似的。 一旁的李楠往常聊起孟皎皎的八卦叽叽喳喳不得消停,真到了本人面前却安静得跟哑巴一样,时不时斜过来一眼提醒封霖吃快点,后者依旧不急不慢,食不言的人难得开口:“你眼睛抽筋了?” 李楠彻底老实了。 一桌三人谁也不说话,各自吃自己的,她舀起一粒土豆丁送进嘴里无声地咀嚼,用餐时的孟皎皎尤其安静。 周围的学生们沉默地观察了一会儿,见他竟然一脸淡定地跟孟皎皎同桌吃饭,终于按耐不住地展开讨论。 “我的天,封霖是不认识孟皎皎吗?” “估计是不关注学习以外的事啊。” “不会吧,还有人不知道孟皎皎。” 孟皎皎的饭量很小,已经没剩几口,她匆匆吃完,背上书包端起餐盘快步离开。 她一走,李楠松了好大口气,受惊吓般拍着胸口:“大哥,下回别这么冲动了,你没看见都没人跟她坐一桌吗。” 封霖敛眉,疑惑地问:“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你不坐我不坐,大家都不坐。” 理所当然的语气,说完又挤眉弄眼示意封霖看向对面,孟皎皎手里提着一小袋剩菜剩饭往外走,白色透明的袋子里装着不少剩肉和骨头。 李楠侧过头靠近封霖,手捂着一边脸跟他八卦:“她每天都会让洗碗阿姨给她装一袋带走,有人看到她躲在北体那边的树林里偷吃,要不然你以为她每餐打一个菜怎么可能吃饱。” 邻桌也在议论同一件事,其中个女生一脸恶心:“穷归穷,但也太不讲卫生了,上面沾了多少别人的口水,脏都脏死了。” 说完在吃剩下的盘子里吐了口吐沫:“她不是爱捡破烂,就让她吃个够。” 同桌的其他女生直接哈哈笑出声。 饭吃到一半,索然无味,封霖换了餐具,从食堂里出来,十月中旬的天气,秋高气爽,银杏树叶渐黄,落了不少在草地上。 李楠跟着出来,见他往教学楼的另一个方向走,高声喊他:“不回教室写试卷吗?下午老师要讲的。” 他没回头,陈述的口气:“写完了。” 在他聊八卦拉肚子的时候。 李楠轻轻骂了句脏话,又继续喊:“借我抄一抄!” 渐渐走远的人没回音,李楠就当他答应了,喜滋滋地往教室赶,抄快点还能好好睡个午觉。 走着走着,忽然想到没问他试卷放哪,而封霖此人又禁止别人未经允许翻他的书,李楠转身要找他,长长的大马路上已经没了他的人影。 封霖很少饭后散步消食,不知不觉转悠到了北体,正午一点,学生们都在午睡,目之所及,篮球场空旷无人,他从第一个篮球架走到最后一个,恍然发觉此时此刻的举动过于无聊。 跟那些人有什么区别。 他转身要走,没跨出去两步,草丛里传来喵的一声,温软缠绵,跟猫叫声有七八分像。 他一时立定在原地,怀疑是自己的错觉,等到又叫了一声,他才犹疑地转过脸,看向齐腰高的青黄色草丛,一步一步地往声源处靠近。 高过人腰的草丛后另有一番风景,翠绿低矮的草地上,黑色的书包拉链拉开,上面摊着一本翻开的英语教材,两三米外一人一猫玩得开怀,女生的身形很瘦,弓着腰跪坐在地上,中间的一条背脊瘦得明显。 她大半身子背对着草丛,没有察觉到他的到来,注意力集中在啃骨头的小猫上,啃完一块骨头的小猫轻轻叫了一声,瘦白的小手轻抚它的头顶,也跟着学了声猫叫,扎高的长发垂散在肩头,有细碎的光斑从树叶的间隙撒下来落在她的脸和衣服上,她的嘴巴动了一下。 “喵~” 此后的很多年,封霖还是会梦到这一幕。 她闲适地坐在绿色的草地上,目光柔和地望着小猫啃骨头,瞳仁里有星星,伸出细白的手指逗它的胡须:“小猫咪,我要背书了。” 话落两手撑地从草地上站起,出神的封霖察觉她的举动已晚,猝不及防间两个人目光相撞,她轻盈甜美的笑容僵在脸上。 封霖显得比她从容不少,脸上丝毫没有偷看被抓包的难堪,面色沉静盯着吃东西的小猫:“你养的?” 孟皎皎愣了一下,先是点头,接着又左右摇头,少年眸若星河,剑眉微敛。 她紧张地低下头,两手局促的垂在身侧攥紧校服的衣摆,声若蚊虫:“不是,不是我的,是学校的猫。” 但是是她喂养大的。 学校的猫? 封霖越塔越糊涂,脑子倏忽又转过来:“野猫?” 她不说是,也没说不是,转而跟他解释:“它,很乖的,不挠人。” 很乖,不挠人,所以不是野猫。 封霖发现自己竟然神奇地搭上了她的脑回路,点头致意表示理解了,两手插兜迈步离开。 见他要走,孟皎皎鼓足勇气,吞吞吐吐地细声喊他:“那个……同学……” 他一般身体侧过来,眼神询问:“怎么了?” 她瑟缩着肩膀,从脸红到脖子根,软声恳求:“可不可以,请你,别告诉老师。” 学校不允许养宠物。 “嗯。” 他压根就没想过这一茬。 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爽快,她抬头看他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去:“谢谢,谢谢你啊。” “没什么。” 他耸了耸肩,抬步往教学楼走。 电影 工作以后,封霖和兄长封叙陆续从老宅搬了出去,兄弟两每逢周六回去陪父母吃顿饭,封叙夫妻两人出差未归,这周只有他一个人去。 封霖到的时候大概早上十点,被暂时寄放在爷爷奶奶这边的封奕跪坐在客厅的茶几旁,写两笔作业看一会儿动画片。 封霖在玄关换鞋,封奕举着一支笔跟他打招呼:“小叔你过来,帮我看看这题怎么写。” 封霖打算直接上二楼,闻言拐了个弯走到客厅,“谁让你边玩边写作业的?” 语气严厉,却还是在他旁边坐下,封奕撇嘴:“学校的作业都写完了,剩下的都是培训班的。” 说着把培训班布置的六年级数学题作业给他看。 趁封霖审题的间隙,他压低了声音告诉封霖:“小叔,我要有小婶了吗?” “什么小婶?” 封奕急了:“就是你的女朋友啊!” 封霖的眼神从作业本挪到他脸上,眸色深沉。 他才跟陈子悠交往没多久,印象中封奕没见过她。 封奕快被他小叔蠢哭了,急急忙忙地跟他打报告:“比你先到的,奶奶领着人去楼上参观了,听说还要参观你房间。” 说到这里,他有些不爽地撇嘴,听说封霖的房间里有很多厉害的玩具,他都没机会进去呢,被别人先去看了,还不带他。 说曹操曹操到,领着人在宅子里逛了一圈,陈子悠跟在封母后面下楼。 封霖从沙发上起身,看不出喜怒,平淡一声:“妈。” 然后看向一旁的陈子悠,点头致意。 封母见小儿子对女朋友过于冷淡,挽住陈子悠的胳膊嗔怪:“谈恋爱了也不声不响的,妈妈今天如果没邀请子悠,还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见你带人回来呢。” 陈子悠善解人意地劝:“阿姨,没什么的,封霖刚回国比较忙,工作要紧些。” “还是女儿家体贴懂事,他们兄弟两一个比一个不让我省心。” 封母也并非真生气,而是想借机敲打敲打儿子这个榆木脑袋,顺着陈子悠给的台阶下,脸上又恢复了慈母的温和:“还没到吃饭的点,封霖你带着子悠去花园逛一逛。” 他扬了扬手里的作业本:“封奕的作业还没写完。” 被提及的封奕配合地连连点头:“太难了不会写,小叔正在教呢。” 心里哈哈一笑,没征询过本人意见就进小叔的房间,果然把他惹生气了吧。 对着儿子封母还能假意地嗔怪两句,孙子却是捧在手心半点舍不得说的,她左右为难地犹豫几秒,目露为难地看向陈子悠:“子悠,你要不坐在客厅看会电视,也快开饭了。” “不碍事的阿姨,你去忙吧不用招呼我。” “那你看会电视,嫌闷的话可以去外面的小花园走走。” 封母调了个年轻人爱看的综艺节目,然后把遥控器交给她:“想看哪个台自己调,我去厨房看看。” 动画片看得正起劲的封奕不开心了,但封家的教养让他克制了不将情绪表现出来,不能看动画片,留在客厅写作业效率低,他问封霖:“小叔,我们去书房写吧。” 做事情一丝不苟专心致志的封霖早在进门时就针对这个问题教训过他,闻言卷起作业本不轻不重地敲他头顶,声音低沉:“还不快走?” 近一周没见面,陈子悠还没考虑好要怎么打开话题,她想得入神,没留意到封奕说话,直到他转过脸来,面色平静地说:“我陪封奕进去写作业。” 她愣怔的片刻,两个人离开客厅先后步上楼梯。 她隐隐地后觉,今天的封霖似乎有点生气。 是因为她的突然到来吗? 封霖的房间其实也没什么不可见人的秘密,书架上放着一些以前用过的教材、获得的奖杯证书、各种各样自己动手做出来的模型,都是十八岁前的东西,十八岁以后离家念大学,这个房间就很少住进来了。 这样一想,他的生气确实无理取闹。 几个人围坐长桌吃中饭的时候,封母注意到他手背上结痂的伤痕,问他:“你的手怎么回事?” 他今天依旧穿了件长袖的衬衫,遮挡住手腕以上的部分,露出一片手背,闻言放下筷子擦嘴:“没什么,跟池盛打拳弄的。” 说完从椅子上起身,命令一旁的封奕:“吃饱了上来。” 封奕的作业还差几题才写完,嘴巴里塞着块排骨连连点头,写完作业,没有了后顾之忧,痛痛快快地玩一个下午。 见他欲要离桌,封母问:“是不是饭菜不合胃口,这才吃了几口。” “昨晚忙到凌晨,起晚了,吃的早餐还没消化。” “爸,妈,子悠,你们慢用,我去楼上睡个觉。” “这孩子真的是······” 封父发话:“行了,随他去吧。” 封霖离了餐桌,第二个吃完的是封奕,刷牙漱口后直奔二楼。 封奕先是去了自己的房间,没看到人,又跑到封霖的房间门口,有了封母和陈子悠的前车之鉴,他虽然兴冲冲地迫不及待想进去,还是老老实实地先敲门:“小叔,我进来了哦。” “嗯,进来吧。” 封奕进屋,第一眼就是巡视他的房间,看到书架上各种各样的玩具模型时,惊讶地“哇”了一声。 “小叔,能不能送我一个。” “自己买。” “买的不好玩。” 封霖关了电脑离开办公桌,手里拿着瓶药水和一包棉签递给他:“看你表现。” 封奕看瓶子外包装上的文字,“小叔你受伤了?” “嗯,别告诉你奶奶。” 他爸爸封叙也最怕奶奶的念叨,封奕理解地点头,等封霖脱了上衣躺在床上,看到他右边肩膀一条乌青的痕迹,封奕三五步上前,担心地惊呼:“小叔!” 男孩子的声音洪亮,封霖只想捂住他的嘴:“小点声,没什么事。” 很多年不打架,一时有点手生罢了。 “会抹药吧?” “嗯。” 他妈妈经常给他上药,看得多就会了。 封奕爬上床给封霖涂药水,好奇地问他:“小叔你为什么打架,你还好意思说我,自己都去打架。” 封霖想把他丢下床:“闭嘴,作业还写不写。” 封奕闭嘴了,他要过一个美好的下午。 上完药,封霖辅导他写作业,写完最后一题,封奕把作业本一合:“终于写完了!” “我要去看看奶奶的冰糖雪梨做好了没!” 激动地跑出房间,片刻后又推门返回,写作业的笔还抓在手里,放回桌上又跑出去。 不过写完了个作业,兴高采烈,情绪过于激动了些。 下午两点多的时候,封霖就知道了原因。 门铃响的时候,他刚好在换鞋,陈子悠拎着包站在一旁等他,两个人要去看下午场的电影。 封奕坐在客厅看电视,茶几上放着各式各样的零食水果,听到门铃声,他兴冲冲地从沙发上站起:“一定是桐桐来了!” 封霖在玄关,离门更近,抓住门把手一转一拉,钢化门打开,孟皎皎牵着陈桐的手站在门外。 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见到开门的是他,有刹那的讶异,很快恢复如常:“封先生,下午好。” 相比她的恬淡,女儿陈桐活泼了不少,脆生生地喊:“小叔,下午好!” 紧接着跟封奕招手,手里拎着的儿童吸管杯一晃一晃:“封奕,我来啦!” 封奕蹦跶到门口,拿出一双小孩穿的拖鞋放在陈桐脚边,有点郁闷地抱怨:“桐桐,你怎么现在才来,我都等了你好久了,是不是又睡懒觉了。” 陈桐今天穿着一身鹅黄的格子裙,斜跨着同色系的小包,头发分成两股扎在耳后,左边别着一个米菲发卡,苹果脸浮着一层浅粉,举手投足尽是属于孩童的无邪可爱,看得封奕一阵抓耳挠腮,羞红了脸。 “我写完作业,妈妈让我睡了午觉再过来,帮我拿一下。” 陈桐把水杯交给他,脱掉自己的凉鞋,一双白嫩的小脚丫钻进粉色的儿童拖鞋里。 “我妈妈今早做了好多好多红豆馅饼,全带过来了,我们可以一起吃,好吃极了,比糕点店里卖的都好吃,小叔和阿姨你们也一起吃吧!” 小叔和阿姨喊的自然是在场的封霖和陈子悠,后者尴尬地扯了扯唇:“阿姨马上要出门,先不吃了,谢谢你。” 孟皎皎把手里提着的食盒交到封霖手上:“应该还是热的。” 红豆馅饼热的最好吃,封奕吃过孟皎皎做的红豆馅饼,此刻眼馋地盯着封霖手中的食盒,嗓音嘹亮:“谢谢皎皎阿姨!” 侄子的矜持和家教都喂了狗,封霖不好推辞,把食盒交给封奕,跟孟皎皎道谢。 对比刚才她拎着人参燕窝进门封奕的反应,陈子悠说不清心里的感受,抿了抿唇柔声催促:“封霖,我们出发吧,两点五十的电影。” 经过混混闹事的那晚,陈桐越来越喜欢封霖,见他要跟这位阿姨走,满脸稚气地仰望他:“小叔,你真的不吃一个嘛,我妈妈做的馅饼很好吃的,我一口气可以吃三个,你尝一尝嘛。” 陈桐喜欢跟别人分享自己认为好吃好玩的东西。 封霖敛着眉,立在原地不动,陈子悠挽上他一边胳膊,轻声催促。 孟皎皎蹲下身,整理女儿连衣裙微乱的衣领:“叔叔跟阿姨要去看电影,有其他好吃的,你忘了,电影院里有爆米花呢。” 陈桐喜欢吃爆米花,每次跟孟皎皎去电影院都能啃完一大份,见封霖也能吃到好吃的爆米花,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哎,好吧。” “我还是觉得妈妈你包的馅饼好吃。” 她抿唇笑了一下,另起一个话题,柔柔地跟女儿交待:“在同学的家里要听大人的话,不能搞破坏,不能乱跑,妈妈傍晚过来接你。” 陈桐往她脸上亲了一口:“好的妈妈。” 封奕站在陈桐旁边,跟她保证:“姣姣阿姨放心,我们就待在家里,绝对不出去!” 孟皎皎站起身,一手搭在他肩膀处,笑语盈盈:“嗯,阿姨相信你。” 封奕想到什么,眼睛亮了一下,看向封霖:“小叔,你和陈阿姨要去看电影,能不能顺路载姣姣阿姨?” 孟皎皎摇手婉拒:“不用不用,小区门口有公车很方便。” 封霖面无表情,甩了甩手里的车钥匙:“走吧。” 家里到小区门口有一段距离,这边不好打车,顺路一程,无论是出于绅士风度或是其他,封霖断做不出开车不载对方的事。 “妈妈,你还是坐小叔的车吧,好热的。” 陈子悠满面和煦的笑容:“没关系的,既然顺路就一起走吧。” 她眉眼微垂,犹豫了几秒,轻轻颔首:“那就麻烦了,谢谢。” 再次乘坐封霖的车,孟皎皎比上一回更加不自在,规规矩矩地端坐在副驾驶座的后方,努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但不代表就能让人忽略她的存在,车子缓缓驶出停车位,陈子悠侧过头问她:“我们要去国际影城,老板娘是要去一小吗?” 她急忙接话:“不用的,你们把我送到一处好打车的路口就好了。” 孟皎皎不知道他们要去的是国际影城,这家电影院和一小根本不顺路,此刻如坐针毡,恨不得立刻奔下车去。 “没关系,就让封霖送你一趟好了。” 她抬手看了看手腕上精美的腕表,提醒驾车的人:“封霖,可能需要开快一点,否则会迟到的。” “晚了就看其他的,都一样。” 封霖没什么所谓,两张电影票的钱他还付得起。 陈子悠的表情抽了一下,几分尴尬的笑:“也对,反正主要是约会,看什么倒没关系。” 电影票是她订的,陈子悠没说,这部电影是她一直喜欢的一个系列,特意等他有空了两个人一起去看。 如果是一个不那么优秀的男人这种语气跟她说话,陈子悠一定二话不说分手,但对方是封霖,她自认是个明事理的女人,犯不着因为这点小事跟他计较。 车子行驶在柏油路上,她没话找话地跟车里的另一位女性闲聊:“老板娘,刚刚那个小女孩是你女儿吗,好可爱啊。” “嗯,陈小姐也很漂亮。” “哈,老板娘也不赖。” 说完看向他:“封霖,以后我们自己生的话,你喜欢儿子还是女儿?我觉得封奕也挺可爱的。” 他目视前方,简洁地回:“没想过。” 这句话的含义有很多层,可以理解成没想过生男生女,也可以理解成没想过和她生。 陈子悠脸上的笑有点挂不住,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也是,又不是想生什么就生什么。” 今天的封霖太不对劲,陈子悠不打算再碰壁,转而继续跟孟皎皎聊天。 “老板娘的女儿这么可爱,孩子的爸爸肯定也是个帅哥。” “封先生一表人才,两位生出来的宝宝也不会丑的。” 车厢内打着冷空调,封霖不知怎的有点闷闷的烦躁。 一定是温度不够低的缘故,他于是调了调出风口,风速登时大了不少。 “啊,见了几回了,还不知道老板娘怎么称呼呢。” “我姓孟,孟皎皎。” 话落,她几不可察地搓了搓小臂,她今天穿了件五分袖的t恤,露出一截皓白的细腕,此时被冻得汗毛微微竖起。 陈子悠把她的名字在嘴里重复念了一遍:“孟皎皎……是明月皎皎的皎皎吗?真好听。” “我可以叫你皎皎吗,我叫陈子悠,很高兴认识你。” 身后颇有些受宠若惊的口吻:“陈小姐客气了,我才是很荣幸认识你。” 转过一个弯的档口,封霖状似无意地调小空调的出风口,直到车子停在一小门口,全程都没有跟她说过一句话。 草房子和话梅糖 午后时分,校园广播在放周杰伦的新歌,皎皎拎着一袋剩菜到北体时,已经有人比她更早一步。 小猫的性格被孟皎皎养得很软,软到有奶便是娘,身姿清隽的少年屈腿蹲着,打开的塑料袋里放着三根鸡腿,小猫啃得很是惬意,喵喵的叫声就没停过。 那个是食堂的鸡腿,孟皎皎记得是三块钱一根,一根就抵得上她一顿的饭钱了。 小猫吃上了更好的食物,孟皎皎拎着一袋剩菜,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正巧他侧过脸来,孟姣姣背着书包愣愣地站在草丛的对面,一动不动,目光在猫咪和他之间左看右看,与他交汇的瞬间慌得急忙低头。 “你也,你也来喂猫吗?” 她暗中捏紧提着塑料袋的手,纤细的脖子到耳根渐渐染上一层粉。 “嗯。” 封霖从未见过这么容易害羞的人,和想象中的孟皎皎一点也不一样,封霖坐在靠走廊窗户边的位置,几乎是每天都能看到她从3班走廊经过,五官柔和但脸型偏瘦,尤其是下颌骨瘦的明显,面无表情的时候有三分凉意,一头长发整整齐齐地扎在后脑勺上方,乌黑的发色都泛着冷光。 见她在原地踟蹰,他又出声道:“它还没吃饱。” 这小猫被她喂得一身膘,胃口也不小,封霖买的是小鸡腿。 她攥着书包多余的一截背带,犹豫了片刻,才迈着小小的步子绕过半人高的草丛,进来草坪后,书包放下,抿着唇跪坐在离他三米开外的地方,塑料袋摊开放在身前。 以往她打开袋子,不用她喊小猫都会自动扑上去,可今天这猫儿吃上了全是肉的鸡腿,哪还愿意去啃人吃剩下的骨头肥肉。 果然,小猫见到熟悉的她,热情绵长地“喵”了一声,埋头继续啃鸡腿,她抿紧双唇,脸颊微微地鼓起,神色窘迫,又隐隐有几分生气,气这小猫有奶便是娘,有钱便是爹。 真是没原则没节操。 她短促地喊:“小猫。” 它“喵”了一句,却没动身,她的面色顿时又红几分,越发羞恼。 还能跟只猫置气,封霖无声地勾唇笑了笑:“鸡腿快吃完了。” 听出他声音里淡淡的笑意,她低垂的脑袋快缩进脖子根,声若蚊虫,细细地应:“嗯……” 他们各坐在草地的一边守着一只猫进食,都不是健谈外向的性格,除了傍晚的微风拂面,两者一时无话。 封霖五分心思神游天外,五分看着小猫啃鸡腿,出乎意料地,她主动开口问他:“你也喜欢…小猫吗……” 声音怯怯地很小,他淡淡地应:“算是吧。” 他妈妈养的英短他虽然没喂过一天,但它窜进自己的房间时,封霖也忍住了拎起来丢它出去的冲动,总归是不讨厌。 说完这一句,又没话了,重新陷入沉默。 安静了一会,见她垂着头拔草坪上的矮草,封霖几不可察地挑了挑眉,问她:“你呢?” 拔草的动作忽然暂停,她抬头飞快地看他一眼再低下,音量比之前大了一点:“我也喜欢……” 已经自动把他归为爱猫一员。 小猫啃完鸡腿,迈着猫步往她那边走,停在她带来的剩肉前,喵了一声,叼起一根骨头开啃。 她伸出食指在它小小的脑袋上戳了一下,轻声地和他分享:“小猫,很可爱的。” “嗯。” “我捡到它的时候,它才这么一点点。” 瑟缩的身子逐渐放松下来,食指在草地上虚画出一个小圆,眼角眉梢都带着灵动,封霖细心地观察到,她左边的眼尾还有一颗小小的泪痣。 “你把它养得这么大的吗?” “嗯,我把它放在这边,给它送饭,还给它盖了小房子……” 说到这里,眼睛飞快地瞥他一瞬,见他认真的在听,没有表现出厌恶,呼一口气,继续往下和他分享自己养猫的过程。 在她的叙述里,封霖窥得这件事的始终。 实验高中明文规定宿舍不能养猫,但还是有人私底下偷偷地养,养了一段时间热乎劲过去后又丢掉,久而久之校园里的野猫越来越多,白天躲在实验高中的后山林子里,夜间出来觅食,吓坏不少幽会的情侣,实验高中的老鼠也少了很多。 有一日,吃过晚饭的孟皎皎来北体背书,看到一只小猫在垃圾堆里翻食物,瘦的只剩骨架,见到人也不知道躲,她喂了它一根火腿,这只猫顺其自然缠上了她。 孟皎皎一开始不是打包剩菜剩饭喂它,她省下自己的饭钱给它买鸡腿,猫咪的胃口越好,一段时间后,零花钱不够了,堪堪维持她自己的基本温饱,不得不去打包学生吃剩下的饭菜。 她跟食堂负责收餐具的阿姨说了这件事,对方收餐具时都给她留一大包,虽是残羹冷炙,肉却不少,孟皎皎一天喂它两次,这件事传来传去,不知怎的就变成了她捡别人的剩饭吃了。 两个人不知何时并排坐在草地上,封霖手里拿着根她摘给他的狗尾巴草,吃饱的小猫围着天然的逗猫棒打转嬉戏,她侧过脸看他,眼神总算没之前那么躲闪怯懦,问:“你要不要看它的房子……” 她心情放松,说话不再结巴,声音脆生生地悦耳。 封霖颔首:“好。” 两个人从草地上站起,她拍了拍身上的草屑,领着他往树林深处走了二三十米,拨开一丛快有她高的草丛,和人腰差不多粗的大树底下,她用纸箱和干草搭了个可容纳一只猫的草房子,旁边放着一个盛水的瓷碗,跟过来的小猫伸出舌头喝里面的水。 她来时拿了保温杯,蹲下身把碗里的水倒掉,重新换上新的,等猫喝足了水,她捏着它的两只前爪:“小猫,要快点长大啊。” 快点长大,就可以自己找吃的,哪天她来不了了,也不会饿死。 两个人从树林里出来,回到原先的草坪,时间六点出头,夕阳昏黄,校园广播的音乐换成了钢琴曲童年的回忆。 封霖问她:“回教室吗?” 她指了指书包:“我还要背单词,你先走吧。” 对于她来说,比起在教室,呆在室外自在许多。 他也不强求:“我先走了。” “再见……” 莫名其妙跑到这里来,鬼知道他今天都在想什么。 他绕过草丛走到路上,忽然又回过头来,她直直望着他的眼神没来得及收回被抓个正着,秀气的小脸窘迫地埋进脖子里,说话又讷讷结巴起来:“…那个……我……” “谢谢……谢谢你…那天晚上…帮我……” 那天晚上他帮她赶跑欺负的学生,孟皎皎一直想找机会跟他表达谢意。 他淡淡地应了:“没什么,注意安全,天要黑了。” “好…好的……” “再见。” “嗯…再见……” 他的步子很大,第二声“再见”散落在傍晚的风里。 晚上做数学模拟卷,封霖留在最后帮老师收试卷,出来时又遇到孟皎皎,她站在校门口左边的香樟树下,背对着校门而站,丛丛的树叶遮挡住路灯的灯光,她的脸藏在昏暗的树影里,但他还是一眼认出了她。 她虽然瘦,身形却是极的,让人想到一句话。 美人在骨。 秋天的夜晚,昼夜温差大,白天太阳高照,晚上的风却沁着寒凉,他套上了秋季的蓝白色长款校服,头微微低垂,两手伸进衣服兜,足尖一点一点,细数着每分每秒。 封霖缓缓走上前,在她身旁站定,离的很近,半只胳膊的距离,她吓得后退一步,抬起头,待看到是他,咧开嘴笑了笑,摘掉耳机,封霖这才注意到,她手里拿着个小型的复读机。 “听英语?” “嗯。” 已经过了放晚课的时间,学生基本都回了家,偶尔有一两个住校的出来买宵夜,但都没注意到他们这边,浓浓的夜色给了她安全感,再遇到封霖,她总算不那么惊惶局促,至少从表情来判断是这样。 她小兔子一样点了两下脑袋,模样乖巧:“听力练习。” 说到这里,她嘴角的弧度上扬得很明显,真心实意地夸赞:“你的英语比我高了三分。” 她说的是最新一次月考。 “第一名还是你。” 他的语文足足被她甩出去10分,她写的满分作文还被他们班语文老师复印过来当堂念给他们听,封霖觉得最主要是念给他听的,因为他的大作文分扣得最惨。 她坚持说:“你很厉害的,我们老师说你作文认真写的话,肯定考得比我好。” 包揽了实验高中理科班一二名的两个人,从老师的口中了解彼此的学习情况,没有跟对方介绍过自己姓甚名谁,却都知道对方的存在,自然而然记住了彼此。 他和她强调:“孟皎皎,你也很优秀。” 认真的口吻,让她愣了愣神,而后咧开唇笑。 封霖发现,今晚她的脸上一直挂着笑容,因为开心的缘故吗? “你还不回家吗?” 这是她主动问的,可见心情真的不错。 “等车。” 司机请假,他今晚打车回家,有一辆出租车在两人旁边停下,封霖摆了摆手,车子开走。 孟皎皎就以为他说的是等家里的车来接,随口应了句:“我也是等车。” 话落,她观察一圈周围,连买宵夜的学生也回了寝室,确定不会有人留意到她,一只手从衣服兜里伸出来,在他面前摊开。 “吃糖就不无聊了。” 一颗话梅糖静静地躺在她的掌心里。 封霖对这个牌子的话梅糖记忆犹新,一毛钱两颗,初中的时候封霖被他哥哥骗着吃过一粒,酸到他现在都还记着。 “很甜的,我才吃过一颗。” 盛情难却,封霖伸出手捻起那粒小小的糖拿在手里。 昏黑的树影下,她的一双瞳仁晶亮,满含期待地望着他。 他屏息犹豫了片刻,在她的眼神注视下,面容平静地剥开糖纸,茶色的糖含进口中。 她紧接着问他:“很甜吧。” 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嘴唇抿紧,努力将注意力从味觉转移到她的脸上,轻轻地应了一声。 嗯。 红豆和小黄鱼 赶到电影院晚了二十多分钟,两个人检票进入影厅,剧情的精华部分才展开,这是一部系列电影,前几部陈子悠都看了,还能把剧情衔接上。 迟到的两人找到位置坐下,封霖买了一桶爆米花,陈子悠怕胖没碰,手里拿着杯鲜榨果汁偶尔喝一口,到精彩的部分,整个影厅扬起一阵小小的讨论声,陈子悠转过头,嘴巴张到一半,要说的话重新咽进肚子里。 旁边的他一手撑头,睡着的样子没醒着时那般拒人于千里之外,长腿交迭,另一手闲散地搭在腰间,上半身笔直地端着,即便是睡着了,气质也跟普通人不一样。 跟这样的男人交往,她一下成了圈子里其他女人羡慕的对象,就连她也认为,自己是非常幸运的。 但是,她真的是那个幸运儿吗? 陈子悠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喊他的名字。 浅眠的封霖上眼睑颤了颤,睁开眼的同时神智归位,询问的眼神看向她。 她压低了音量:“我们出去吧。” “不看了吗?” 他说话的语气,带着一股疏离,似乎对任何人都这样。 她扯出一个笑容:“不看了,没什么好看的。” 如果是她的朋友在这边,会察觉她笑容里的勉强,进而发现她在说谎,可他信了。 “那就走吧。” 两个人出了电影院,时间刚到下午四点,他问她:“接下来去做什么,还是直接去吃晚餐?” 陪她看完电影再陪她吃饭,原先定好的行程。 他就是这样,察觉到自己这段时间忽略了这位女朋友,会在他可容忍的范围内补偿她,以往她甘之如饴,今天却想尝试拒绝一回 陈子悠笑望着他:“现在吃晚餐太早了,有人约我去尔雅,下次再吃吧。” 尔雅是榕城的顶级美容会所,城中少妇名媛趋之若鹜,陈子悠是那里的高级会员。 封霖信了她的话,两个人在人来人往的商场拥抱道别,等他走远后,陈子悠回到电影院的售票厅,重新买了张电影票。 追了这么久的系列电影,当然要完整地看一遍。 封霖没回自己的住处,又回了父母住的宅子,封奕和陈桐在客厅下五子棋,他的母亲在给陈桐梳辫子。 封母一直想要个女儿,谁知道一连生了两个都是儿子,长孙也是男娃,心里不无遗憾,这次陈桐来家里做客,除了封奕的要求,还有封母的原因,她对这个小女娃喜欢得紧。 两条麻花辫扎好,再戴上两朵红艳艳的绢花,封母拿起一旁的镜子给陈桐:“桐桐,好看不好看。” 陈桐看着镜子里跟福娃一样喜庆的自己,惊喜的“哇”了一声,“奶奶你好厉害,我好喜欢啊。” 不说好不好看,只说喜欢,封母面上笑成一朵花,在她肉肉的脸颊上轻柔地捏了捏:“鬼灵精,奶奶去拿银耳粥给你们喝。” 封母从地毯上站起,见到回来的封霖,疑惑地问:“怎么回来得这么早,不是说看完电影还要吃晚餐。” “子悠临时有事,晚餐下回吃。” 心情大好的封母不疑有他。 两个小孩坐在地毯上下棋,封霖走到客厅,刚巧听到封奕凑到陈桐耳边嘀咕:“我觉得还是你妈妈扎的头发好看。” 陈桐辩解:“奶奶扎的也好看的。” 小小年纪的封奕头一回对陈桐的审美产生怀疑,干脆打住这个话题专心下棋,见到封霖接连喊了小叔打招呼,注意力重新落在棋盘上。 他盘腿在两人旁边坐下坐下,右手边放着一盘糕点,皮很薄,能看到里面的红豆馅。 封霖不经意的口吻:“桐桐,你妈妈包的红豆饼好吃吗?” 她的精神集中在棋盘上,应声:“好吃啊。” 就没下文了,封霖收回目光,看两个小孩下棋。 陈桐五子棋下得不错,就是偶尔会看走眼,棋子放下了才察觉应该放更好的位置,以至于时不时要悔个棋。 “桐桐,你今天都悔棋好几次了。” 封奕低声抱怨,却没有阻止她捻起棋子放在另一处。 “这有什么,你没跟我妈妈下棋,她比我更过分,和她下棋,都是我让着她的。” “呃,我妈妈也是,我爸爸说女生都这样,还让我不要跟我妈计较。” 两个人一边下棋一边聊天,在陈桐又要下错一步棋之前,一旁的封霖出声,食指指着一处:“桐桐,下这里。” 封奕不乐意了:“观棋不语真君子!小叔你教我的!” 陈桐把棋子落在封霖指着的位置,纵观全局,欣喜地拍手欢呼:“我赢了呢!” 见陈桐欢欣雀跃的样子,封奕老老实实地重新坐好。 下完一局,封母正好盛上来银耳羹,把三个人叫去了餐桌,封霖顺手端上了那盘糕点。 封奕和陈桐都饿了,一边吃馅饼一边喝银耳,不亦乐乎,又看到封霖只安安静静地喝粥,疑惑地问他:“小叔你怎么不吃饼啊,很好吃的,我妈妈做的呢。” 封奕紧接着说:“桐桐你别劝我小叔了,他不爱吃甜的,我们自己吃好了,我能吃完的,是吧小叔。” 话音未落看向封霖,后者两道凉凉的目光扫过来,他吓得手一抖,勺子掉进瓷碗里,讷讷地喊:“小叔……” 封霖没理他,套上一次性胶套拿起一个盘子里的红豆馅饼,张嘴咬下一口,陈桐眼神晶亮地望着他:“小叔是不是很好吃啊!” 甜而不腻,红豆软烂,满口清香,比当初给他的话梅糖味道好上不少。 封霖点了点头,对面的陈桐笑得更开怀了。 “我就知道小叔你一定会喜欢的,我妈妈好厉害。” 一旁的封母笑盈盈附和:“桐桐妈妈是挺厉害,上次带来的马蹄糕也好吃,不仅厨艺好,教出来的孩子也讨人喜欢。” “皎皎阿姨还会写作业呢,老师布置的难题,她讲一遍我就懂了。” 一个长辈两个小孩你一眼我一语的夸赞同一个女人,封霖坐在旁边不言不语。 喝完银耳粥,时间还早,陈桐又跟封奕看了几集动画片,两人边说边聊,从动画片里的无脑剧情聊到学习,产生了分歧就问一旁看报纸的封霖评理,在两个小孩的眼里就没有大人解答不出的问题。 以往孟皎皎主持公道的时候,封奕还能赢一半,轮到了封霖,全军覆没输得彻底,陈桐说得天马行空封霖都能给她圆上,到了最后封奕已经不跟她争论:“你说的都是对的……” 完胜的陈桐更喜欢这个小叔了。 时间一晃而过,快到饭点,孟皎皎还没过来接她,封母邀请她留下来吃过晚餐再回去,陈桐拒绝了,她按亮手腕上的儿童手表看时间,问封奕:“我妈妈怎么还不来。” 前几次她都是六点前过来接她。 封奕安慰她:“也许是路上堵车了吧,马上就会来的。” 面临分别,封奕很舍不得陈桐,尽管明天上学就能见面,他跟陈桐建议:“你要不留下来和我一起吃晚餐,我刚刚看到厨房里有大龙虾,我们可以吃龙虾。” 她左右摇头,坚持:“我要回家吃的。” 前几回也是,无论大人们怎么劝,陈桐每次都坚持要回家吃饭,封奕不解:“为什么呀桐桐,我都在你家吃过饭的,你别不好意思嘛,我们都喜欢你的,对吧小叔。” 封奕把视线转向封霖,后者在看书,轻轻地颔首。 陈桐解释:“不是的,如果我不回家吃饭,就没人跟我妈妈一起吃饭了,我不是不好意思的啦。” 不过她的爸爸要回来了,以后陪妈妈吃饭的人又多了一个。 封霖翻书的手顿了顿,眼睫微动。 这时手腕上的儿童手表来电,她按了接听,扁着的嘴终于扬起笑容,对电话那头的人高喊了声:“妈妈!” 当初为了让在一小念书,孟皎皎贷款在附近买了套两室的学区房,她白天晚上都要做生意,把陈桐放家里不放心,装修完后就把房子租了出去,租期到了不打算续租,跟租客约了时间,看完房子交钥匙退押金,租客那边周末临时让加班,跟约好的时间晚到了四十多分钟,退租手续办完后就有点迟了,坐上出租车才想起打电话联系陈桐。 孟皎皎让她等个十多分钟,她已经在来接人的路上。 陈桐笑眯眯地挂了电话,心里踏实了不少。 “封奕,我要回家啦。” 她喜欢跟封奕玩耍,但更粘孟皎皎,人还没到,已经迫不及待把自己的小皮包背上,水壶拎在手里。 封霖收了书,去了一趟楼上,再下来时手里拎着电脑包,跟封母道别:“妈,公司有事,我先走了。” 马上就要开饭,在客厅招呼两个小孩的封母埋怨:“有什么急事不能吃了饭再走。” “有个临时会议,下回吧。” 这时门铃响了,封奕去开门,陈桐跟在他后面,“一定是我妈妈来了。” 门打开后,果然是孟皎皎,室外很热,清秀的脸被蒸出一层汗,陈桐三两下换了鞋,扑进她怀里,激动地喊:“妈妈!” 封奕站在一边,跟着喊皎皎阿姨。 一身的汗,怕熏到她,孟皎皎拉开女儿,笑盈盈地说:“等急了吧,妈妈已经炖好了海带排骨汤,跟大家道别,我们回家就吃晚饭。” 她跟一旁的封奕招手:“封奕,我回家了,明天见。” 后者恋恋不舍的表情:“桐桐明天见。” 封霖在玄关换鞋,手里拿着车钥匙,“我也走,送你们一程。” “这个……” 孟皎皎在想着怎么拒绝,他接着又说:“天气热,陈桐走不动。” 话说到这份上,再拒绝就显得她心里有鬼了。 陈桐牵着孟皎皎的手,一手拎着水壶,站在门口,声音清亮:“奶奶再见!封奕拜拜!” 孟皎皎微笑着看接:“打扰了,再见。” 封母站在玄关,连忙客气道:“不打扰不打扰,桐桐可乖了。” 站在母女两人身后的封奕甩了甩手里的车钥匙,语气很淡:“妈,走了。” 封母叮嘱:“开车慢一点,别赶时间,记得订晚餐。” “嗯。” 一天之内蹭了两次车,还都是同一个人的,好在这一次有陈桐陪着,气氛终于不那么尴尬。 封霖应了母亲的话,车速确实不快,母女两坐在车后座,小孩子饿得快,还没到家,陈桐已经等不及想知道晚餐都有哪些菜。 “除了排骨汤,还有香煎小黄鱼,醋溜白菜,冬笋炒肉丝,米饭里还放了玉米粒,特别特别香,全都是你喜欢的。” 果不其然,听她报完菜名后,陈桐惊喜地“哇”了一声,口腔分泌唾液的速度加快,惊叹:“好像飞回家吃三大碗!” “又没人跟你抢。” 孟姣姣戳她头顶红艳艳的绢花,眼睛有促狭的笑:“你的头发谁给扎的?” 配上她的苹果脸,越看越喜庆,跟小福娃一样。 “封奕的奶奶。” 老年人和小孩都喜欢颜色艳丽的东西,陈桐尤其喜欢头上的红花,她摇头甩了甩辫子,欣喜地问孟皎皎:“怎么样,好看嘛?” 孟皎皎犹豫几秒才答:“好看的吧……” 看来她给陈桐挑的配饰太素了,以后得买艳丽点的。 说完头发,陈桐脸朝向封霖,热情的邀请:“小叔,你要不要尝一尝我妈妈炒的菜!我妈妈炒菜最好吃!” 她想了想,强调说:“比红豆饼更好吃!” 封霖一时没做声,孟姣姣柔柔地和女儿解释:“叔叔有事忙,我们下次再请他吃饭好不好?” 陈桐叹了口气,满脸遗憾。 “无妨。” 声音很轻很淡,后面没声音,他又添了句:“吃饭的时间还是有的。” 听闻封霖要上家里吃饭,热情好客的陈桐眉开眼笑:“我妈妈做的菜超级好吃!小叔你一定会喜欢的!” 她又对孟皎皎说:“妈妈,小叔也喜欢吃你做的红豆馅饼,可喜欢了,那么那么多全都吃光了,下次你再多包一点!” 吃了人家四个红豆饼的封霖呼吸屏了一瞬,默默捏紧了方向盘,身后的她隔了一会儿,绵长地应了声嗯。 两家离得不远,十多分钟后,到达一小门口,车子停靠路边,封霖跟在母女两身后,在她开卷闸门的时候搭了把手,墙柱上挂着今日暂停营业的标牌。 “今天怎么不营业?” 陈桐抢先告诉他:“因为今天是星期天啊!星期天要休息!” 封霖不理解,还有这个说法? 孟皎皎把电饭锅端来,放在距离空调最近的桌子上,笑着看了陈桐一眼:“去洗手吃饭。” 又和他解释:“周末学校这边客人不多。” 更准确的说,每周空出一天不开店,是用来陪陈桐出门玩的,要不是今天她去找了封奕玩,孟皎皎原是打算带她去看新上映的电影的。 菜都炒好,隔水温在锅里,她一一端上来,洗完手的陈桐小大人一样给两个人盛饭,白花花的大米饭里混杂个金黄的玉米,孟皎皎端上一锅炖得浓白的排骨汤。 荤素搭配,三菜一汤上全,孟皎皎去后厨洗了洗手,再回来时坐在封霖对面,陈桐夹一条黄鱼放在孟皎皎碗里:“妈妈,吃饭。” 又夹了一条给封霖,灵动的眼珠子里映衬着他的脸:“小叔,你吃呀。” 孟皎皎轻声补了句:“刺很少的。” 他夹起煎炸得酥脆的小鱼咬一口,外酥里嫩,鱼肉鲜香。 “小叔,是我没骗你吧,是不是很好吃?” “嗯。” 孟皎皎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把挑走鱼骨的鱼肉夹到陈桐碗里:“桐桐也快吃。” “嗯!” 三个人围坐一张桌子吃饭,两个大人话不多,只听见陈桐时不时劝他吃这个吃那个,搁下筷子时,封霖歇了会才从椅子起身。 孟皎皎在洗碗,陈桐送他到路边,依依不舍,封霖上了车,她还在跟他招手:“小叔,你一定要来找我玩哦。” “嗯,天要黑了,桐桐快回家。” 封霖目送她一步三回头地进了粉面馆里才发动汽车离开,也没去公司,直接回了自己住的公寓。 医生 直到一整颗话梅糖完全融化在口腔里,孟皎皎要等的人姗姗来迟,对方一头嚣张的黄毛扎眼,额前的碎刘海几乎要挡住眼睛,目光交汇的刹那,封霖在对方眼里捕捉到了探究的意味。 孟皎皎也注意到了陈今,隔着马路高举着胳膊和他招手,脸上的笑容灿烂有些放肆,跟学校里或冷漠或局促的她大相径庭,刚好是绿灯,晚上的车很少,她急急地往斑马线的那一头跑。 那头有她的混混男友。 还没过完马路,她又突然回过头来:“封霖,明天见啊。” 笑脸明媚,是给他的。 他微微颔首,冷峻的面容稍稍舒展:“再见。” 封霖目送她上了那辆黑红色的摩托车,她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风里传来两个人的说话声。 “学校里的朋友?” “嗯……应该是吧……” 她不太肯定的回答,油门一踩,发动机轰鸣,凉风习习的夜晚,声音尤其突兀刺耳,摩托车载着她扬长而去。 等到连轰鸣声也听不见,他招手拦了辆出租车回家。 第二天物理竞赛培训课,封霖到教室的时候还早,孟皎皎还没到,他一如既往地在最后一桌坐下。 一手撑脸,面上看不出情绪起伏,有人轻拍他的肩膀,剑眉微扬,淡定地转过脸,一个陌生的女生红着脸腼腆地问他:“封霖同学,我能坐这里吗?” 她指了指他同桌的位置。 英挺的眉毛不可察地轻蹙,嘴唇微抿:“抱歉,有人了。” 那个女生赶紧摆手:“啊,那没关系,我坐其他位置吧。” 她上前几步在另一个女生旁边坐下,后者推搡她两下凑在她耳边说悄悄话,快速地瞟了一眼封霖,两人接着笑闹成一团。 他的唇抿的更紧,把带来的草稿纸和水性笔放在旁边的位置上。 孟皎皎今天值日,打扫完卫生后一路跑过来,到培训教室的时候一边喘气一边看空位,转过身的封霖见到她,将笔和草稿本收回。 她一时不动,站在原地踟蹰犹豫,直到他招手,才抬步上前,刚一坐下,呼吸还未调整好,物理老师就走了进来,宣布上课,两个人直到下课前,也没说上一句话。 一个小时结束,饥肠辘辘的学生往教室外挤,他没带什么东西,手里拿着草稿纸和笔,从椅子上起身,神色稀松平常:“你等会去喂猫吗?” 她低着头在收拾文具,笔和本子归类放进书包里,闻言悄悄地观察了周围,等教室里只有他们两个,才出声回答:“去的。” “我跟你一起吧?” “好啊。” 两个人并排往教室外走,谁也不说话,对比他一贯的从容淡定,她的神色鬼鬼祟祟,瞻前顾后。 出了大楼,她终于松了口气,面色微红,笑着跟他道别:“那等会见啊。” 封霖皱了皱眉,身高的原因,目光下垂望着她:“你不是要去食堂吗?” 她点头确认:“是啊。” “我也去食堂,顺路。” 她怔了一下,问他:“你要和我一起走吗?” “不方便?” 她摇了摇头,面色有些为难,片刻后低下头,支支吾吾的,“你跟我,一起走,会丢人的,他们,会笑你。” 刚进实验高中那会,孟皎皎在班上有几个关系不错的同学,外面偶有流言,她们还会来安慰她,后来关于她的谣言甚嚣尘上,她们渐渐受不了其他人的指指点点,觉得丢人,全都跟她断了来往。 她为此难过了一阵,还以为能收获几个真心朋友的。 他严肃地反问她:“你呢,你也觉得丢人吗?” 她攥紧书包的肩带多余的部分,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她轻颤的眼睫。 她咬着嘴唇,幅度很小地摇头。 “那不就结了。” 他还是没忍住,扣着手指弹了一下她光洁的额头,抬脚往食堂的方向走,“走吧,我保证没人笑我。” 她疼得“嘶”了一声,捂着额头紧紧地跟上。 物理竞赛成绩下来,实验高中有七个人进了决赛,四男三女,除了他和孟皎皎,其中还包括被封霖拐过一胳膊肘的那个男生和他的朋友,前者叫徐益,跟孟皎皎一个班,后者叫张建鑫,二班的。 物理老师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士,人很风趣,尽职尽责的同时也跟学生们打成一片,某天讲完该讲的内容后时间还早,主动提议请他们闯进决赛的七个人搓一顿,给即将到来的总决赛加油打气,吃饭的地点选在学校附近的良食记,封霖去过几次,做出来的菜味道确实不错。 一个老师带着七个学生,在去的路上打电话订好了包厢,顺便点了几个店里的招牌菜。 上竞赛培训课,封霖一直跟孟皎皎坐一桌,进了包厢,两个人习惯性地挨着坐,彼此都没觉察有何不妥,倒是其他几个人的交谈声暂停了一瞬。 一桌八个凳子,老师在后面点菜,进来时顺其自然坐在孟皎皎旁边的空位。 封霖绝对是一桌人关注的焦点,上课的时候大家都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没什么机会和他攀谈,此时到了饭桌上,你一言我一语,十句有七句话题围绕着他,尤其是另外两个女生,即便他只是短短的应一两个字,也能喜笑颜开,有封霖吸引注意力,别人对孟皎皎的关注度直线下降,加上有老师在,倒没听到什么过份的话。 稍后还要赶时间回学校上课,菜边上边吃,聊着聊着说到上大学后想学的专业,有人想学法律以后当律师,有人想学金融赚大钱,有人说要学经济管理开公司,轮到封霖,平平淡淡地说了句没想好,其他人不约而同的叹气,满脸遗憾,又另起了个话题,开始聊高考想考的大学,势必要探出一丝校园男神的隐私出门后和人吹嘘。 忽然有个声音问:“孟皎皎,你有没有想学的专业呢?” 此言一出,埋头吃饭减少存在感的孟皎皎夹菜的筷子一顿,其他人同样愣怔,包厢里有片刻针落可闻的寂静,接着很多道目光依次看向她这边。 问出这个问题的男生被他旁边的朋友拽了下胳膊,他没搭理,朝她望过来,刚好和抬头的她目光对上,对方又问了一遍:“你成绩这么好,肯定已经想好要学的专业了吧?” 封霖也转过头来,语气里颇有些好奇:“你大学想学什么?” 物理老师一拍头:“对哦,好像还差小孟同学没说。” 倒不是他有意遗忘,而是这学生安安静静只吃饭,存在感实在小。 风扇摇曳,螓首微垂,有几缕头发从她的肩膀滑落,她紧了紧手中的竹筷,说:“我想学,心理学。” 声音很轻很细,可包厢很安静,所有人都听到了,那个男生接着追问:“你以后想当心理医生吗?” 这一次,她没出声,重重地点了下头。 哪种人 不是什么耸人听闻的目标,屏息静听的人交头接耳,摊手的摊手,耸肩的耸肩,表达完无聊,话题又绕到封霖身上。 因为不参与聊天,加上胃口不大,孟皎皎最先吃饱,坐在一旁等他们吃,封霖见她杯子里的饮料空了,转动圆桌拿起水壶给她倒了杯大麦茶。 良食记的菜味道好是好,就是油放得有点重,吃饱后喝口茶解腻刚好。 她两手捂着玻璃杯,轻轻地吹凉,小口小口地抿,一杯大麦茶喝完,再不走可能要赶不上晚自习,可桌上的菜还剩不少,有两盘刚上的红烧猪蹄和明虾没怎么动过。 那时候还没光盘行动这个说法,付完钱的物理老师重新回到包厢,提醒大家带好自己的东西分成两车回学校。 “老师,我可以打包带走吗?一点就好了。” 孟皎皎踌躇了一会,还是问出声,物理老师看了看桌上的剩菜,确实有两盘没怎么动的扔了也浪费,他点头:“行的,我去给你要两个打包盒。” “谢谢老师。” 老师出了包厢,一个女生捂着嘴偷笑:“还要打包,妈耶,是不是没吃过这么好的菜啊。” 另一个女生附和她:“肯定是的,你没看到她刚刚狼吞虎咽的样子,话都不说只顾着吃。” 她朝孟皎皎挑了挑下巴:“哎,孟皎皎,你是不是第一次上馆子?” 语气轻蔑,孟皎皎的脸一瞬间爆红,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封霖挡在她身前,隔着桌子飞过去一个眼神,对方肩膀一怂,低下头不说话了。 “是你们自己不跟她说话,人家当然只能吃了。” 是刚才问孟皎皎想学什么专业的男生,封霖看过去,一张憨厚的国字脸,印象中好像是叫张建鑫,他旁边的徐益踢了他一脚:“闭嘴吧,屁话那么多。” “本来就是,打包带走怎么了,家里的剩饭吃不完还弄个炒饭继续吃呢。” 徐益也生气了,两手叉腰:“张建鑫你今天吃错药了吧,尽跟大家唱反调。” 两个人刚要吵,物理老师领了个服务员推门进来,剑拔弩张的气氛消减下去,服务员给她打包完两盒菜,又给她装了碗白米饭,孟皎皎拎着一提饭盒走出良食记。 两个人并肩而行,封霖问:“是打包给小猫的吗?” 她摇摇头:“我今晚没去食堂,收餐具的阿姨会帮我喂的。” 先不说那份明虾,那一整块油腻腻的红烧猪蹄可没几个女生能吃得下,打包给谁吃不言而喻。 她垂着头,耸拉着肩膀,紧张的时候,说话就不利索,“我确实是……第一次….第一次来这么大的酒楼吃饭……” “我在其他地方吃饭,吃不完都打包的,留在那里,会被倒掉,很浪费。” 他极轻的叹息:“孟皎皎,打包不丢人。” “嗯……” 她应了声,慢慢抬起头转过来,乌黑的眼珠子映着他的侧脸,这时前方有人喊他们的名字招手:“孟皎皎,封霖,快上车一起走!” 拦到车的物理老师坐在副驾驶上催促他们两,两个人快步上前,封霖拉开车门原本是要让她先坐进去,可看到里面已经坐了一个男生,自己先上车坐在中间,把靠边的位置留给她。 八个人分为两拨,前面已经走了一辆,因为方才在包厢里的争执,张建鑫没跟朋友徐益上一辆车,留在了后面,加上物理老师,刚好凑满一车。 车子往实验高中开,物理老师在跟司机闲聊,后面三个人不作声。 十来分钟后,车子在校门口停下,几个人陆续下车,第一声预备铃响起,距离上课时间还有十五分钟,四个人进了校门,物理老师要去高二的方向,跟他们几个分开。 张建鑫走在孟皎皎左边,抓了抓后脑勺,脸上戴着黑框眼镜,笑得憨厚腼腆:“孟皎皎,我是二班的张建鑫,很高兴认识你。” 后者受宠若惊,手里拎着打包盒,紧张到有点口吃:“你…你好,我是四班的,孟皎皎。” 见她这么拘谨,张建鑫反而不紧张了,咧开嘴爽朗一笑:“哈哈,久仰大名。” 刚说出口觉得不对劲,赶忙摆手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很厉害。” 他又看了看封霖,语气有几分自嘲:“还有封霖,你们两承包了实验高中的一二名,我都学出近视眼了,还是考不赢你们。” 后来又有一次月考成绩下来,学校会在宣传栏上张贴光荣榜,孟皎皎才留意到张建鑫的名字,紧跟在她和封霖的后面。 孟皎皎走近四班的教室,刚巧碰上要去上厕所的徐益,对方瞪了她一眼,孟皎皎缩了缩脖子,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出门碰到同样要去上厕所的封霖和张建鑫,见到好友也不打招呼,反倒是张建鑫喊了声徐益,他冷哼一声,自顾自地走。 临近上课,走廊上没几个人,张建鑫继续说:“我觉得你们对孟皎皎有误会,她真的不像那种人,是吧封霖。” 他目不斜视,轻轻颔首。 徐益当即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一副公道自在人心的嘴脸。 张建鑫喃喃说了句:“凡事用心看,反正我觉得她不是那种人……” 情不由人 封霖又一次打电话约池盛打球时,后者在店里嗦粉,和他念了个地址,让他开车去接人,他怀疑自己幻听了,又确认了一遍,挂了电话后,没到下班时间就离了公司。 封霖进店里的时候,池盛正好吃完一碗牛肉米粉,陈桐跟他坐一桌,手里拿着笔写语文老师布置的日记,一边写一边念出来给池盛听,看到封霖进来,眼睛一亮,激动地喊:“小叔!你来了!” 店里有客人,不约而同注视这个气度不凡的男子,接着又收回视线,该嗦粉的嗦粉,该吃面的吃面,孟皎皎在忙,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快速地朝他点头致意,继续盯着锅里煮的粉。 陈桐起身离开桌子,迎到他面前亲昵地抓着他一只手,“你是来接封奕的嘛,他已经跟大伯走了。” 她说的大伯,是封奕的爸爸封叙。 封霖把另一只手拎着的蛋糕递给她:“不是,我是来找人的。” 她一时没接,睁圆了眼睛惊喜地问:“是给我的嘛?” “嗯,上次你请我吃红豆饼,小叔请你吃蛋糕。” 走到桌前,他把蛋糕盒放在她写作业的桌上,她凑过脸去看了眼里面的形状:“哇,是唐老鸭和米老鼠。” 她看向孟皎皎:“妈妈,小叔送我唐老鸭和米老鼠。” 她在征询孟皎皎的意见。 煮好一碗粉端给客人,返回厨房的孟皎皎经过他们,蛋糕盒上印着蛋糕店的名字,是榕城卖得最好也最贵的蛋糕店,五六寸的蛋糕能卖好几百,她牵着陈桐的手,婉言谢绝:“封先生,这使不得,太贵重了。” 她抚摸陈桐的头发:“桐桐,叔叔的蛋糕太贵了,我们不能收,你喜欢的话,妈妈明天帮你买一个好不好?” 她眼里写着渴望,又看了看蛋糕盒,乖巧地点头:“嗯。” “那跟叔叔说谢谢,继续写作业了。” 她抓着孟皎皎一只胳膊,嫩白的苹果脸露出腼腆的笑容,“谢谢小叔,妈妈说太贵啦。” 池盛没想到还有人会拒绝封霖,虽然只是一个蛋糕,也足以让他噗嗤一下笑出声,封霖甩了个眼刀子过来,他咬牙忍住,捏了捏陈桐柔软的脸颊,说:“桐桐,没关系,你小叔不差钱。” 他又看向孟皎皎,劝说:“阿姐,你就让桐桐收下吧,封霖带回去也是扔掉,他家里没人吃甜食,反而浪费。” “你说是不是啊桐桐,老师教我们不要浪费粮食呢。” 三言两语说中了孟皎皎心里所想,她面露难色,陈桐是真的很喜欢唐老鸭和米老鼠,在池盛的怂恿下,满眼希冀地仰望着自己的妈妈,犹豫着轻轻地点头。 这时有客人进来,喊了碗肉丝面,她无奈地戳了戳女儿额头,温和宠溺:“下次不能这样了。” 陈桐立马喜笑颜开:“好的,谢谢妈妈!谢谢池叔叔!谢谢小叔!” 女儿收了人家的蛋糕,孟皎皎问封霖:“封先生要吃点什么吗?” 他还在为池盛那句亲昵的“阿姐”心烦,闻言看了看手表:“谢谢,不用了。” 她没说什么,点了点头,去后厨忙去了。 封霖起身,下巴示意池盛:“你出来。” 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又是警察,池盛哪会感觉不到他的阴郁,和陈桐道别,又隔空和孟皎皎打招呼:“阿姐,我走了!” 后者对他很热情,脸上灿然一笑:“有空再来吃面。” “好咧!” 在场某个人的脸色又沉了几分。 从一小出发去体育馆要绕过大半个榕城,两个人干脆拎着篮球去了附近的大学城,封霖在车上换了衣服,笔挺冷硬的衬衫换成宽松的纯白t恤,平添几分少年感。 傍晚时分,夕阳余晖,染红西方的天空,他不紧不慢地原地运球,貌似随口一问:“你什么时候跟她们这么熟了?” 她们,孟皎皎母女。 池盛反问:“不是你让我多照顾着她们点吗?” 封霖喉头一哽,篮球猛地投进篮筐,篮下守着的池盛抢到篮板往三分线外运。 “我指的是让你工作时多看着些。” 那晚几个混混闹完后,封霖虽然杜绝了后患,但为了防止再有类似情况发生,便跟池盛提了一嘴,他的本意,是让池盛还有他的同事们巡警时对孟皎皎的店多留个心。 “巡警结束饿了总要吃饭的啊。” “孟姐姐的粉面做得一绝啊,我同事们吃过后都赞不绝口,还有下班了专门开车过来嗦粉的呢。” 他投一球出去,没进,自己跑去捡球,回来继续说:“再说了,一群穿着警服的警察经常出入她店面里,真有人来闹事不也得掂量掂量嘛。” 池盛毫不客气地拆穿他:“哎呀你就别吃醋了,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打坏主意呢,没人跟你抢。” 池盛投进一个,轮到封霖捡球,运球的人剑眉微蹙,淡声否认:“你别乱说,我跟她一个高中才帮她的。” 池盛完全不信,直接吐槽:“呵呵,我还是你发小兼学弟呢,也没见你这么关心过我。” “她结婚了。” 平平淡淡的语气,叙述一个当下最真的事实。 静默了片刻,池盛才接话:“恭喜你啊封二少,还记得这个。” 原本要投篮的球换了个方向扔向他这边,池盛伸手接住,也不投篮也不运球,左右手闲闲地颠球,神色严肃不少:“封霖,你让我打听的事有眉目了。” 他没出声,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她丈夫确实杀了人。” 池盛把球扔还给他,大步走到篮下,揭开矿泉水瓶仰头猛灌几口,润过嗓子后,问跟着过来的封霖:“你还记得二十多年前三枝福利院的那个案子吗?” 两个人背对着彼此靠在篮球架下休息,他轻轻地嗯了一声。 二十一年前,榕城出了一件震惊全国的特大新闻,当时三枝区一家福利院的院长奸淫孤儿的事被扒出来,也是这个案件,把一个不知名的小城市推到了全国人民面前。 “怎么突然提这个?” “陈今杀的人,就是那个福利院的院长。” 他喝完剩余的半瓶水,瓶子从瓶身中间一拧,在空中划出一条抛物线,丢进最近的垃圾桶里。 “我这两天去查阅了当年的新闻,最早期的报道说的是这个福利院的院长何大勇一面收着社会的捐助捐款,另一边又采取暴力、胁迫等手段,强迫不满14岁的十余个幼童为他卖淫集资,新闻一爆出来,社会影响恶劣至极,社会公众强烈要求判处何大勇死刑,并全力抓捕嫖宿幼童的人归案。” “何大勇自己的供词却是没有卖淫一说,十来个受侵犯的小孩全是他一个人强奸的,当时那群小孩最大的不超过十岁,没人说得出个所以然,警方这边也搜查不到他组织幼童卖淫的证据,最后以强奸罪结案。” “案子来来回回审查了一年多,最后却只判了13年,更可笑的是,人没在监狱呆满13年就假释出狱了。” “我问了我爷爷,他说当时还有不少义愤填膺的人说何大勇把榕城的脸丢尽了,等他出狱后要集资雇人杀了他,也不知道是开玩笑还是真的,反正90年代的榕城嘛,你应该从伯伯伯母那边听说过的,乱的一批,黑社会抓都抓不完,到今天三里屯那一带晚上不还有呢,当街斗殴砍死个人都不是事儿。” 树林间蝉鸣不断,一阵微风拂过,卷走几声叹息。 封霖清了清喉咙,声音微哑:“那些小孩呢?” “心理治疗结束后好像是转移到其他福利院了吧,具体就没人知道了。” “二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我也才六岁,要不是你问我,我还不知道榕城发生过这种骇人听闻的事。” “陈今为什么杀人?” “不清楚,见义勇为,收了钱杀人,或者是,蓄意报复?” 他仰望着夜空,头顶上方零散几颗星星。 “那几个小孩跟咱们差不多年纪,应该都顺利的长大了吧。” 池盛从地上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不聊了,以后有消息再告诉你,洗个手回家。” 封霖跟着起身,走在池盛后面,神色若有所思。 “封霖,我……” “嗯?” 池盛欲言又止,两片嘴唇开开合合。 “有话就说。” 他深呼吸一口气:“那我说了啊。” 他一只手搭上封霖的肩膀,黑暗中注视着好兄弟的表情,试探的语气:“你真喜欢孟姐啊。” 打完球很热,即便在篮球架下坐了一会儿也不能改变两个大男人一声臭汗的事实,封霖一把推开他,音色冷淡:“你想多了。” 被推开的池盛耸了耸肩,无所谓地说:“那就当我想多了呗。” 两个人来到最近的公共卫生间洗手,老式的水龙头,一拧开不防水势猛急,带着股劲儿冲刷水池溅起不少水珠,池盛反应极快地往后一步险险避开,封霖却没那么幸运了,又或者说他的注意力压根没在水上。 他弓着腰,水珠飞溅到他的衣服和脸上,他把水龙头往回拧一半,水流小了不少,双手伸到水龙头下,鞠一捧水扑到脸上洗掉半干的汗渍。 关掉水龙头,他依旧维持着弓腰的姿势,面部朝下,水珠顺着高挺的鼻尖掉落进水池,混入水流流进下水道。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封霖,换个人吧,别惦记了。” 池盛一开始以为孟皎皎是离异带着孩子,他还蛮喜欢陈桐的,能教出这样的孩子,孟皎皎也不会差,一番调查,没想到杀出个丈夫来,虽然孩子生得早了,但那可是民政局登记了的合法夫妻,尽管男方现在关在牢里,但他私心还是不希望封霖去做破坏别人婚姻的第三者。 封霖没做声,拎起装篮球的袋子往黑夜里走去。 他长长的叹息。 劝一劝有用的话,世界上哪还那么多为情所困。 喜欢这种事,多是不由人。 青柠 物理竞赛的决赛地点安排在省会,时长两天,跟学校请过假后,七个参赛学生加一个带队老师提前一天到达铜川。 早上八点多从榕城出发,连续坐了六个小时的汽车,中饭在沿途的服务区随便吃了顿,到铜川的时候是下午两点多。 打车到预订好的酒店,一行八个人,除开老师自己睡一个房间,剩下四男三女,两人一间,单出来的人单独睡一个屋。 四个男人两两一间房很好安排,另外两个女生几乎是同进同出形影不离,单出来的女生必然是孟皎皎。 办理完入住手续,天色还早,奔波了半天也累了,老师吩咐大家在酒店睡个午觉,下午五点在酒店大堂集合,去铜川一家在省内富有盛名的火锅城吃火锅。 火锅是连锁品牌,榕城也有一家分店,但在铜川吃过总店的人说味道不如总店的正宗,封霖两年前也在铜川吃过一回,倒吃不出什么差别。 归根结底他对吃的就不挑,填饱肚子就行,谈不上喜欢讨厌,反观坐在他旁边的孟皎皎,之前在学校的食堂饭量小得跟小鸡啄米一样,这顿火锅倒是吃的欢实,封霖给她捞了勺烫好的牛肉,她夹起一片塞进嘴里咀嚼,秀眉舒展如同尝到了人间美味。 两个人并排而坐,封霖转过头收回视线,扯了两张卫生纸给她,孟皎皎接过纸巾,目露疑惑,封霖指了指自己左边的嘴角:“有油。” 唇角沾着一滴红油。 她害羞地缩了缩脖子,下意识抬手一擦,却擦的右边,对面的张建鑫取笑她:“孟皎皎你左右不分的吗哈哈哈。” 封霖没那么直接,但也没控制住唇线上扬,提醒她:“反了。” 情绪很淡,但任谁都听得出其中的笑意。 孟皎皎更窘了,直到一顿饭结束都不怎么抬起头来,有老师坐阵,其他人也只敢投来无语的一暼,然后跟旁边的人交头接耳继续聊各自的小话题。 火锅吃完,有人提议去附近的批发市场那边逛一逛,虽然过了早市,但夜市也挺热闹,另两个女生心动不已,其中一人吆喝:“走吧走吧,听说那边漂亮衣服卖得挺多的,看到合适的还可以买了这两天穿。” 花一样热衷打扮的年纪,却天天的穿一身校服,趁着这两天出来比赛可以穿便装,都想往好看了打扮自己。 女为悦己者容,其中一个女生往封霖这边快速地瞧了一眼,面容羞涩。 孟皎皎也想去,铜川的批发市场作为南方的几大批发城之一,除了衣服卖得好看,更重要的是价格实惠,物美价廉,有各种各样卖衣服的店,往常在商场里卖一百多的短袖,在那边只要三五十就能买下来。 天气马上要转冷了,她想给陈今买件厚实的冬衣,外套内穿都可。 商议过后,两男两女四个人决定去逛一趟,明天早上就笔试,物理老师叮嘱他们晚上九点前必须回来,四个人满口答应,拦了辆出租车过去。 走了四个人,还剩下四个,带队老师要回酒店核对明天物理竞赛的资料,张建鑫从榕城来的路上一路晕车,想早点休息准备明天的比赛。 封霖问孟皎皎:“你呢?” “我第一次来铜川,想去走走看看。” “我跟你一起吧。” “嗯。” 那个年代还没有手机地图这类导航软件,孟皎皎没有手机,又是第一次离开榕城,还是有些怕迷路,听到封霖要一起,心里舒了口气。 目送老师和张建鑫上了出租车,两个人站在人来人往的路口,身姿颀长的少年头戴一顶白色的棒球帽遮挡住一部分脸,却遮不住清隽的气质,时不时有路过的女孩回头看他。 封霖眼睑下垂,目光落在个子只到他肩膀的孟皎皎脸上:“你想去哪边,我可以带你去逛一逛。” “你对铜川,很熟吗?” 茶色的瞳孔微微放大,映衬着他的脸,以及他身后的灯火辉煌。 封霖无端的就想到北欧童话里的精灵,长着同样一双无邪天真的浅瞳,无形之中蛊惑人心。 他眼睫微动,避开她的直视,跟她解释:“高一参加了夏令营,在这边呆过一个月。” “想去哪?” 他又问了一遍。 孟皎皎身上斜挎着一个刺绣的帆布小包,她攥紧背包的袋子,嗫嚅着说:“我,我想去,批发市场。” “好。” 她接着又问:“这边,过去,远吗?” 封霖计算了一下路程:“打车很快,步行的话二十来分钟。” 孟皎皎犹豫了,封霖看她的神色,问:“你想走过去?” 她面色窘迫,迟疑了一下点头,和他道出实情:“我怕钱不够。” 这次来铜川食宿以及来回车票由学校负责,孟皎皎考虑过突发情况随身带了些钱但不多,又或者说,她的钱本来就不多。 他刚要说车费我付,又想到可能伤害到一个女生的自尊心,话到咽喉处改口:“走过去吧,就当饭后散步。” 她又抬起脸,眼里只装满他,细声细气地和他确认:“可以吗?” 他没回答,转身往其中一条路走,走出十来步没见她跟上来,一回头,见她还站在原地,他无奈地叹息一声:“跟上,去晚了店要关门了。” “啊,那我们走快点。” “嗯。” 学习好是好,人却有点呆。 两个人并排往批发市场走,都不愧是学理科的,聊了几句学习和小猫的事情后,再也找不到共同话题,都不是没话找话的性格,干脆都不说话专心赶路。 好在,他习惯了。 她也习惯了。 封霖人高腿长,步子本来就大,一步几步抵她两步,往常在学校里不急不慢地走,她走快一点还能跟上,现在要赶时间,他无形中加快了脚步,她追得有点辛苦,等她的额头沁出一层汗,他才意识到自己走得太快了。 他明知顾问:“我太快了?” “有…有一点……” 她的呼吸有点喘,带动胸口的起伏,葱白的手轻捂着胸口,红唇微张:“慢…慢一点吧……” 她的鬓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脸颊透着粉,语气带着恳求,封霖表情一愣,脑海里莫名其妙浮现某些暧昧旖旎的画面,帽檐下的俊脸瞬间泛红。 对比她的懵懂单纯,封霖在心里将自己狠狠地鄙视唾骂了一把,面上却一片平静,指着旁边的小卖部:“买个水喝吧。” 没等她回答,他径自走上前去,脚步隐有急切,也不问她想喝什么,打开冷藏柜直接拿了两瓶矿泉水付钱,动作一气呵成,直到矿泉水递到她面前,她才想起打开布包,急急地问他:“多少钱?” “不用。” 她犹豫着,手没来接。 封霖想了想,说:“就当你上周给我吃石榴的回礼。” 孟皎皎住的地方,门前有一颗石榴树,房东摘了石榴果后分了她和陈今一人一个,陈今不爱吃石榴就全给了她,孟皎皎带到学校分了封霖一个。 酸甜酸甜的,和话梅糖一样可口好吃。 他举着瓶水,出声劝说:“拿着吧,嗯?” 她抿着唇,眼珠子左右转了几圈,缓缓伸出手,却只是指尖在瓶身上碰了一下,毫无意外摸到一股寒气,又收回手。 “可以,可以换一瓶吗?” 封霖以为她想喝其他的饮料,于是问她:“嗯,你想喝什么?” 她的脑袋埋得低了点,讷讷结巴:“不是,就,就换掉。” “换成,常温的,好吗?” “常温的”三个字,声音小如蚊虫嗡鸣,话说出口,她整个人从耳根到脖子迅速地变红,生物单科年级第一的封霖瞬间秒懂,神色如常地点头:“好……” 转身的瞬间,刚消下去的红晕又爬上脸,慌忙之下用冰冷的瓶身贴了贴脸降低温度。 孟皎皎站在原地等他,封霖进小卖部换了一瓶常温的水回来把水递给她,后者接过来道了声谢谢,谁都没提刚才的尴尬。 剩下的一小段路程,封霖走得慢了不少,保持在她身后半步的距离,真正走出了饭后散步的闲散。 终于到了批发市场,人声鼎沸,人潮川流不息,好不热闹,两个人站在入口处,她看向他:“进去看看吧?” 他一口答应:“好。” 封霖依旧跟在她后面,追随她的背影在人群中穿梭,两边的商铺挂着琳琅满目的商品,有衣服也有饰品,她看得目不暇接,眼花缭乱,却不像其他女孩子发出惊讶的赞叹声,只默默攥紧了挎包的带子。 对世界保有好奇心、善良的、隐忍的孟皎皎。 “谢谢你啊封霖,如果是我一个人过来,肯定会迷路的。” 人流如织的夜市,就她这样的小个子,淹没在人堆里都分不清东南西北了,遑论找到回酒店的路。 他极轻地“嗯”了声,淡淡地出声提醒:“慢点走。” 左看右看就是不看地,也不怕摔了。 孟皎皎看得眼花,情绪明显有点激动,以为他是担心自己走丢了,便拽住他卫衣的衣袖,也不看他,跟着人潮继续往里去。 他低眉敛目,瞧了瞧那只抓着他的小葱般白净细嫩的手,几秒钟后淡然地抬头,跟她一样往周围瞟。 他没注意,他什么也没看见。 一丝丝窃喜,像夏季的青柠,深嗅一口,清香扑鼻,由嗅觉传递给其他感官,通达四肢百骸。 烧 凌晨一点多,冲完澡的封霖刚刚入睡,一阵电话铃声不识好歹地将他吵醒,他迷蒙中半眯着眼,来电人是池盛。 封霖按下接听,压抑着被吵醒的怒气:“你最好是有什么急事。” 否则他不介意明天去警察局把人拎出来揍一顿。 那头的声音有些急切,连喊了两遍他的名字,“江湖救急,你现在去一趟……” 才听了前面几句话的封霖,突然掀开被子跳下床套衣服裤子,那边应该也在忙,匆匆跟他说了几句后就挂了电话。 封霖一路加速狂飙开到一小,孟皎皎背着陈桐一脸焦急地站在店门口,他脚下重重一踩,车身猛地疾停,轮胎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孟皎皎认出他的车,背着陈桐下楼梯往他这边赶。 封霖下了车后大步流星上前,从她背上接过来孩子抱在怀里,顾不得礼貌不礼貌,她小跑上前率先拉开后车门上车,两手朝他张开,接踵而至的封霖将陈桐交给她,几步绕到驾驶位发动车子驶上行车道,换挡加速一气呵成。 陈桐半个身子睡在孟皎皎的怀里,小脸皱成一团通身是汗,虚软无力地轻轻呢喃叫妈妈。 她拨开粘在陈桐脸颊两侧的发丝,表情急切惊慌:“桐桐别怕,妈妈在这,我们现在去医院,马上就不难受了,别怕啊。” 封霖的注意力全集中在路况上,深夜最大的好处是不堵车,但视野会受阻,时时刻刻要防着突然窜出来的人或者车。 车子在最近的二院停下,往常二十分钟的路程硬是压到了八分钟到达。 车子甫一停下,他推开车门下车再拉开后车门,抱起小小的孩子往急诊科跑,她跟在后面没跑几米,发现车门没关又倒回去拔车钥匙关门锁车。 二院的儿科医生已经等在急诊室,见封霖抱着个孩子疾步进来,马上招了招手喊:“封先生来这边。” 封霖把陈桐放在病床上,医生立马着手做检查量体温,体温烧到了快四十度,对方问了孟皎皎几个问题后,吩咐护士去拿来药水打吊针。 透明的液体从滴管流淌进陈桐的身体里,十多分钟后,皱着的小脸渐渐舒展开,孟皎皎额头贴上去,感觉到她的体温下降了一点,悬在喉咙口的心渐渐落归实处。 封霖出去抽了根烟,回来时表情严肃,绷着个脸问她:“怎么回事?” 她满脸的自责与后悔,两眼通红,说话的声音带着三分哭腔:“是我的倏忽……” 病因要从陈桐白天在学校里和同学打水仗说起,夏天小孩子贪凉,值日的时候你泼我我泼你闹成一团,不觉得冷反而如鱼得水,孟皎皎接到人时她身上衣服湿了大半,还开心地跟她分享在学校打水仗的经过,当时店里在忙,瞧女儿一副蹦蹦跳跳活泼的模样,她就没放在心上,斥责了几句下不为例就去煮粉了。 忙完晚饭有一段时间休息,孟皎皎招呼着陈桐洗了热水澡然后吩咐她去楼上睡觉,自己一直在楼下,送走最后一桌客人近凌晨一点,她上了楼拿换洗衣物,看到睡着的陈桐没盖被子人快滚下床,孟皎皎走上前欲把她往里面挪,却摸到一身的汗,再看她全身不正常的潮红,当即慌了神。 要送陈桐去医院,孟皎皎没车,朋友寥寥无几,找不到人帮忙,慌张之下拨出去让店里有事找他的池盛,池盛在值夜班,当时在追一伙深夜拦街抢劫的小流氓,不得已电话转到封霖这边。 想想前几天还劝人家放手,后脚又央求封霖帮忙,导致他不得不跟孟皎皎不得不碰面,生活真是啪啪的打脸。 两个人站在陈桐的病床边,他看着洁白的病床中央逐渐入睡的小人,无法想象他要去晚一步的话结过会怎样。 “为什么不打120找救护车。” 他随口一问,毕竟碰到这情况大多数的人都是直接联系120。 他其实更想问,为什么不打我的电话,后来一想,她好像确实没他的联系方式。 “可以,可以找救护车吗……” 她结结巴巴地问他,封霖神情恍惚了一瞬,几乎以为他和她都回到了十多年前,他转过脸看她,反问:“为什么不可以?” 她的侧脸一如多年前,消瘦却不锋利,下颌线的弧度刚好,微垂着头,如同做错了事的小孩,粉白的嘴唇一开一合,说:“我以为,要很严重的那种情况才能叫救护车。” 怎么样算严重呢,不死人,也要头破血流见到血吧。 陈桐的病情稳定下来后,孟皎皎后知后觉地想起还没缴费,她借口去卫生间,让封霖帮忙照看下陈桐,抓住个路过的护士问缴费处在哪,刚好是方才帮陈桐穿针输液的护士,对她有印象:“你是跟封先生一起的吧,封先生已经托余医生先交过费了,他跟封先生是朋友。” 孟皎皎垂丧着脑袋走回到陈桐身边,封霖背对她依旧坐在原先的椅子上,帮陈桐掩了掩被子,这让她越发的无所适从,一句“谢谢”卡在喉咙里怎么都说不出口。 来来回回麻烦了他这么多次,光是谢谢实在过于浅薄。 她在他身后一米左右的位置停步,听闻动静的封霖微转过身,说:“东西收拾一下,等下转到病房。” 他们目前还是在急诊科的大厅里,时不时有人经过弄出些动静,睡是别想睡的。 她的手脚略显局促,两手交握站在他一旁,蹙着眉柔声婉拒:“不用了的,医院的病床紧缺,等桐桐输完水我们就走。” “对了,今晚真的非常麻烦你了,这边也没什么事了,你要不先回家吧。 “还有,医药费多少钱呢?护士说你朋友帮忙垫付了,要麻烦你帮忙把钱还给他了,方便的话再替我道个谢。” 她状似轻松的口吻说了一大堆,一边翻着身上的斜挎包取出钱夹,淡青色的布艺钱夹正面绣着朵兰花,封霖在陈桐小一号的钱包上见到过同样的图案。 好歹是多年前的校友,封霖知道按照她的性格这个钱是非给不可的,他随便报了个数字,她愣了愣:“这么便宜的吗?” 比她用医保卡报销完还便宜。 “嗯,他是医生,有内部价。” 他随便扯了个理由,孟皎皎对这些也不懂,就照他说的数给了。 封霖揣着一把零钱装进随身的裤袋里,孟皎皎把他的车钥匙还给他,再次道谢:“你要不还是回去吧,这边应该没什么事了。” 抿了抿唇,顿了下,补充说:“那么晚了,还吵到你睡觉,对不起啊。” 封霖有很重的起床气,年少时更甚。 她竟然,还记着吗? 封霖坐在椅子上没有动,对比她的稍显拘谨,他面色淡淡:“无碍。” 孟皎皎奔波了一晚上,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早已疲惫得不行,她在另一张椅子坐下,伸手理了理粘在陈桐脸上汗干的鬓发,搓了搓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点滴瓶里的液体一滴一滴的下落。 这时有护士过来,告诉封霖病房安排好了,他看向孟皎皎再次征询她的意见,她摇摇头:“谢谢了,真不用的。” 现在是深夜三点,周围走动的人少了许多,相对来说还算安静,封霖没再强求。 两个人并排坐着,等护士走后,她低眉敛目,抓着椅子的扶手,犹豫着问他:“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他一时没作声,侧过脸看她,这个点,去买宵夜? 她也转过脸来,目光相撞,她飞快地又低下头去,“不是宵夜,就是,想谢谢你。” “谢谢你啊,封霖。” 她什么都不会,只会捣鼓几样吃的,除此之外,实在想不到能做什么表达她的感激了。 封霖没应声,耳边还在回响那两个字。 多少年了啊,距离上一次她这么喊他,不是客套见外的“封先生”,他是否该窃喜,今夜不虚此行。 没听到他的回答,孟皎皎恍然想到,他这样的身份,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她的脸上浮起一丝自嘲的笑:“…没有的话…也没关系……” “饺子。” “嗯?” 他的声音不大,孟皎皎有点困,听的不是很清楚。 “饺子。” 他又重复了一遍。 “嗯……” 其实,他的确没什么喜不喜欢吃的,食物于他而言,仅仅作果腹之用,但是,她问他的时候,不知怎么的,就想到有几次过年,他在国外回不来,奶奶就会在电话里叮嘱他一定要去吃碗饺子,他嘴上应了,却没放在心上,随便找了样应付一餐。 此时此刻,她问起来,他就想吃了。 睡着的陈桐乖巧地躺在病床上,除了偶尔呢喃喊一声妈妈,睡得尚且安稳,本以为一夜就这样过去,三点半钟的时候外面却传来急救车的呜呜声。 病床推进来,上面又是个十来岁的小孩子,两手摁着肚子的地方,看模样应该是吃坏了肚子,跟随的家长急得厉声催促,值班的医生忙迎上去。 病床就放在陈桐床位的隔壁,家长情绪激动,医生一番问诊检查,也没问出个具体的所以然,只大概判断是食物中毒,反倒是陈桐被吵醒,抬起输液的右手就要搓眼睛,被孟皎皎眼疾手快的按住,她才换了左手。 陈桐半眯着眼睛,迷糊的眼神中看到了孟皎皎和封霖,呢喃了句妈妈,又喊了声小叔,虚弱地问她:“妈妈,谁在吵架吗?” 是隔壁床的家长,孩子吊水了还是在呼痛,正跟医生争论。 她柔声告诉她:“是另外一个小朋友的妈妈,小朋友生病了,妈妈很着急。” 孟皎皎把她伸出来的手重新放进被子里,继续说:“我们在医院呢,桐桐还记得吗,你发烧了,妈妈好担心。” 她俯身在女儿的额头上落下一吻:“所以桐桐要快点好起来,好吗?” 枕头上的脑袋乖巧地点了点,她一颗心都要暖化了,两手捂着她的耳朵,柔声安抚:“睡吧…晚安……” 陈桐听话地合上了眼,一旁的封霖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劝道:“转移到病房吧,捂着耳朵也不是办法。” 孟皎皎在犹豫,还有一瓶就能输完,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到时要喊醒陈桐,她于心不忍,原先也是打算等天亮陈桐自然醒了再回家的。 但要转进病房里,她又觉得有点浪费钱,封霖要的病房,肯定不是几个人挤一间那种,这笔钱省下来,够给陈桐买好多东西了。 她还在纠结,封霖已经在联系病房。 “不急这一时半会,等桐桐休息好了再走不迟。” 态度坚决,搞得他才是亲爸她是后妈一样,孟皎皎气结,干脆随了他去。 转到六楼的单间,除了病床还有张陪护床,医生离开后,他与她说:“你去睡一会,我帮你看着陈桐。” 孟皎皎的作息规律,大半个晚上没睡,眼睛红得跟兔子眼似的,她捏了捏太阳穴勉强打起三分精神,推辞道:“还是你睡吧。” 说完后,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已是困极,但麻烦了人家一晚上,断没有她占着床睡的道理。 封霖也不再劝她,兀自走到沙发边坐下,整个房间除了陪护床,唯一能休息坐下的就只有那个沙发椅,孟皎皎也倔,走到另一头坐下,就是不肯去床上睡。 她强打着不睡,眼睛望着吊瓶的方向,因为困,神情有几分呆滞,这样的表情出现在她那张清纯秀美的脸上,竟然有点可爱。 他收回目光,不再注视她,去外面抽了根烟,再回来时,她的眼睛睁着几乎只剩一条缝。 他重新在沙发上落座,声音低沉,很淡,听不出情绪。 “孟皎皎。” 她的脑袋像小鸡啄米一样,往前一点又一点,绵长的鼻音里含着困意。 “嗯……” “你为什么,不去念大学。” 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封霖私心还是觉得,她不是那种冲动之下为了生孩子而辍学的女生。 孟皎皎的两片嘴唇抿着,腮帮子微鼓,似乎有些难过,却随意地应了句:“不为什么。” 念不念都相同结果,没有意义,就不念了。 跟一个犯困的人聊天,如同在和一个喝醉酒的人说话,封霖不再跟她纠结这个问题,转而拿出手机,无意的问:“你手机号码多少?” 她本能地念出一串数字,他面色如常地跟着输入,然后拨出去,听到一声铃响,挂断收了手机。 “这是我的手机号,你存一下。” “嗯……” 伴随着这一声鼻音,困极的她两眼阖上,上半身往右一跌落在了他腿上。 他身体一僵,纹丝不动,连呼吸都暂停,屏息十多秒,察觉到她没有醒来的迹象,他的视线缓缓下移,最终落在她的脸上。 乌黑的长发挽在脑后,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她半边脸,鼻梁挺翘,线条却有女子的柔和,睫毛浓密纤长,樱花色的嘴唇抿着,呼吸清浅。 枕着他的腿沉入梦乡。 连衣裙 一路走走逛逛,经过一家用帐篷搭出来的临时摊点,男装女装都有,孟皎皎拐了进去,她此刻像一个经验颇丰的内行人,手摸着衣服面料,兼看版型和大小。 封霖举起被她牵过的手凑近眼前,再看看她忙着挑衣服的双手,默默地将手放下背到身后。 “这是男装。” 没话找话的,封霖出声提醒她。 “嗯,我知道啊。” 她从衣架子上取下一件黑色夹克,问一旁的店员价格,女营业员报了个数字,她没来及欣喜,对方又加了句三件起批不单卖。 她和对方讨价还价,完全没有在学校时拘谨腼腆的样子,封霖陪在一旁不言不语。 营业员估计也被她磨得累了,指了指一排过季的夏季短袖,建议道:“你要不加两件t恤吧,五十块钱两件,质量款式都很好的,明年夏天穿也不会过时,以往t恤都不算三件起批里面的。” 营业员也只是打工看店的,再多就做不了主了。 孟皎皎是真的想买夹克,于是上前去看了看t恤,照样把款式版型挨个儿瞧了一遍,衣架上的t恤放置了一个夏季又一个秋天,来回被人挑挑拣拣,好看的款所剩无几,孟皎皎勉强挑出一款白色字母t恤,同款式的刚好有两件。 可她不想再买同色同款,问:“请问这件有其他颜色吗?” 营业员摇头:“剩下的全在这儿了。” 对方瞥了眼封霖,说:“两件白色不挺好的吗,你和你男朋友一人一件,可以当情侣装穿。” 她先是一愣,接着脸蛋爆红,笑容尴尬地摆手否认:“不是的不是的,他不是我男朋友。” 她看向封霖,后者没反驳,嘴唇抿成一条线。 女营业员卖衣服卖得久了,也是个人精,见此装出恍然大悟的一笑:“难怪了,我还纳闷他怎么进来了不说话,原来夹克不是给他买的啊。” 对方手里拿着根衣撑,笑眯眯地和她说:“小妹,下次记得带男朋友来啊,一般来我们店里的情侣,你买一套我买一套,很容易凑够三件的。” 她指了指墙上挂着的一条海蓝色纱织裙,“那个款,卖得最好,刚刚还有男孩子拿了件给女朋友凑单的咧。” 孟皎皎小臂上挂着取下来的夹克和那两件白t恤,面上的笑容越发尴尬,正要和对方说些什么,被突然出声的封霖打断。 “就拿那一件好了,s码。” 眼睛看着营业员方才指的那条海蓝色连衣裙。 “咦?你也要给谁带衣服吗?” 孟皎皎面露疑惑地问他,封霖点了点头,“突然想起我表妹的生日快到了,礼物还没准备。” 孟皎皎这才仔细看那条裙子,帮他分析:“是挺好看的,料子夏天穿透气,颜色显白,她会喜欢的。” 她抿了抿唇,笑说:“就是不知道她喜不喜欢蓝色,我个人是挺喜欢的。” 三言两语推销出去一条裙子,营业员满面微笑地取下连衣裙,带领两人去收银台结账。 除了夹克,孟皎皎还是留下了两件t恤,加上封霖的连衣裙,一共四件,一张收据,两个人各自付各自的。 方才没问价格,掏钱的时候,封霖委实没料到,这么条长裙才八十八块钱,他视线在店里扫一圈,想换一件,营业员已经把十二块零钱找给他,孟皎皎拎着购物袋站在店外,见他似乎在发呆,喊了一声:“封霖,我们走了。” 营业员只给了一个袋子,四件衣服全在她那里,头一次见到有男生在还这么积极拎东西的女生,封霖不得已跟着踏出店铺。 很多年后,他行走在异国他乡的街道,看到陈列在专柜中的华美衣裙,还是会不由自主想起,自己生平第一次送女生的衣服,是一条在批发市场买的八十八块的裙子。 重新汇入人群中,封霖手伸向她,颇为无奈的口吻:“孟皎皎,难道没人告诉过你,重物要让男生提。” 她掂了掂袋子的重量,实话告诉他:“可是不重啊。” 重点是这个吗? 封霖几欲气结,干脆从她手中夺过购物袋,手掌搭上她肩膀轻轻推了一下,下了决定:“回酒店,再晚就没公车了。” 他极少用不带商量的语气跟她说话,也不等她有所回应,已抬步往前。 她也不是会拘泥于袋子必须谁拎这种小事的性格,闻言便跟在他后面,腮帮微鼓,不知道刚才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就有点呕气的意味,还是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封霖。 孟皎皎百思不得其解,这时走在前面带路的人沉声吩咐她一句:“别跟丢了。” “嗯。” 还跟她说话,应该就不是因为她的原因吧。 人群熙熙攘攘,他的步子很快,在人流中穿梭,也不回头看她,孟皎皎怕遇上小偷,两手护着钱包,尽量跟紧他的步伐不让人群冲散。 然而总有意外,经过一处十字路口时,两个人被一辆三轮车隔开,他似乎没意识到她落在后面,孟皎皎急忙喊他:“封霖!封霖你等等我!” 他应声回头,在原地停步,两个人之间隔着人流如织,她慌慌张张地跟上来,差点撞到个人摔倒,被上前的他眼疾手快地拉扯住。 扶她站稳后,封霖顺其自然地抓住她的手腕,带领她继续赶路,速度倒是慢了不少。 她看了看那只缠在细腕上节骨分明的手,脸颊渐渐发热,又觉得这似乎没什么不妥,毕竟这样她就不会走丢了,刚巧这时他出声说:“走出这条街人就少了。” 看吧,他也是这样想的,单纯的为了她好,毕竟如果真被人群冲散两个人分开,他倒没什么大碍,她却不一定找得到回去的路了。 牵着手的话,就不会走散了。 手牵到后来,两个人肩并着肩,她面色如常坦坦荡荡,还有心情看两边的夜景,倒是他眼睑下垂斜斜看向左边的她一眼,眸色深沉如水。 “孟皎皎,那两件白t恤,你打算跟谁一起穿。” 从那家店走出来,他一路上都有点在意这个问题。 “嗯……” 她发出绵长的鼻音,作思考状,不太确定地告诉他:“应该是自己穿吧,码数有点偏小。” 高点的男生穿不上,她穿可能会大点,不过大点就大点了,买了总要穿,况且她还是赚了便宜的,这两件衣服放在榕城的商场里,即便打完折一件也要七八十。 “怎么了吗?” “没什么,问问而已。” 不怪他没留心看衣服大小,当时的注意力全放在“情侣装”这个字眼上,以至于问出了这个蠢问题。 少年眸色中的阴郁渐渐散开,只听旁边的她低哑地喊他一声:“封霖……” 语气几分犹豫不决,他侧过脸,看着她后脑勺上捆头发的绢花,“嗯?” “其实,其实我每天都洗澡的。” “每天晚上回家,我洗完澡就把衣服洗了,夏天衣服容易晾干,第二天早上就能穿了。” “而且,我的衣服都一样的。” 像今晚这样,她为了省钱,衣服都是反季节的时候买,同一个款式拿个两三件跟人讲价,等到了夏天拿出来穿,洗得勤快点,两三件就能穿一个夏天。 封霖将她这一番话理通顺后方明白,她是在跟他解释,学校里关于她不爱卫生几天不换衣服的流言。 他看似平淡地嗯了一声,表示他听到了,片刻后又问她:“为什么跟我说这个。” 她咧着嘴笑,眼角眉梢都舒展,回:“就是,就是觉得,你会相信我的吧……” 明年夏天,她穿上今晚买的t恤,一想到除了她,还有第二个人了解流言的真相,待在学校里,好像也没有那么难受,痛苦地喘不过气来了。 偷 凌晨近五点时,护士来拔了针,封霖在沙发上屈腿半躺着眯了一会儿,再醒来时天光已亮,他捏了捏眉心,去卫生间用冷水洗了把脸,出来时她们母女两还好好地睡着,他抄起桌上的钱夹出了病房。 工作日,医院附近买早餐的地方人声喧嚣,他要了两笼包子一笼蒸饺三份白粥,付了钱后站在一旁等老板打包,有道声音略带犹疑地喊了他一声:“封霖?” 他顺着声源望过去,一个国字脸中等身高的同龄男子伸着头打量他,见他脸转过来,面露欣喜:“真的是你啊,十多年没见,我一开始还不敢认。” 封霖把这张脸和记忆里的人一一对应,徐徐开口:“张建鑫。” “哈,难得难得,竟然还记得我。” 当年一起参加物理竞赛培训的一群人里,张建鑫算是为数不多跟他和孟皎皎还算聊得来的,封霖因此对他印象颇深。 张建鑫也是来买早餐,他点了蒸饺和豆浆打包,和封霖一起站在一旁,边等边聊天:“你什么时候回榕城的,我听说你之前在国外。” 边说边随身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烟递给封霖,他没有接别人烟的习惯,摆手婉拒,回道:“去年年底。” 张建鑫以为他不抽烟,笑了笑收回盒里,继续寒暄:“男人还是不抽烟好,我以前一天一包,现在也抽得少了。” 说到这里,他面上扬起幸福的笑容:“老婆怀二胎,闻不得这个味。” 他今早就是来陪妻子产检的,说完自己,他又问封霖:“你来医院这边有事?” “陪朋友的女儿看病。” 他淡淡解释一句,没说这个朋友是孟皎皎,从早餐店老板手里接过来打包好的早餐,张建鑫的也刚巧打包好,两个人各拎着一袋吃的往医院走,边走边聊,分开时各自留下了手机号,约改天吃饭。 孟皎皎醒来时,躺在病房的陪护床上,空气里弥漫着食物的香味,她翻了个身,封霖坐在茶几边一一打开餐盒。 听到铁床咯吱一声响,他往她的方向瞧了瞧,见她眼睛睁着,坐在床头愣愣地瞧着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跑到了床上。 “我昨晚,睡着了吗?” 清晨刚睡醒,清亮的嗓音中有一丝哑,如古琴弦响,撩人心魂。 封霖收回目光,避而不答,淡淡地说:“起来吃早餐。” 声音没什么起伏,听不出情绪。 孟皎皎还没完全睡醒,头脑迷糊,听从他的指令下床,封霖指了指门的左边,提示她:“卫生间在那,洗漱用品都有。” “嗯。” 她进了卫生间洗漱,再出来时凌乱的头发已经打理妥当,耳朵有点红,她走到陈桐的床边,探了探她的体温,松了口气后柔声喊:“桐桐,起床回家了。” 睡了一整晚的陈桐除了面色苍白了点,体温已经恢复如常,在孟皎皎的帮扶下洗漱完,吃过早餐后又恢复了精神奕奕。 收拾妥当后就是出院回家。 封霖和张建鑫约的改天来得很快,两伙人在医院的停车场又遇上了,两辆车停的很近,最先注意到对方的是被孟皎皎牵着走的陈桐,她另一只手拿着护士送她的玩具风车,隔着十来米招手:“张叔叔!姚阿姨!” 被呼喊的两人在收拾后备箱,闻言转过身来,顺手把后备箱关上,笑着喊她:“桐桐,你怎么上这来了?” “我生病了,妈妈带我过来的,还有小叔。” 张建鑫看着走来的两大一小,神色明显的一愣,怎么也没料到封霖说的朋友是孟皎皎。 张建鑫高中毕业再见到孟皎皎,已经是参加工作后的事了,他读完大学听从父母的建议考了公务员在工商局上班,孟皎皎那会刚筹备开粉面馆,去工商局办理工商登记,经手的刚好就是张建鑫。 后来她的消防证拖延下不来,办不了营业执照开业,张建鑫又帮忙跑了趟消防大队,她如期开店营业,他想起时就去她店里吃碗面唠嗑家常,两个多年不见的高中校友渐渐熟络起来。 陈桐站在张建鑫的妻子姚莉面前,睁大双眼好奇地盯着她隆起的肚子:姚阿姨,你有宝宝了吗?” 对方一手扶着腰,摸了摸陈桐的苹果脸,笑语盈盈:“是啊,桐桐又要当姐姐了。” 他们的大儿子比陈桐小五岁,还在念幼儿园。 “太好了,康康有弟弟妹妹陪他玩了。” 孟皎皎和他们夫妻俩分别打过招呼,张建鑫笑着看向封霖:“咱们要不就择日不如撞日,吃个中饭?” 封霖颔首:“好。” 他低头问孟皎皎:“你稍后没有事忙吧?” 后者摇头,现在才十点多,吃完中饭再回去还早,陈桐也完全赶得上下午的课。 在停车场短暂的商议过后,一行人决定去城中一家地道的本地菜馆,那边的鸡汤熬得很是正宗,凑巧的是,那边的主厨是孟皎皎做学徒时的同事,打完了电话预留好包厢,两辆车先后往目的地开。 孟皎皎依旧和陈桐坐在车后座,和驾驶座的封霖形成一个斜对角,陈桐大病初愈,精神了一会,上了车又开始犯困,趴在她腿上渐渐睡去。 车子的减震效果很好,行驶在宽阔的马路上,外面的杂音被隔绝在外,他的声音压低时有种撩人心弦的慵懒,如常的语气问她:“你和张建鑫还有联系?” 似乎还很熟,两家人都互相认识。 “嗯。” 孟皎皎把前因后果大致跟他说了说。 关于张建鑫,孟皎皎一直心存感激,任谁也没料到,当初两个人就一起上了个竞赛培训班说过几句话,多年后人家还记得她,不求回报地帮她许多,甚至让她觉得,她的高中也没有糟糕的一无是处。 孟皎皎是真的很少去回忆自己的高中时期,偶尔做梦梦到也是醒来既忘,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生活已经足够艰难,何必去回想曾经的不愉快折磨自己。 她絮絮地与他说着,经过昨晚,两个人的关系没之前的生硬客套,隐隐还有些其他的什么缠绕心间,至少孟皎皎是这样的。 她还记得,昨晚她醒着的最后一刻是坐在沙发边,今早醒来却躺在床上。 为将心中若有似无的不自在压下去,她转移注意力地问他:“你先前跟张建鑫见过了?” 封霖淡淡应声,把早上买早餐碰到张建鑫的事告诉了她。 两辆车几乎同时到达饭庄,孟皎皎算半个行内人,去后厨跟那个同事见过面打招呼,又听了对方推荐的菜谱,问过封霖他们几个的意见后就下了菜单。 点完菜后,孟皎皎回包厢陪陈桐姚莉聊天,姚莉是二胎,已经有了一次生产经验,和她交流了些养胎生孩子的话题,两个男的在走廊尽头处的窗户边吸烟。 张建鑫摇头一笑:“难怪不接我的烟,原来是抽惯了这种,唉。” 面露自嘲,却并无恶意,封霖淡声解释:“早上刚醒,不抽烟。” 其实,这个说法也不对,他是一个自律的人,具体点应该是情绪低落或者精神压力无法排解时,才会捧这个伤肺伤身的玩意儿,而只要不是被吵醒,他早上的心情一般都不错。 “张建鑫,你知道孟皎皎为什么没去念大学吗?” 被问的人显然被他这个问题问得表情一顿,接着摇了摇头,颇有些遗憾:“我问过她,她说没钱,但我觉得应该不是这个原因吧,大学学费可以贷款的。” 说到这里,他猛吸一口,又慢慢地吐出,憨厚的国字脸上现出几分惆怅,良久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目光望着窗外几棵不知名的矮树。 “你俩没在一起,怪可惜的。” 这下愣怔的人变成了封霖,他缓缓转过脸,眼神询问他这句话何意。 张建鑫没忍住捶了他一拳,嫌弃地笑看着他:“都到了今天,你就别装了,我知道你当年喜欢孟皎皎。” 他停顿片刻,继续无情地拆穿:“在车上,你偷亲她,我看到了。” 有穿堂风吹过,带来一丝凉爽,他叹了口气:“你也别觉得不好意思尴尬什么的,都十多年前的事了,我没跟皎皎提过。” 物是人非,提这些做甚。 “话说回来,你有点过分啊,毕业聚会喊了那么多人,就是没喊我,虽然我们3班也有安排,但我两头跑也没什么的。” 张建鑫淡淡地摇头,下了结论:“太不够意思了,好歹一起参加了三年物理竞赛呢。” 封霖没上心听,敷衍般点头致意,脑海里回放的还是张建鑫说他偷亲孟皎皎的事。 他一直以为,这件事除了他自己,无人知晓,此时此刻被人再拎出来讲,虽然时隔多年,还是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因着他昨夜鬼迷心窍,又做了同样的事。 孟皎皎应该是睡着了的吧。 游园路 第一天早上考理论课,三个小时的考试结束后,考生陆续从考场出来,封霖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到达集合地时其他人已经等在那里,两个男生在对答案,两个女生则在激烈的讨论其他的,孟皎皎背着书包垂头站在一旁,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你今天注意到一中的秦晋了吗,三考场最帅的那个,妈耶一年不见比去年更好看了。” 另一个短发女生去年没进入决赛,只听过好友吹嘘神颜没见过本人,闻言翻了个白眼讽刺道:“按你的审美水平,只要学习好不要太丑的都说帅。” 她故意反问:“再帅能有封霖好看嘛,又不是个个都跟我家封神人帅学习好。” 她是封霖的忠实拥护者,另外一女生闻言反驳:“反正我觉得秦晋更帅,超酷超帅的好吗,你想想我就去年决赛见了他一次就一直记到现在。” 话落唉声叹气,继续说:“听一中的同学说他们这一届帅哥蛮多的,哎,早知道当年来一中读了,一年见一次偶像,跟牛郎织女有什么区别。” 短发女生还要回嘴,见到走近的封霖生生把话打住,使劲拽了下朋友的手。 孟皎皎站在一行人中间,默默地听两边人讨论,看到封霖过来,抿着唇冲他笑了笑,眉眼弯弯。 上完厕所张建鑫也归队,带队老师再次清点完人数后带他们去吃饭。 一行人三三两两的作一团聊天,前面两个女生还在讨论一中的秦晋,孟皎皎和封霖走在两人后面。 孟皎皎走在封霖右边,微弯着腰近看一眼他的脸,关切地询问:“你昨晚…没睡好吗?” 他的眼下有两团青黑。 “有一点,不碍事。” 跟他分到一个标间的徐益晚上睡觉磨牙,他直到凌晨五点多困极了才得睡一会儿。 他另起一个话题,问她:“下午有什么安排?” 实验测试是明天早上,下午没有比赛。 “睡觉,睡醒再看看笔记吧,明天还要做实验。” 封霖提醒她:“孟皎皎,临时抱佛脚没用。” “啊?” 她一时没听懂。 他立定在她前方,眼睛一眨不眨地与她对视,说:“适当放松一下会考得跟好。” 诚挚的目光,她跟着下意识的点头,微启着唇,有点呆愣,还是没听懂他想说什么,便开口道:“睡觉也是放松啊……” 封霖以手抵额,神色无奈,不再跟她绕弯子,问她:“好不容易来一趟铜川,我们下午再去逛逛看看吧。” 常年往返铜川对其熟悉程度不亚于榕城的他如是说。 实打实第一次来铜川的孟皎皎没有起疑,傻愣愣地点头:“好啊……” 两个人拐弯走近一条单行道,大部队一行人走在他们前方十来米,他一手拿着文具袋,一手插兜,眼神不偏不倚看着前方。 “你现在可以想想要去哪里玩,等会告诉我。” “呃,我来决定吗?” “嗯。” 他说“玩”,孟皎皎就把要去的地方往这个字眼靠拢,也没让他等多久,大约过了一分钟后,犹豫着问:“游乐园…怎么样……” 昨晚搭公车回酒店时经过一家游乐园,夜色中旋转的摩天轮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从没坐过摩天轮的孟皎皎遥望了一路。 十岁后就不玩游乐场的封霖,很是淡定地颔首:“好,我们吃了饭去。” 她两手交握在背后,左手的手指抠着右手的掌心,“我们可以,先回去睡个午觉吗?” 这句话有点引人遐想,封霖抿着唇一时没接话,慢一步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的孟皎皎脸上一阵爆红。 她一紧张说话就口讷:“就是,就是你昨晚,没睡好,可以补个,午觉,我不睡午觉,也没精神……” 孟皎皎很怕他误会自己,慌里慌张地解释。 他不可觉察地长舒口气,指尖掩饰性地刮了刮鼻梁,徐徐与她说:“下午两点十五我来喊你,睡一个小时够了吧。” 她忙不迭点头:“嗯嗯,够了够了的。” 商量完下午的安排,两个人进了饭店,默契地都选择遗忘这一茬。 封霖说两点十五分来喊她,孟皎皎自觉地提前起床洗漱,门铃声响起,她以为是封霖来了,没从猫眼里看人直接就开了门。 房门打开,站在门外的是同行的另外两个女生,穿着崭新的裙子,孟皎皎一直不知道她们的名字,原谅她只能用两个女生称呼她们。 见孟皎皎直愣愣地望着她们也不说话,其中之一的短发女生嘴角抽搐一般地扬起,冲她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僵硬地挥手朝她打招呼:“嗨,孟皎皎,想跟你聊聊天,我们能进来吗?” 她把门拉开了一点,让她们两进来。 两人一前一后步入她的房间,顺便打量了一下屋子,发现没什么新奇的收获,收回视线在床沿边大喇喇地坐下。 孟皎皎垂首站在一旁,细声地问她们:“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短发的女生装作恍然大悟状:“哦,是这样的,听说你下午要去游乐园玩是吗?” 对比之前不假辞色的厌恶,态度和蔼与可谓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孟皎皎轻轻地点头。 对方见此扬着笑脸,貌似与她很熟的口吻:“我们也正要去游乐园玩,大家一起去吧,人生地不熟,一起的话相互照应也不会迷路。” 她没应声,满脸的犹豫。 她们如果对她冷嘲热讽,她大可置之不理,可一下这么热情,拒人经验寥寥无几的孟皎皎却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同行的还有封霖,也不知道他怎么想。 两个女生等了片刻,见她不说话,就当她默认了,便说:“那就说好了啊,你快收拾,我们等你,早点去也早点回来。” 孟皎皎站在原地不动,刚好这时门铃再次响了,坐在床边的两个女生快速起身绕过她去开门。 封霖来得很准时,说两点十五分来喊她,一分不早一分不晚,门一打开,门后依次站着三个女生,要不是孟皎皎也在其中,他几乎要以为自己记错了房号。 还没等他开口询问怎么回事,面前短头发的女生微笑着迎上来:“封霖你来啦,听说你和孟皎皎同学也要去游乐园,我们已经跟她商量好了一起去,人多点更好玩呢,是吧孟同学?” 声音里满含愉悦兴奋,话音未落,三双眼睛不约而同地望向她,孟皎皎两手绞着布包的细带子,红着脸行了句“嗯”。 封霖面上没什么表态,颔首致意:“那就走吧。” 四个人出了酒店大堂,封霖和孟皎皎继续往公交站台走,两个女生停步,披散着长发的女生朝着两人的背影喊了一声:“我们不打车过去吗?” 孟皎皎咬了咬唇,想跟封霖说要不打车吧,后者转过身,朝喊话的女生淡淡地回了句:“没钱。” 两个女生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这话由封霖来说,鬼都不信。 他看向耳朵通红的孟皎皎,语气依旧淡薄,却少了分若有似无的攻击性:“走吧,公交车也很快。” 那两个女生最终还是跟了上来。 他们等车的站点是中间站,出门的时间点凑巧,在站台边等了不到一分钟,要坐的公交车正好进站。 封霖在她们三个以后上车,披散头发的女生坐在孟皎皎旁边,另一个短发圆脸女孩拍了拍自己旁边的空位,热心邀请:“封霖,这里有空位,坐这里。” 他微一颔首:“谢谢。” 说完上前一步,在一个老奶奶的旁边坐下,留给对方一个带着帽子的后脑勺,矜贵冷漠。 公交车绕了点路,从酒店打车十多分钟的车程,公交车走了三十多分钟,下车后就是游乐场的门口,周末时间,多的是不上班的家长带小孩出来玩,其中不乏情侣,售票处和入口处排成了长龙,园内人更多,几乎可用摩肩接踵来形容。 孟皎皎有点后悔提议来游乐园,她从没玩过,不知道人会这么多,另外两个女生似乎是习惯了,满脸的无所谓,其中一人问:“谁去排队买票啊?” 说着两个人都看向孟皎皎,说:“孟皎皎,你比较瘦,要不你去买吧,挤到前面去,赶快买好就能入园。” 尽管知道自己不会插队,孟皎皎还是讷讷地应声:“好……” 封霖微低着头,半张脸掩在帽檐下,看不清他的表情,少年微哑的嗓音提议:“有点渴,买杯奶茶带进去吧。” 十七八岁的女生没几个不爱喝奶茶,两个人开心地点头附和:“好啊好啊。” 封霖接着说:“你们在这里等,我去买。” 她们两更高兴了,能喝上封霖亲自买的奶茶,荣幸之至,激动地说:“那我们在这里等你哦。” 他微一颔首,帽子下的形状好看的薄唇轻抿,喊一旁垂着头的女生:“孟皎皎,你也去,我一个人拿不了,门票回来买。” 一双手确实拿不了四瓶奶茶,孟皎皎应了声好,跟上封霖的步伐,另外两个女生在兴头上,也没多想。 等到了奶茶店,两个人站在收银台前,封霖问她:“你想喝什么?” 她仰着脸看墙上贴的茶品和价目表,要了一杯最便宜的原味奶茶,封霖交待了句“温的”,把钱递给收银员,见她在翻钱包,声音沉沉:“孟皎皎,说了我请客,别不懂事。” 说完觉得语气生硬,又添了句:“等回了榕城,你再请我吃糖吧。” 他说的是她收在身上的话梅糖,两个人一个星期总有两三回在校门口碰到,孟皎皎往往会分他一颗含在嘴里打发等车的时间。 她把五块钱递到他面前,声若蚊虫:“总让你付钱…不好……” 他叹了口气,很是无奈:“孟皎皎,我们是朋友,不用分这么清楚。” “还是说,你根本不把我当成你的朋友。” 这话说得重了,她急忙否认:“没有,你很好的,我……” 她犹豫着,嘴唇蠕动了两下,这时奶茶做好,封霖把温热的奶茶强势地塞到她手里:“那就别跟我分这么清,否则你就是在说谎。” 态度坚决,话说得清楚,她要敢还回去,就说明在她的心里不认同他是她的朋友。 孟皎皎极少有懊恼的时候,此时挫败地回他:“知道了……” 仔细一听,隐隐还有些撒娇的意味。 十一月初的天气,手里捂着一杯温热的奶茶,整个人也变得暖洋洋的,出了奶茶店,她才后知后觉地问起:“我们只买一杯奶茶吗?” 他平淡的口吻:“我不喝。” “不是,我说的是她们两个的……” 封霖面朝着来时相反的方向,刚踏出一步,侧转过身,帽子下的双眸定定地看向她:“你还想回去?” 带着几分不可置信,她先是一愣,抿着嘴巴笑了笑,实话实说地承认道:“不想。” “那就不回。” 他凝眉想了想,补充说:“榕城也有游乐园。” 周天不上课,喜欢的话,回去玩也一样。 “嗯……” 两个人往游乐园相反的方向走,孟皎皎问他:“那我们现在去哪?” “随便。” 这就是还没想好,要瞎逛了,她吸了一口甜甜的奶茶,柔声提议:“要不…我们去一中吧……” 铜川一中作为本省综合实力排名第一的中学,孟皎皎一直想去一睹风采。 “好。” 去哪 在门卫室登记过身份信息后门卫放行,两个人在校园里依据路标的指示转悠。 虽然是周末,学生依旧在上课,他们避开教学楼,往在其他区域走,女生的体力原本就不及男生,加上生理期在身,不过走了十多分钟,她走路的姿势渐渐有些别扭的不对劲,一手还拿着奶茶,另一手却不知不觉中扶上了后腰。 注意到这一幕的封霖,面露尴尬地转过脸去,看到停放在路边的一排自行车,提议说:“骑车吧,走路挺累的。” 生理期不方便骑自行车,可她还是同意地点头,骑慢点应该没事。 “可是没有车啊。” 她倒是有初中同学在一中念书,但都不熟。 他指着几米外的长椅,说“去那边休息一会,我打个电话。” 孟皎皎去了长椅边坐下,后背靠着椅背,顿时长舒一口气,吸了口奶茶暖胃。 秋高气爽,天空蓝白相间,蓝的是天,白的是云,阳光时有时无,偶尔被云层挡住,她的头顶是一棵高大的榕树,树身粗壮,需要两人合抱才能围一圈,像这样的榕树,铜川少见,那个年代的榕城却有很多,只是后来城市改造,老房子该拆的拆,树也砍了。 封霖在她几米外打完电话,转过身时,她依旧在好奇地四处张望,身后是一片老树林,林间清幽,地上堆积一层秋天的落叶,树林里偶尔传来几声鸟鸣,天空一片云快速飘过,天色瞬间阴转晴,金色的阳光从云后流泻下来。 见他朝她走来,她扬起脸笑容灿烂,秋天真是个静谧温暖的季节啊,像她的笑。 封霖走近,在长椅另一头坐下,她的心情应该很好,声音脆生生的,一点也不口吃。 “你在借车吗?” “嗯,等下他就过来。” 奶茶放在两人中间,她两手撑头,羡慕地感慨:“真好啊…离家这么远还有朋友……” “真朋友,一两个足矣。” 介于少年和成年人的嗓音,罕见的沁着丝丝温柔。 她用力地点头应承:“嗯,是啊。” 唇角抿着笑,看来是把他的话听了进去。 一时静默无声,两人分坐长椅的两头等送钥匙的人,他忽然莫名其妙地问她:“你觉得秦晋怎么样?” “秦晋?一中的秦晋吗?” 孟皎皎年年参加物理竞赛年年都遇到这个强劲对手,是以虽然远在榕城也知道这号人物。 问他问他时,她习惯性地看他,后者脸挡在帽檐下面,低低应了声:“嗯……” 她抿唇,腮帮微微鼓起,想了几秒,客观的评价:“很厉害啊,竞赛每年分都比我高,跟我们一起来的两个女生,中午的时候一直说你和他呢。” 她的本意是,秦晋优秀,他也很优秀,但听的人显然不这么想,他的视线落在她秀美的脸庞上,茶色的瞳仁里隐隐的崇拜。 “突然提到他,有什么事吗?” 不过一瞬,封霖悄无声息地转过脸避过她的视线,同时余光瞥见一个高挑的身影往他们这边走来,未经思考,他忽然取下自己的鸭舌帽戴在她头上,孟皎皎睡完午觉,随意扎了个低马尾,突然一顶帽子压下来,挡住她视线的同时也挡住了她的脸。 秦晋已来到两人跟前,把自行车钥匙递给封霖,随口问他:“怎么想到来这边玩?” 他从长椅上起身,答得也随意:“随便走走。” 秦晋耸了耸肩,天天闷在学校还不够,出来一趟还往学校跑,他也无话可说,人家开心就好。 出于礼貌,孟皎皎也从椅子上站起,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往她头上扣帽子,但帽子没带好,她故而脱下来理了理,重新戴上前,眼睛瞥到来送钥匙的人,后者也注意到她,分别点头问了好。 “你们两一起来的?” 他这句话,问的是两个人,孟皎皎礼貌的应了声“对”,封霖没答,转而说:“带我去拿车吧。” 又吩咐孟皎皎:“我去拿车,你在这里等我。” 她迟疑着问:“只借到一辆吗?” 秦晋似笑非笑地睨着封霖:“你没告诉我有两个人。” 其实封霖的原话是借一辆车,但今天天气好,心情不错的秦晋决定放他一马。 他刚刚可是看得一清二楚,这厮远远看到他急忙脱帽子戴孟皎皎头上的行为。 “现在怎么办,我那车有后座,是你们俩将就将就,还是我回去找人借一辆。” 孟皎皎仰头看封霖,征询他的意见,后者眨了眨眼,回:“抓紧时间去拿车,一辆够了。” 又对孟皎皎交待了句在这等我,一边推着秦晋。 “走吧,去拿车。” 秦晋被他推搡着走了几步,刻意地回头招手:“孟皎皎,走了,以后来铜川玩我做东。” 孟皎皎应了声好,封霖顿时后退一小步,挡住秦晋的身影,也隔绝了她的视线。 七八分钟后,他骑着一辆深蓝色的捷安特停在她面前,少年颀长的身姿,脚踩地面保持车身平衡,看她的眼神很淡:“上车。” 孟皎皎瞧了下车后座,上面还垫了个白色的软垫,道过谢后,她略显踌躇地侧着身体坐上去,手抓着身下的座椅,也不知太阳晒的还是其他原因,脸颊浮起两坨红晕,很小的一声:“好了。” “嗯。” 他的脚前后踩上踏板,自行车靠右边不急不缓地行驶,因为腿长的缘故,椅子调得很高,入目是他微风扬起的衬衫衣摆,她的大半身体挡在他的背后,从前面看,只能看到她晃在空中的两条腿。 “我很重吗?” 见他骑得不快,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问。 “不重。” 还很轻,两只腕细到他一只手就能圈住。 “为什么这么问?” “就是感觉,你有点辛苦。” 左看右看,感觉他的腿蹬得有点费劲的样子。 蹬自行车的封霖沉默片刻,决定换个话题。 “你跟秦晋很熟?” 封霖没忽略,她和秦晋说话时自然的神态,没有丝毫的拘谨。 “不熟,就是物理竞赛认识的,点头之交。” “嗯……” 他的声音低下去,经过一片落叶覆盖的地面时,忽然加快了车速,车轮不小心碾压上一截小臂粗的树枝,车身顿时颠簸了一下,她受惊地轻呼一声,下意识抓住他腰侧的衣服维持平衡。 他走的是一段没砌过水泥的路,明显偏离了校园的主干道,时不时碾过几颗石子,她疑惑地问:“我们要去哪儿?” 封霖看不见她的脸,只能凭声音判断她有些许的紧张,两只手紧紧地攥紧他的衣服不敢松。 “不清楚,随便逛吧。” 走到哪都行,重要的是过程。 “嗯…...” 两个人漫无目的地骑着车逛,他的背挡住前方的视野,她便只看着身体正面一侧的景物,身体渐渐放松下来,空气中散发着一阵清香,她深呼吸一下,惊喜地低喊:“封霖,有桂花!” 虽然没看到树,但闻到香味了。 “嗯。” 他似乎心情不错,眉眼舒展,提醒身后的人:“孟皎皎,要转弯了。” 说时迟那时快,车身一个猛地左拐,面朝右边坐的她,千钧一发之际抱紧他的腰才没摔下去。 他侧过身快速往后看了一眼,又目视前方,声音里掐出两分关切:“没事吧?” 他今天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外搭一件柔软的咖色毛衣,小小的脑袋紧贴着他的后背,有惊无险,孟皎皎松了口气,回了句没事,待反应过来,触电般手和脑袋撤离他的腰背,急急的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没什么。” “嗯。” 孟皎皎尴尬地想钻到地里,出声建议:“要不我下来走吧。” “不用。” 又骑了一分多钟,封霖掉转车头,对身后的她说:“这边好像没什么好逛的,我们返回吧。” “好……” 她抓紧身下的车座,避免再出现方才的尴尬,咬着唇神经绷紧。 封霖脚踩地面,等了一会儿,见她没动作,提醒她:“孟皎皎,回去的路一样。” 她呆愣地应:“啊,哦。” 他屏着呼吸,又等了十多秒,见她还是没动,长舒口气,无奈的口吻:“抓紧我。” 顿了顿又补充:“别摔了,明天还有比赛。” 她不做声,犹犹豫豫地拽住他衣服的边角,少年眸若星河,眉心微蹙,片刻后又妥协。 算了。 等会车子经过那截路,有人会自己抱上来。 归还自行车时,孟皎皎不得不感慨,不愧是省内综合实力最强的高中,光校区就比榕城实高大了近一倍,转悠了一个多小时才逛完。 冰清 因着陪孟皎皎和陈桐去医院,封霖耽误了一部分当天的公事,两场会议汇报都挪到了第二日,加上原本的行程,忙完后带着一摞策划方案回到办公室时,天边只剩下几朵晚霞。 秘书送了杯咖啡进来,他抿了一口,揉了揉眉心,淡声吩咐:“下班吧。” 以为自己跟着加班的秘书露出隐隐欣喜的表情:“谢谢封总,晚餐已经定好,是否需要现在拿进来?” 封霖有一点强迫症,表现为工作没做完就不想吃东西,他摆了摆手,示意对方离开。 偌大的办公室只剩他一人后,封霖翻开桌上的一摞a4纸,整个空间里只有纸张翻页的微末声响。 英俊的眉眼有淡淡的疲倦,看了四五页,他拿来咖啡杯又抿了一口,杯子甫一放下,置于一角的手机就响了。 见是兄长封叙的来电,他滑向接听,对面那头传来的却是小孩子的声音,封奕问他什么时候过去。 兄嫂二人这次出差给他带了礼物,封霖早上跟他们约好了下班过去拿。 他看了眼a4纸的厚度,又看看腕表上的时间,估摸着回复:“九点半左右。” “那我可以吃一点你的饺子嘛?” 那头兴冲冲地问他,封霖怔了一下:“饺子?” “对啊,皎皎阿姨包了饺子说是给你的,让我帮你带回来!” “包了好多好多的,小叔你分我几个,我还没吃晚饭!” 封霖合上书页拿在手里,起身的同时带上一旁的公文包,斩钉截铁地回复侄子:“不分。” 他又瞧了眼腕表,边走边说:“我现在过来,二十分钟左右到。” 来开门的是嫂子,他进屋时,封奕正满脸怨念地盯着茶几上的饺子盒,手里拿着块饼边啃,他走近一看,桌上还放着两块,卖相熟悉。 见他本人过来,封奕开始学着陈桐的语气撒娇:“小叔小叔,你分我一碗吧,好多的。” 上下迭了两层,不多不少,一日三餐的量。 他两手环胸站在茶几边,问:“你吃的饼谁给你的?” “皎皎阿姨啊。” 孟皎皎包了饺子托封奕带给封霖,她也不厚此薄彼,给封奕做了他喜欢的红豆饼,可人就是这样,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吃了红豆饼的封奕觊觎上他小叔的饺子。 红豆饼不大,封奕几口啃完半块,嘴巴上沾了点红豆泥,抽了纸巾擦手边跟他商量:“小叔我帮你捶肩膀吧。” 往常他要买什么玩具,给父亲封叙捶捶肩膀,过几天想要的玩具就会出现在家里。 封霖拎上饺子盒,面上无一丝多余的表情,淡淡地拒绝:“不用。”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封奕的脸瞬间蔫蔫地垮下来,气呼呼地说:“想不到小叔你,竟然是这么小气的人!” “嗯。” 他指着餐盘里摆放的两块红豆饼,命令道:“馅饼分我一块。” “不给。” “我房间的模型让你挑一个。” 话音刚落,封奕热情地端来盘子递到他小叔面前。 灯光明亮的厨房里,封霖站在料理台边,等水烧沸的间隙,他捻起一只月牙形的饺子细细地打量,弯弯的月牙,像她笑起来时的眼睛。 他不自觉笑了一下。 放回盒子里,又换了只元宝状的,憨憨圆圆的,看着笨拙,却又可爱。 一样放一层,他数过了,一层有三十六个,她迭了两层,盒子外用胶带贴上了便签纸。 月牙形包的是素三鲜,元宝是芹菜牛肉馅儿。 锅里的水沸腾,他一样一个往里面放,月牙,元宝,月牙,元宝,第一次煮饺子,也不知道一碗该下多少,最后决定平分成三份,剩下的放进冰箱里。 七八分钟后,饺子浮上水面,他捞起来装进盘里,二十四只,凑巧一顿。 吃完她包的饺子后,封霖挑了个日子,去还饺子盒,他到的时候是下午两点,这个时间点,陈桐在学校里,她一般会锁上店门去菜市场,而他送还盒子后要回公司,可以顺路送她一程。 他去的突然,没提前问她在不在店里,就如她把饺子转交给封奕,也没告诉他,彼此手机里都有对方的手机号,却都选择性的忽略,视而不见。 封霖走进店里的时候,她背对门口坐着,在跟一个姿容艳丽的女人说话。 他走近了,立在她身后,她在剥松子,却不立刻吃,全攒在一个小碟子里。 最先注意到他的是坐在孟皎皎对面的女人,脸上化着精致的妆,身穿一袭黑色吊带裙,身材纤瘦有度,翘着二郎腿,足尖踢了孟皎皎一下提醒她:“是不是来找你的?” 一边说,尖尖的下巴朝孟皎皎身后扬了扬,往烟灰缸里掸了掸烟灰。 封霖头一回瞧见她店里有烟灰缸,陶瓷材质,周边雕刻一圈兰花。 孟皎皎回头,见到是他,愣怔了一下,而后起身,手中没剥壳的松子放回塑料袋里,微仰着头笑问他:“有什么事吗?” 封霖把手里拎着的小雏菊印花布袋交给她,布袋是家里的钟点工套上去的,知道饺子盒要还,清洗晾干后套上布袋方便他带出门。 孟皎皎垂眼看了看布袋里面,面上是客气温婉的笑:“一个盒子而已,不用特意来还的。” 他淡淡地回:“无妨。” “哟,孟皎皎,这是谁啊?没见过。” 对方站起身走到两人近前,话问的孟皎皎,眼睛却一直打量他。 目光精明,封霖极少被人这般毫不避讳的观察,眉心几不可察地一皱。 孟皎皎轻拽了一下她的手,相对于后者语气中的夹枪带棍,她一如既往地温和:“这是封霖,封先生,桐桐同学的小叔。” 然后看向封霖,微笑着介绍:“我的朋友,苏冰清。” 对话忽然插话,面露不悦:“说了多少遍,叫我苏烟。” 说着朝封霖伸手,指尖涂着蔻丹,笑容妖娆魅惑,微侧过脸,上扬的眼尾睨着他:“嗨,认识一下,我叫苏烟。” 他没握上去,微一颔首:“封霖。” 他不给面子,对方也不恼,耸了耸圆润的白肩,神色如常地收回手,回到桌边桌下,捻起一颗剥好的松子吃进嘴里,发号施令:“孟皎皎,我渴了。” “有绿豆汤啊。” “你帮我倒。” 对她颐指气使,孟皎皎叹息一声:“那你等一下。” 她收回视线,转过脸面对他,问:“还有什么事吗?” 他面色无波,无人能猜测他内心所思所想,反问她:“今天不去菜市场吗?” “不去了。” 孟皎皎没有深想他为何知道这个点她要去菜市场,手指了指苏烟与他解释:“有客人。” 他轻轻点头:“我走了。” “嗯,再见。” 苏烟仰着脖子目送封霖走远,等他背影一消失,职业病疯狂发作,迫不及待与她分享:“这个男的,他手上那块表,一百多万。” 她说话捏着嗓子,声音酥且妩媚,低回婉转,多年下来养成的习惯,离了工作场合也改不了,边说边抬头打量孟皎皎的粉面馆,打了个比方:“能盘下好几个你这样的店了。” 这样一把嗓子,若是说些甜言蜜语,没几个成年男人招架得住,可她偏提金钱物质,不免让人觉得她媚俗市侩。 孟皎皎没应声,端一碗绿豆汤放她面前,又给她拿了把勺子,坐在她对面继续剥松子。 苏烟见她不搭理自己,继续分析:“虽然长得跟小白脸似的,但没听过榕城风月场上有这么一号人,当他是个正经人吧。” 她朝孟皎皎抛了个眉眼:“身材很有料。” “最重要的是,竟然对我爱理不理。” 她对自己的魅力很自信,喜欢清纯小妹妹的十七八岁小男生她管不了也没兴趣,可对方是个成熟男人还能逃脱她的魔掌,不是同性恋就是柳下惠。 “当然,也有可能是爱好你这样类型的。” 她的目光如同探照灯上下扫射孟皎皎,颇为嫌弃:“你能不能上心捯饬捯饬自己,一天天清汤寡水的,陈桐不嫌你丑吗。” 犹豫了片刻,孟皎皎还是告诉了她:“他是封家的二少爷。” 苏烟实打实地怔住。 榕城姓封的人本就少,上了台面又姓封的唯有天元控股的封家。 惊讶只是一瞬,她掐灭手里的烟,不咸不淡的“哦”了一声,捻起调羹开始喝绿豆汤。 没喝几口,淡漠的脸立刻又眉飞色舞:“封家的人怎么了,也得老娘看得上他。” 孟皎皎无奈地叹了口气:“人家有女朋友了。” 苏烟倏忽冷笑,满不在乎:“呵,有女朋友怎样,结了婚有老婆孩子不照样出轨离婚。” 只要她想要,管他是谁家的狗,先抢过来再说。 孟皎皎一时没接话,似在酝酿,抿了下嘴唇:“清清……” “哎,打住,别劝我。” 天不怕地不怕的苏烟,最怕孟皎皎婆婆妈妈的念叨,干脆低头喝绿豆汤,也不再提封霖的事。 孟皎皎见她不想听,同样低头,安静地剥起松子,一粒粒饱满米黄的松子肉放在碟子里,她细白的手指捻起来吃,淡淡地评价:“百来块一斤,吃起来还没以前五毛钱一包的瓜子香。” “那我去隔壁买包瓜子?” 隔壁是家小卖部。 “不用了,都一样。” 话落,两人都不再言语。 十来分钟后绿豆汤喝完,她拿起挂在椅背上的挎包起身:“走了。” 孟皎皎微微诧异:“桐桐要放学了,不吃晚饭再走吗?” 她走到卷闸门处,没有回头,朝身后的孟皎皎挥了挥手,轻薄的吊带裙,勾勒出袅袅婀娜的身姿,风风火火地来,又风风火火地离开,留下一大袋没吃完的松子,够孟皎皎剥一段时间了。 生日快乐 从孟皎皎那边离开,封霖回到公司,下午近六点时,有人来敲门,他以为是秘书,喊了句进来。 他端坐在办公椅中,低着头翻阅文件,一目十行,直到眼前出现一簇火红的玫瑰,他才抬眼看向来人。 陈子悠化着优雅的淡妆,身上海蓝色的裙子将世家小姐典雅的气质程度衬托得恰到好处,手捧着火红的玫瑰对他笑:“生日快乐。” 封霖接过她的捧花,面部现出一抹笑容:“谢谢。” “我定了餐厅,晚上一起用餐吧。” “好的。” 秘书送进来茶点,封霖看了看时间,问:“等一个小时行吗?” “没问题,你先忙。” 说完坐在沙发上,笑意吟吟地望着他。 封霖加快看文件的速度,一个小时后携着陈子悠离开公司。 去餐厅的路上,有人打来电话,彼时他在开车,手机在导航,看到来电人是私下里的朋友,随手点了接听。 手机因为导航,音量开得很大,那头声音嘈杂,问他在哪,一群人开了包厢为他庆生,人都到齐就差他一个,要他无论如何必须立马赶过去。 什么庆祝生日,说白了就是一群纨绔寻个由头凑在一起胡闹,封霖先答应了陈子悠,回了句陪人吃饭就要挂断,那边哎哎几句不让他挂。 “不就是女朋友嘛,又不是没见过面,一起过来呗!咱们这管吃管喝!” 封霖看向副驾驶的陈子悠,后者点了点头:“没关系,那就去那边吧,我跟餐厅那边说一下就行。” 挂了电话,封霖在一个路口掉头,跟她道歉,并承诺下次由他来定餐厅。 “没关系的,生日本来就应该一群人庆祝才热闹,是我疏忽了。” 她这样说,面带体贴温柔的笑。 到达会所时,陈子悠让封霖先进去,打电话跟餐厅取消单子,布置的现场也一并拆掉。 包厢里灯红酒绿光怪陆离,封霖推门而入就被两个男的架着去了牌桌,因为是给他庆祝生日,一群人收敛了不少,都是认识的朋友,没有乱七八糟的人,“助兴节目”统统取消,只保留喝酒唱歌打牌之类,即便如此,也够他应付一遭了。 逃不了要喝酒,封霖提前吩咐了司机过来接,陈子悠挽着他上了车后座,问他:“我们现在去哪儿?” 他阖着眼,神色中有几丝疲倦:“先送你回家。” 不愧是留英归来的高知识分子啊,绅士风度也学了个十成十,陈子悠应了句好,便不再说话。 送陈子悠到家后,封霖看了眼手机,干干净净的界面,连垃圾短信都没有,他揉了揉太阳穴,吩咐司机开去近郊的别墅。 他当初之所以买这个楼盘,看中的是后山的公园,散步道绕山一圈,路旁边是两排参天的榕树,晴天的时候,星星点点的光斑从树缝里洒下来,行走期间,恍然有一种时光倒回的错觉。 他回到家里已经快到十一点,伸手摸到玄关处的电灯开关,这栋房子因为是在城郊,他很少过来住,只委托了个住在附近的阿姨定期过来打扫卫生。 换鞋进屋后,他去厨房给热水壶通上电烧了壶热水,又去冰箱里翻找,拿出一袋快过期的速溶咖啡。 咖啡泡好后,他去冲澡,冷水从头顶淋下来,酒精麻痹的大脑登时清醒不少。 做完这一切,时间来到深夜十一点半,他有点困,却一点也不想睡,躺在露台的长椅上喝咖啡。 深夜宁静,榕城的空气还不错,晚上的天能看到星星和月亮,他拿起咖啡杯,抿了一口,放下杯子时,手指不小心碰到手机,顿了一瞬,继而缩回手,躺回摇椅上。 他在露台上呆了许久,看了腕表,其实也不过二十多分钟,指针指向十一点五十八分,他眨了眨眼,从摇椅上起身。 该睡觉了。 手机屏是这时候亮起来的,他视线瞥过去,犹豫了十多秒,方才拿过来。 黑夜里,屏幕的微光映照着他的脸,眉眼含笑。 生日快乐。 喜不喜欢 记忆中孟皎皎唯一一次主动找他,是为了猫的事。 彼时物理竞赛刚结束,不用再去科技楼上培训课,高三课业繁忙,虽然两个班就隔着一道墙,两个人却有近一周没说过话,有一回下晚课封霖老远瞧见她在校门口等人,他刚踏出几步,一辆摩托车停在她面前,他在几十米外的台阶上看到她摘耳机上车。 她没有回头,当然就没有看到他。 第二天中午,封霖特意抽空去了趟北体,天气变冷,那只猫也消失了,只剩下它的草房子还在原处。 下午倒数第二节课的下课铃一响起,教室里瞬间躺倒一大片,只有零星几个人还在醒着,封霖全神贯注地在写数学试卷的最后一个大题,有人很轻地敲了敲他的窗户。 他没在意。 对方又敲了一下,力道重了些,他快速地过去一眼又转过来继续写题目,写字的手一顿,笔尖猛地打住,他再转过脸去,孟皎皎瑟缩着肩站在窗外,眉眼含笑地手指着一个方向,他微一颔首,起身从李楠和桌子的空隙间离开座位。 出了教室,两个人一前一后来到教学楼外的拐角,她下意识地朝四周张望,见没有人在附近逗留,她两手背在身后,轻声说:“告诉你一件事。” 音色悦耳上扬,应该是个好消息,封霖嗯了一声,示意她继续说。 “小猫,有家了。” “嗯?” “有一户小卖部的老板收养了它。” 因为是课间,孟皎皎大致地跟他叙述了整件事情的过程,由着冬天快要到来,天气会越来越冷,那个草房子已经不足以御寒,她这段时间都在筹划着找人收养它,刚巧打听到食堂阿姨的邻居想养只猫,对方是开小卖部的,晚上睡觉后总有老鼠来偷吃零食,就想养只猫捉老鼠,吓唬吓唬也成。 孟皎皎去过小卖部跟对方聊了几句,言辞间觉得应该是一对和善的中年夫妻,就把猫抱了过去,免它饥寒之苦。 “你要不要也去看看?” 她问他,封霖点头。 “好。” “嗯……那就等会放学去,怎么样?” 封霖没意见,继续点头:“可以,下课我来你们班找你。” 她抿唇想了想,说:“还是我来找你吧。” 从距离上来说没什么差别,只隔着一道墙。 “好。” 一节课四十分钟,封霖看了不下十次手表,老师在讲台上讲解试卷,以往会认真听解题步骤并且对照自己思路的他,这节课只对了答案,连李楠都察觉到他的不对劲,传了纸条问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着急下课。 封霖把纸条原封不动扔还给他。 终于等到下课铃响,除了要值日的几个学生,其他人全都一窝蜂往外挤,封霖也是其中之一。 出了教室,他没有跟随大部队往食堂去,一边肩膀挂着空荡的书包,站在走廊面朝着对面教学楼。 李楠在教室里打扫卫生,见他悠闲地站在门口,纳闷地喊了声:“你杵门口干嘛,刚刚不挺着急的吗?” 他没回头,语气惯常的没什么起伏:“没什么,扫你的地。” 他这同桌最近动不动呛他,李楠翻了个白眼,挥舞扫把继续打扫卫生。 约莫七八分钟后,孟皎皎才出了四班教室,经过背对着她的封霖时,停顿一瞬,快速地拽了下他书包的背带,封霖回头,往右边看,没人,再看左边,她停在他一米外,背对着他朝他勾手,让他跟上。 直到离学校有段距离,他和她之间的距离才近了点。 “我们走过去吧,我计算过,差不多十五六分钟就到。” 这个点的公交车很挤,打车不划算,封霖没意见,说好。 两个人并排着走,封霖走在她左边,中间隔着两个拳头的距离,他的另一边是马路,路面很宽,时不时有车飞驰而过,她下意识侧过头看一眼,拽他的衣袖让他小心,遇到需要拐弯的地方,她就伸手指一指,除此之外,再没什么多的交流。 “孟皎皎,你找我为什么躲躲藏藏的?” 前段时间刚好了一点,现在又开始了。 她支吾了几声,耳朵通红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告诉他:“这样比较好……” “为什么?” 她抿着唇满含深意地笑了笑,直到走到小卖部也没回答。 小卖部在小区门口,他们去的时候,女主人在门口摆桌子架了锅正在炒菜,猫咪抱着个羽毛球在地上打滚,见到孟皎皎立马丢了球,跑到她脚下伸爪子挠她的鞋面。 老板娘察觉到动静回身,见到是孟皎皎,冲她笑了笑继续忙活炒菜。 孟皎皎蹲下身,抚摸它的毛茸茸的脑袋,它仰着头往上拱,断断续续地喵叫。 “小猫,看我带谁来看你啦。” 他右脚后撤半步,跟着蹲下身,小猫认得这个喂它鸡腿的人,走上前来亲昵蹭他的裤腿,喵喵地叫着。 “哈,它肯定找你要吃的,贪吃猫。” 封霖犹豫地慢慢伸手,碰了碰它的脑袋,一触即离。 他今天没带鸡腿。 这时炒完菜的老板娘喊了猫咪一声,如同听得懂人话般,它飞奔回了店里吃它碗里的猪油炒饭。 封霖起身,望着大快朵颐的小猫,提议道:“我们也去吃饭吧。” “好啊。” 她站在他旁边,整整比他矮一个头,冥思苦想:“可是食堂没菜了吧。” 遇到这种情况,孟皎皎一般会选择吃泡面,省事省钱,可她不知道封霖怎么想。 两个人站在路边,他悠悠地问:“你喜欢吃良食记的菜吗?” 她下意识地有问有答:“喜欢。” “那就去他们家。” “有点远……还是回学校吧……” 孟皎皎不太想去,倒不是她没钱的问题,她了解封霖,肯定不会让她付钱,所以更不想去,每次封霖给她买东西,她都有种占别人便宜的羞愧感,尤其是在铜川买的那条裙子,说什么尺码太小他表妹穿不上,放着不穿也是浪费,最后莫名其妙地到了她手里。 她糊里糊涂地接受,等回过神来时事都翻篇了。 他看了看时间,告诉她:“打车过去,来得及。” 话落,他往前走了几步,站在路边等车,孟皎皎立定在原定不动,犹犹豫豫地:“这……” 他转过身来,直视她的眼睛:“想不想吃?” 她左右摇头。 封霖喉头一梗,换了个问法:“喜不喜欢吃?不许撒谎。” 她傻愣愣地,唯有点头。 她刚刚才说过的,如果摇头,那就是在说谎。 “那就去吃。” 他走到她面前,屈指往她额头蹦了一下,她当即疼得捂额。 “孟皎皎,民以食为天,喜欢就去吃。” “可是很贵啊。” 又是他付钱。 “不贵,我认识那边的老板,可以打折。” 她不为所动,两人之间一度僵持。 他叹了口气,问她:“你生日什么时候?” 她念了身份证上的日期给他听,上面的日期是九月份。 “走吧,庆祝你生日快乐。” 这是什么歪理,她的生日早就过了。 “你不会是怪我没有早点认识你,才不愿意去的吧。” 空气倏忽静止,她微咧着嘴注视他,瞳孔里映着他的模样,呆呆地摇头,像一只温顺的猫科动物等人爱抚。 他抬起的手僵在半空,改为抓住她的手腕,无奈又强硬:“走了,我饿,陪我吃行了吧。” 说着拽着她到路边拦车,态度不容她不去,不多时,出租车经过,他又将她塞进车里,跟着钻进车后座。 他和司机师傅说了目的地,便不再说话,歪着脖子看着车窗外。 面无表情,不似生气,但从面色判断,心情也说不上好。 两人一路无话,直到另一边的衣服袖子轻轻地被人扯了扯,柔和的女声低声问他:“你生日什么时候?” 他报上自己的生日日期。 她微微颔首,说:“到时候,我也要送你礼物,祝你生日快乐。” 语气坚定,如同对他的承诺。 “好。” 他下一次生日,在明年的夏天,高考之后。 多好啊,他和她人生,毕业以后也还是有交集。 讨厌我的人很多 封霖又遇到苏烟,是在榕城当地的一场夜宴上。 这场夜宴的受邀方是陈子悠,她拿到请柬时,询问他是否能作为男伴一同出席,由着上回过生日她订的餐厅没去成,封霖一直想找机会弥补,便点头应了。 这是两人交往后首次一同公开露面,他们去时宴会厅里已经到了不少宾客,封霖起初并没有注意到苏烟,亦或者无意中瞧见了也没放在心上。 两人相携与夜宴举办的主人聊过几句后,碰到几个许久不见的生意伙伴,不免又是寒暄碰杯,一圈走下来,两个人挑了处空的宴席坐下,陈子悠的几个闺中密友比他们来得早,早就留意到会场中赏心悦目的两人,只待他两空闲下来,便将陈子悠拖去了一边。 陈子悠今晚打扮的精致但又不过分浓重,恰到好处的优雅,临走前与他交待:“那我跟她们聊一会儿就回来。” 说完后她自己也笑了,既然都陪他来了,难道还怕他突然离席不成。 封霖不知她心中所想,微一颔首:“好的。” 陈子悠离开,他拿起高脚杯品了口红酒,眉目收敛,似在静心休息,又有三分微醺而神游天外的神态,旁边一阵细声的交谈却扰了他这片刻的安宁。 一个四十来岁的夫人凑在另一位妇人耳边细声交谈,手指着不远处目露嫌弃:“郑国安怎的把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带过来了。” 另一人摇头:“你懂什么,人家那是女伴,又没什么不正当关系,更何况怎么也是金色时光的总经理呢。” 金色时光是榕城的一家高级会所,提供唱歌按摩洗浴一条龙服务,牛郎公主们的出台费都是七八千起步价,起步价高,玩的也很开,钱给到位,未成年儿童都能搜罗来,只有客人想不到的需求,没有金色时光提供不了的服务。 “呸,也不照照镜子,阴沟里出来的下贱货,爬了多少人的床才有今天。” “换了身皮就真把自己当个人了。” 神态尖酸刻薄,封霖分神,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 苏烟就是那种能让人一眼记住的女人,不一定是记住她的长相,但一定能记住她周身的气质,妖娆夺目,大部分男人见了都忍不住再看第二眼。 此时她正挽着一个年过半百的男子,笑吟吟与对面的夫妇热情地交谈。 封霖垂下目光不再看远处,晃了晃手中的酒杯,旁边的交谈还在继续。 “可人家手段了得,咱们这种老老实实过日子的啊,比不来。” “也是,郑国安都能当她爸了,我一想他们做那档子事时,心里头就膈应恶心得慌。” “可不是呢。” 背后不语人是非,衣冠楚楚的两个妇人却不分场合的讨论第三个人,让他想起一些不好的回忆,他眸光沉沉,拿着酒杯起身离了宴席,去了一处无人的落地窗边。 不过片刻,有高跟鞋踩踏大理石的脚步声跟上来,他以为是陈子悠,微侧过头,入目是她满含深意的笑。 苏烟举着高脚杯的手朝他递过来,细心描绘的红唇含笑:“喝一杯?” 她今晚穿着一袭大红色的长裙,一头乌黑的长发做成上世纪风格的波浪卷,尤其一张脸最为妩媚,是多少男人趋之若鹜的类型,封霖见了她的正脸,却下意识地蹙眉,心里隐隐的有些不舒服,与她碰了碰杯,却并不饮酒。 苏烟也不恼,抿了口红酒,笑着问他:“讨厌我?” 他淡淡的口吻:“不是。” 高傲如她,不屑于讨厌一个与自己不相关的人。 苏烟不信,轻笑一声:“讨厌我也没关系,多你一个不多。” “不过,我倒挺喜欢你的。” 他蹙着眉,抬腿欲离开,忽闻她说一句:“我还以为你喜欢孟皎皎呢,看来是我想多了?” 她试探性的语气,逼得他停下脚步,眸光深沉直视着她。 苏烟淡定地一摊手,丝毫不慑于他冷冽的气场:“别紧张,我开个玩笑而已。” 她微鼓着腮帮,竟有几分淘气,像指使孟皎皎给她舀绿豆汤时的模样。 她尖细的下巴微挑,示意正前方,与他闲聊道:“你女朋友挺漂亮的。” 封霖往右手方向望过去,不远处的一桌宴席,陈子悠被围在几个同龄女子中间,含情脉脉地注视着他。 “就是看我的眼神呢,我不大喜欢,我忙里偷闲地过来,原本还想跟你说个秘密,全赖你的女朋友,现在不想说了。” 封霖极少遇到这么能言善道的人,他不言不语,对方都能顺畅的自己说下去,可他的脚步迈不开。 因为她提到了她。 “你和孟皎皎,怎么认识的?” 长相气质到身份都天差地别的两个人,若非亲眼所见,没人会将她们联系到一块。 封霖问出今晚的第一个问题,她却不作答,上半身微弯倚着栏杆,俯视落地窗外流光溢彩的灯火,许是因为这处的光线昏黄,衬得她红色的长裙失了几分艳丽,不再耀眼夺目,连表情都黯淡下来。 等了好长一会儿,才听到她问他。 “封家二少,你还记得二十多年前的三枝福利院吗?” 这下不做声的人换成了封霖,手握紧酒杯纹丝不动,连呼吸都放缓。 片刻以后,没听到动静,她转过身来,面对着他无奈地耸肩:“你看,连你都不记得了。” 她长叹一口气,眉眼中的失望一闪而过,念了一串数字,末了告诉他:“这是我的手机号,你有空了可以给我打电话。” 她忽然上前,离他更近一步,微仰着脸看他,露齿而笑,柔声提醒:“不过要尽快,没什么时间了。” 语毕空着的手在他胸前拍了拍,露出得了便宜的一笑,施施然离开。 羁绊 苏烟离开没多久,陈子悠走过来,不经意地问他:“你们认识吗?” 她方才时不时看向落地窗这边,陈子悠不认识苏烟,可她的一群小姐妹里有人知道,跟她说了一通对方的风流韵事后,她心里渐渐地不安。 就如苏烟自己说的一样,只要她看上的就先抢过来,在旁人的描述里,她确也是个没什么操守的人,为了富贵荣华,什么样的男人都敢招惹,最最重要的是,目前还没漏网之鱼。 连陈子悠都不得不承认,苏烟是个妖媚得可怕的女人,妖到了骨子里,浑然天成一样。陈子悠相信,封霖是个心性坚韧的人,可说到底,他也是个男人。 苏烟临走前向她投来满含深意的一瞥,让她彻底坐不住了,挣脱好友们的玩闹赶过来这边,一开口就暴露了自己的惊惶。 封霖没说是,也没说不认识,一手握拳抵着额头,神色间有淡淡的疲倦,声音也是:“子悠,我要先走一步。” 封霖忽然觉得很累,不是想走,是要走,他需要找个无人打扰的地方休息。 陈子悠上来挽住他一边臂膀,关切地询问:“很累吗?” 他是从公司直接赶过来的,先前在总部和分公司两头跑,开了一天的会,觉得累也正常。 “嗯。” 他的面色很不正常,陈子悠不放心他一个人先走,说:“那我和你一起走吧,反正也露过脸了。” 他其实想一个人静静,可理智还是让他应了句好。 陈子悠的住处和他常住的公寓不太顺路,将她送到家后,封霖干脆吩咐司机又回了城郊的别墅。 那边环境清幽,适合冥想。 回去的路上,酒劲逐渐上来,他靠着车后座缓缓地睡去,入睡前脑海里闪现的都是苏烟的那句话。 连你都不记得了。 他不记得什么。 封霖沉入一个梦境,梦中的他站在一个小男孩身后,跟着他行走在昏暗的楼道里,他觉得暗,要去按墙上电灯的开关,手伸过去,穿过了墙壁。 按下开关的是旁边的小孩,电灯的开关安装得过于高了些,他踮起脚尖才打开,白炽灯刺啦闪了两下,最终熄灭。 灯是坏的。 他触碰对方的肩膀,手却跟透明人的一样,从对方身体穿了过去。 他终于明白,自己身在梦中,于这个空间里,他只是一个看客。 小男孩凭借着小天窗洒下的光线观察四周,发现周围除了他空无一人,有穿堂风吹过,带来森冷的气息,他有些害怕,欲转身往回走,若有似无的敲砸声传来,他停下脚步,屏着呼吸听了一会儿,发现不是自己的错觉,试探性地喊了声:“有人吗?” 声音在空气中传播回响,无人应答,“邦邦”的碰撞声却更响了些。 他犹豫了一会儿,最终挡不住好奇,鼓起勇气往前走,封霖跟在他身后一同前进,对方走一步,他才能走一步,他尝试着超过他,腿却迈不出去,只能跟着他。 声音是从一个外面上了锁的房子里传出来的,生了锈的铁门还在响,有人在另一面撞击它。 封霖看向门框上的挂锁,许是走得急,又或是仗着地下室阴暗不会有人来,锁没扣上。 嘣,嘣,嘣。 门后的撞击声越发急促,他伸手要取下那个锁,手够不到,最后取下门锁的依旧是身前的小男孩。 铁门被打开的一瞬间,他化身一阵青烟猝不及防被吸到门里,附身到一个额头全是血的女童身上,通过她的眼睛,封霖终于看到了那个小男孩的脸。 那是小时候的他自己。 汽车熄火的动静将他拉回现实,他睁开眼,车子已经停在别墅的门前。 “封先生,到家了。” “好,辛苦了。” 封霖下了车,经过在车上短暂的小憩,他的精神恢复不少,进屋打开灯,没有第一时间去洗漱,而是拿来手提电脑。 开机以后,他在搜索栏输入榕城三枝福利院,结果很快出来,却大部分是广告,即便是只言片语,也提炼不出什么关键信息,连一篇正式的报道都搜不到。 九十年代的中国网络刚刚起步,那个年代更多的是依靠纸媒。 时间已经深夜十一点,他仰躺在沙发椅上发了会呆,拿出手机拨出去个电话。 等待电话接通的空隙,他已许久不曾有这样的忐忑,那头的人嗓音沙哑地“喂”了一声。 封霖抿着唇,低声喊了哥。 “嗯。” 电话里传来窸窸窣窣掀被子起床的声音,应该是到了一处方便接电话的角落,那边兄长的声音恢复了些低沉威严,问他:“怎么了?” 终究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只从一声“哥”就判断出他此刻的情绪低落。 这个问题困扰了他许久,封霖觉得他今晚必须得到答案,他起身站到窗边,一字一句地问:“我小时候,是不是去过三枝的那家福利院?” 另一头的封叙顿了一下,也不打算隐瞒:“想起来了?” “嗯。” “你从那边回来后发烧病了一场,妈很担心,等你病好似乎也不记得这件事,大家都默契地不再对你提起。” 封霖挂了电话回到客厅,重新躺回沙发上。 他去过那个地方,更准确的说,他是这个案件的参与者之一。 天元作为榕城首屈一指的大企业,每年给榕城贡献的税收都在前几,净利润增长的同时,天元同样增加了对慈善事业的支出。 那一年的封霖八岁,时任天元董事长的爷爷带他和兄长封叙去福利院慰问孤儿,一同随行的还有榕城大小报社的各家记者,商人毕竟是商人,一下捐出去这么多钱,总要给企业和个人博个好名声。 福利院组织了浓重的欢迎仪式,爷爷和当时的福利院院长站在台上发言,他和封叙以及一群福利院的小孩子坐在台下,大人们的发言听得他直犯困,正是调皮的年纪,坐不住的他溜下座位,又因着好奇心把福利院逛了一圈,看到一只花猫,觉得好玩,就跟着它跑,进了福利院负一层的地下室,接着便发生了梦境里的一幕。 他推开门的时候,最先入目的是一个满头血的女孩,四肢被捆绑,嘴巴上贴了胶布,正是她用头撞门发出声音吸引他的注意。 储藏室里漆黑一片,在她的后面,猫的眼睛在黑暗里闪着幽光,地上躺着很多个和她一样手脚缚住的小孩。 具体有多少个他根本没数,他吓得跑了出去,找到封叙,大声喊爷爷,捐赠现场被他搅得一团乱,一群记者跟着他和封叙涌向了地下室。 毕竟是二十多年前的记忆,再之后发生的事情就没印象了,只记得回到家的当晚,他发起高烧,闭上眼就是那些手脚被捆住躺在地上的小孩,还有那张磕了满头血的脸。 病愈过后,他选择性地遗忘这些画面,久而久之,连这段经历也从记忆里抹去。 但经历过就是经历过的,池盛问他还记不记得这件事,他下意识地就想知道那些小孩的去向,池盛没有给他答案 没人知道,又或者没人关心那群小孩去了哪儿。 那群小孩如果顺利的长大,跟他差不多年纪。 回家了 苏烟死了,准确地说,是跳楼死的,死之前跟包养她的情夫郑国安撕破脸,举着话筒坐在国际广场十六楼的围栏上,将对方贪污受贿、买凶杀人、嫖宿幼女等一系列见不得人的勾当全抖了出来,说完话筒往后一扔,纵身一跃跳了下去,摔得头破血流,当场没了气。 郑国安是谁? 榕城的市委副书记,媒体大加赞扬榕城人民交口称赞的好官,一路升迁过来的英雄事迹一大箩筐数不胜数,通篇下来找不到一丝黑点。 苏烟跳楼的那天是周末的傍晚,挑在榕城人吃过饭后出来散步的点,地方也是榕城人流量最多的国际广场,她这声情并茂的演讲一出来,起先没人信,密密麻麻的人群都抱着看热闹的想法在底下围观,笑看这一出情妇跟金主闹翻的戏码,半开玩笑地起哄喊着你跳啊你跳啊,你跳就相信你,等人真的跟张纸片一样飘下来,一整个广场的人像全都炸开了锅作鸟兽散。 现场录视频的人很多,这件事很快在网上发酵,网络发达的年代,没几个小时就传播到全国各处,维护治安的警察来晚一步,影响社会治安的言论没来得及阻止,倒是赶上了给她收尸。 封霖不刷微博,也很少上网,所以不知道她死了,那天是星期天,因为前一晚参加夜宴喝了酒,第二天起得有点迟,到老宅那边错过了中饭,母亲便要求他吃了晚饭再走。 封霖答应了,在屋子里陪封奕写了半个下午的作业,又睡了个午觉,用过晚饭又被封母强留了个把小时,离开老宅的时候八点过,还有点早,他便想找苏烟聊一聊。 她说的,她会告诉他一个秘密,封霖的记性很好,尤其是数字,将她念给他的十一位数字输入后拨了出去,通是通了,可直到自动挂断都没人接。 封霖没放在心上,收了手机,决定明天周一下班后亲自去一趟金色时光。 收到她的死讯,是周一早上到了公司,手机给他推送的早间新闻,标题是榕城一女子血书状告市委副书记,封霖见标题跟榕城有关,就顺手点了进去,一边打开办公用的手提,等电脑打开,才拿过来手机一看,神情当即愣住。 事件经过一夜的发酵,她和郑国安的老底全被扒了出来,两个人的信息全贴在了网上,最为人津津乐道的就是两人的婚外情关系,热门评分纷纷感叹得罪谁也不能得罪情妇,一个不爽就因爱生恨把你的老底抖出来,为国家反腐倡廉扫黑除恶做了贡献。 封霖把几百字的新闻来来回回默读了好几遍,随着新闻推送的还有九张图,他一一点开,有现场她本人的死相,因为太过血腥编辑体贴打了马赛克,还有生前拍过的一些照片,日常着装的,身穿华服的,自拍的他拍的,微博账号被人肉出来,整个微博都是她的照片。 最初的不可置信过后,封霖放大她的一张素颜照细心地观察,终于知道自己看着她脸时那种不舒服从何而来。 她画着精致的妆容时,掩藏了三分她本来的长相,而这张素颜照,将她五官的特点一一展露。 这张脸,他很熟悉。 五官比例缩小一点,跟陈桐有六七分相似。 他抄起办公桌上的车钥匙,大踏步离开办公室。 苏烟死的时候,孟皎皎正陪着陈桐看最新上映的动漫电影,电影院隔音效果很好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声音,母女两人津津有味地边看边笑。 出来时已经是夜晚八点多,地上只剩下一滩被清理过的血迹,夜色朦胧,那一块空地被行人有意识的避开,孟皎皎不知道先前有人跳楼,大晚上的也没仔细看,牵着陈桐从苏烟坠落的地方走了过去。 陈桐抱着半桶没吃完的爆米花,一边走一边和孟皎皎说刚才的电影怎么怎么精彩,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 孟皎皎跟着她一起回头,什么也没有,便问:“怎么了?” 她嘟嘴鼓着腮帮:“好像有人喊我……” 孟皎皎微愣,笑着戳了下她的额头:“哪里有人,你听错了吧。” “嗯,应该是吧。” 她牵着陈桐往附近方便打车的路口走,后者在她旁边甜甜地问:“我们现在要回家了吗,妈妈?” 孟皎皎哪会不清楚她的想法,笑吟吟地提醒她:“明天还要上课,马上要期末考试了。” 一句话打消她想继续玩的念头,憋着嘴如临大敌。 “好吧…那回家吧……” “妈妈,我们回家啦。” 一阵清风拂面,扬起她们的裙摆,孟皎皎回头看了一眼,淡淡地应了声“嗯”。 两个人坐上出租车,报了目的地,车子驶上主路,司机师傅就跟她闲聊:“大妹子,你怎么还带孩子来国际广场这边,刚刚有人跳楼了你不知道吗?” “不清楚呢。” 陈桐在吃爆米花,闻言疑惑地出声:“跳楼就是死了吗?” 她问的是孟皎皎,司机师傅以为是跟自己说话,答她:“死了,当场就没了气咯。” 她的声音软糯,司机和她说话下意识带了童音。 听到死了人,陈桐有点害怕地紧挨着孟皎皎:“妈妈,死人会变成鬼跟着我们吗?” 后者环住她的肩膀安抚:“桐桐不怕,世界上没有鬼,人死了会变成天使,保护他们重要的人。” “嗯。” 司机原本还想聊,从后视镜里看到小孩子害怕,就闭上了嘴。 陈桐是乐天派,很快忘了这事,孟皎皎也没把它放在心上,回到家里,两人先后洗了澡,又陪陈桐写了会作业,早早地熄灯睡觉。 知道跳楼的人是苏烟,是在周一的早上。 她把陈桐送进学校后回来,拿出昨天买了没剥的毛豆,分成两份,一半分给隔壁小卖部的老阿姨,进门时,店主不在,看店的是高考完了的孙女,喊她姐姐,孟皎皎笑了。 孟皎皎把装有毛豆的塑料袋给她,早上凉快,两个人分别抬了只板凳,坐在两家店门前的空地上剥豆聊天,十七八岁的小年轻,一边刷早间新闻一边剥豆子,没改掉课堂上阅读的习惯,把新闻念了出来。 孟皎皎以为自己听岔了,停下剥豆的手问她:“你说跳楼的人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见她神色愣怔,低头又看向手机念出来:“苏烟,原名苏冰清,喏,你看。” 说着把手机举到她眼前,孟皎皎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苏烟的脸出现在她眼中。 措手不及。 拥抱 她一时没有反应,一眨不眨地盯着照片里的人,无意识地接过对方的手机,机械般逐字逐句地看下来,越往后看,脑颅内轰隆隆的声音越来越响,如同被一辆高速行驶的火车碾过神经,视线模糊,耳朵也听不见了。 她失魂落魄地从板凳上起身,踉踉跄跄往店里走了几步,小姑娘喊她:“姐姐,我的手机。” 她身体僵硬了一瞬,走回来把手机还人,对方见她面色苍白,关切地询问:“怎么了,身体突然不舒服吗?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她傻愣愣地点头,从衣服兜里摸出一把钱给对方,极力维持冷静:“我去趟医院,如果桐桐放学了我没回来,你和你奶奶帮我照看一下。” 小姑娘没接她的钱,一口答应说:“你放心去吧,桐桐我们帮你看着。” 她连声地说谢谢,进店里拿手机和钱包,店门都忘了锁,满脸惊惶地打车去离国际广场最近的附属医院。 孟皎皎赶到太平间时,苏烟的身上盖着一层白布,红色的血侵染其上,如同雪地里的红梅。 同行的医生指着停尸床说:“她就是昨天傍晚跳楼的那个,尸体停放了一晚上没人来认领,你来了刚好,去看看是不是你要找的人,是的话赶快火化了,夏天尸体容易臭。” 对方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她一句都没听清,眼睛死盯着那双白布没盖住的小脚不敢眨。 苏烟的脚很小,孟皎皎的脚已经很小了,她比她更小。 她屏着呼吸,整个人定住纹丝不动,医生见多了生死,无奈地叹气一声,劝她:“去看看吧,总要见最后一面。” 是啊,最后一面,最后一面是什么时候。 是几天前,她拎着一袋松子过来,松子还没剥完,陈桐这两天上火,孟皎皎没敢让她多吃,全藏了起来。 她喝完绿豆汤,不咸不淡地起身跟她说:走了。 原来这就是告别。 孟皎皎掉头冲出了停尸间。 她绝不承认,那个摔得满身血污的身体是苏烟。 苏烟多么臭美啊,连个脚趾甲都要修剪得整整齐齐涂上甲油,她哪舍得从楼上跳下来把自己摔得四分五裂,新闻上还说脑浆都流了出来。 这怎么可能会是苏烟。 孟皎皎绝不承认,那是苏烟,一定他们搞错了,亦或是梦,她只是被困在梦境里。 梦醒就好了。 她坐在医院门口的台阶上,太阳升起,夏季毒辣的阳光打在她身上,她淌了满脸的汗,一滴一滴汇聚成两股,沿着两侧的下颌骨往下滴落到衣服上,路过的行人注意到这一幕,投来波澜不惊的一暼,也不过是因着她的脸停留刹那,接着又摇头收回目光,该走的走。 这世上需要面对的困苦多了去了,每个人都很忙,谁有空去安慰一个不相干的路人呢。 三魂七魄神游天外,手机响时,她愣愣地按了接听,那头低沉的男声压抑着情绪:“孟皎皎,你在哪?” 她回来两分神智,细声细气地喊:“封霖。” “是我,你在哪?” 她听到汽车发动机的轰鸣,抬头张望四周,才告诉他:“附属医院。” “好,我马上过来,你呆在那别动。” 周围人来人往,孟皎皎没听清楚,只是说:“封霖,清清死了。” 电话那头的他早已耳闻,压低着嗓音冷冷地应了一声,沉声强调:“我十五分钟过来,你听话别乱跑。” 他似乎有什么急事,说完就挂了电话。 孟皎皎收了手机,依旧坐在台阶上,不是她不想走,四肢无力,连站起来都难。 她开始回想重新遇到封霖的这段时间,想来想去,发现还是那样,他总是出现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从前是,现在还是。 怎么总是欠他的人情,还也还不清。 太阳晒得久了,失水过多,她觉得渴,还有点晕,她预感自己再不喝水会中暑,便强撑着站了起身走下台阶,步行到医院门口的小卖部买了瓶水。 喝过水以后,体力恢复了一点,她又找了处不起眼的阴凉处蹲着。 正是上班时间,路上行人很少,她蹲了一会腿麻,正要起身站一下缓解,眼前忽然出现一只胳膊勒住她的脖子,她没来得及尖叫,对方早有准备地上手拿着块毛巾捂住她的口鼻,把她往马路边停着的面包车拖,双方体力悬殊太大,她失去先机,毫无反抗的余地。 事情发生在医院门口,周围有人看到这一幕,悉数低下头去,还有胆小的怕殃及池鱼,吓得跑的跑躲的躲,碰巧方才买过水的小卖部男老板出来,孟皎皎挣扎着身体投以目光向其求救,后者快速地暼过来一眼,缩了缩脖子钻进店里。 这一切发生在须臾之间,等她被抓上车时,也才过去几十秒,车门大力合上的同时车子启动,没驶出去几米却猛地刹车急停。 封霖出了公司后直奔她的店,店面的卷帘门开到一半,他弯腰走进去,一楼到二楼都被翻得一团糟,还有摔在地上的碗筷,他大喊了几声她的名字都没听到回应,来时候的激动被惊慌取代,急忙拿手机拨打她的电话,从店里面出来,隔壁小卖部的一个女孩瑟瑟缩缩地看他。 封霖上前询问,再三保证自己不是坏人后,对方才告诉他孟皎皎去了医院,接着便有两个凶神恶煞的男人进店里翻砸东西刚刚离开。 封霖赶到附属医院门口,刚好碰上她被捂住口鼻掳上车的一幕,未经思考身体已经采取行动,猛踩油门追上面包车的同时方向盘往右一拐,两车相撞发出砰的一声巨响,他以半个车身逼停面包车,车子熄火的一瞬抄起副驾驶的警棍开门走下车。 去路被堵住,面包车里接连出来两个男人迎上他,手中各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封霖一个闪身避过对方针对他腹部的一击,同时挥动手中的警棍砸向对方的后脑勺。 打架时的封霖与往常克己知礼的他相差极大,周身散发出冷冽慑人的气息,每一击都照着人体最脆弱的部位攻击。 这次是白天,池盛的出警速度终于赶上一回,负隅顽抗的绑匪听到警车的呜呜声要跑,被他一击砸在膝盖处跪下。 赶来的池盛和他的同事分别给两个绑匪带上镣铐,封霖走到面包车边扔了警棍拉开车门,伸手一把将半醒状态的她拉扯过来抱在怀里,一颗心才算落回实处。 石榴花 见封霖这么火急火燎地催他过来又是为了孟皎皎,池盛已经见怪不怪了,他高喊一声提醒不远处搂搂抱抱的两人,准确地说是对女方搂搂抱抱的好哥们。 “喂,你们是自己打的还是跟车过去?” 还要去做笔录,封霖的车要送修不能开。 封霖远远甩给他冷漠的一眼,池盛耸了耸肩,表示了解,上车先走一步。 孟皎皎吸入了少量的乙醚,手脚发软,脑袋有些胀痛,封霖半抱半扶着她去旁边的公交站台坐下。 “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不去。” 声音绵软,语气却斩钉截铁。 里面有苏烟。 封霖立在一旁不说话,没多久司机把他的另一辆白色轿车开了过来,封霖接了钥匙,搀扶着她上了车。 车子往警察局开,她昏昏沉沉地靠坐在副驾驶,秀眉紧蹙:“你怎么知道有危险的?” 他把店铺里的情况大致与她说了下,末了问她:“你最近得罪什么人了?” 她轻轻地摇头,封霖就懂了。 孟皎皎也不傻。 苏烟敢发表那些言论,必然是将郑国安的把柄抓在手里,在她跳楼的同时,一封匿名举报信送到了纪检监察室,虽然没什么有用的证据包含其中,但迫于外界的舆论压力,市纪检部门还是立即成立了工作小组对郑国安展开初步调查。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很明显,正所谓官官相护,苏烟不相信他们会自查,那是她用命换来的证据,没有选择直接送到纪检部门,至于交给了谁就不得而知。 监察部门在搜集郑国安的犯罪证据,后者同样不会坐以待毙,争分夺秒想法设法要在他们之前找到自己在苏烟手里的把柄毁掉。 调查了苏烟最近的社交圈,孟皎皎成了其中一个被怀疑的对象。 店里被翻得一团糟就是最好的佐证。 “东西不在我这里。” 她阖着眼靠在椅背上,淡淡的语气告诉他。 苏烟不可能把东西交给她,从头到尾,她做的事情,半分都不曾让她知晓,更何况参与进去。 “嗯。” “在这个风波平息之前,你和陈桐都不安全。” 提到陈桐,孟皎皎忽然睁眼坐正身体,急切地问他:“桐桐怎么样了?” “放心吧,她没事。” 封奕这兔崽子这时候倒派上了用场,封霖从一小来附属医院的路上刚打过电话问他。 孟皎皎松了口气。 他淡淡地问:“接下来怎么安排?” 粉面馆是不能住了,最稳妥的方法是不要单独在外。 她思考了片刻回答:“一小附近有套房子,先搬过去住吧。” “店里呢?” 她蹙着眉,犹豫不决地说:“大白天的,应该不会有危险的吧……” 孟皎皎不确定了,毕竟刚刚在光天化日下经历了一次绑架,路人冷眼旁观的画面历历在目,如果没有封霖,她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吉凶难测。 “封霖,我……” “感谢的话就免了。” 她一时无话,一次又一次,确实不是一两句谢谢还得清的。 封霖眼观八方,认真地观察路况,快要到警察局时,喊了她的名字。 “嗯?” “不要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孟皎皎没听懂他的意思,微转过头看他。 他抿着唇,又补充道:“还有陈桐。” “听我的,生意先别管了。” 孟皎皎一直侧看着他,到达目的地,车子停稳,封霖转过脸来与她对视,脸上一如既往的高深莫测,看不穿他心中所想。 “你的房子,他们轻易就能找到,也不安全。” “住我家吧。” 中午放学的时候,封霖随着孟皎皎进一小接陈桐,封奕最先注意到他,扬着手兴高采烈地喊道:“小叔,你是来接我的吗?” 陈桐也看到了孟皎皎,中断跟封奕的聊天,飞奔来到孟皎皎身边扑到她身上,洋洋得意地与她分享:“妈妈,老师表扬我的作文了!” 孟皎皎捏她的脸,由衷地夸奖:“桐桐好厉害。” 她激动地和她揭晓答案:“因为我写的是我的妈妈呀!” 封霖的目光从她们母女身上收回,俯视自家的亲侄子,冷淡的语气告诉他:“不是。” 封奕瞬间如同霜打过的茄子,蔫蔫地哦了一声。 “那你来干嘛?” 孟皎皎把陈桐拉去了一边,小声地跟她解释接下来一段时间需要借住在封奕小叔家的情况,小孩子不懂,也没跟她说实情,用封霖雇她去帮忙做菜搪塞过去。 陈桐一直对她妈妈炒菜的厨艺信心满满,听她说完后跑到封霖身边围着他转,喜滋滋地问他:“小叔,我妈妈炒的菜是不是特别好吃呀!” 封霖沉着嗓音嗯了一声,回答封奕的问题:“顺便来接你而已。” 他已经跟兄长封叙说过,不用他再多跑一趟。 被小叔伤害得体无完肤的封奕没来得及伤春悲秋,陈桐已经两步上前挽住他的胳膊,开心地跟他宣布:“封奕,我们可以一起放学回家啦!” 她把孟皎皎告诉她的话又跟封奕转述了一遍,后者开心得只差蹦到天上。 “太好了,皎皎阿姨,那我可以每天都来蹭饭嘛!” 孟皎皎笑着柔声应他:“可以啊。” 封霖眉眼间的不悦一闪而过,淡声吩咐:“走了。” 走几步又回头,对封奕说:“我跟你爸说了,今天你回家吃饭。” 说完也不看在场其他人的反应,自顾自先走了。 封霖带她们母女去了城郊的那套别墅,环境清幽,地方也宽敞,最最重要的是,安保设施做得不错。 由着孟皎皎和陈桐要过来,封霖提前跟这边的临时工阿姨沟通了做饭的事,三个人到家的时候,饭菜已经做好温在锅里。 吃过中饭,封霖领着她们去二楼,见她拖着个行李箱,神色自然又不容拒绝地接了过来。 孟皎皎后知后觉地惶恐羞愧,住进人家家里就算了,还麻烦这麻烦那,她微瑟缩着身体,略显局促地道了句谢谢,牵着陈桐跟在他后面。 陈桐第一次来这边,少不得好奇地打量,看到院子里的石榴树,低呼一声提醒她看:“妈妈,石榴花快看!” 陈桐喜欢听她说从前,孟皎皎反复与她提过,她跟她爸爸以前住的地方院子里有一棵石榴树,石榴熟了还能有石榴吃。 孟皎皎往庭院里暼了一眼,观果型的品种,秋天的时候也会结果。 “嗯,妈妈看到了。” 她抚摸陈桐的头顶,柔声告诉她:“桐桐,我们现在是客人,大声喧哗的话,会吵到主人休息的。” 陈桐淘气地伸了伸小舌头,往她怀里拱了拱。 “没关系,我基本上不在家。” 封霖看向陈桐,声音是小女生会喜欢的慵懒:“桐桐,就当自己家一样,小叔喜欢热闹点,不怕吵。” “真的嘛?小叔你不怕吵嘛?” “嗯。” 三个人在二楼一个房间的门口停步,封霖推开门,示意身后的陈桐:“进来看看你的房间。” 陈桐扶着门框脑袋伸进去,顿时两眼发光欢呼:“哇,唐老鸭和米老鼠!” 完全忘了方才答应孟皎皎的事,欢喜雀跃地跑进房间,一手一个抱住唐老鸭和米老鼠的公仔左亲右亲。 封霖往前一步,手搭上隔壁房间的门把推开门,说:“这是你的房间。” 孟皎皎急忙摆手婉拒:“不用了不用了,我跟桐桐一个房间就好了。” 她抿着嘴,顿了顿才说:“我们一直睡一块,突然分开她会不习惯。” 说完垂着头不看他,耳朵有一点粉。 封霖几不可察地微一挑眉,没说什么,重新关上了房门。 傻 傍晚近六点的时候,秘书来问他要不要订餐,彼时他在看策划部们新修的策划案,闻言眼神依旧盯着手里的a4纸,淡淡应了句:“不用。” 秘书好奇问了句:“不加班了吗?” 今天交上来的文件有好几份,势必要加班才看得完,要么就带回家看,不过按照她这上司的强迫症八成是留在公司加班的。 跟随封霖多年,秘书一直觉得她这上司工作起来严谨到令人发指,今日事今日毕绝不拖到明天,在病床上都能把工作处理得井井有条,说好听点是自律,直白了说就是无趣,只会赚钱不会享受生活,也不知道女朋友陈子悠怎么受得了。 秘书无声地吐槽了一大堆,压根就不认为他会早下班,听到他短促的一句“嗯”,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封总?” “嗯,不加班,下去吧。” 封霖赶时间把手里的这一份批完,其他带回家做。 秘书诧异地睁大了眼,面上应了声好,转身往门边走,心里暗忖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奇怪,真奇怪。 吐槽归吐槽,不加班总归是好事,老板不加班她也不用加班。 “等一下。” 秘书的脚步忽然顿住,面带微笑缓缓地转身:“封总还有什么事吗?” 她心里有不详的预感。 封霖放下看到四分之三的策划案,揉了揉眉心,面上有几丝倦意,吩咐她:“还是定餐吧。” 秘书笑容僵硬:“好……” 果然,老板没变,还是一样的无趣,除了工作还是工作。 秘书离开后,封霖仰躺在椅背发了会呆,拿过一旁的手机看一眼,重新拾起没看完的策划案。 已经过了下班的点,窗外的红霞提醒他夜晚将来临,他一手撑着额头,眼神依旧落在纸页上,翻页的频率却比先前慢上不少。 手机铃声响起时,他面无表情地瞥过去一眼,抿了下嘴巴,拿过手边冷掉的咖啡喝了一口润了润喉咙,面色如常地按下接听:“喂?” 是孟皎皎的来电,传来的却是响亮的男声。 “小叔,你回来吃饭吗!” 封奕说要去蹭饭,择日不如撞日,中饭没吃成,晚饭屁颠屁颠地去了,此刻拿孟皎皎的手机给他打电话,生怕他不知道这兔崽子在他家里? “怎么?” 那边应该开了免提,能听到菜下油锅的声音,窸窸窣窣一阵,变成了一个女声:“小叔,我妈妈让我问你有没有忌口不能吃的!” 他一手抵着额头,唇角微微地上扬,说:“没有。” 他不挑食。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呀?我们要开饭了!” 他看了眼腕表,嗓音慵懒柔和:“等我二十分钟可以吗?” 他听到那头的童音喊了声妈妈,把他的问题转述了一遍,没几秒告诉他:“我妈妈说可以,我们等你回来!” “嗯……” “小叔,帮我带一份雪糕回来!” 封霖无视侄子的叮嘱,毫不犹豫挂断了电话,拎起收拾妥当的公文包,脚步飞扬地走出办公室。 他还有十九分钟。 大厅遇到拿外卖回来的秘书,后者见他风风火火的步伐,以为他有什么急事,举着他的晚餐“哎”了一声还没问出声,他脚步不停地吩咐了句“下班”,闪身钻进了电梯里。 他的车技很好,沿途超了几次车,车子准时停在家门口,封奕和陈桐听到发动机的声音,一前一后出来迎接。 菜端上桌,封奕偷吃了一块糖醋排骨,此刻嘴里塞着东西,含糊不清地催他:“小叔,你快点,皎皎阿姨在盛饭了!” 封奕摇手催促,封霖有条不紊地拔车钥匙下车锁车,神色一如既往的从容,缓步走到门边,淡声吩咐两个小孩:“进去吧。” 三个人来到餐厅时,孟皎皎正好去厨房拿来筷子,桌上盛好了四碗米饭,见他看向桌上的菜,她眉眼低垂,有几分赧然,柔声解释:“小区里的超市没什么食材,只买到了这些。” 桌上放着四菜一汤,除了一碗糖醋排骨其余全是素菜。 他轻轻颔首:“是我疏忽了,明天让阿姨一起买过来。” 她不方便离开小区,就连接送陈桐都是封家的人代劳,封霖的目光复又落在餐桌上,神态如一家之主,说:“吃饭吧。” 餐桌放了四张椅子,封霖一声令下,封奕眼疾手快地坐上陈桐旁边的位置,剩下另一边空着的两只座椅,两个人没说什么,依次拉开椅子坐下。 对面封奕和陈桐你一言我一语,一边吃一边聊哪个菜最好吃,好不热闹,反观对面的两个大人,委实过于冷寂了点。 吃过晚饭,还有公事急着处理,封霖去了三楼的书房。 封奕和陈桐围坐在客厅的茶几边写作业,叽叽喳喳地讨论个不停,小孩子的话永远说不完,孟皎皎收拾完厨房和餐桌后去二楼的房间拿来没织完的毛衣,一边织衣服一边陪他们俩写作业。 封霖下楼来倒水喝,碰巧她在给两个小孩讲题,微弓着背跪坐在茶几边,一头长发随意挽了个低马尾,手里拿着只铅笔写写画画,语速比以往都要慢,封奕和陈桐一左一右坐在她旁边认真听讲。 难怪封奕嫌他凶,跟孟皎皎相比,他讲题时貌似有点严肃了。 八点多的时候,兄长封叙过来这边接人,十岁的兔崽子搞得跟生离死别一样,拉着人家小女娃的手不肯松,又在客厅耽误了一会儿。 送走封奕父子后,孟皎皎收拾了客厅,领着陈桐回到二楼,卧室里有配套的淋浴间,洗漱完毕,不用孟皎皎给她讲故事,自己抱着个唐老鸭公仔睡着了。 忙完这一天,如同度过了大半辈子一样,她毫无睡意,不知不觉走到了庭院里。 石榴树开了花,三楼书房的光从窗户落下来,照亮这一方庭院,她站在石榴树下仰望树梢红艳艳的花朵,不知怎的,就想到那一年送给封霖的一个石榴。 那时候是真的没想那么多,现在再回想起来,却有些幼稚可笑。 其实,送给封霖的那颗石榴,是她的。 那一年的石榴树结的果子不多,房东摘下来分了她一个,她藏在书包里,一开始就没打算吃,陈今见她藏在书包里,还以为是她舍不得吃,告诉她自己不爱吃石榴,把自己的那个一起给了她。 她是真的傻啊,没去深究就信了。 真的傻,自己觉得好吃,就默认别人也觉得好吃,就跟话梅糖一样。 孟皎皎后来无意中听到谁说过,封霖怕酸,是不喜欢吃话梅糖的,可他不说,这让当初的她感到尤其的难堪。 她还以为,她和他是很好的朋友了。 封霖再一次下楼来倒水时,客厅里已经没了人,只有冷白的灯光还亮着。 阳台的落地窗开了一半,他走过去正要关门,手搭上门把,却见她双手环腿坐在台阶上,望着三五米之外的石榴树,望着更远的夜空,又或者什么都不看,只是在单纯的发呆。 在他的记忆里,她总是有点呆。 他跨出阳台,悄无声息地上前几步,立于她的身后。 应该是洗过了澡,乌黑的长发在她背上铺散开,有微风袭来,若有若无的清香飘荡在空气中。 封霖喊她,孟皎皎。 她似乎知道他站在身后,毫无意外地“嗯”了一声,封霖才留意到,三楼书房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投落到了地面上。 “封霖,你说,人死后,会在另一个世界相遇吗?” 她在说苏烟。 孟皎皎回想那天她来店里,就喝了碗绿豆汤,话也没说上两句,总是有点遗憾,陈桐那天放学回家看到桌上的松子,还问她是不是清姨来了。 清姨。 从始至终,陈桐只这么喊过她。 想到来不及的这些那些,她就觉得遗憾。 “孟皎皎,你那个时候,为什么没有来?” 她问的是一个无解的问题,封霖无法做出回答,是或不是,都显得苍白无力,但是,此时此刻,他忽然想知道另一个问题的答案。 他的声音轻缓,以为她没听到,又问了一遍。 为什么没有来? 静默许久,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吐出,颇为无奈的口吻告诉他:“我没说一定去啊……” 她没说过的,所以没去也正常。 青春 跟孟皎皎去良食记吃过饭的第二天早上,封霖还没走进教室,就被站在教室门口的李楠拦住,火急火燎地把他拉去一边问话:“你和孟皎皎怎么回事?” 封霖眉头一皱,一脸严肃直视着他:“什么意思?” 原本一肚子火的李楠被他的眼神吓得脖子一凉,双手朝天:“我对天发誓这可不关我事啊,我都听别人说的。” 封霖心里隐隐的不踏实,沉声催他:“快说。” 李楠把从昨晚到刚才听到的传言大致与他复述了一遍。 原来从铜川回来后,学校里已经有这样的传闻,说她孟皎皎谈着混混男友的同时又勾搭封霖,还说两个人在物理竞赛期间已经睡在一起。 在铜川的时候,孟皎皎在铜川一个人住一间房,封霖有一晚彻夜未归,结合竞赛期间两个人经常呆在一起,就传出了他是当晚去了孟皎皎房间过夜的说法。 流言终归是流言,关系到封霖,听到这个传闻,男生们将信将疑,女生却一致的不相信,无法想象封霖会看上孟皎皎那样的女生,即便是被她勾引的也不可以。 流言风向的转变,是从昨晚开始,有人看到两个人鬼鬼祟祟地出了校门,又一起回学校,传播到后来,变成了两个人午后放学去了学校附近的宾馆开房,这个说法就跟病毒一样,一晚上的时间就在实验高中的学生中蔓延开来。 封霖气到手抖,第一次理解流言猛如虎这句话,将书包扔给李楠疾步来到隔壁四班的教室门口,早读时间,教室里嗡嗡一片,看到站在门口的人是他,读书声戛然而止,封霖巡视一圈教室没看到皎皎,却看到了另一个人,后者见他眼神跟淬了毒一样地望过来,害怕地缩了缩脖子减少存在感。 他大踏步冲进四班的教室走到第三组的最后面,一把拽住徐益的衣领往外拖,动作幅度剧烈课桌翻倒在地,邻桌的几个女生受惊地叫出声,男生们纷纷站起来却无人敢拦。 封霖比他高大半个头,将其一路半拖半拽地拎出四班推倒在走廊上,照着对方的腹部发了狠地猛踢两脚,跟过来看热闹的一群女生厉声尖叫,从没见过这么可怕的封霖。 徐益脸着地鼻子撞出血,沾了满脸的灰还没喘过气来,封霖又揪住他衣领冷声质问他:“我为什么夜不归宿你心里没点数吗?还是说你把我封霖也当成软柿子捏?” 封霖一向浅眠,前一晚因为徐益磨牙没休息好,为了不影响第二场比赛,在铜川的第二个晚上自己掏钱另外开了间房。 徐益被他拎住脖子,即觉耻辱又无力反抗,涨红了一张脸吞吞吐吐地解释:“不是我,我只是说,你没回来,没说其他的。” “一定是,吕琦,和杨欢欢,我只跟,她们俩说过,你没回来……” 吕琦和杨欢欢是同行的另外两个女生。 “我不管你们怎么造谣,明天过后我但凡在学校里听到半句孟皎皎和我的流言,我就把账算在你们三个头上。” 最初的惊吓过后,围观的学生三三两两地交头接耳,嗡嗡声一片,封霖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也无心再关注,他看向四班的几个女生:“孟皎皎呢?你们谁看到她了?” “她早上到教室……没坐一会就跑出去了……” 这时有闻讯的老师十万火急地赶过来,封霖松开揪着徐益的手,在老师赶到前快速离开了教学楼。 封霖是在北体的那片草丛后面找到孟皎皎的。 彼时她背对着他坐在草地上,两手环住膝盖,整张脸埋进自己的胳膊里,看不见她的脸。 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席地坐在她旁边,声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温柔地喊她:“孟皎皎。” 她没出声,挪了挪身体,背对着他,脸依旧埋着,唯一露出来的一小片脖子和耳朵都很红。 他想抱她,可他忍住了,又喊了声她的名字。 “你在哭吗?” 她没作声,左右摇摆脑袋,扎高的马尾也一起晃动,于是他没忍住,还是摸了摸她的头顶,柔声告诉她:“没事了。” “女孩子哭又不丢人,嗯?” 封霖等了一会,见她还是不肯抬起头来,没话找话地问:“你不去上课吗?现在是上课时间。” “不…想上…了……” 吐字破碎,随着她说出这一句,瘦削的肩膀轻轻地颤抖。 分明就是在哭。 家里连表妹堂妹都没有的封霖,完全没有安慰女生的经验,他全身僵硬地呆坐在一旁,手还举在她头顶的半空,下方捂脸哭泣的人渐渐传出细声的抽噎。 他皱着眉头,神色显得有几分慌张,考试遇到难解的题目都不曾这样。 他屏着呼吸冥思苦想,想得久了,轻呼出一口气,活动两下僵硬的手指,手掌轻轻落在她的单薄的背上 “别哭了,皎皎。” “没事了,他们不会再说你。” “我向你保证,好不好?” 少年宽大的手掌,像小时候妈妈的手,一下一下,轻抚着她的背,她小声地啜泣,模样委屈可怜极了。 “他们…好坏……” “嗯,我帮你教训他们了。” 他的嗓音过于温柔,她肩膀抖动的频率越发急切,吐字断断续续的:“封霖…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害你的……” “没关系,皎皎,不是你的错。” 他理了理她的头发,将其挽到她另一侧肩膀,带着诱哄:“让我看看脸好吗?” 她吸了吸鼻子,眼睛在衣服上来回蹭了几下,缓缓抬起头来面朝他,眼睛肿得跟兔子眼似的,整张脸都哭红了。 封霖没哄过其他女生,不清楚是不是都跟孟皎皎这么难哄,他长舒一口气,屈指作势要弹她的额头,孟皎皎怕疼,闭上眼的同时小脸皱成一团。 他抿着唇,嘴角上挑,最终刮了刮她的鼻子。 “笨蛋。” 那一天,封霖把她哄完后,带她去洗脸,又把她送到四班教室的门口,所有四班的人都看到了,然后接连低下头去。 后来的事,时光久远,封霖就记得不太清了,只记得后来确实如他和她所承诺的那样,学校里没有任何学生再提关于他和她的流言蜚语,就连她以前的那些有证据证明的“事实”,不讲卫生啊,跟社会上的混混厮混之类的,一块消失了。 没有人再提起,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 甚至,她还有了其他的好朋友,以前那些因为流言而远离她的人,都回来跟她道歉,希望得到她的原谅。 孟皎皎性格多好啊,不计前嫌,照单全收了,不过流言蜚语这种事也没法计较,毕竟人家一没揍你二没用刀捅你,不像今天的网络还有个转发过五百定罪,那个年代,全凭一张嘴,口口相传,几句话的事,也没造成什么实际伤害,摆摆手笑笑也就过去了,风过无痕。 真要牢牢地记在心里,就显得小心眼儿了不是。 高三课业繁忙,两个人都没再私下联系,倒不是他不想,他去四班找过她几次,要么她人不在,要么就是趴在桌上休息,出教室来应付他两句就过去了,就连在学校里偶尔碰到,也是点点头打个招呼应付过去,封霖好几次与她擦肩而过,看到她跟别人相谈甚欢的笑脸,为她感到高兴,同时又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烦闷。 过年那几天,高三有几天短暂的寒假,封霖突然想约她出来,随便吃个饭,去游乐园玩一玩都可以,翻开通讯录,才想起她没有手机,而他也不清楚她家住址,只好作罢。 冬去春来,高三下比上学期更忙,两个人在学校里偶然碰到的机会就更少了,印象深刻点的是有一回在食堂碰到她,打好饭菜的封霖刚在她对面坐下,她匆匆咽下几口,没吃完就端着盘子走了,避他如蛇蝎。 他和她,终究走到了这一步。 栀子花盛开时,全国高三学子迎来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场考试。 高考那天,送考的家长有很多,接送孟皎皎的依然是陈今,就连封霖都不得不佩服,世界上竟然有这么执着的人,三年如一日地接送另一个人上下学。 一次机会都不给他,他又怎么知道她家住哪里。 考最后一科的那个下午,送考的陈今没有立刻骑着摩托车离开,从路边到校门口有一段路,挤满了送考的学生家长,他锁了车跟着孟皎皎往校门口走,封霖跟在他们后面,听见两人在聊考完后的安排,从他们的谈话中,封霖得知明天是陈今的生日,他们会一起去庆祝,同时也是为了庆贺孟皎皎高三毕业。 马路到校门的这段路程很快走完,考生凭准考证进入校门,其他人禁止入内,两个人在校门口分开,封霖依旧跟随在她后面,他已经许久不曾离她这样近,近到似乎闻到了她的发香,淡淡的薄荷味道。 鬼使神差的,他喊了声“孟皎皎”,她应声回头,见到是他,先是一愣,而后扬起笑来。 “封霖,是你啊。” 笑容甜美,给了他些许勇气,他轻一颔首,对她发出邀请:“明天去看电影吧。” 她抿着唇,眨了眨眼睛,没有立即回复,似在犹豫。 那一瞬间,他的勇气像瘪下去的气球,他急中生智地补充道:“还有其他人,就是我们一起参加物理竞赛的那群人,大家说要毕业了聚一聚,让我通知你,老师也去。” 心慌意乱之下,他瞎诌了一大堆,到最后自己都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 她咬了一下嘴唇,出声问道:“明天什么时候呢?” 他面容冷静,淡然的语气问她:“傍晚七点半可以吗,国际影城集合,八点有一个新上映的电影。” 那一刻是真的年轻气盛啊,嫉妒心起,只想着要在她的心中跟情敌争个高下,也是真的缺少一种破釜沉舟的孤勇,连约会都要说谎借着别人的名义,在确认对方心意前生怕暴露出自己一丝一毫的破绽。 如他所料的,她面露为难,告诉他需要回去跟别人商量才能回复他。 没有一口拒绝,封霖已经很满足了,拿出纸笔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给她:“到了国际影城打我电话,我来找你。” 话说出口,已假设好她一定会去。 孟皎皎收下纸条,笑眯眯地点头,与他告别,进了考场,纤弱的背影,定格成青春最后的画卷。 为什么没有来 自那晚在庭院里短暂地聊过几句后,两人都默契地没再提起这一茬。 孟皎皎几乎没离开过他的房子,偶尔觉得闷了也只是在小区里走走,除了负责一日三餐,空余的时候也织织毛衣,打扫打扫卫生之类,她似乎格外热衷于织毛衣,封霖下楼倒水的间隙总是见她戴着副细框眼镜穿针引线,织好了一件黑色又改织白色。 在这个商品经济发达的年代,已经很少有人像她这样一针一线地去织一件衣服,同等的时间拿去工作,可以买到更多更漂亮的毛衣。 她像一个活在八九十年代的小妇人,时光在她身上驻足停滞,她自在她的世界里编织着春秋。 封霖并不总是回来吃饭,每次饭前孟皎皎会托陈桐打电话问他,两三天里总有一次在忙回不来,总归是一个公司的老板,这再正常不过。 如此相安无事的过了几日,这天封霖没有回来吃晚餐,孟皎皎跟陈桐吃完饭后,又陪着她写完作业,洗漱完毕还早,两个人在客厅看了会电视,时间来到九点多,陈桐打了个哈欠问她:“小叔怎么还不回来呀?我都困了。” 随着这几日的相处,缺少父爱的陈桐肉眼可见地越来越依赖封霖,封霖对封奕很严厉,对待陈桐却是和煦温柔,一言一行中隐隐透露着宠溺。 孟皎皎抚摸她的脸颊,说:“小叔工作忙,桐桐先去睡觉吧,醒来就能看到他了。” 小孩子睡意来袭谁都挡不住,她点点头:“那小叔回来了,妈妈你要帮我跟小叔说晚安。” “嗯,睡吧,明早还要上学呢。” 两个人上了二楼,孟皎皎在她床边守了一会儿,等她睡着后轻轻掩上房门,去了一楼的客厅继续织毛衣。 她做夜宵生意,要等客人都走了才能关店睡觉,熬夜惯了,织毛衣是个消磨时间的活,不知不觉时间就到了深夜十一点,她看了看手机,犹豫着是不是要打个电话问问,片刻后又摇头,放下手机继续穿针引线。 陈子悠扶着喝醉的封霖走进客厅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头顶的琉璃灯盏亮着,她盘腿坐在沙发上,一袭米白色的棉麻布裙,头发随意挽在耳后,手里握着两根织衣服的竹签,白色的毛球滚落在地。 两个人都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彼此,愣愣地看着对方,毛球滚到陈子悠脚下,她似乎才回过神来,手指着架在她身上喝醉了的封霖:“他今晚被灌得有点多,我送他回来。” 孟皎皎局促得想钻进地里,尴尬得连连点头,惊觉不对劲又慌忙摇头,急切地与她解释:“我和我女儿最近遇到些麻烦,借住在他这边几天,你别误会。” 一边说一边跑到两人跟前弯腰蹲下,捡起滚落在地的毛球,局促地立在一旁。 封霖并没有完全喝醉,还有三分神智,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半睁着的眼睛里看到垂头立在一旁的她,低声呢喃:“孟皎皎……” 她缩了缩肩膀,越发拘束,没有答他。 他似是在梦呓,说完后又阖上了眼,身体一半的重量压在扶着他的陈子悠肩膀上,后者看向孟皎皎:“请问他的卧室是哪一间呢?” 陈子悠跟他交往不久,头一回知道封霖在这边有套房子,孟皎皎领着她上三楼,上楼梯想伸手帮她扶一把封霖,踌躇一瞬又放下。 孟皎皎也是第一次进封霖的卧室,卧室是私密空间,她打扫卫生时都尽量避开,此刻她推开房门站在门边,眼睛半点不敢乱瞟,等两人进房间后,迫不及待地说:“那我先下去了。” 陈子悠将昏睡的封霖安置在床上,手扶着腰呼吸微喘,转过身来面对她:“能麻烦你做一份醒酒汤吗,他喝得有点多。” 孟皎皎忙不迭地点头,掩上门离开。 封霖侧躺在床上,喝醉酒的感觉并不好受,往常冷若冰霜的脸微红,剑眉紧蹙,额头上沁着水光,陈子悠去卫生间找了块毛巾坐在床边给他擦脸。 喝醉的封霖除了面色红了些,其余与平常别无二致,依旧是寡言少语的安静,完全没有其他男人喝醉了或撒酒疯或话痨的行为,还真是个表里如一的正直男人,冷静克制得让人心生佩服,更加迷人了。 陈子悠鬼迷心窍,脱口而出就问了句:“封霖,我今晚留下来吧。” 她是盯着床头挂着的挂画说的,房间内静默几秒,没听到他的回答,她又说:“睡客房也可以。” “我不放心你……” 她今晚真是把自己的尊严踩在了地上,说完后咬着唇静候一旁,等待他的回答。 他们交往两个多月了,至今为止做得最亲密的事情是牵手,连一个轻轻浅浅的吻都没有。 封霖其实并没有醉得厉害,他只是肠胃不好,酒多喝两口胃就烧得慌,他按了按腹部,强撑着从床上起来,语气和缓:“司机还在楼下,我让他送你一程。” 她这就懂了,眼眶含着泪,无奈地摇头,笑着应了句好。 孟皎皎在厨房里忙活,三心二意的,有些神游天外,陈子悠离开时动作很轻,她没听见,等到院子里传来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她才恍然醒过神来。 留意到面前的一片阴影,她吓得心跳骤停,猛地转身踉跄后退半步,见是封霖站在她身后,大松了一口气,握拳抵着心口平复心跳。 封霖目光沉沉地打量着她,神色算不得友善,她略微关切地问:“是不是渴了?” 他往常晚上下楼来都是倒水喝,孟皎皎看他脸色有点不舒服,主动从橱柜里拿出个干净的玻璃杯去帮他倒水。 饮水机在客厅,她倒好了水又返回来,把半杯清水递给他:“喝完水去休息吧,醒酒汤弄好了我叫你。” 封霖确实渴了,接过她的水杯,微仰着头喝下,她自去了洗手台边继续洗豆芽。 喝完半杯清水,他还是觉得渴,喝下去的水跟没喝一样,他沉声喊她:“孟皎皎。” “嗯。” 她背对着他,淡淡地应声,没有转头。 “我渴。” 封霖隐约地听见,她似乎叹了一口气,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来到他面前,手伸向他说道:“杯子给我吧,我帮你倒。” 语气柔和,跟哄小孩一样,完全把他当一个喝醉了酒没有生活自理能力的人对待。 封霖没把玻璃杯给她,后者叹气,手伸过来欲从他手中夺过去,他偏要举高,不让她碰到。 她无奈地摇头,嘴角好像笑了一下,柔声劝道:“封霖,别闹,你喝醉了。” “把杯子给我,我给你倒水喝好不好?” 她温柔地诱哄,仰着脸与他四目相望。 的确是在笑。 孟皎皎竟然敢取笑他。 “你在笑我。” 他低声指控。 她抿了一下唇,腮帮子动了动,否认说:“我没有。” “你有,我看到了。” 她静默一瞬,面上赧然一闪而过,食指戳了戳自己微微上扬的嘴角,喃喃自语:“很明显吗?” 脸颊鼓起,细白的手指跟粉色的唇形成鲜明对比,一脸的懵懂疑惑,完全没意识到这个无意之举是怎样的可爱迷人。 他喉结滚动,喉咙干得发痒,扯松领带的同时玻璃杯置于身后的料理台上,阴沉着脸说:“孟皎皎,我渴。” “那你把——” 她仰起头,话没说完,剩余的字皆被他吞进肚子里,茶色的瞳仁里满是震惊。 他抓着她的肩膀,用力地吻她,喉咙干痒,渴望她帮他解渴,不免吻得有些急切,将她两瓣唇悉数含进口中,吮吸舔弄。 她全身僵硬,血液逆流到大脑,瞳孔无限地放大,回过神后大力地推他,侧过头躲避他的亲吻,两张嘴分开,他不悦地皱眉,反应极快地欺身上前,一掌改为扣紧她的后脑,另一手环上她的腰,将她紧紧箍在怀里,对着水光潋滟的小唇重新吻了上去,他亲得不遗余力,她柔嫩的嘴唇很快红肿一片。 她的两只胳膊夹在两具身体之间,不停地推拒着面前高大的男子,后者却纹丝不动,趁她不备舌尖撬开她的牙齿,伸入她的口腔加深这个吻,她喉间发出细声的呜咽,慌忙之中狠狠地咬住他一片唇,血味快速地弥散在口腔里,他无动于衷,依旧吻得炽热激烈。 他今晚喝了酒,犹如一只饕餮,热烈的亲吻尤不满足,含着她的唇难耐地低鸣一声,勾住她的腿猛地抱起往客厅的沙发走,她被抛到沙发上,只来得及喊了声他的名字,他下一刻便整个人覆了上来,将她牢牢地压在身下,两只细腕举过头顶的同时低头吻她的唇,嘬她细玉般的脖子,像一头狼,双目赤红失去理智,肆无忌惮地享受自己的猎物。 她四肢被禁锢,无法再反抗,泪眼朦胧,眼尾滚出大滴大滴的泪水,无助地祈求他:“别这样…求求你了……” “…你别这样…我会难过……” “求求你了…放过我吧…封霖……” 他倏忽停下,脸埋在她的脖子里,喉咙哽咽,委屈地质问她:“孟皎皎,你为什么没有来?” 有温热的液体打湿她的脖颈,却不是她的。 封霖松开她的手腕,又问了一遍:“你为什么不来?” 高考结束后的那场电影,他在电影院等到第二天的清晨,可她没有来。 他知道答案,却依旧明知故问,妄想她骗他一回,以此告慰这些年来的心意难平。 她鬓发凌乱,呆滞的眼神望向虚空,红肿的嘴唇轻微地蠕动了几下,终究归于平静。 他失落地起身,大踏步走向玄关,出了门去。 分手 第二日清晨,陈子悠收拾妥当出门上班,在楼下遇到了封霖,他似乎一晚上没睡,精神不大好,穿得也还是昨晚分别时的衣服。 封霖从车上下来,形象罕见地有些许狼狈,走得近了,才看到到他的嘴唇破了点皮。 她敛眉低目,不着痕迹地移开目光。 “子悠,我们谈一谈。” 表情和语气一致的认真,终于不再是以往冷漠疏离的模样,反倒是她云淡风轻地回:“先去吃个早餐吧。” 对于接下来要说的事,他们两都心知肚明,封霖一点头:“远吗?” “不远,就在小区门口的包子铺,不用开车。” 封霖把车停在她楼下,两个人步行出了小区,大夏天的清晨,温度不高不低,刚刚好,惬意得让人想一直走下去。 “我们还是第一次像这样,走这么长的路。” 其实也不长,从她楼下步行到这边满打满算也不超过五分钟。 “抱歉。” 封霖的确一晚没睡,他昨晚从家里离开后直接驱车到陈子悠楼下,在车里坐了一晚上,他的强迫症又犯了,不把事情解决就睡不着。 两个人走近店里,她点了一碗豆浆一笼包子,封霖没胃口,她劝了句:“多少吃一点吧,我请客,就当抵了你生日的那顿。” 封霖满怀愧疚,可他今天必须要说出来,事情拖到后面越是难以启齿。 他要了一份和她一样的早餐,点过餐后两人找了张桌子坐下,豆浆包子很快端上来,她取了两副一次性筷子,拆了包装纸给他:“尝一尝吧,味道还可以。” 他接过来她的筷子,道了句谢谢,夹起个包子咬了一口。 “我以前还以为,你对谁都是这样客气疏离。” 她摇头一笑,神色中有无可奈何的自嘲。 两个人不再说话,安静地吃完一份早餐,她扫着桌上的二维码结账,一边告诉他:“我只有一个要求。” 他注视着她,示意她说下去,她没忍住露齿笑出来,打趣他:“你别这样看我,小心我后悔了不放人。” 他闻言收回目光,看向别处,哀伤从她脸上闪过,只一瞬又恢复如常,笑语嫣然:“封霖,你要记住,是我甩的你。” 他重新看向她,不知她是何用意。 她耸了耸肩,得意地笑:“甩了封家的二少爷,说出去多有面子。” 她复追问:“怎么,你不答应?” “不是,这样的话双方长辈那边……” 他们这虽然也算自由恋爱,可这份感情的最初就背负了两家人的期望,他提出分手,也设想过了要面对父母的责备,可如果按照陈子悠的要求来,到时候两家长辈免不得会把责任怪在她身上。 “不用管他们,你就说同不同意吧。” 他从椅子上起身,表情郑重:“谢谢,对不起。” 她貌似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半开玩笑地语气:“瞧你欲言又止的,有什么开不了口啊昨晚要不是看在你喝多了的份上,我当时就把你甩了,哪有大半夜把女朋友往外赶的男人。” “不过好在,现在变成了前男友,也不用我操这份心了。” 两个人又走回她公寓的楼下,她的车旁边停着他的,她抬起头,望了望蔚蓝色的天空,声音很淡:“封霖,你去祸害别人吧。” “对不起。” 她甩了甩车钥匙,潇洒地说:“走了,有认识的优秀单身汉记得先给我介绍。” 他耿直地点头,保证道:“好。” 她有些难过,下一秒又气得想吐血,这么一个直男,甩掉后似乎也不是太可惜。 封霖再坐进车里时,心口的一块大石落下,再看这天空,都觉得蓝了不少,他按捺不住地想回家,快点见到她,可理智告诉他不能太急切。 来日方长,对付孟皎皎这样的女生,要慢慢来。 那就先去公司上班,中午回家吃中饭,他承认昨晚借酒装疯有点过分,他可以道歉,有陈桐在,她一定不会给他脸色看的。 心里一桩大事了去,苦撑了一晚上不睡的精神渐渐支持不住,他揉了揉泛着血丝的双眼,决定小憩片刻再出发去公司。 眼一合上,又控制不住地开始想。 这个点,她在做什么呢? 封霖猜,她应该是在给那棵石榴树浇水,虽然那棵树已经茁壮到不需要浇水,又或者在织毛衣,孟皎皎挺喜欢织毛线的。 她拿起针线往那一坐,时光也倒回,又变成十七八岁那个倔强的小女生。 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织毛衣。 封霖其实有点不爽,她织毛衣时的认真,一针一线穿来穿去,如同把人的思念物化,编织成一件件保暖的衣服,她思念的人,如果是他就好了。 说白了,他就是嫉妒陈今。 不过,封霖相信,一切都还来得及,陈桐跟孟皎皎没有血缘关系,这隐隐地给了他希望。 肯定是他想的那样。 他满怀希望地联想到将来,越想越清醒,刚好手机就响了。 是池盛,估摸着是约他傍晚去打球,封霖不太想去,他傍晚下班后要直接回家,不过他现在心情不错,可以接他的电话,委婉地拒绝。 他要回家吃晚餐。 他滑向接听,“喂”了一声,因为熬夜,声音有些干哑。 那头的池盛犹豫不决地问他:“你现在方便听电话吗…或者说咱们见一面当面说……” 他的语气,不像是以往约他打球时的爽快,他迟疑了一瞬,才问他:“有什么事吗?” 他似乎咽了咽口水,才说:“是关于孟姐的事……” 顿了顿,又加了句:“孟皎皎。” 他阖上眼,稳了下心神,再睁开时目光坚定,说:“我过来找你。” “好,那就茶楼见。” 挂了电话,他驱车赶往两人常见面的茶楼,榕城不大,表现之一就是行车道也少,巧遇上班高峰期,往常踩个油门十多分钟就到的地方,今天堵得近四十分钟才到,路上还差点追尾。 车子开进茶楼的停车场,锁车下车,他迈出的步伐还算稳健。 没有怯场。 真奇怪,明明池盛还没说什么,他已兀自做了最坏的打算,这跟在生意场上乐观积极的封霖大相径庭。 他不由得自嘲一笑。 印象中的几次心慌意乱,好像都是因为孟皎皎。 进了茶楼,池盛早已等在那里,穿着警服,见他进来,隔着几张桌子和他招手,封霖走上前,在他对面坐下。 已经过了早餐的点,往常来吃茶的老人们都回去了,偌大个一楼只有他们这一桌客人。 没了往常的插科打诨嬉皮笑脸,池盛一脸严肃地望着他,一个出生入死过的大男人,神色里竟然有一丝不忍。 他还维持着面上的淡定,手不知不觉握住刚送上来的茶杯,热烫的触觉分散了些许注意力,直视着他:“说吧,我听着。” “这两天,那个跳楼的女人的事情闹得挺大的,我就去查了查她的履历过往……” 苏烟是当年三枝福利院受侵害的儿童之一,陈今也是,那些披着人皮的魔鬼,连男孩也不放过。 “孟皎皎呢?” “她去得晚,是那群小孩中唯一没受到侵犯的。” 他绷紧的身体稍稍松弛了一点点,池盛拿出一张老旧的照片推到他面前,照片里是十多个小孩的合影,清一色的可爱,在福利院这样的地方,健全的婴孩少有,长得好看的更稀罕,这家福利院却有十多个,按道理说,这样的小孩早被人领养了去。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个提前假释的院长吧。” “嗯。” “他出狱后,就被陈今,也就是孟皎皎的丈夫杀了。” “嗯。” “封霖,那是报复。” 他有些痛苦地抓着头顶的发,说:“那个人渣,他还记着,隔了十年,他出狱就去找了孟皎皎。” 听的人恍惚以为地动天摇了一瞬。 对不起,谢谢你 对面的池盛见他面色惨白,歇了继续往下说的打算。 有些事,点到为止就好,了解得太细致,伤人伤己。 可有人非要听。 “什么地点?” 他拿过茶杯饮下一口滚烫的茶水,追问他:“在哪里?什么时间?” 其实,这个问题本身没有意义,可他还抱着千分之一的希望,用陈今接送孟皎皎的那三年一千多个日夜做分母,千分之一的可能性,是他的倏忽。 而不是他要她来的那天,只要不是那天。 封霖这一刻,不要她来了。 到今时今日他才发现,他把那天记得一清二楚,时间,原因,地点,十一年的时光都没能让他忘却分毫。 他总是重复经历那样的梦。 她没有来。 在他准备着要把一颗心双手奉上的那个傍晚,她不曾赴他的一人之约。 她没有来,他就以为她是不想来了。 他想到昨晚,她全身,连细微的绒毛都在战栗,让她痛苦不堪的地点,是哪里。 “学校里,实高北体那边。” 这个时候了,他还在庆幸,幸好,他约好的国际广场,和学校不在一个方向,可紧接着,池盛就和他说了一个日期,具体到点钟。 他的耳朵嗡嗡嗡地响,眼前乍现一道划破夜空的闪电,像一把利剑,刺得他几乎就要神魂俱灭。 “我也是翻了案综记录才想起来,其实我是有听说过这件事的,你们高考完离校后,高一高二的学生还上了段时间的课,当时学校里就有传闻说有学生被……,虽然学校压了下来,但听过传闻的人不少,就是没人清楚那个女生是谁。” 他喃喃地问:“那我为什么不知道……” 被问的人仰头想了想,“我记得你高考完没几天就出国了,是旅游还是参加夏令营什么的,具体忘了,反正不在榕城。” 他想起来了,他在国际影城等了她一个晚上,第二天凌晨离开,回去睡了一觉,当天傍晚就搭乘了去香港的客机。 他太难过了,虽然他没让任何人察觉到他的难过,可他的心口确确实实地堵着,爱而不得的情绪郁结于胸,让他选择了逃避,不止是要逃避面对曾经的人,包括这座城市,所以他选择尽快离开,夏令营结束后直接去了大学报道,再回到榕城已经是冬季,所有事情都已尘埃落定。 池盛不知道其中内里,在他看来这就是一件普通的强奸报复案件,出狱的何大勇去报复当初让他受牢狱之灾的小孩,后者为了报仇就把他杀了,冤冤相报,一报还一报。 他缓和了语气安慰他:“不知道也挺正常的…你别想了……” 他失魂落魄,摇头摆脑,声音小得似在自言自语:“不…你不清楚…你才会这么说……” 他都知道的,如果不是他。 他心如刀割,假设不下去了。 “这种人,不是应该直接杀了吗,为什么要放出来……” 他踉跄着站起,临走前喃喃自语了一句,又像是在质问对面的池盛。 你们不是保护人民的警察吗,坏人都抓到了,为什么又放了出来。 封霖回到家里时,孟皎皎炒完最后一个菜关了火,四菜一汤端上桌,陈桐过一会儿就放学回来。 菜放好后,去橱柜拿饭碗,她拿出三个,又取了三双筷子。 封奕这几天都来这边吃饭。 她像个幼儿园的小孩子,一眼能看出数量来的筷子,偏要一根一根地数,数完三对后,拿到餐桌放上,片刻后回到厨房,再拿了一副碗筷。 封霖推开门时,一眼望过去的客厅没有一个人,他惊惶地跑进屋子寻找,连鞋子都忘了换。 孟皎皎手里拿着一副碗筷,听到他开门的动静,应声转过脸,他刚好也望向她这边。 她示意手中的碗筷:“吃饭吧。” 神色淡然,如同昨晚的那些没发生过,所有的那些都没发生过。 只字未提。 他站立在她几米之外,目不转睛看着她,默不作声。 她把碗筷放到桌上,食指点着餐桌上的几个菜,一二三四地数数。 “分量足,应该够吃的吧…..” “桐桐和小奕也快回来了……” 絮絮叨叨的,不知道说给谁听,他眼眶一红,流下泪来,几步上前紧紧地拥抱住她,后者身体一颤,本能地要推开他。 “封……” “对不起。” 他弓着腰,双手环抱她瘦削的肩膀,脸埋进她的头发脖颈,只一瞬间,大颗大颗的泪水砸落在她脖子间的皮肤上,失声哽咽。 “皎皎,对不起。” 她总是和他说谢谢,他却直到今天,才跟她说对不起。 除此之外,其他的都无法再说出口了,就像她一样,除了说谢谢,也不愿提更多。 “我错了……” 他不应该争风吃醋,要她那天去看电影,他应该像陈今一样,去她家门口接她,再把她送回家。 后来的他绅士知礼,在陈子悠那边做得妥贴的那些,却没付出给最需要好好珍藏的女孩身上。 “皎皎…我很后悔……” 她微仰起头,半边脸依偎着他左边肩膀,胳膊垂在身侧,嘴唇蠕动,睫毛连续扑闪了好几下,缓缓抬起胳膊环住他的腰,掌心贴着他的后背,一下一下,无声地轻抚。 像他那年在北体的草丛后面找到她,也是这样的,柔柔地轻拍她的背安抚。 没事了。 时至今日,虽然总有些遗憾,跟淡淡的难过,他并不是每次都能找到她。 但是,他还是很好,想到他,她总觉得温暖。 从那天之后,他每天准时上下班,没做完的公事带回家里,吃过晚餐后再回到书房,他半掩着门,楼下隐隐传来电视里动画片的声音,这让他觉得踏实。 晚些时候他下楼倒水喝,陈桐已睡下,她盘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又开始忙碌着织她的毛衣,他却不觉得心酸。 他终于,不再嫉妒陈今。 孟皎皎起得很早,每天他起床洗漱完,早餐已经做好放在桌上,陈桐去了学校,她乐此地给院子里的柳树浇水,他吃得慢一点,她进客厅看到他还在,刚开始会惊讶地一愣神,然后问他中饭回不回来吃。 他轻一点头,中午开车回来的路上带些女秘书推荐的糕点零食,他也终于,有勇气买两份,除了陈桐的,还有她的。 自从孟皎皎住进来后,主动承担了整幢房子的卫生,封霖说过她几次,被她用闲着也是闲着挡了回去。 周六的时候,陈桐去了封奕家玩耍,她打扫完所有公共区域的卫生后,拿出她装毛球的袋子,毛线所剩不多,白毛衣已经成形,她戴上细框眼镜拿起针线,给织了半个多月的白毛衣收尾。 他坐在沙发的另一头看书,偶尔翻动一页,似不经意间问她:“你有近视?” “嗯,度数很低。” “高中没见你戴过眼镜。” “那时候还没有。” 她属于一心不能二用的类型,回一句他的话,手上的动作就不得不暂停。 他貌似没发现,又跟她聊了几句其他的,她不得不停下手上的活搭理他,说得多了,原本半小时就能收尾的活,被他吵得时间过去不少,一团毛球的大小却没变。 她蹙着眉,腮帮子微鼓,低声地娇怒:“封霖,别吵。” 吵得她不能集中精神了。 他一抿唇,闭口不言,低头看手里的书,近一分钟过去,后知后觉地发现前面的内容完全没印象,不得不倒回去重看。 客厅恢复安静,谁都没再说话,他连续几个晚上跟国外分公司的管理层视频会议开到很晚,今天又早早地起床陪陈桐去旁边的公园散步,直到把陈桐送去封奕家回来,才得闲了一会,此时一手撑头地看书,前几天积攒的困意渐渐袭上来,不知不觉合上了眼沉沉睡去。 他潜意识里以为自己只小憩了一会儿,可再睁开眼时已经是下午五点,身上盖着一条奶白色的毛毯,他微一愣神,揉了揉眉心,五分清醒后巡视四周。 孟皎皎已经不在客厅,织好的白毛衣留在她方才坐过的位置,他掀了毯子起身看向厨房,电饭煲蒸饭冒出一点水蒸气,人也不在厨房,他拿起搁置在茶几上原先看的书,鬼使神差地,摸了摸她织的那件毛衣。 手织的毛衣,弄来弄去就那么几个样式,摸了后不知满足,又摊平看了看大小,他对陈今的印象已经很模糊,除了高考那天走在他和孟皎皎后面近了一点,其余时候都是老远望着他,脸都记不清了,更何况身形。 衣服摊平后,他用手丈量了一下大小,忽然生出试穿的想法,他的手带着几分做贼的心虚,刚伸到半空,正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孟皎皎手里提着一袋子青菜站在门口。 两人目光相撞,封霖若无其事地收回手,神色如常问:“阿姨没买菜吗?” “请假了。” 她进屋来,在玄关换鞋,一边念道:“今晚做可乐鸡翅,清蒸鲈鱼,油焖茄子,蚝油生菜,再加一个紫菜蛋花汤。” 她在询问他的意见,封霖不挑食,应了句好。 她进了厨房,打开水龙头清洗刚买的生菜,封霖手里拿着半杯水,修长的身姿半倚着料理台,离她一米多远,眼睑下垂看着杯中的清水,余光瞧她洗菜。 她低着头,一边择菜一边洗,不慌不忙。 她做什么,都是不慌不忙的,就连陈桐生病那一晚,面色急切却有条不紊的做好每一步。 封霖忽然想起,当年受了委屈躲起来哭鼻子的孟皎皎。 “封霖。” 水龙头的水冲刷着碧绿的菜叶,她的手浸在水里,更白更细。 “嗯。” “我和桐桐,明天就搬出去吧。” 苏烟收集来的证据,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了省纪检委,省里针对此事成立了专门小组来榕城负责这件案子,郑国安很快被抓捕归案,目前正在接受审查,相信不久就能有结果。 她和陈桐,也是时候回到原先的位置。 他抿唇思考一瞬,想不出挽留的理由,短促地应了句好。 榕城不大,他多跑几趟一小也一样。 翌日,孟皎皎收拾好母女二人来时的行李,离开这幢住了二十来天的房子。 期末考试后是暑假,孟皎皎大部分时间要忙店里的生意,无暇看顾陈桐,就给她报了个舞蹈班,跟粉面馆在一条街上,走过去满打满算也就五分钟。 早中晚一天里,封霖总会挑个时间段来一趟,这日中午,他去的时候在店里撞到了熟人,张建鑫见他来这么个小店用餐起先还有点惊讶,诧异过后想到店老板是孟皎皎又释然了。 他出声问候:“来这边吃面吗?” 后者淡淡回应:“吃过了。” 暑假期间,学生家长很少来这边,又过了饭点,店里只有张建鑫一个人在吃面,孟皎皎坐在他对面剥着松子,也不吃,全放在一个碗里。 封霖拉开她旁边的椅子坐下,对于他连续多天的造访,她似乎已经习惯,面色如常地继续跟张建鑫话痨家常,他进来前听了一耳朵,聊的是怀孕期间要注意的饮食。 他甫一坐下,张建鑫就问他:“封霖,你知不知道红汇区哪里有门面出租,最好面积能大点,几百平的。” “做什么?” “孟皎皎跟一个朋友商量了合开餐厅,在找店址。” 他看向旁边人,问:“不开粉面馆了?” 她轻点头:“嗯。” 她做学徒时学的就是做菜,可厨师大都忙,她一个人还要照顾陈桐,忙不过来,退而求其次的选择开粉面馆。 而今年陈今要回来了。 两个人轮流照顾陈桐,她终于有空闲去经营一家餐厅,利润比粉面馆高很多。 “对了,以前咱们一起参加过竞赛培训的人建了个群,最近在商量着聚会,你们两要不要一起去,到时候我通知你们。” 封霖跟那群人不熟,闻言看向孟皎皎,后者摇了摇头,简单一个字:“忙。” 似乎是想起当年的不愉快,张建鑫也没勉强,饭钱早先付过,他下午还有公事,跟两人道别后出了店门。 没剥完的松子又扔回袋子里,她拍了拍手,起身收拾碗筷。 “桐桐去学舞蹈了?” 他没话找话,明知故问。 “嗯。” 她低着头刷碗,面无表情,柔和温婉的气息敛去,提醒他:“封霖,我结婚了。” 很多话,说得太直白,会让说的人和听的人都尴尬,点到即止最稳妥。 他捏紧了拳头,艰难地开口:“我知道,你是为了——” “没那么多因为所以,陈桐是我的女儿,我的丈夫是陈今。” 她直视着他:“要我给你看我们的结婚证吗?” “皎皎……” 他很少这么喊她,大部分时候还是在梦里。 “封霖,真没必要,你回去吧,陈小姐挺好的。” 无论是出于愧疚还是同情,亦或是那么一丁点因为追忆起往昔而生出的喜欢,都没必要。 她结婚了,或许一开始没考虑那么多,只为了落户解决陈桐的上学问题,可苏烟死了,就不一样了,陈今没了妻子,陈桐没了母亲。 她得还一个给他们俩。 “你回去吧,我不怪你。” 对比陈今的十余年牢狱,苏烟的殒命,她这点痛真的不算什么,她没有资格怪责任何人,有资格的人一个还在监狱里,另一个去了天上。 不过,他们之中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怪他。 毕竟,那是封霖。 他们都记得的。 “皎皎……” 这件事终究还是被搬到台面上讲,他却喉咙发痒,吐不出其他字眼,只能喊她的名字,妄图让她心软,给他一次机会。 她把洗好的碗筷放进消毒柜,关柜门的动作暂停,喃喃低语:“都过去了,封霖,再纠缠下去,我会讨厌你的。” 天长日久,爱与恨,都过去了。 “你现在的行为已经造成了我的困扰,我觉得很烦,所有你快走,也别过来了。” 她抓紧柜门,囫囵吞枣似的,说了一长串,果然见他站起身,一脸难堪地说了句“那我明天再过来”,便疾步走出店里。 真的很快,她说完转过脸去,只来得及看他匆匆的背影。 肯定很难过吧,对不起啊。 说谎的人,要吞一千根针 他甫一出店门,秘书来电提醒他稍后的会议安排,封霖没有回公司,他此时无心他顾,天要塌下来也得让他先缓缓,车子发动后不知道该去哪,可这一处不容他停留,其他地方他又不愿意去,便驾着车漫无目的地沿着环城公路绕了一圈。 下了高架桥后车子停靠路边,背靠着车椅发了会呆,才拿来手机拨出去个电话。 他头一次打张建鑫的电话,下午四点多的时间,他许是在忙,没有立即接通,约等了近一分钟,电话被接听。 “喂,封霖,有什么事吗?” “孟皎皎不是在找门面开店吗,我手里有几间,地址发给你,你哪天得空了带她去看看。” 末了叮嘱一句:“别提到我。” 张建鑫没说什么,良久才深呼出一口气,问他:“封霖,其实我很好奇,你既然到现在还惦记老孟,当初怎么就没跟她坦白呢。” 他刚遇到孟皎皎那会,问过她关于封霖的事,她神色坦荡的随意和他聊了几句,完全没有提到前任时的尴尬,张建鑫就猜测,她压根不知道封霖暗恋过自己。 如果说还有谁是他这段隐秘暗恋的见证者,毫无疑问唯有张建鑫,他是那种隐忍克制的性格,藏了十多年,没有对任何人提过,此刻被别人主动问起,积压多年的情绪找到倾诉的对象,他一手捂脸,嗓音干涩地告诉对方:“我准备好了,要告诉她的,高考完我就要告诉她的,可是她没过来…张建鑫……我很后悔……” “高考完?你是说毕业聚会告诉她吗?” “嗯。” 其实根本没有什么毕业聚会,他只约了她一个人。 那边倍感疑惑地说:“不对,她去了啊。” “还是你组织的,你不会自己忘记了没去吧。” “我记得她去了的,还有吕琦杨欢欢她们。” “连徐益你都喊了,就没叫我,封霖,你真不够意思啊。” 封霖在四班门口揍徐益那一回闹得全校皆知,为此他还被爷爷训斥了一顿。 “呃……让我想一想……” 那头的张建鑫发出一连串的“呃”,努力回想当年的画面。 “我记得是高考完的第二天,我从学校里出来碰到她们了……” 张建鑫住校,那天晚上有本班的毕业晚会,他跟同寝室的另一个男生午觉睡过头,醒来后已经是傍晚,收拾好急忙出门,在校门口遇到孟皎皎她们一行人,没来得及打招呼就被室友火急火燎地拖走,当时还纳闷孟皎皎怎么跟她们一起。 彼时他跟徐益的关系已经大不如前,但两个人有共同的朋友难免会遇到,他之后问过徐益,后者说是封霖在学校组织了聚会,神色躲闪,他也只是好奇地随口一问,并没有多想。 封霖的关注点全在他口中的“学校”二字上,那一刹那只听到“轰”的一声,所有血液逆流到头顶,血管暴涨,两侧太阳穴突突地跳。 他张开嘴,口腔一开一合,说话声干哑到听不出是他本人。 “你在说什么……” “啊?” “我没有组织什么毕业聚会……” 他是说过,培训班组织了聚会的话,可都是骗她的,只是为了让她来他这边,不要去陈今那边过生日。 那头的张建鑫诧异的“啊”了一声,又说了什么,他的手机从掌中话落,却是全都听不到了。 到了要去接陈桐的点,孟皎皎从店里出来,拿起铁钩把卷闸门拉下来一半,放下铁钩正要转身,忽然被人从身后捏住肩膀,当即吓得尖叫一声。 封霖将她转过来面朝自己,目眦欲裂,满脸的红,往常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发型微乱,模样由内而外的狼狈,沉声问她:“你为什么会去学校?” 他的力气很大,孟皎皎被他捏地骨头发疼,脸皱成一团,难掩痛处:“你在说什么?” 封霖松了手,又怕她跑开,抓住她的手腕,又问了一遍:“你为什么会去学校?你去那边做什么……” 两人四目相对,他神色悲怆哀伤:“皎皎,我和约好的是国际广场,你去学校做什么……” 如果他的猜测是真的,要他这一生情何以堪,再也没有比这更重的惩罚。 她恍若全不在意,面色如常地说:“没什么,刚好路过而已。” “封霖,你别问了,我不想回忆那天的事情,它让我觉得痛苦。” 她淡淡的口吻,似与他协商,却不容置喙。 他周身的气息一瞬间冷下来,坚定地说:“好,那我去问别人,张建鑫看到了,你那时候跟她们一起走进学校。” 她震惊地一瞬间瞪大双眼,更验证了他内心的猜测,他几近绝望地掩面,松开她的手腕就要离开,被她快速抓住,柔声劝阻:“别去了,没有意义,她们估计连孟皎皎是谁都忘了,谁还记得这件事呢。” 过往的事情,知道个大概即可,了解得太透彻,伤人伤己。 他才知道结果就这么难过了,再知悉过程,会喘不过气的。 “封霖,你就不该回来。” 不回来,就不会知道这些,骄傲恣意地活着。 她仰望着蔚蓝的天空,妥协地承认:“这都是命。” 她和陈今,和苏烟,他们都没逃出去。 “不…不是这样的……” 他苍白着脸,不住地摇头,失魂落魄,仓皇着后退,不顾她的劝阻,大步流星地离开。 上了车后,他又拨出去张建鑫的手机,眉眼狠厉,如地狱的阎罗。 如果忘了,他就让他们想起来,和他一样,记一辈子,谁都别想安生。 榕城最高档的酒店包厢里,吕琦和杨欢欢坐在另一边,两个人激动地窃窃私语一会儿,抬头问坐在另一头的张建鑫:“哎,张建鑫,封霖什么时候来,还有徐益,你不会是想吃这边的菜,骗我们过来跟你平摊饭钱吧?我告诉你我可没带钱。” 十余年过去,还是一如既往地尖酸刻薄,张建鑫沉下口气,不跟她们计较,拿着手机站起身:“我去问问他们到了哪里。” 包厢很大,光从圆桌走到门口都有十多米,他还没走到一半,门从外面被人推开。 进来的是封霖,依次是徐益,再后面是两个人高马大西装革履的男人。 围桌在圆桌边的两人见到封霖,如同遇见了偶像的粉丝,控制不住激动的心情相互抓紧对方的胳膊,他视线扫过来,当年暗恋他如今已为人妇的吕琦闹了个大红脸。 封霖收回巡视的目光,问旁边的张建鑫:“到齐了是吧?” 张建鑫疑惑地点头:“对。” 封霖方才打电话给他让他帮忙约当年培训班的人,还指名道姓的要这三个人,他到现在还没拎明白怎么回事。 封霖拍了拍他的肩膀,郑重严肃地说:“谢了,你要不先去隔壁坐一坐吧,那边点了餐。” 他话音一落,杵在门边的两个高大男人各退一步让开,从下午他跟封霖聊了那通电话开始,张建鑫就觉得不对劲,于是说:“我还是等你们一块儿吧。” 他不笨,猜到了一点点当年的隐情,此刻便也想留下来一探究竟。 封霖也不再劝,纸永远包不住火,再隐秘的事情,只要真实地发生过,最终都会被别人知晓。 两个人来到圆桌边坐下,宽大的桌面上摆满了精致的菜,几乎都已凉透,能容纳二十个人坐下的圆桌只坐了五个人,偌大的空间凄清空旷,让人无关的想到了三个字。 鸿门宴。 徐益自从进来后就想方设法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他原本是不想来的,以公司加班为由婉拒,封霖亲自带人去他公司堵他,还进了他领导的办公室,后者笑盈盈地从办公室里出来,吩咐他必须把封霖招待好。 坐下后,封霖和站在门口的保镖颔首致意,其中一人继续把守着门,另一人上前去到徐益身后,被这一系列的架势吓到,他吓得缩成一团,另外两个女的也察觉到了这顿饭的不正常,低眉顺眼地不说话。 封霖没管别人,兀自倒了杯红酒,也不喝,杯子拿在手里,轻轻地摇晃:“今晚我们来聊,08年我组织的那场聚会是怎么回事?” 他望向徐益:“你先说。” 后者抓住桌子底下的桌布一角,极力控制自己声音不发抖:“说…说什么…我不知道……” 他面上看不出喜怒,转而看向另外两个女人:“你们呢?” 两个人同时摇头。 “都忘了是吧?” 三个人接连点头,片刻后又摆手,吕琦是个泼辣的性格,大着胆问了句:“不是,封霖你在说什么,08年你组织了什么聚会。” “好,那我再提醒一下。” 他怒极而笑,起身走到徐益身后,一手按住对方肩膀,整杯红酒当着他的头淋下,一字一句地说:“孟皎皎。” 冰凉的液体自头顶流下,包厢里的空调本就打到了最低,这一杯酒淋下来,徐益当即冷地一抖,要从椅子上站起,被另一个保镖反剪双手。 “封霖,你到底想干嘛!” 徐益无可忍受地怒了,当初学校里的事就作罢,毕业后这么多年两人都没见过,谈何得罪他。 另一边的两女也面面相窥,不懂他这是唱的哪一出。 “还想不起来?” 三个人默不作声。 他觉得可笑,又无尽的悲凉,如孟皎皎所料的,这些人果然忘了自己做过的事。 “想不起来,那就慢慢地想。” 他帮他们想,想不起来,今晚谁都别出这个门。 他一把掀了徐益坐着的椅子,后者当即摔倒,整个人仰躺在地面上,还没反应过来,封霖一脚踩住他的心脏,手中的椅子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砸向他的双腿。 地上的人凄惨地痛叫出声,张建鑫也喊他:“封霖!” “张建鑫你一边看着别说话。” 他咬着牙复又坐下。 他拎起双腿打颤的徐益,拖着垃圾桶似的提溜到吓得抱成一团的两女面前,一把将其扔向她们,后两者顿时作鸟兽样各散一边。 他依次看向三人,脸色阴沉:“想起来了吗?” 吕琦哭了,哭的梨花带雨,“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从来没参与过你组织的什么聚会啊。” “你当然没参与,因为我从来没组织过。” “那你们08年是怎么跟孟皎皎说的,还把她带去了学校。” 此言一出,三人皆愣神,封霖转头朝门口的保镖吩咐:“叫两个人进来。” 后者打开门头伸出去说了句话,很快走进来两个相同装束的男人。 他指向杨欢欢和吕琦,吩咐后进来的人:“把她们俩摁住。” 她们两想跑,可唯一的门有人把守,窗户倒是开着,可这里是十四楼,跳下去必死无疑。 杨欢欢厉声叫喊:“封霖!你这是违法的你知道吗!别以为家大势大就不用坐牢!市委书记贪污嫖娼不也得下马!” 她说的是这段时间被抓捕的郑国安,封霖不由得笑出来,俯视着跪在身前的两人,大发慈悲地说:“给你们个机会,自己动手。” “你们俩互相掌嘴,谁先想起来谁走。” 他踢了踢疼得站不住脚的徐益:“还有你。” “你们三个,谁想起来谁就走,别去想报警,没用。” 此时的封霖如同恶魔附体,拿起红酒瓶往徐益的头上看似随意地一挥,玻璃瓶应声碎裂,后者的脑袋当即流出血来。 他手里还拿着碎了的半个玻璃瓶,锋利的一头对准另外两人,沉声道:“给你们十秒钟。” “十秒后不动手,我亲自来。” 说完后便看向腕表,从10开始倒数计时。 赤裸裸的威胁,两人痛哭流涕,情绪接近崩溃的边缘,数到三的时候,封霖把手中的碎片交给摁住吕琦的保镖,只等数到一就划破她的脸。 他这样做,只为看一出好戏,果不其然,原本情同姐妹坚决不向对方下手的两人,在他递出那片玻璃表现出要先划吕琦的脸后,没等他数到一,她便猛地抬手挥向对面杨欢欢的脸,一巴掌下去,对面人的脸瞬间肿起。 杨欢欢被打蒙了,不可置信,等脸颊上火烧般的痛楚传达到神经,破口大骂的同时也举起了胳膊抡过去。 “都怪你!当初为什么要出这个坏主意!害惨我了!” “吕琦你就是个白眼狼,是谁说喜欢封霖的!我都是为了谁!我帮你我得了什么好处了!” 两方你扇我我扇你地打起来,互骂声中一点点还原当年的真相,封霖示意摁住她们的保镖松开,两人依旧机械般不知疲倦地殴打对方,生怕一旦停下来或打得轻了,碎玻璃下一秒划的就是自己的脸。 人性的自私被他巧妙地利用到极致,不用自己动手就报复了她们,可他无法产生一丝一毫的快乐。 封霖知道,这也是给他的报应。 在这件血淋淋的往事里,谁都别想把自己摘得干净。 孟皎皎那天确实去了。 封霖是第一个约她看电影的人,虽然约的不止她一个,她依旧很开心。 那也是她第一次去电影院看电影,高中毕业,不用再穿校服,她找出去年封霖送的那条裙子换上,知道她要去见谁,苏烟给她化了人生第一个妆面,怕她迷路,陈今把她送上直达国际广场站的公交车才走。 孟皎皎到站下车,手里攥着写有封霖手机号的纸条,要去找公共电话亭给封霖打电话,让他来找一下她。 即便是十多年后的今天,国际广场依旧是榕城最大最热闹的娱乐广场,孟皎皎很少过来,遑论找到电影院。 那几天恰逢暑期档,很多部大片上映,广场上人流如织,她还没找到电话亭,先看到了同样来看电影的吕琦杨欢欢她们,她们也看到了她。 她那天太漂亮了,无法让人不注意到她,五官本就生得好,穿上裙子化了妆,通俗的比喻就是,漂亮得跟电视里的女主角一样。 高三一年,她跟封霖的事闹得风风雨雨,所有人嘴上不说,心里却门儿清,尤其学校里她和封霖的事还是面前这两位传出去的。 孟皎皎打扮得这么漂亮,一看就是去跟封霖约会。 嫉妒归嫉妒,她们收回了目光,多看一眼都是给自己添堵,这时两人等的徐益过来,三个人往电影院走,没走出去多远,发现孟皎皎不远不近地跟在她们后面。 杨欢欢和吕琦转过身,携手上来质问她:“孟皎皎,你跟着我们做什么?” 她一紧张说话就结巴,垂着脑袋细声细气的说:“封霖说,培训班的人一起看电影,你们,不,也是要去,参加培训班的聚会吗?我对这边,不太熟。” 她对这边不熟,既然目的地相同,跟着她们也一样。 闻言的两人相视一眼,杨欢欢接着凑到吕琦耳边快速地嘀咕了几句,孟皎皎低着头没留意到。 两人再看向孟皎皎时,态度没了最初的针锋相对,杨欢欢面色淡定地告诉她:“封霖没通知你吗,聚会地点换成学校了,我们是来这边买零食拎过去的。” 说完示意手里拎着的一袋原本打算看电影吃的零食。 “估计封霖把你给落下了没通知你,你不是没手机吗,不过幸好遇到了我们,一起走吧,他们在学校那边等我们过去。” 另一头,吕琦去跟徐益通了气,因为被封霖揍的那一架,徐益在学校里丢尽脸面,早就不爽罪魁祸首的孟皎皎,毫不犹豫就加入到谎言的编织队伍中。 两个女生左右各一边拉扯着犹疑的孟皎皎上了去学校的公车,到了学校,天还没黑,刚高考完,不少高三的家长进校帮住校的孩子搬行李,学校暂时取消了门禁,随意出入。 当初福利院的丑闻爆发,何大勇没把真正的主谋郑国安供出来,一人承担了所有罪责,后者承诺帮他斡旋减刑,提前假释,在牢里呆了十年的何大勇出狱就找郑国安要来了孟皎皎的信息。 他在牢里天天夜夜地惦记这个小孩,都是因为她用脑袋磕门,导致福利院事件的败露,最重要的是,她很干净,郑国安没来得及碰她。 他看到长大后的孟皎皎,整个人都兴奋了,在实验高中的校门口租了房子,每天每夜地在窗户边守着,每次从望远镜里看到她,何大勇都很兴奋,可陈今看得很紧,直到孟皎皎毕业,他都没机会下手。 但苍天不负有心人啊,还是让他逮到了当年的漏网之鱼。 养在他手里的十二个孩子,吃住都是他管,就该听他的话,他们张腿赚钱报答他,理所应当,却妄想翻出天去,白日做梦,一个都别想逃。 进了学校后,三人随意给她报了个地点,借口去上厕所和她分开,让她先过去,实则又搭车回了国际广场继续原先的行程,没有任何的愧疚跟不安,毕竟这于三个人来说,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恶作剧,顶多就是看孟皎皎不爽,撒了个小谎戏弄她一下,开个玩笑而已,无伤大雅。 再说了,是封霖先说的谎给他们提供了契机,这一连串的谎言缔造出来的戏剧性结果,缺了谁都不会发生。 三个人若无其事的走进电影院,他们进去时,封霖等在门口,出来时,他还等在那边。 他苦等了一夜,心灰意冷,却不知道,她原先是来过的。 往事说完,张建鑫捂脸痛哭:“我当时……应该喊她的……” 他在校门口遇到她们,如果他出声喊她,谎言不攻自破,后面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他后悔不已,泣不成声,封霖也悔,可时间回不去啊。 谁能猜到这个结果,谁能料想到呢。 白色毛衣 他出酒店的时候,九点多,眼眶充血,有点肿,跟张建鑫道别,驱车又去了一小,这一回却没进店里,连车子都停在马路的另一边,远远地望着那处灯火。 他白日时信誓旦旦地对她说明天再来,可封霖觉得,明天他也未必有勇气踏进她的店里。 在他的心里,他是个罪人,虽然没有警察来抓他,更不用坐牢,可他是个罪人,毁了好几个人的一生,他不敢奢求原谅。 这一回,连对不起都说不出口了。 他摇下车窗,点了支烟夹在手里,才敢凝神仔细看向那家粉面馆里。 卷闸门还开着,店里没客人,许是因为放了暑假,陈桐的睡觉时间推迟了一点,已近十点,母女两个人都还没睡,面朝着门双双坐在一张桌子前。 这一回,她终于不是在织毛衣,而是捧着本书看,脸上倒还是架着那副眼镜,陈桐握着笔坐在一旁写作业,有问题问她,她放下手中的书,拿起笔写写画画。 他贪恋地遥遥望着,忽然她抬起头来看向他所在的位置,他吓得全身绷紧,迅速转过脸去摇上车窗,下一秒又觉得是自己做贼心虚,大晚上的,她怎么可能看得到他。 孟皎皎总觉得总有人在偷偷观察她,给陈桐解完一道题后,第六感指使她抬头,眼睛望向马路对面的白色轿车。 它停在那里已经有一会儿,从那辆车熄火她就留意到了它的存在,此刻再仔细看,莫名觉得有几分熟悉。 陈桐写完了今日份的暑假作业,合上作业本的同时甜甜地撒娇:“妈妈,我想吃个雪糕再睡觉!” 封霖昨天来时带了一箱各种口味的雪糕,这种东西,小孩特别喜欢吃,陈桐今天已经吃了三根。 孟皎皎合上手里的小说,屈指轻轻敲了敲她的脑门:“大晚上还吃,也不怕闹肚子。” 陈桐两只小手捂着额头,小声地嘀咕:“妈妈你怎么跟小叔一样哦,都喜欢弹人家的额头。” 她愣了愣神,片刻后伸手抚摸女儿的头发:“疼了吗?” 陈桐松开手,脸上是得意的笑:“不疼的啦,骗你的。” “不过呢,你们大人是不是都喜欢蹦小孩的额头啊,小叔也是。” 她捏了捏她的脸,看向门外,那辆白色的轿车已经离开,柔声和陈桐保证:“不会了。” 以后都不会了。 封霖回到了家里,给自己倒了杯水,一边喝一边打开电视。 这是她们母女搬出去后留下给他的后遗症,听着电视机里的人声,整幢房子似乎热闹了不少。 想到这里,他干脆去了阳台,拿来她浇树用的洒水壶,灌了大半瓶,拎着去了院子里。 这幢房子是他三年前买的,当时他还在国外,母亲来电问他要怎么装修,他只提了一个要求,想在院子里种一棵石榴树。 等树枝结果的时候,他就回来了。 第一年,刚种下去,没有结果,第二年,花开了,结出来的果子虽然有点小,吃在嘴里酸涩,但总算结了果子,冬季的时候,他便收拾了行装回国。 今年是第三年,瞧这满树的石榴花,秋天来时,一定硕果累累吧。 他这般想着,围绕着树周围浇水,面上现出一抹笑意,恬淡却富有希望,水浇了三分之一,他忽然收起水壶,缓缓蹲下身观察树底。 他之前很少来这边住,庭院这块更少过来,直到今天才留心到,树底下竟然长了几朵不知名的小白花,一看就是从泥地里蹦出来的野花。 他盯着其中一朵瞧啊瞧,院子里昏黄的光照耀在花朵上,下方投下一片阴影,他的眼眶忽然溢出两滴泪来。 孟皎皎她,一定很早就看到这些花了。 这时放在客厅的手机响起,他放下了水壶,走到客厅抽了纸巾擦干净手,拿起茶几上的手机,看到来电人的备注,他的眼中燃起一簇火焰毫不犹豫地滑向了接听,轻柔地喊了声“皎皎”。 “封霖,你别想太多,没人怪你。” 她温柔的嗓音,通过听筒传送过来,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让他酸了眼眶。 “去睡觉吧,对了,你看到我放在二楼卧室的礼物了吗?” “什么礼物?” 他一边问,同时疾步走上楼梯,来到原先她和陈桐住的那个房间的门前,推开门走进去。 那头的她笑了一下,温婉的模样如在眼前,只听他她絮絮地说:“以前答应送你的十八岁生日礼物啊,隔了这么多年才送给你,都穿不了了,只好重新做了一件。” 这个房间,自从她搬走后,他一直没进来过,此时他立定在床边,一手举着电话,另一只胳膊颤抖着伸向床面上迭好的两件白毛衣,一件一件的摊平,大的那件他前段时间见过,当时他以为是给别人织的,还打算偷偷试穿。 另外一件稍小一些,衣服的成色也稍显陈旧,针法似乎还不熟练,织得没那件大的好看。 显然是很多年以前的旧物,大小黑十七八岁的他穿正好。 “封霖,生日快乐。” 她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很开心能遇见你。” 无论是八岁的他,还是十八岁的他,亦或是现在过了二十八岁的他,能遇见他这么温暖的人,都让她无比地感恩,感谢这份命运以外的馈赠。 “看到礼物了吗?” “嗯……” 她满足地喟叹:“那就好,虽然拖了十一年,我总算兑现了当初的承诺。” “那么,要跟十八岁的封霖,说再见了。” “封霖,再见啊。” 他手捂着眼睛,追悔莫及,泪流满面。 回家 鉴于封霖在四班门口那一架的威慑力,所有人都对她和他的事闭口不言,就连她以前的那些,都没人再提。 她就天真地以为,这场持续多年的风波终于迎来了结束的一天,直到不久后的某一日,她在学校外面的书店里,站在一排书架的边角,听到别人依旧津津有味地讨论着她,孟皎皎才明白,围绕着她的流言,并没有过去。 它们只是从地上转移到了更隐秘的地下,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茁壮地开枝散叶。 “一开始我是不信的,他们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啊,封霖怎么看得上孟皎皎。” “但是事情闹出来后封霖这么生气,很明显就是恼羞成怒啊,真的永远假不了。” “现在学校里没人提,不过是怕得罪他而已,毕竟他为了孟皎皎打架所有人都看到了。” “可惜了,好好的一个校园偶像就这么毁了……” 孟皎皎悄无声息走出了书店,她不是那种给别人添麻烦的性格,之后就跟封霖疏远了。 他们说得没错,他是天之骄子,她跟他是有云泥之别的,他应该回到天上去,她不能拖累他。 南方的城市冬季湿冷,榕城亦如是。 过年那几天,一场寒潮南下来袭,她怕冷,每天都要等陈今发好了炭才从被子里蹑手蹑脚地钻出来,套上了衣服围在炭盆边烤火,等身上暖和了才去吃不知道是早餐还是中餐的一顿饭。 中午的时候,苏冰清会过来,拎着一袋参杂了橘子和话梅糖的瓜子,那时候苏冰清还不叫苏烟,她把袋子往桌上一搁,挽起袖子洗手热菜,昨天是除夕,三个人吃完年夜饭后菜还剩下不少,今天热一热又能吃一顿。 春节期间都放假,吃过饭后,她和苏冰清围坐在底下放了火盆的四方桌边,她在写老师布置的试卷,苏冰清一边织毛衣一边磕瓜子,衣服还没织出来,白色的毛线已经沾了瓜子壳上的灰,她浑然不在乎,乐此不疲。 陈今无聊地躺在床上玩一个半旧的掌上游戏机,死了一局的音乐传来,他把游戏机往床边一丢,朝苏冰清伸手:“给我拿个橘子。” “陈今你能不能讲点卫生,在床上吃东西,敢情被子不是你洗就不嫌累是吧。” 话虽如此还是从塑料袋里摸出个橘子扔向床头,陈今一把接住,剥橘子皮的同时呛她:“你好意思念叨我,你看你自己,织毛衣还要吃瓜子,白毛的毛线都能让你摸成灰色。” “穿之前洗洗不就好了。” “被子不也一个道理。” 苏冰清被他噎得说不出话,片刻后又醒转过头来,怒斥他:“你别偷换概念,洗被子洗衣服的人都是我好吗?” 他没什么所谓地回:“那大不了我自己来洗呗。” 她织毛衣的动作顿了顿,接着撇了撇嘴:“算了,跟你计较什么,我是要当贤妻良母的人。” 孟皎皎在写一套偏难的数学试卷,被他们俩吵得无法集中精神,干脆停下笔,剥了颗糖含在嘴里,一边揉着酸疼的眼睛。 他们租的是郊区的自建房,房子背阴,夏天是凉快,冬天也冷,采光不好,头顶的白炽灯光亮不够,她看起字来有点费劲。 陈今问她:“要不换个大瓦数的灯泡吧?” 酸甜的味道融化在嘴里,她左右摆头:“不用了,浪费钱,过两天就回学校了。” 她的目光落在苏冰清织毛衣的双手上,后者的脾气是火爆了点,可家务事却是做得井井有条的,就跟她自己说的,她要做个贤妻良母。 他们三个人,陈今的父母贩毒入狱,孟皎皎是被人贩子拐卖,找不到原先的爸妈,只有苏冰清,五六岁的时候被父母扔在了公园里,据她的说法是,那年她家里添了个弟弟。 “清清,你说织毛衣送人当生日礼物怎么样?” “挺好啊,不过你有时间吗,作业都搞不完,生日啥时候,急不急。” 她鼓着腮帮想了想,回说:“夏天呢,不着急,一天织几针,也差不多了。” 她前后翻了翻自己的手掌,很是心虚:“就怕学不会……” 跟苏冰清相比,她的家务活做得一团糟。 苏冰清拍着胸脯打包票:“包在本姑娘身上,手残都能给你教会了。” 打游戏的陈今插了句话:“孟孟不是手残,她会修电器的好不。” 前两天房东取暖用的电火箱坏掉,孟皎皎去捣鼓了两下又能用了。 “嘿,你还好意思说,自己不会修,找一个女生帮忙,你丢不丢人。” “你这女的,我丢人了对你有好处嘛?” “你……” 这两个人说话一言不合就争吵,偏偏还是一对情侣,幸好她早已习惯,糯糯地解释:“只是线路出了点问题,接上就好了……” 大冷天的,苏冰清以手扇风,劝诫一旁小她两岁的人:“我真是受不了他了,孟皎皎,你以后找老公记得擦亮眼睛,千万别找陈今这种小心眼的男人,受不了啊受不了。” 她点着头,陈今一个眼刀甩过来,她吓得一缩脖子,立刻摇头:“阿今也挺好的啊……” 苏冰清不赞同地翻了个白眼,抿着的嘴角却压不住上扬。 孟皎皎暗中松口气。 这两个人吵架,遭殃的总是她。 苏冰清继续刚才的话题:“你这过生日的朋友是男的女的?” 她犹犹豫豫地答:“…男生……” 苏冰清暼了眼她有些躲闪的神色,无声地嗤笑:“是不是送你蓝裙子的人。” 她之前把裙子洗了晾干,被苏冰清看到了。 “嗯……” “呵呵,有情况。” “没有…我们只是朋友……” “不说这个,还是趁这几天放假,教我织毛衣吧……” “嗯啰。” 下一秒又八卦地问:“是谁?同班同学吗?长得丑不丑?人怎么样?” 孟皎皎被她问得脸一阵红,桌子底下的火盆烤得她晕乎乎的,耳朵里只听清了最后一问,便柔声细语地回她。 “很好……” 很好很好,他是很好的人。 孟皎皎清早起来把陈桐送到舞蹈培训班折返回店里,老远瞧见门口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她认识,是隔壁小卖部老板的孙女,她旁边立着个模样俊秀的年轻男子,看面貌要比她年纪小一些。 小卖部老板的孙女也看到了孟皎皎,跟她招手:“姐姐,这个小哥哥找你。” 对方手里抱着个纸箱子,朝她点了点头打招呼:“孟小姐你好,我是苏小姐的朋友陆也,她有些东西托我转交给你。” 他示意手中抱着的箱子,孟皎皎整个人摇晃了一下,领他进店里。 两个人在桌边落座,他把纸箱推到她一侧,她颤抖着缓缓打开纸箱,最上面放着的是一件崭新的春秋款连衣裙,透明的包装袋上贴了便签纸,苏冰清没读过多少书,初中没念完就辍学不念了,写的字也歪歪斜斜,小学生都比她写得好。 祝我的小桐11岁生日快乐。 苏冰清在陈今杀人后不久查出来怀孕,彼时陈今面临着长达十年以上的牢狱之灾,她也才二十岁出头,大好年华才开始,死活不肯生这个孩子拖累自己,是孟皎皎跪下来求她,给她磕头,书也不去念了,对天发誓一定把孩子养大,苏冰清才没去打胎,在09年的春天生下了个七斤二两的女娃娃。 那时候的苏冰清已经没有最初那般抗拒,她没读过多少书,看到字就头大,这样的一个人,却在坐月子期间自己跑去新华书店查字典,回来告诉孟皎皎,孩子的名字取好了。 梧桐树下栖凤凰。 就叫陈桐。 她被父母所弃,半生颠沛流离,便希望自己的女儿有依仗,摆脱她的宿命过上另一种人生。 孟皎皎听她这么说,还很激动,以为她接受了孩子的存在,可没过多久,几乎是身体刚一恢复,就迫不及待地搬离了出租屋,从此了无音讯,临走前对她说一句。 孩子是你的了,与我无关。 没喂过陈桐一次母乳,一消失就是八年,两人再见面时,是在她的粉面馆里,之后她一个月来个一两次,次数多了,陈桐记住了她,喊她清清阿姨,她也不咸不谈地应了。不像其他人见了陈桐爱不释手地亲亲抱抱,苏冰清对陈桐的态度,始终是冷淡的,喊她也是连名带姓地喊。 陈桐。 陈桐对她这个阿姨又爱又怕,源于她总是对自己冷这个脸,可她每次过来,又总带些好吃好玩的送给她,像她那个绣兰花的小包,她的很多同学特别喜欢,但找遍了榕城的商场,去网上搜也没找着。 孟皎皎把裙子拿到一边,接下里是一个精致的小礼品盒。 她颤颤巍巍揭开盒子,里面放着一个吊坠,红绳中间吊着个金色的小牛。 祝我的小桐12岁生日快乐。 陈桐的生肖是牛。 13岁这年,她准备的是一条绣春兰的手绢,后面再往下翻,还有她手织的围巾,小背心,苏冰清织的衣物辨识度太高了,上面总有瓜子壳的灰,非要洗了才带穿戴。 箱子的最下面,是一大袋手折出来的小星星,原材料有彩纸,也有半透明的吸管,还有自己裁出来的白纸,这么一大袋,记录着她抛弃亲生女儿后的十年,三千多个日日夜夜的思念与煎熬。 我的小桐,妈妈爱你。 这世上,又怎会有母亲,不疼爱自己的孩子。 孟皎皎趴在桌上,掩面恸哭,对面的男子静默了良久,最终也只道出一句:“节哀。” 斯人已去,多言亦是徒劳。 她抽噎着,边哭边问他:“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她会跳楼……” “为什么…不阻止她……” 如果苏冰清没死的话,一切都来得及,陈今马上出来,他们又能跟从前一样。 明明只要活着,活着就会有希望的。 陆也仰着头,看着头顶老旧的风扇,吱吱呀呀地转,轻声言道:“她累了。” 他还是选择了隐瞒,没有说苏冰清的原话。 她当时把所有关键性的证据还有纸箱里的物品交到他手上,当场就告诉他:我脏得很,活不下去了。 此时此刻,复述出原话来,太过残忍,他说不出口。 不如轻描淡写一句。 她累了。 立秋过后,天气渐渐转凉,没过多久,全国中小学生陆续迎来开学,隔壁小卖部老板的孙女前几天也去了大学报到。 这一天,孟皎皎起早给自己化了个妆,气色看着好上不少,陈桐穿上漂亮的花裙子公主鞋,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摇晃着双腿等她换衣服。 粉面馆今天不营业,她提前一天给陈桐请了假。 她们今天都有无比重要的事。 她的丈夫,陈桐的爸爸,陈今,今天要回来了,她们要去接他回家。 这一天,陈今起得很早,他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便安静地坐在床头,等稍后上班的狱警来给他开门,他跟在对方的后面办理出狱手续,最后签下自己的名字,刑满释放。 时间犹如白驹过隙,竟然真就在这里度过了十余年青春,而他也终于迎来这梦寐以求的一天。 清晨的阳光明媚耀眼,他走出高墙,立于最后一阶台阶处,望着对面牵着手的一大一小,她们也同样在看着他。 陈桐手里捏着张他的照片,再看了一眼,确认无误后,无比激扬地高喊出声:“爸爸!” 她呐喊的同时,挣脱孟皎皎的手,飞奔向对面日思夜想的人,一路眼珠飞扬。 陈今蹲下身,在她扑过来的同时一把将她抱起,走向眼泪扑簌落下的孟皎皎,牵起她的手腕,两大一小,站成一幅美丽的画卷。 “孟孟,桐桐,我们回家。” “嗯。” 回家了。 你等等我 重新汇入人群中,封霖手伸向她,颇为无奈的口吻:“孟皎皎,难道没人告诉过你,重物要让男生提。” 她掂了掂袋子的重量,实话告诉他:“可是不重啊。” 重点是这个吗? 封霖几yu气结,g脆从她手中夺过购物袋,手掌搭上她肩膀轻轻推了一下,下了决定:“回酒店,再晚就没公车了。” 他极少用不带商量的语气跟她说话,也不等她有所回应,已抬步往前。 她也不是会拘泥于袋子必须谁拎这种小事的x格,闻言便跟在他后面,腮帮微鼓,不知道刚才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就有点呕气的意味,还是向来喜怒不形于se的封霖。 孟皎皎百思不得其解,这时走在前面带路的人沉声吩咐她一句:“别跟丢了。” “嗯。” 还跟她说话,应该就不是因为她的原因吧。 人群熙熙攘攘,他的步子很快,在人流中穿梭,也不回头看她,孟皎皎怕遇上小偷,两手护着钱包,尽量跟紧他的步伐不让人群冲散。 然而总有意外,经过一处十字路口时,两个人被一辆三轮车隔开,他似乎没意识到她落在后面,孟皎皎急忙喊他:“封霖!封霖你等等我!” 他应声回头,在原地停步,两个人之间隔着人流如织,她慌慌张张地跟上来,差点撞到个人摔倒,被上前的他眼疾手快地拉扯住。 扶她站稳后,封霖顺其自然地抓住她的手腕,带领她继续赶路,速度倒是慢了不少。 她看了看那只缠在细腕上节骨分明的手,脸颊渐渐发热,又觉得这似乎没什么不妥,毕竟这样她就不会走丢了,刚巧这时他出声说:“走出这条街人就少了。” 看吧,他也是这样想的,单纯的为了她好,毕竟如果真被人群冲散两个人分开,他倒没什么大碍,她却不一定找得到回去的路了。 牵着手的话,就不会走散了。 手牵到后来,两个人肩并着肩,她面se如常坦坦荡荡,还有心情看两边的夜景,倒是他眼睑下垂斜斜看向左边的她一眼,眸se深沉如水。 “孟皎皎,那两件白t恤,你打算跟谁一起穿。” 从那家店走出来,他一路上都有点在意这个问题。 “嗯……” 她发出绵长的鼻音,作思考状,不太确定地告诉他:“应该是自己穿吧,码数有点偏小。” 高点的男生穿不上,她穿可能会大点,不过大点就大点了,买了总要穿,况且她还是赚了便宜的,这两件衣服放在榕城的商场里,即便打完折一件也要七八十。 “怎么了吗?” “没什么,问问而已。” 不怪他没留心看衣服大小,当时的注意力全放在“情侣装”这个字眼上,以至于问出了这个蠢问题。 少年眸se中的y郁渐渐散开,只听旁边的她低哑地喊他一声:“封霖……” 语气几分犹豫不决,他侧过脸,看着她后脑勺上捆头发的绢花,“嗯?” “其实,其实我每天都洗澡的。” “每天晚上回家,我洗完澡就把衣服洗了,夏天衣服容易晾g,第二天早上就能穿了。” “而且,我的衣服都一样的。” 像今晚这样,她为了省钱,衣服都是反季节的时候买,同一个款式拿个两三件跟人讲价,等到了夏天拿出来穿,洗得勤快点,两三件就能穿一个夏天。 封霖将她这一番话理通顺后方明白,她是在跟他解释,学校里关于她不ai卫生几天不换衣服的流言。 他看似平淡地嗯了一声,表示他听到了,片刻后又问她:“为什么跟我说这个。” 她咧着嘴笑,眼角眉梢都舒展,回:“就是,就是觉得,你会相信我的吧……” 明年夏天,她穿上今晚买的t恤,一想到除了她,还有第二个人了解流言的真相,待在学校里,好像也没有那么难受,痛苦地喘不过气来了。三щ.んǎIτǎnɡsんù ω ù.℃哦M; 旧友 凌晨近五点时,护士来拔了针,封霖在沙发上屈腿半躺着眯了一会儿,再醒来时天光已亮,他捏了捏眉心,去卫生间用冷水洗了把脸,出来时她们母nv两还好好地睡着,他抄起桌上的钱夹出了病房。 工作日,医院附近买早餐的地方人声喧嚣,他要了两笼包子一笼蒸饺三份白粥,付了钱后站在一旁等老板打包,有道声音略带犹疑地喊了他一声:“封霖?” 他顺着声源望过去,一个国字脸中等身高的同龄男子伸着头打量他,见他脸转过来,面露欣喜:“真的是你啊,十多年没见,我一开始还不敢认。” 封霖把这张脸和记忆里的人一一对应,徐徐开口:“张建鑫。” “哈,难得难得,竟然还记得我。” 当年一起参加物理竞赛培训的一群人里,张建鑫算是为数不多跟他和孟皎皎还算聊得来的,封霖因此对他印象颇深。 张建鑫也是来买早餐, 他点了蒸饺和豆浆打包,和封霖一起站在一旁,边等边聊天: “你什么时候回榕城的,我听说你之前在国外。” 边说边随身的烟盒里ch0u出一根烟递给封霖,他没有接别人烟的习惯,摆手婉拒,回道:“去年年底。” 张建鑫以为他不ch0u烟,笑了笑收回盒里,继续寒暄:“男人还是不ch0u烟好,我以前一天一包,现在也ch0u得少了。” 说到这里,他面上扬起幸福的笑容:“老婆怀二胎,闻不得这个味。” 他今早就是来陪妻子产检的,说完自己,他又问封霖:“你来医院这边有事?” “陪朋友的nv儿看病。” 他淡淡解释一句,没说这个朋友是孟皎皎,从早餐店老板手里接过来打包好的早餐,张建鑫的也刚巧打包好,两个人各拎着一袋吃的往医院走,边走边聊,分开时各自留下了手机号,约改天吃饭。 孟皎皎醒来时,躺在病房的陪护床上,空气里弥漫着食物的香味,她翻了个身,封霖坐在茶几边一一打开餐盒。 听到铁床咯吱一声响,他往她的方向瞧了瞧,见她眼睛睁着,坐在床头愣愣地瞧着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跑到了床上。 “我昨晚,睡着了吗?” 清晨刚睡醒,清亮的嗓音中有一丝哑,如古琴弦响,撩人心魂。 封霖收回目光,避而不答,淡淡地说: “起来吃早餐。” 声音没什么起伏,听不出情绪。 孟皎皎还没完全睡醒 ,头脑迷糊,听从他的指令下床,封霖指了指门的左边,提示她:“卫生间在那,洗漱用品都有。” “嗯。” 她进了卫生间洗漱,再出来时凌乱的头发已经打理妥当,耳朵有点红,她走到陈桐的床边,探了探她的t温,松了口气后柔声喊:“桐桐,起床回家了。” 睡了一整晚的陈桐除了面se苍白了点,t温已经恢复如常,在孟皎皎的帮扶下洗漱完,吃过早餐后又恢复了jing神奕奕。 收拾妥当后就是出院回家。 封霖和张建鑫约的改天来得很快,两伙人在医院的停车场又遇上了,两辆车停的很近,最先注意到对方的是被孟皎皎牵着走的陈桐,她另一只手拿着护士送她的玩具风车,隔着十来米招手:“张叔叔!姚阿姨!” 被呼喊的两人在收拾后备箱,闻言转过身来,顺手把后备箱关上,笑着喊她:“桐桐,你怎么上这来了?” “我生病了,妈妈带我过来的,还有小叔。” 张建鑫看着走来的两大一小,神se明显的一愣,怎么也没料到封霖说的朋友是孟皎皎。三щ.んǎIτǎnɡsんù ω ù.℃哦M; 偷 张建鑫高中毕业再见到孟皎皎,已经是参加工作后的事了,他读完大学听从父母的建议考了公务员在工商局上班,孟皎皎那会刚筹备开粉面馆,去工商局办理工商登记,经手的刚好就是张建鑫。 后来她的消防证拖延下不来,办不了营业执照开业,张建鑫又帮忙跑了趟消防大队,她如期开店营业,他想起时就去她店里吃碗面唠嗑家常,两个多年不见的高中校友渐渐熟络起来。 陈桐站在张建鑫的妻子姚莉面前,睁大双眼好奇地盯着她隆起的肚子:姚阿姨,你有宝宝了吗?” 对方一手扶着腰,m0了m0陈桐的苹果脸,笑语盈盈:“是啊,桐桐又要当姐姐了。” 他们的大儿子b陈桐小五岁,还在念幼儿园。 “太好了,康康有弟弟妹妹陪他玩了。” 孟皎皎和他们夫妻俩分别打过招呼,张建鑫笑着看向封霖:“咱们要不就择日不如撞日,吃个中饭?” 封霖颔首:“好。” 他低头问孟皎皎:“你稍后没有事忙吧?” 后者摇头,现在才十点多,吃完中饭再回去还早,陈桐也完全赶得上下午的课。 在停车场短暂的商议过后,一行人决定去城中一家地道的本地菜馆,那边的j汤熬得很是正宗,凑巧的是,那边的主厨是孟皎皎做学徒时的同事,打完了电话预留好包厢,两辆车先后往目的地开。 孟皎皎依旧和陈桐坐在车后座,和驾驶座的封霖形成一个斜对角,陈桐大病初愈,jing神了一会,上了车又开始犯困,趴在她腿上渐渐睡去。 车子的减震效果很好,行驶在宽阔的马路上,外面的杂音被隔绝在外,他的声音压低时有种撩人心弦的慵懒,如常的语气问她:“你和张建鑫还有联系?” 似乎还很熟,两家人都互相认识。 “嗯。” 孟皎皎把前因后果大致跟他说了说。 关于张建鑫,孟皎皎一直心存感激,任谁也没料到,当初两个人就一起上了个竞赛培训班说过几句话,多年后人家还记得她,不求回报地帮她许多,甚至让她觉得,她的高中也没有糟糕的一无是处。 孟皎皎是真的很少去回忆自己的高中时期,偶尔做梦梦到也是醒来既忘,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生活已经足够艰难,何必去回想曾经的不愉快折磨自己。 她絮絮地与他说着,经过昨晚,两个人的关系没之前的生y客套,隐隐还有些其他的什么缠绕心间,至少孟皎皎是这样的。 她还记得,昨晚她醒着的最后一刻是坐在沙发边,今早醒来却躺在床上。 为将心中若有似无的不自在压下去,她转移注意力地问他:“你先前跟张建鑫见过了?” 封霖淡淡应声,把早上买早餐碰到张建鑫的事告诉了她。 两辆车几乎同时到达饭庄,孟皎皎算半个行内人,去后厨跟那个同事见过面打招呼,又听了对方推荐的菜谱,问过封霖他们几个的意见后就下了菜单。 点完菜后,孟皎皎回包厢陪陈桐姚莉聊天,姚莉是二胎,已经有了一次生产经验,和她交流了些养胎生孩子的话题,两个男的在走廊尽头处的窗户边x1烟。 张建鑫摇头一笑:“难怪不接我的烟,原来是ch0u惯了这种,唉。” 面露自嘲,却并无恶意,封霖淡声解释:“早上刚醒,不ch0u烟。” 其实,这个说法也不对,他是一个自律的人,具t点应该是情绪低落或者jing神压力无法排解时,才会捧这个伤肺伤身的玩意儿,而只要不是被吵醒,他早上的心情一般都不错。 “张建鑫,你知道孟皎皎为什么没去念大学吗?” 被问的人显然被他这个问题问得表情一顿,接着摇了摇头,颇有些遗憾:“我问过她,她说没钱,但我觉得应该不是这个原因吧,大学学费可以贷款的。” 说到这里,他猛x1一口,又慢慢地吐出,憨厚的国字脸上现出几分惆怅,良久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目光望着窗外几棵不知名的矮树。 “你俩没在一起,怪可惜的。” 这下愣怔的人变成了封霖,他缓缓转过脸,眼神询问他这句话何意。 张建鑫没忍住捶了他一拳,嫌弃地笑看着他:“都到了今天,你就别装了,我知道你当年喜欢孟皎皎。” 他停顿片刻,继续无情地拆穿:“在车上,你偷亲她,我看到了。” 有穿堂风吹过,带来一丝凉爽,他叹了口气:“你也别觉得不好意思尴尬什么的,都十多年前的事了,我没跟皎皎提过。” 物是人非,提这些做甚。 “话说回来,你有点过分啊,毕业聚会喊了那么多人,就是没喊我,虽然我们3班也有安排,但我两头跑也没什么的。” 张建鑫淡淡地摇头,下了结论:“太不够意思了,好歹一起参加了三年物理竞赛呢。” 封霖没上心听,敷衍般点头致意,脑海里回放的还是张建鑫说他偷亲孟皎皎的事。 他一直以为,这件事除了他自己,无人知晓,此时此刻被人再拎出来讲,虽然时隔多年,还是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因着他昨夜鬼迷心窍,又做了同样的事。 孟皎皎应该是睡着了的吧。 三щ.んǎIτǎnɡsんù ω ù.℃哦M; 我们可以睡个午觉吗 第一天早上考理论课,三个小时的考试结束后,考生陆续从考场出来,封霖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到达集合地时其他人已经等在那里,两个男生在对答案,两个nv生则在激烈的讨论其他的,孟皎皎背着书包垂头站在一旁,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你今天注意到一中的秦晋了吗,三考场最帅的那个,妈耶一年不见b去年更好看了。” 另一个短发nv生去年没进入决赛,只听过好友吹嘘神颜没见过本人,闻言翻了个白眼讽刺道:“按你的审美水平,只要学习好不要太丑的都说帅。” 她故意反问:“再帅能有封霖好看嘛,又不是个个都跟我家封神人帅学习好。” 她是封霖的忠实拥护者,另外一nv生闻言反驳:“反正我觉得秦晋更帅,超酷超帅的好吗,你想想我就去年决赛见了他一次就一直记到现在。” 话落唉声叹气,继续说:“听一中的同学说他们这一届帅哥蛮多的,哎,早知道当年来一中读了,一年见一次偶像,跟牛郎织nv有什么区别。” 短发nv生还要回嘴,见到走近的封霖生生把话打住,使劲拽了下朋友的手。 孟皎皎站在一行人中间,默默地听两边人讨论,看到封霖过来,抿着唇冲他笑了笑,眉眼弯弯。 上完厕所张建鑫也归队,带队老师再次清点完人数后带他们去吃饭。 一行人三三两两的作一团聊天,前面两个nv生还在讨论一中的秦晋,孟皎皎和封霖走在两人后面。 孟皎皎走在封霖右边,微弯着腰近看一眼他的脸,关切地询问:“你昨晚…没睡好吗?” 他的眼下有两团青黑。 “有一点,不碍事。” 跟他分到一个标间的徐益晚上睡觉磨牙,他直到凌晨五点多困极了才得睡一会儿。 他另起一个话题,问她:“下午有什么安排?” 实验测试是明天早上,下午没有b赛。 “睡觉,睡醒再看看笔记吧,明天还要做实验。” 封霖提醒她:“孟皎皎,临时抱佛脚没用。” “啊?” 她一时没听懂。 他立定在她前方,眼睛一眨不眨地与她对视,说:“适当放松一下会考得跟好。” 诚挚的目光,她跟着下意识的点头,微启着唇,有点呆愣,还是没听懂他想说什么,便开口道:“睡觉也是放松啊……” 封霖以手抵额,神se无奈,不再跟她绕弯子,问她:“好不容易来一趟铜川,我们下午再去逛逛看看吧。” 常年往返铜川对其熟悉程度不亚于榕城的他如是说。 实打实第一次来铜川的孟皎皎没有起疑,傻愣愣地点头:“好啊……” 两个人拐弯走近一条单行道,大部队一行人走在他们前方十来米,他一手拿着文具袋,一手cha兜,眼神不偏不倚看着前方。 “你现在可以想想要去哪里玩,等会告诉我。” “呃,我来决定吗?” “嗯。” 他说“玩”,孟皎皎就把要去的地方往这个字眼靠拢,也没让他等多久,大约过了一分钟后,犹豫着问:“游乐园…怎么样……” 昨晚搭公车回酒店时经过一家游乐园,夜se中旋转的摩天轮x1引了她的注意力,从没坐过摩天轮的孟皎皎遥望了一路。 十岁后就不玩游乐场的封霖,很是淡定地颔首:“好,我们吃了饭去。” 她两手交握在背后,左手的手指抠着右手的掌心,“我们可以,先回去睡个午觉吗?” 这句话有点引人遐想,封霖抿着唇一时没接话,慢一步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的孟皎皎脸上一阵爆红。 她一紧张说话就口讷:“就是,就是你昨晚,没睡好,可以补个,午觉,我不睡午觉,也没jing神……” 孟皎皎很怕他误会自己,慌里慌张地解释。 他不可觉察地长舒口气,指尖掩饰x地刮了刮鼻梁,徐徐与她说:“下午两点十五我来喊你,睡一个小时够了吧。” 她忙不迭点头:“嗯嗯,够了够了的。” 商量完下午的安排,两个人进了饭店,默契地都选择遗忘这一茬。 三щ.んǎIτǎnɡsんù ω ù.℃哦M; 游园路 封霖说两点十五分来喊她,孟皎皎自觉地提前起床洗漱,门铃声响起,她以为是封霖来了,没从猫眼里看人直接就开了门。 房门打开,站在门外的是同行的另外两个nv生,穿着崭新的裙子,孟皎皎一直不知道她们的名字,原谅她只能用两个nv生称呼她们。 见孟皎皎直愣愣地望着她们也不说话,其中之一的短发nv生嘴角ch0u搐一般地扬起,冲她露出个b哭还难看的笑脸,僵y地挥手朝她打招呼:“嗨,孟皎皎,想跟你聊聊天,我们能进来吗?” 她把门拉开了一点,让她们两进来。 两人一前一后步入她的房间,顺便打量了一下屋子,发现没什么新奇的收获,收回视线在床沿边大喇喇地坐下。 孟皎皎垂首站在一旁,细声地问她们:“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短发的nv生装作恍然大悟状:“哦,是这样的,听说你下午要去游乐园玩是吗?” 对b之前不假辞se的厌恶,态度和蔼与可谓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孟皎皎轻轻地点头。 对方见此扬着笑脸,貌似与她很熟的口吻:“我们也正要去游乐园玩,大家一起去吧,人生地不熟,一起的话相互照应也不会迷路。” 她没应声,满脸的犹豫。 她们如果对她冷嘲热讽,她大可置之不理,可一下这么热情,拒人经验寥寥无几的孟皎皎却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同行的还有封霖,也不知道他怎么想。 两个nv生等了片刻,见她不说话,就当她默认了,便说:“那就说好了啊,你快收拾,我们等你,早点去也早点回来。” 孟皎皎站在原地不动,刚好这时门铃再次响了,坐在床边的两个nv生快速起身绕过她去开门。 封霖来得很准时,说两点十五分来喊她,一分不早一分不晚,门一打开,门后依次站着三个nv生,要不是孟皎皎也在其中,他几乎要以为自己记错了房号。 还没等他开口询问怎么回事,面前短头发的nv生微笑着迎上来:“封霖你来啦,听说你和孟皎皎同学也要去游乐园,我们已经跟她商量好了一起去,人多点更好玩呢,是吧孟同学?” 声音里满含愉悦兴奋,话音未落,三双眼睛不约而同地望向她,孟皎皎两手绞着布包的细带子,红着脸行了句“嗯”。 封霖面上没什么表态,颔首致意:“那就走吧。” 四个人出了酒店大堂,封霖和孟皎皎继续往公交站台走,两个nv生停步,披散着长发的nv生朝着两人的背影喊了一声:“我们不打车过去吗?” 孟皎皎咬了咬唇,想跟封霖说要不打车吧,后者转过身,朝喊话的nv生淡淡地回了句:“没钱。” 两个nv生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这话由封霖来说,鬼都不信。 他看向耳朵通红的孟皎皎,语气依旧淡薄,却少了分若有似无的攻击x:“走吧,公交车也很快。” 那两个nv生最终还是跟了上来。 他们等车的站点是中间站,出门的时间点凑巧,在站台边等了不到一分钟,要坐的公交车正好进站。 封霖在她们三个以后上车,披散头发的nv生坐在孟皎皎旁边,另一个短发圆脸nv孩拍了拍自己旁边的空位,热心邀请:“封霖,这里有空位,坐这里。” 他微一颔首:“谢谢。” 说完上前一步,在一个老nn的旁边坐下,留给对方一个带着帽子的后脑勺,矜贵冷漠。三щ.んǎIτǎnɡsんù ω ù.℃哦M; 朋友 公交车绕了点路,从酒店打车十多分钟的车程,公交车走了三十多分钟,下车后就是游乐场的门口,周末时间,多的是不上班的家长带小孩出来玩,其中不乏情侣,售票处和入口处排成了长龙,园内人更多,几乎可用摩肩接踵来形容。 孟皎皎有点后悔提议来游乐园,她从没玩过,不知道人会这么多,另外两个nv生似乎是习惯了,满脸的无所谓,其中一人问:“谁去排队买票啊?” 说着两个人都看向孟皎皎,说:“孟皎皎,你b较瘦,要不你去买吧,挤到前面去,赶快买好就能入园。” 尽管知道自己不会cha队,孟皎皎还是讷讷地应声:“好……” 封霖微低着头,半张脸掩在帽檐下,看不清他的表情,少年微哑的嗓音提议:“有点渴,买杯n茶带进去吧。” 十七八岁的nv生没几个不ai喝n茶,两个人开心地点头附和:“好啊好啊。” 封霖接着说:“你们在这里等,我去买。” 她们两更高兴了,能喝上封霖亲自买的n茶,荣幸之至,激动地说:“那我们在这里等你哦。” 他微一颔首,帽子下的形状好看的薄唇轻抿,喊一旁垂着头的nv生:“孟皎皎,你也去,我一个人拿不了,门票回来买。” 一双手确实拿不了四瓶n茶,孟皎皎应了声好,跟上封霖的步伐,另外两个nv生在兴头上,也没多想。 等到了n茶店,两个人站在收银台前,封霖问她:“你想喝什么?” 她仰着脸看墙上贴的茶品和价目表,要了一杯最便宜的原味n茶,封霖交待了句“温的”,把钱递给收银员,见她在翻钱包,声音沉沉:“孟皎皎,说了我请客,别不懂事。” 说完觉得语气生y,又添了句:“等回了榕城,你再请我吃糖吧。” 他说的是她收在身上的话梅糖,两个人一个星期总有两三回在校门口碰到,孟皎皎往往会分他一颗含在嘴里打发等车的时间。 她把五块钱递到他面前,声若蚊虫:“总让你付钱…不好……” 他叹了口气,很是无奈:“孟皎皎,我们是朋友,不用分这么清楚。” “还是说,你根本不把我当成你的朋友。” 这话说得重了,她急忙否认:“没有,你很好的,我……” 她犹豫着,嘴唇蠕动了两下,这时n茶做好,封霖把温热的n茶强势地塞到她手里:“那就别跟我分这么清,否则你就是在说谎。” 态度坚决,话说得清楚,她要敢还回去,就说明在她的心里不认同他是她的朋友。 孟皎皎极少有懊恼的时候,此时挫败地回他:“知道了……” 仔细一听,隐隐还有些撒娇的意味。 十一月初的天气,手里捂着一杯温热的n茶,整个人也变得暖洋洋的,出了n茶店,她才后知后觉地问起:“我们只买一杯n茶吗?” 他平淡的口吻:“我不喝。” “不是,我说的是她们两个的……” 封霖面朝着来时相反的方向,刚踏出一步,侧转过身,帽子下的双眸定定地看向她:“你还想回去?” 带着几分不可置信,她先是一愣,抿着嘴巴笑了笑,实话实说地承认道:“不想。” “那就不回。” 他凝眉想了想,补充说:“榕城也有游乐园。” 周天不上课,喜欢的话,回去玩也一样。 “嗯……” 两个人往游乐园相反的方向走,孟皎皎问他:“那我们现在去哪?” “随便。” 这就是还没想好,要瞎逛了,她x1了一口甜甜的n茶,柔声提议:“要不…我们去一中吧……” 铜川一中作为本省综合实力排名第一的中学,孟皎皎一直想去一睹风采。 “好。”三щ.んǎIτǎnɡsんù ω ù.℃哦M; 温柔 在门卫室登记过身份信息后门卫放行,两个人在校园里依据路标的指示转悠。 虽然是周末,学生依旧在上课,他们避开教学楼,往在其他区域走,nv生的t力原本就不及男生,加上生理期在身,不过走了十多分钟,她走路的姿势渐渐有些别扭的不对劲,一手还拿着n茶,另一手却不知不觉中扶上了后腰。 注意到这一幕的封霖,面露尴尬地转过脸去,看到停放在路边的一排自行车,提议说:“骑车吧,走路挺累的。” 生理期不方便骑自行车,可她还是同意地点头,骑慢点应该没事。 “可是没有车啊。” 她倒是有初中同学在一中念书,但都不熟。 他指着几米外的长椅,说“去那边休息一会,我打个电话。” 孟皎皎去了长椅边坐下,后背靠着椅背,顿时长舒一口气,x1了口n茶暖胃。 秋高气爽,天空蓝白相间,蓝的是天,白的是云,yan光时有时无,偶尔被云层挡住,她的头顶是一棵高大的榕树,树身粗壮,需要两人合抱才能围一圈,像这样的榕树,铜川少见,那个年代的榕城却有很多,只是后来城市改造,老房子该拆的拆,树也砍了。 封霖在她几米外打完电话,转过身时,她依旧在好奇地四处张望,身后是一片老树林,林间清幽,地上堆积一层秋天的落叶,树林里偶尔传来几声鸟鸣,天空一片云快速飘过,天se瞬间y转晴,金se的yan光从云后流泻下来。 见他朝她走来,她扬起脸笑容灿烂,秋天真是个静谧温暖的季节啊,像她的笑。 封霖走近,在长椅另一头坐下,她的心情应该很好,声音脆生生的,一点也不口吃。 “你在借车吗?” “嗯,等下他就过来。” n茶放在两人中间,她两手撑头,羡慕地感慨:“真好啊…离家这么远还有朋友……” “真朋友,一两个足矣。” 介于少年和成年人的嗓音,罕见的沁着丝丝温柔。 她用力地点头应承:“嗯,是啊。” 唇角抿着笑,看来是把他的话听了进去。 一时静默无声,两人分坐长椅的两头等送钥匙的人,他忽然莫名其妙地问她:“你觉得秦晋怎么样?” “秦晋?一中的秦晋吗?” 孟皎皎年年参加物理竞赛年年都遇到这个强劲对手,是以虽然远在榕城也知道这号人物。 问他问他时,她习惯x地看他,后者脸挡在帽檐下面,低低应了声:“嗯……” 她抿唇,腮帮微微鼓起,想了几秒,客观的评价:“很厉害啊,竞赛每年分都b我高,跟我们一起来的两个nv生,中午的时候一直说你和他呢。” 她的本意是,秦晋优秀,他也很优秀,但听的人显然不这么想,他的视线落在她秀美的脸庞上,茶se的瞳仁里隐隐的崇拜。 “突然提到他,有什么事吗?” 不过一瞬,封霖悄无声息地转过脸避过她的视线,同时余光瞥见一个高挑的身影往他们这边走来,未经思考,他忽然取下自己的鸭舌帽戴在她头上,孟皎皎睡完午觉,随意扎了个低马尾,突然一顶帽子压下来,挡住她视线的同时也挡住了她的脸。 秦晋已来到两人跟前,把自行车钥匙递给封霖,随口问他:“怎么想到来这边玩?” 他从长椅上起身,答得也随意:“随便走走。” 秦晋耸了耸肩,天天闷在学校还不够,出来一趟还往学校跑,他也无话可说,人家开心就好。 出于礼貌,孟皎皎也从椅子上站起,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往她头上扣帽子,但帽子没带好,她故而脱下来理了理,重新戴上前,眼睛瞥到来送钥匙的人,后者也注意到她,分别点头问了好。 “你们两一起来的?” 他这句话,问的是两个人,孟皎皎礼貌的应了声“对”, 封霖没答,转而说:“带我去拿车吧。” 又吩咐孟皎皎:“我去拿车,你在这里等我。” 她迟疑着问:“只借到一辆吗?” 秦晋似笑非笑地睨着封霖:“你没告诉我有两个人。” 其实封霖的原话是借一辆车,但今天天气好,心情不错的秦晋决定放他一马。 他刚刚可是看得一清二楚,这厮远远看到他急忙脱帽子戴孟皎皎头上的行为。 “现在怎么办,我那车有后座,是你们俩将就将就,还是我回去找人借一辆。” 孟皎皎仰头看封霖,征询他的意见,后者眨了眨眼,回:“抓紧时间去拿车,一辆够了。” 又对孟皎皎交待了句在这等我,一边推着秦晋。 “走吧,去拿车。” 秦晋被他推搡着走了几步,刻意地回头招手:“孟皎皎,走了,以后来铜川玩我做东。” 孟皎皎应了声好,封霖顿时后退一小步,挡住秦晋的身影,也隔绝了她的视线。三щ.んǎIτǎnɡsんù ω ù.℃哦M; 去哪 七八分钟后,他骑着一辆深蓝se的捷安特停在她面前,少年颀长的身姿,脚踩地面保持车身平衡,看她的眼神很淡:“上车。” 孟皎皎瞧了下车后座,上面还垫了个白se的软垫,道过谢后,她略显踌躇地侧着身t坐上去,手抓着身下的座椅,也不知太yan晒的还是其他原因,脸颊浮起两坨红晕,很小的一声:“好了。” “嗯。” 他的脚前后踩上踏板,自行车靠右边不急不缓地行驶,因为腿长的缘故,椅子调得很高,入目是他微风扬起的衬衫衣摆,她的大半身t挡在他的背后,从前面看,只能看到她晃在空中的两条腿。 “我很重吗?” 见他骑得不快,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问。 “不重。” 还很轻,两只腕细到他一只手就能圈住。 “为什么这么问?” “就是感觉,你有点辛苦。” 左看右看,感觉他的腿蹬得有点费劲的样子。 蹬自行车的封霖沉默片刻,决定换个话题。 “你跟秦晋很熟?” 封霖没忽略,她和秦晋说话时自然的神态,没有丝毫的拘谨。 “不熟,就是物理竞赛认识的,点头之交。” “嗯……” 他的声音低下去,经过一片落叶覆盖的地面时,忽然加快了车速,车轮不小心碾压上一截小臂粗的树枝,车身顿时颠簸了一下,她受惊地轻呼一声,下意识抓住他腰侧的衣服维持平衡。 他走的是一段没砌过水泥的路,明显偏离了校园的主g道,时不时碾过几颗石子,她疑惑地问:“我们要去哪儿?” 封霖看不见她的脸,只能凭声音判断她有些许的紧张,两只手紧紧地攥紧他的衣服不敢松。 “不清楚,随便逛吧。” 走到哪都行,重要的是过程。 “嗯…...” 两个人漫无目的地骑着车逛,他的背挡住前方的视野,她便只看着身t正面一侧的景物,身t渐渐放松下来,空气中散发着一阵清香,她深呼x1一下,惊喜地低喊:“封霖,有桂花!” 虽然没看到树,但闻到香味了。 “嗯。” 他似乎心情不错,眉眼舒展,提醒身后的人:“孟皎皎,要转弯了。” 说时迟那时快,车身一个猛地左拐,面朝右边坐的她,千钧一发之际抱紧他的腰才没摔下去。 他侧过身快速往后看了一眼,又目视前方,声音里掐出两分关切:“没事吧?” 他今天穿着一件白se的衬衫,外搭一件柔软的咖se毛衣,小小的脑袋紧贴着他的后背,有惊无险,孟皎皎松了口气,回了句没事,待反应过来,触电般手和脑袋撤离他的腰背,急急的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没什么。” “嗯。” 孟皎皎尴尬地想钻到地里,出声建议:“要不我下来走吧。” “不用。” 又骑了一分多钟,封霖掉转车头,对身后的她说:“这边好像没什么好逛的,我们返回吧。” “好……” 她抓紧身下的车座,避免再出现方才的尴尬,咬着唇神经绷紧。 封霖脚踩地面,等了一会儿,见她没动作,提醒她:“孟皎皎,回去的路一样。” 她呆愣地应:“啊,哦。” 他屏着呼x1,又等了十多秒,见她还是没动,长舒口气,无奈的口吻:“抓紧我。” 顿了顿又补充:“别摔了,明天还有b赛。” 她不做声,犹犹豫豫地拽住他衣服的边角,少年眸若星河,眉心微蹙,片刻后又妥协。 算了。 等会车子经过那截路,有人会自己抱上来。 归还自行车时,孟皎皎不得不感慨,不愧是省内综合实力最强的高中,光校区就b榕城实高大了近一倍,转悠了一个多小时才逛完。三щ.んǎIτǎnɡsんù ω ù.℃哦M; 饺子 因着陪孟皎皎和陈桐去医院,封霖耽误了一部分当天的公事,两场会议汇报都挪到了第二日,加上原本的行程,忙完后带着一摞策划方案回到办公室时,天边只剩下几朵晚霞。 秘书送了杯咖啡进来,他抿了一口,r0u了r0u眉心,淡声吩咐:“下班吧。” 以为自己跟着加班的秘书露出隐隐欣喜的表情:“谢谢封总,晚餐已经定好,是否需要现在拿进来?” 封霖有一点强迫症,表现为工作没做完就不想吃东西,他摆了摆手,示意对方离开。 偌大的办公室只剩他一人后,封霖翻开桌上的一摞a4纸,整个空间里只有纸张翻页的微末声响。 英俊的眉眼有淡淡的疲倦,看了四五页,他拿来咖啡杯又抿了一口,杯子甫一放下,置于一角的手机就响了。 见是兄长封叙的来电,他滑向接听,对面那头传来的却是小孩子的声音,封奕问他什么时候过去。 兄嫂二人这次出差给他带了礼物,封霖早上跟他们约好了下班过去拿。 他看了眼a4纸的厚度,又看看腕表上的时间,估m0着回复:“九点半左右。” “那我可以吃一点你的饺子嘛?” 那头兴冲冲地问他,封霖怔了一下:“饺子?” “对啊,皎皎阿姨包了饺子说是给你的,让我帮你带回来!” “包了好多好多的,小叔你分我几个,我还没吃晚饭!” 封霖合上书页拿在手里,起身的同时带上一旁的公文包,斩钉截铁地回复侄子:“不分。” 他又瞧了眼腕表,边走边说:“我现在过来,二十分钟左右到。” 来开门的是嫂子,他进屋时,封奕正满脸怨念地盯着茶几上的饺子盒,手里拿着块饼边啃,他走近一看,桌上还放着两块,卖相熟悉。 见他本人过来,封奕开始学着陈桐的语气撒娇:“小叔小叔,你分我一碗吧,好多的。” 上下叠了两层,不多不少,一日三餐的量。 他两手环x站在茶几边,问:“你吃的饼谁给你的?” “皎皎阿姨啊。” 孟皎皎包了饺子托封奕带给封霖,她也不厚此薄彼,给封奕做了他喜欢的红豆饼,可人就是这样,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吃了红豆饼的封奕觊觎上他小叔的饺子。 红豆饼不大,封奕几口啃完半块,嘴巴上沾了点红豆泥,ch0u了纸巾擦手边跟他商量:“小叔我帮你捶肩膀吧。” 往常他要买什么玩具,给父亲封叙捶捶肩膀,过几天想要的玩具就会出现在家里。 封霖拎上饺子盒,面上无一丝多余的表情,淡淡地拒绝:“不用。” 无事献殷勤,非j即盗。 封奕的脸瞬间蔫蔫地垮下来,气呼呼地说:“想不到小叔你,竟然是这么小气的人!” “嗯。” 他指着餐盘里摆放的两块红豆饼,命令道:“馅饼分我一块。” “不给。” “我房间的模型让你挑一个。” 话音刚落,封奕热情地端来盘子递到他小叔面前。三щ.んǎIτǎnɡsんù ω ù.℃哦M; 冰清 灯光明亮的厨房里,封霖站在料理台边,等水烧沸的间隙,他捻起一只月牙形的饺子细细地打量,弯弯的月牙,像她笑起来时的眼睛。 他不自觉笑了一下。 放回盒子里,又换了只元宝状的,憨憨圆圆的,看着笨拙,却又可ai。 一样放一层,他数过了,一层有三十六个,她叠了两层,盒子外用胶带贴上了便签纸。 月牙形包的是素三鲜,元宝是芹菜牛r0u馅儿。 锅里的水沸腾,他一样一个往里面放,月牙,元宝,月牙,元宝,第一次煮饺子,也不知道一碗该下多少,最后决定平分成三份,剩下的放进冰箱里。 七八分钟后,饺子浮上水面,他捞起来装进盘里,二十四只,凑巧一顿。 吃完她包的饺子后,封霖挑了个日子,去还饺子盒,他到的时候是下午两点,这个时间点,陈桐在学校里,她一般会锁上店门去菜市场,而他送还盒子后要回公司,可以顺路送她一程。 他去的突然,没提前问她在不在店里,就如她把饺子转交给封奕,也没告诉他,彼此手机里都有对方的手机号,却都选择x的忽略,视而不见。 封霖走进店里的时候,她背对门口坐着,在跟一个姿容yan丽的nv人说话。 他走近了,立在她身后,她在剥松子,却不立刻吃,全攒在一个小碟子里。 最先注意到他的是坐在孟皎皎对面的nv人,脸上化着jing致的妆,身穿一袭黑se吊带裙,身材纤瘦有度,翘着二郎腿,足尖踢了孟皎皎一下提醒她:“是不是来找你的?” 一边说,尖尖的下巴朝孟皎皎身后扬了扬,往烟灰缸里掸了掸烟灰。 封霖头一回瞧见她店里有烟灰缸,陶瓷材质,周边雕刻一圈兰花。 孟皎皎回头,见到是他,愣怔了一下,而后起身,手中没剥壳的松子放回塑料袋里,微仰着头笑问他:“有什么事吗?” 封霖把手里拎着的小雏菊印花布袋交给她,布袋是家里的钟点工套上去的,知道饺子盒要还,清洗晾g后套上布袋方便他带出门。 孟皎皎垂眼看了看布袋里面,面上是客气温婉的笑:“一个盒子而已,不用特意来还的。” 他淡淡地回:“无妨。” “哟,孟皎皎,这是谁啊?没见过。” 对方站起身走到两人近前,话问的孟皎皎,眼睛却一直打量他。 目光jing明,封霖极少被人这般毫不避讳的观察,眉心几不可察地一皱。 孟皎皎轻拽了一下她的手,相对于后者语气中的夹枪带棍,她一如既往地温和:“这是封霖,封先生,桐桐同学的小叔。” 然后看向封霖,微笑着介绍:“我的朋友,苏冰清。” 对话忽然cha话,面露不悦:“说了多少遍,叫我苏烟。” 说着朝封霖伸手,指尖涂着蔻丹,笑容妖娆魅惑,微侧过脸,上扬的眼尾睨着他:“嗨,认识一下,我叫苏烟。” 他没握上去,微一颔首:“封霖。” 他不给面子,对方也不恼,耸了耸圆润的白肩,神se如常地收回手,回到桌边桌下,捻起一颗剥好的松子吃进嘴里,发号施令:“孟皎皎,我渴了。” “有绿豆汤啊。” “你帮我倒。” 对她颐指气使,孟皎皎叹息一声:“那你等一下。” 她收回视线,转过脸面对他,问:“还有什么事吗?” 他面se无波,无人能猜测他内心所思所想,反问她:“今天不去菜市场吗?” “不去了。” 孟皎皎没有深想他为何知道这个点她要去菜市场,手指了指苏烟与他解释:“有客人。” 他轻轻点头:“我走了。” “嗯,再见。”三щ.んǎIτǎnɡsんù ω ù.℃哦M; 管他谁家的狗,先抢过来 苏烟仰着脖子目送封霖走远,等他背影一消失,职业病疯狂发作,迫不及待与她分享:“这个男的,他手上那块表,一百多万。” 她说话捏着嗓子,声音su且妩媚,低回婉转,多年下来养成的习惯,离了工作场合也改不了,边说边抬头打量孟皎皎的粉面馆,打了个b方:“能盘下好几个你这样的店了。” 这样一把嗓子,若是说些甜言蜜语,没几个成年男人招架得住,可她偏提金钱物质,不免让人觉得她媚俗市侩。 孟皎皎没应声,端一碗绿豆汤放她面前,又给她拿了把勺子,坐在她对面继续剥松子。 苏烟见她不搭理自己,继续分析:“虽然长得跟小白脸似的,但没听过榕城风月场上有这么一号人,当他是个正经人吧。” 她朝孟皎皎抛了个眉眼:“身材很有料。” “最重要的是,竟然对我ai理不理。” 她对自己的魅力很自信,喜欢清纯小妹妹的十七八岁小男生她管不了也没兴趣,可对方是个成熟男人还能逃脱她的魔掌,不是同x恋就是柳下惠。 “当然,也有可能是ai好你这样类型的。” 她的目光如同探照灯上下扫s孟皎皎,颇为嫌弃:“你能不能上心捯饬捯饬自己,一天天清汤寡水的,陈桐不嫌你丑吗。” 犹豫了片刻,孟皎皎还是告诉了她:“他是封家的二少爷。” 苏烟实打实地怔住。 榕城姓封的人本就少,上了台面又姓封的唯有天元控gu的封家。 惊讶只是一瞬,她掐灭手里的烟,不咸不淡的“哦”了一声,捻起调羹开始喝绿豆汤。 没喝几口,淡漠的脸立刻又眉飞se舞:“封家的人怎么了,也得老娘看得上他。” 孟皎皎无奈地叹了口气:“人家有nv朋友了。” 苏烟倏忽冷笑,满不在乎:“呵,有nv朋友怎样,结了婚有老婆孩子不照样出轨离婚。” 只要她想要,管他是谁家的狗,先抢过来再说。 孟皎皎一时没接话,似在酝酿,抿了下嘴唇:“清清……” “哎,打住,别劝我。” 天不怕地不怕的苏烟,最怕孟皎皎婆婆妈妈的念叨,g脆低头喝绿豆汤,也不再提封霖的事。 孟皎皎见她不想听,同样低头,安静地剥起松子,一粒粒饱满米h的松子r0u放在碟子里,她细白的手指捻起来吃,淡淡地评价:“百来块一斤,吃起来还没以前五毛钱一包的瓜子香。” “那我去隔壁买包瓜子?” 隔壁是家小卖部。 “不用了,都一样。” 话落,两人都不再言语。 十来分钟后绿豆汤喝完,她拿起挂在椅背上的挎包起身:“走了。” 孟皎皎微微诧异:“桐桐要放学了,不吃晚饭再走吗?” 她走到卷闸门处,没有回头,朝身后的孟皎皎挥了挥手,轻薄的吊带裙,g勒出袅袅婀娜的身姿,风风火火地来,又风风火火地离开,留下一大袋没吃完的松子,够孟皎皎剥一段时间了。三щ.んǎIτǎnɡsんù ω ù.℃哦M; 记得 从孟皎皎那边离开,封霖回到公司,下午近六点时,有人来敲门,他以为是秘书,喊了句进来。 他端坐在办公椅中,低着头翻阅文件,一目十行,直到眼前出现一簇火红的玫瑰,他才抬眼看向来人。 陈子悠化着优雅的淡妆,身上海蓝se的裙子将世家小姐典雅的气质程度衬托得恰到好处,手捧着火红的玫瑰对他笑:“生日快乐。” 封霖接过她的捧花,面部现出一抹笑容:“谢谢。” “我定了餐厅,晚上一起用餐吧。” “好的。” 秘书送进来茶点,封霖看了看时间,问:“等一个小时行吗?” “没问题,你先忙。” 说完坐在沙发上,笑意yy地望着他。 封霖加快看文件的速度,一个小时后携着陈子悠离开公司。 去餐厅的路上,有人打来电话,彼时他在开车,手机在导航,看到来电人是私下里的朋友,随手点了接听。 手机因为导航,音量开得很大,那头声音嘈杂,问他在哪,一群人开了包厢为他庆生,人都到齐就差他一个,要他无论如何必须立马赶过去。 什么庆祝生日,说白了就是一群纨绔寻个由头凑在一起胡闹,封霖先答应了陈子悠,回了句陪人吃饭就要挂断,那边哎哎几句不让他挂。 “不就是nv朋友嘛,又不是没见过面,一起过来呗!咱们这管吃管喝!” 封霖看向副驾驶的陈子悠,后者点了点头:“没关系,那就去那边吧,我跟餐厅那边说一下就行。” 挂了电话,封霖在一个路口掉头,跟她道歉,并承诺下次由他来定餐厅。 “没关系的,生日本来就应该一群人庆祝才热闹,是我疏忽了。” 她这样说,面带t贴温柔的笑。 到达会所时,陈子悠让封霖先进去,打电话跟餐厅取消单子,布置的现场也一并拆掉。 包厢里灯红酒绿光怪陆离,封霖推门而入就被两个男的架着去了牌桌,因为是给他庆祝生日,一群人收敛了不少,都是认识的朋友,没有乱七八糟的人,“助兴节目”统统取消,只保留喝酒唱歌打牌之类,即便如此,也够他应付一遭了。 逃不了要喝酒,封霖提前吩咐了司机过来接,陈子悠挽着他上了车后座,问他:“我们现在去哪儿?” 他阖着眼,神se中有几丝疲倦:“先送你回家。” 不愧是留英归来的高知识分子啊,绅士风度也学了个十成十,陈子悠应了句好,便不再说话。 送陈子悠到家后,封霖看了眼手机,gg净净的界面,连垃圾短信都没有,他r0u了r0u太yanx,吩咐司机开去近郊的别墅。 他当初之所以买这个楼盘,看中的是后山的公园,散步道绕山一圈,路旁边是两排参天的榕树,晴天的时候,星星点点的光斑从树缝里洒下来,行走期间,恍然有一种时光倒回的错觉。 他回到家里已经快到十一点,伸手m0到玄关处的电灯开关,这栋房子因为是在城郊,他很少过来住,只委托了个住在附近的阿姨定期过来打扫卫生。 换鞋进屋后,他去厨房给热水壶通上电烧了壶热水,又去冰箱里翻找,拿出一袋快过期的速溶咖啡。 咖啡泡好后,他去冲澡,冷水从头顶淋下来,酒jing麻痹的大脑登时清醒不少。 做完这一切,时间来到深夜十一点半,他有点困,却一点也不想睡,躺在露台的长椅上喝咖啡。 深夜宁静,榕城的空气还不错,晚上的天能看到星星和月亮,他拿起咖啡杯,抿了一口,放下杯子时,手指不小心碰到手机,顿了一瞬,继而缩回手,躺回摇椅上。 他在露台上呆了许久,看了腕表,其实也不过二十多分钟,指针指向十一点五十八分,他眨了眨眼,从摇椅上起身。 该睡觉了。 手机屏是这时候亮起来的,他视线瞥过去,犹豫了十多秒,方才拿过来。 黑夜里,屏幕的微光映照着他的脸,眉眼含笑。 生日快乐。三щ.んǎIτǎnɡsんù ω ù.℃哦M; 等你下课 记忆中孟皎皎唯一一次主动找他,是为了猫的事。 彼时物理竞赛刚结束,不用再去科技楼上培训课,高三课业繁忙,虽然两个班就隔着一道墙,两个人却有近一周没说过话,有一回下晚课封霖老远瞧见她在校门口等人,他刚踏出几步,一辆摩托车停在她面前,他在几十米外的台阶上看到她摘耳机上车。 她没有回头,当然就没有看到他。 第二天中午,封霖特意ch0u空去了趟北t,天气变冷,那只猫也消失了,只剩下它的草房子还在原处。 下午倒数第二节课的下课铃一响起,教室里瞬间躺倒一大片,只有零星几个人还在醒着,封霖全神贯注地在写数学试卷的最后一个大题,有人很轻地敲了敲他的窗户。 他没在意。 对方又敲了一下,力道重了些,他快速地过去一眼又转过来继续写题目,写字的手一顿,笔尖猛地打住,他再转过脸去,孟皎皎瑟缩着肩站在窗外,眉眼含笑地手指着一个方向,他微一颔首,起身从李楠和桌子的空隙间离开座位。 出了教室,两个人一前一后来到教学楼外的拐角,她下意识地朝四周张望,见没有人在附近逗留,她两手背在身后,轻声说:“告诉你一件事。” 音se悦耳上扬,应该是个好消息,封霖嗯了一声,示意她继续说。 “小猫,有家了。” “嗯?” “有一户小卖部的老板收养了它。” 因为是课间,孟皎皎大致地跟他叙述了整件事情的过程,由着冬天快要到来,天气会越来越冷,那个草房子已经不足以御寒,她这段时间都在筹划着找人收养它,刚巧打听到食堂阿姨的邻居想养只猫,对方是开小卖部的,晚上睡觉后总有老鼠来偷吃零食,就想养只猫捉老鼠,吓唬吓唬也成。 孟皎皎去过小卖部跟对方聊了几句,言辞间觉得应该是一对和善的中年夫妻,就把猫抱了过去,免它饥寒之苦。 “你要不要也去看看?” 她问他,封霖点头。 “好。” “嗯……那就等会放学去,怎么样?” 封霖没意见,继续点头:“可以,下课我来你们班找你。” 她抿唇想了想,说:“还是我来找你吧。” 从距离上来说没什么差别,只隔着一道墙。 “好。” 一节课四十分钟,封霖看了不下十次手表,老师在讲台上讲解试卷,以往会认真听解题步骤并且对照自己思路的他,这节课只对了答案,连李楠都察觉到他的不对劲,传了纸条问他是不是身t不舒服着急下课。 封霖把纸条原封不动扔还给他。 终于等到下课铃响,除了要值日的几个学生,其他人全都一窝蜂往外挤,封霖也是其中之一。 出了教室,他没有跟随大部队往食堂去,一边肩膀挂着空荡的书包,站在走廊面朝着对面教学楼。 李楠在教室里打扫卫生,见他悠闲地站在门口,纳闷地喊了声:“你杵门口g嘛,刚刚不挺着急的吗?” 他没回头,语气惯常的没什么起伏:“没什么,扫你的地。” 他这同桌最近动不动呛他,李楠翻了个白眼,挥舞扫把继续打扫卫生。三щ.んǎIτǎnɡsんù ω ù.℃哦M; 喜不喜欢,不许撒谎 约莫七八分钟后,孟皎皎才出了四班教室,经过背对着她的封霖时,停顿一瞬,快速地拽了下他书包的背带,封霖回头,往右边看,没人,再看左边,她停在他一米外,背对着他朝他g手,让他跟上。 直到离学校有段距离,他和她之间的距离才近了点。 “我们走过去吧,我计算过,差不多十五六分钟就到。” 这个点的公交车很挤,打车不划算,封霖没意见,说好。 两个人并排着走,封霖走在她左边,中间隔着两个拳头的距离,他的另一边是马路,路面很宽,时不时有车飞驰而过,她下意识侧过头看一眼,拽他的衣袖让他小心,遇到需要拐弯的地方,她就伸手指一指,除此之外,再没什么多的交流。 “孟皎皎,你找我为什么躲躲藏藏的?” 前段时间刚好了一点,现在又开始了。 她支吾了几声,耳朵通红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告诉他:“这样b较好……” “为什么?” 她抿着唇满含深意地笑了笑,直到走到小卖部也没回答。 小卖部在小区门口,他们去的时候,nv主人在门口摆桌子架了锅正在炒菜,猫咪抱着个羽毛球在地上打滚,见到孟皎皎立马丢了球,跑到她脚下伸爪子挠她的鞋面。 老板娘察觉到动静回身,见到是孟皎皎,冲她笑了笑继续忙活炒菜。 孟皎皎蹲下身,抚m0它的毛茸茸的脑袋,它仰着头往上拱,断断续续地喵叫。 “小猫,看我带谁来看你啦。” 他右脚后撤半步,跟着蹲下身,小猫认得这个喂它j腿的人,走上前来亲昵蹭他的k腿,喵喵地叫着。 “哈,它肯定找你要吃的,贪吃猫。” 封霖犹豫地慢慢伸手,碰了碰它的脑袋,一触即离。 他今天没带j腿。 这时炒完菜的老板娘喊了猫咪一声,如同听得懂人话般,它飞奔回了店里吃它碗里的猪油炒饭。 封霖起身,望着大快朵颐的小猫,提议道:“我们也去吃饭吧。” “好啊。” 她站在他旁边,整整b他矮一个头,冥思苦想:“可是食堂没菜了吧。” 遇到这种情况,孟皎皎一般会选择吃泡面,省事省钱,可她不知道封霖怎么想。 两个人站在路边,他悠悠地问:“你喜欢吃良食记的菜吗?” 她下意识地有问有答:“喜欢。” “那就去他们家。” “有点远……还是回学校吧……” 孟皎皎不太想去,倒不是她没钱的问题,她了解封霖,肯定不会让她付钱,所以更不想去,每次封霖给她买东西,她都有种占别人便宜的羞愧感,尤其是在铜川买的那条裙子,说什么尺码太小他表妹穿不上,放着不穿也是浪费,最后莫名其妙地到了她手里。 她糊里糊涂地接受,等回过神来时事都翻篇了。 他看了看时间,告诉她:“打车过去,来得及。” 话落,他往前走了几步,站在路边等车,孟皎皎立定在原定不动,犹犹豫豫地:“这……” 他转过身来,直视她的眼睛:“想不想吃?” 她左右摇头。 封霖喉头一梗,换了个问法:“喜不喜欢吃?不许撒谎。” 她傻愣愣地,唯有点头。 她刚刚才说过的,如果摇头,那就是在说谎。 “那就去吃。” 他走到她面前,屈指往她额头蹦了一下,她当即疼得捂额。 “孟皎皎,民以食为天,喜欢就去吃。” “可是很贵啊。” 又是他付钱。 “不贵,我认识那边的老板,可以打折。” 她不为所动,两人之间一度僵持。 他叹了口气,问她:“你生日什么时候?” 她念了身份证上的日期给他听,上面的日期是九月份。 “走吧,庆祝你生日快乐。” 这是什么歪理,她的生日早就过了。 “你不会是怪我没有早点认识你,才不愿意去的吧。” 空气倏忽静止,她微咧着嘴注视他,瞳孔里映着他的模样,呆呆地摇头,像一只温顺的猫科动物等人ai抚。 他抬起的手僵在半空,改为抓住她的手腕,无奈又强y:“走了,我饿,陪我吃行了吧。” 说着拽着她到路边拦车,态度不容她不去,不多时,出租车经过,他又将她塞进车里,跟着钻进车后座。 他和司机师傅说了目的地,便不再说话,歪着脖子看着车窗外。 面无表情,不似生气,但从面se判断,心情也说不上好。 两人一路无话,直到另一边的衣服袖子轻轻地被人扯了扯,柔和的nv声低声问他:“你生日什么时候?” 他报上自己的生日日期。 她微微颔首,说:“到时候,我也要送你礼物,祝你生日快乐。” 语气坚定,如同对他的承诺。 “好。” 他下一次生日,在明年的夏天,高考之后。 多好啊,他和她人生,毕业以后也还是有交集。三щ.んǎIτǎnɡsんù ω ù.℃哦M; 讨厌我的人很多 封霖又遇到苏烟,是在榕城当地的一场夜宴上。 这场夜宴的受邀方是陈子悠,她拿到请柬时,询问他是否能作为男伴一同出席,由着上回过生日她订的餐厅没去成,封霖一直想找机会弥补,便点头应了。 这是两人交往后首次一同公开露面,他们去时宴会厅里已经到了不少宾客,封霖起初并没有注意到苏烟,亦或者无意中瞧见了也没放在心上。 两人相携与夜宴举办的主人聊过几句后,碰到几个许久不见的生意伙伴,不免又是寒暄碰杯,一圈走下来,两个人挑了处空的宴席坐下,陈子悠的几个闺中密友b他们来得早,早就留意到会场中赏心悦目的两人,只待他两空闲下来,便将陈子悠拖去了一边。 陈子悠今晚打扮的jing致但又不过分浓重,恰到好处的优雅,临走前与他交待:“那我跟她们聊一会儿就回来。” 说完后她自己也笑了,既然都陪他来了,难道还怕他突然离席不成。 封霖不知她心中所想,微一颔首:“好的。” 陈子悠离开,他拿起高脚杯品了口红酒,眉目收敛,似在静心休息,又有三分微醺而神游天外的神态,旁边一阵细声的交谈却扰了他这片刻的安宁。 一个四十来岁的夫人凑在另一位妇人耳边细声交谈,手指着不远处目露嫌弃:“郑国安怎的把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带过来了。” 另一人摇头:“你懂什么,人家那是nv伴,又没什么不正当关系,更何况怎么也是金se时光的总经理呢。” 金se时光是榕城的一家高级会所,提供唱歌按摩洗浴一条龙服务,牛郎公主们的出台费都是七八千起步价,起步价高,玩的也很开,钱给到位,未成年儿童都能搜罗来,只有客人想不到的需求,没有金se时光提供不了的服务。 “呸,也不照照镜子,yg0u里出来的下贱货,爬了多少人的床才有今天。” “换了身皮就真把自己当个人了。” 神态尖酸刻薄,封霖分神,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 苏烟就是那种能让人一眼记住的nv人,不一定是记住她的长相,但一定能记住她周身的气质,妖娆夺目,大部分男人见了都忍不住再看第二眼。 此时她正挽着一个年过半百的男子,笑yy与对面的夫妇热情地交谈。 封霖垂下目光不再看远处,晃了晃手中的酒杯,旁边的交谈还在继续。 “可人家手段了得,咱们这种老老实实过日子的啊,b不来。” “也是,郑国安都能当她爸了,我一想他们做那档子事时,心里头就膈应恶心得慌。” “可不是呢。” 背后不语人是非,衣冠楚楚的两个妇人却不分场合的讨论第三个人,让他想起一些不好的回忆,他眸光沉沉,拿着酒杯起身离了宴席,去了一处无人的落地窗边。 不过片刻,有高跟鞋踩踏大理石的脚步声跟上来,他以为是陈子悠,微侧过头,入目是她满含深意的笑。 苏烟举着高脚杯的手朝他递过来,细心描绘的红唇含笑:“喝一杯?” 她今晚穿着一袭大红se的长裙,一头乌黑的长发做成上世纪风格的波浪卷,尤其一张脸最为妩媚,是多少男人趋之若鹜的类型,封霖见了她的正脸,却下意识地蹙眉,心里隐隐的有些不舒服,与她碰了碰杯,却并不饮酒。 苏烟也不恼,抿了口红酒,笑着问他:“讨厌我?” 他淡淡的口吻:“不是。” 高傲如她,不屑于讨厌一个与自己不相关的人。 苏烟不信,轻笑一声:“讨厌我也没关系,多你一个不多。” “不过,我倒挺喜欢你的。” 他蹙着眉,抬腿yu离开,忽闻她说一句:“我还以为你喜欢孟皎皎呢,看来是我想多了?” 她试探x的语气,b得他停下脚步,眸光深沉直视着她。 苏烟淡定地一摊手,丝毫不慑于他冷冽的气场:“别紧张,我开个玩笑而已。” 她微鼓着腮帮,竟有几分淘气,像指使孟皎皎给她舀绿豆汤时的模样。 她尖细的下巴微挑,示意正前方,与他闲聊道:“你nv朋友挺漂亮的。” 封霖往右手方向望过去,不远处的一桌宴席,陈子悠被围在几个同龄nv子中间,含情脉脉地注视着他。 “就是看我的眼神呢,我不大喜欢,我忙里偷闲地过来,原本还想跟你说个秘密,全赖你的nv朋友,现在不想说了。” 封霖极少遇到这么能言善道的人,他不言不语,对方都能顺畅的自己说下去,可他的脚步迈不开。 因为她提到了她。 “你和孟皎皎,怎么认识的?” 长相气质到身份都天差地别的两个人,若非亲眼所见,没人会将她们联系到一块。 封霖问出今晚的第一个问题,她却不作答,上半身微弯倚着栏杆,俯视落地窗外流光溢彩的灯火,许是因为这处的光线昏h,衬得她红se的长裙失了几分yan丽,不再耀眼夺目,连表情都黯淡下来。 等了好长一会儿,才听到她问他。 “封家二少,你还记得二十多年前的三枝福利院吗?” 这下不做声的人换成了封霖,手握紧酒杯纹丝不动,连呼x1都放缓。 片刻以后,没听到动静,她转过身来,面对着他无奈地耸肩:“你看,连你都不记得了。” 她长叹一口气,眉眼中的失望一闪而过,念了一串数字,末了告诉他:“这是我的手机号,你有空了可以给我打电话。” 她忽然上前,离他更近一步,微仰着脸看他,露齿而笑,柔声提醒:“不过要尽快,没什么时间了。” 语毕空着的手在他x前拍了拍,露出得了便宜的一笑,施施然离开。三щ.んǎIτǎnɡsんù ω ù.℃哦M; 前尘 苏烟离开没多久,陈子悠走过来,不经意地问他:“你们认识吗?” 她方才时不时看向落地窗这边,陈子悠不认识苏烟,可她的一群小姐妹里有人知道,跟她说了一通对方的风流韵事后,她心里渐渐地不安。 就如苏烟自己说的一样,只要她看上的就先抢过来,在旁人的描述里,她确也是个没什么c守的人,为了富贵荣华,什么样的男人都敢招惹,最最重要的是,目前还没漏网之鱼。 连陈子悠都不得不承认,苏烟是个妖媚得可怕的nv人,妖到了骨子里,浑然天成一样。陈子悠相信,封霖是个心x坚韧的人,可说到底,他也是个男人。 苏烟临走前向她投来满含深意的一瞥,让她彻底坐不住了,挣脱好友们的玩闹赶过来这边,一开口就暴露了自己的惊惶。 封霖没说是,也没说不认识,一手握拳抵着额头,神se间有淡淡的疲倦,声音也是:“子悠,我要先走一步。” 封霖忽然觉得很累,不是想走,是要走,他需要找个无人打扰的地方休息。 陈子悠上来挽住他一边臂膀,关切地询问:“很累吗?” 他是从公司直接赶过来的,先前在总部和分公司两头跑,开了一天的会,觉得累也正常。 “嗯。” 他的面se很不正常,陈子悠不放心他一个人先走,说:“那我和你一起走吧,反正也露过脸了。” 他其实想一个人静静,可理智还是让他应了句好。 陈子悠的住处和他常住的公寓不太顺路,将她送到家后,封霖g脆吩咐司机又回了城郊的别墅。 那边环境清幽,适合冥想。 回去的路上,酒劲逐渐上来,他靠着车后座缓缓地睡去,入睡前脑海里闪现的都是苏烟的那句话。 连你都不记得了。 他不记得什么。 封霖沉入一个梦境,梦中的他站在一个小男孩身后,跟着他行走在昏暗的楼道里,他觉得暗,要去按墙上电灯的开关,手伸过去,穿过了墙壁。 按下开关的是旁边的小孩,电灯的开关安装得过于高了些,他踮起脚尖才打开,白炽灯刺啦闪了两下,最终熄灭。 灯是坏的。 他触碰对方的肩膀,手却跟透明人的一样,从对方身t穿了过去。 他终于明白,自己身在梦中,于这个空间里,他只是一个看客。 小男孩凭借着小天窗洒下的光线观察四周,发现周围除了他空无一人,有穿堂风吹过,带来森冷的气息,他有些害怕,yu转身往回走,若有似无的敲砸声传来,他停下脚步,屏着呼x1听了一会儿,发现不是自己的错觉,试探x地喊了声:“有人吗?” 声音在空气中传播回响,无人应答,“邦邦”的碰撞声却更响了些。 他犹豫了一会儿,最终挡不住好奇,鼓起勇气往前走,封霖跟在他身后一同前进,对方走一步,他才能走一步,他尝试着超过他,腿却迈不出去,只能跟着他。 声音是从一个外面上了锁的房子里传出来的,生了锈的铁门还在响,有人在另一面撞击它。 封霖看向门框上的挂锁,许是走得急,又或是仗着地下室y暗不会有人来,锁没扣上。 嘣,嘣,嘣。 门后的撞击声越发急促,他伸手要取下那个锁,手够不到,最后取下门锁的依旧是身前的小男孩。 铁门被打开的一瞬间,他化身一阵青烟猝不及防被x1到门里,附身到一个额头全是血的nv童身上,通过她的眼睛,封霖终于看到了那个小男孩的脸。 那是小时候的他自己。 汽车熄火的动静将他拉回现实,他睁开眼,车子已经停在别墅的门前。 “封先生,到家了。” “好,辛苦了。” 封霖下了车,经过在车上短暂的小憩,他的jing神恢复不少,进屋打开灯,没有第一时间去洗漱,而是拿来手提电脑。 开机以后,他在搜索栏输入榕城三枝福利院,结果很快出来,却大部分是广告,即便是只言片语,也提炼不出什么关键信息,连一篇正式的报道都搜不到。 九十年代的中国网络刚刚起步,那个年代更多的是依靠纸媒。 时间已经深夜十一点,他仰躺在沙发椅上发了会呆,拿出手机拨出去个电话。 等待电话接通的空隙,他已许久不曾有这样的忐忑,那头的人嗓音沙哑地“喂”了一声。 封霖抿着唇,低声喊了哥。 “嗯。” 电话里传来窸窸窣窣掀被子起床的声音,应该是到了一处方便接电话的角落,那边兄长的声音恢复了些低沉威严,问他:“怎么了?” 终究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只从一声“哥”就判断出他此刻的情绪低落。 这个问题困扰了他许久,封霖觉得他今晚必须得到答案,他起身站到窗边,一字一句地问:“我小时候,是不是去过三枝的那家福利院?”三щ.んǎIτǎnɡsんù ω ù.℃哦M; 过往 另一头的封叙顿了一下,也不打算隐瞒:“想起来了?” “嗯。” “你从那边回来后发烧病了一场,妈很担心,等你病好似乎也不记得这件事,大家都默契地不再对你提起。” 封霖挂了电话回到客厅,重新躺回沙发上。 他去过那个地方,更准确的说,他是这个案件的参与者之一。 天元作为榕城首屈一指的大企业,每年给榕城贡献的税收都在前几,净利润增长的同时,天元同样增加了对慈善事业的支出。 那一年的封霖八岁,时任天元董事长的爷爷带他和兄长封叙去福利院慰问孤儿,一同随行的还有榕城大小报社的各家记者,商人毕竟是商人,一下捐出去这么多钱,总要给企业和个人博个好名声。 福利院组织了浓重的欢迎仪式,爷爷和当时的福利院院长站在台上发言,他和封叙以及一群福利院的小孩子坐在台下,大人们的发言听得他直犯困,正是调皮的年纪,坐不住的他溜下座位,又因着好奇心把福利院逛了一圈,看到一只花猫,觉得好玩,就跟着它跑,进了福利院负一层的地下室,接着便发生了梦境里的一幕。 他推开门的时候,最先入目的是一个满头血的nv孩,四肢被捆绑,嘴巴上贴了胶布,正是她用头撞门发出声音x1引他的注意。 储藏室里漆黑一片,在她的后面,猫的眼睛在黑暗里闪着幽光,地上躺着很多个和她一样手脚缚住的小孩。 具t有多少个他根本没数,他吓得跑了出去,找到封叙,大声喊爷爷,捐赠现场被他搅得一团乱,一群记者跟着他和封叙涌向了地下室。 毕竟是二十多年前的记忆,再之后发生的事情就没印象了,只记得回到家的当晚,他发起高烧,闭上眼就是那些手脚被捆住躺在地上的小孩,还有那张磕了满头血的脸。 病愈过后,他选择x地遗忘这些画面,久而久之,连这段经历也从记忆里抹去。 但经历过就是经历过的,池盛问他还记不记得这件事,他下意识地就想知道那些小孩的去向,池盛没有给他答案 没人知道,又或者没人关心那群小孩去了哪儿。 那群小孩如果顺利的长大,跟他差不多年纪。 三щ.んǎIτǎnɡsんù ω ù.℃哦M; 如烟 苏烟si了,准确地说,是跳楼si的,si之前跟包养她的情夫郑国安撕破脸,举着话筒坐在国际广场十六楼 的围栏上,将对方贪w受贿、买凶杀人、p宿幼nv等一系列见不得人的g当全抖了出来,说完话筒往后一扔,纵身一跃跳了下去,摔得头破血流,当场没了气。 郑国安是谁 榕城的市委副书记,媒t大加赞扬榕城人民交口称赞的好官,一路升迁过来的英雄事迹一大箩筐数不胜数,通篇下来找不到一丝黑点。 苏烟跳楼的那天是周末的傍晚,挑在榕城人吃过饭后出来散步的点,地方也是榕城人流量最多的国际广场,她这声情并茂的演讲一出来,起先没人信,密密麻麻的人群都抱着看热闹的想法在底下围观,笑看这一出情妇跟金主闹翻的戏码,半开玩笑地起哄喊着你跳啊你跳啊,你跳就相信你,等人真的跟张纸片一样飘下来,一整个广场的人像全都炸开了锅作鸟兽散。 现场录视频的人很多,这件事很快在网上发酵,网络发达的年代,没几个小时就传播到全国各处,维护治安的警察来晚一步,影响社会治安的言论没来得及阻止,倒是赶上了给她收尸。 封霖不刷微博,也很少上网,所以不知道她si了,那天是星期天,因为前一晚参加夜宴喝了酒,第二天起得有点迟,到老宅那边错过了中饭,母亲便要求他吃了晚饭再走。 封霖答应了,在屋子里陪封奕写了半个下午的作业,又睡了个午觉,用过晚饭又被封母强留了个把小时,离开老宅的时候八点过,还有点早,他便想找苏烟聊一聊。 她说的,她会告诉他一个秘密,封霖的记x很好,尤其是数字,将她念给他的十一位数字输入后拨了出去,通是通了,可直到自动挂断都没人接。 封霖没放在心上,收了手机,决定明天周一下班后亲自去一趟金se时光。 收到她的si讯,是周一早上到了公司,手机给他推送的早间新闻,标题是榕城一nv子血书状告市委副书记,封霖见标题跟榕城有关,就顺手点了进去,一边打开办公用的手提,等电脑打开,才拿过来手机一看,神情当即愣住。 事件经过一夜的发酵,她和郑国安的老底全被扒了出来,两个人的信息全贴在了网上,最为人津津乐道的就是两人的婚外情关系,热门评分纷纷感叹得罪谁也不能得罪情妇,一个不爽就因ai生恨把你的老底抖出来,为国家反腐倡廉扫黑除恶做了贡献。 封霖把几百字的新闻来来回回默读了好几遍,随着新闻推送的还有九张图,他一一点开,有现场她本人的si相,因为太过血腥编辑t贴打了马赛克,还有生前拍过的一些照片,日常着装的,身穿华服的,自拍的他拍的,微博账号被人r0u出来,整个微博都是她的照片。 最初的不可置信过后,封霖放大她的一张素颜照细心地观察,终于知道自己看着她脸时那种不舒服从何而来。 她画着jing致的妆容时,掩藏了三分她本来的长相,而这张素颜照,将她五官的特点一一展露。 这张脸,他很熟悉。 五官b例缩小一点,跟陈桐有六七分相似。 他抄起办公桌上的车钥匙,大踏步离开办公室。三щ.んǎIτǎnɡsんù ω ù.℃哦M; 回家了 苏烟si的时候,孟皎皎正陪着陈桐看最新上映的动漫电影,电影院隔音效果很好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声音,母nv两人津津有味地边看边笑。 出来时已经是夜晚八点多,地上只剩下一滩被清理过的血迹,夜se朦胧,那一块空地被行人有意识的避开,孟皎皎不知道先前有人跳楼,大晚上的也没仔细看,牵着陈桐从苏烟坠落的地方走了过去。 陈桐抱着半桶没吃完的爆米花,一边走一边和孟皎皎说刚才的电影怎么怎么jing彩,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 孟皎皎跟着她一起回头,什么也没有,便问:“怎么了?” 她嘟嘴鼓着腮帮:“好像有人喊我……” 孟皎皎微愣,笑着戳了下她的额头:“哪里有人,你听错了吧。” “嗯,应该是吧。” 她牵着陈桐往附近方便打车的路口走,后者在她旁边甜甜地问:“我们现在要回家了吗,妈妈?” 孟皎皎哪会不清楚她的想法,笑yy地提醒她:“明天还要上课,马上要期末考试了。” 一句话打消她想继续玩的念头,憋着嘴如临大敌。 “好吧…那回家吧……” “妈妈,我们回家啦。” 一阵清风拂面,扬起她们的裙摆,孟皎皎回头看了一眼,淡淡地应了声“嗯”。 两个人坐上出租车,报了目的地,车子驶上主路,司机师傅就跟她闲聊:“大妹子,你怎么还带孩子来国际广场这边,刚刚有人跳楼了你不知道吗?” “不清楚呢。” 陈桐在吃爆米花,闻言疑惑地出声:“跳楼就是si了吗?” 她问的是孟皎皎,司机师傅以为是跟自己说话,答她:“si了,当场就没了气咯。” 她的声音软糯,司机和她说话下意识带了童音。 听到si了人,陈桐有点害怕地紧挨着孟皎皎:“妈妈,si人会变成鬼跟着我们吗?” 后者环住她的肩膀安抚:“桐桐不怕,世界上没有鬼,人si了会变成天使,保护他们重要的人。” “嗯。” 司机原本还想聊,从后视镜里看到小孩子害怕,就闭上了嘴。 陈桐是乐天派,很快忘了这事,孟皎皎也没把它放在心上,回到家里,两人先后洗了澡,又陪陈桐写了会作业,早早地熄灯睡觉。 知道跳楼的人是苏烟,是在周一的早上。 她把陈桐送进学校后回来,拿出昨天买了没剥的毛豆,分成两份,一半分给隔壁小卖部的老阿姨,进门时,店主不在,看店的是高考完了的孙nv,喊她姐姐,孟皎皎笑了。 孟皎皎把装有毛豆的塑料袋给她,早上凉快,两个人分别抬了只板凳,坐在两家店门前的空地上剥豆聊天,十七八岁的小年轻,一边刷早间新闻一边剥豆子,没改掉课堂上阅读的习惯,把新闻念了出来。 孟皎皎以为自己听岔了,停下剥豆的手问她:“你说跳楼的人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见她神se愣怔,低头又看向手机念出来:“苏烟,原名苏冰清,喏,你看。” 说着把手机举到她眼前,孟皎皎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苏烟的脸出现在她眼中。 措手不及。三щ.んǎIτǎnɡsんù ω ù.℃哦M; 危机 她一时没有反应,一眨不眨地盯着照片里的人,无意识地接过对方的手机,机械般逐字逐句地看下来,越往后看,脑颅内轰隆隆的声音越来越响,如同被一辆高速行驶的火车碾过神经,视线模糊,耳朵也听不见了。 她失魂落魄地从板凳上起身,踉踉跄跄往店里走了几步,小姑娘喊她:“姐姐,我的手机。” 她身t僵y了一瞬,走回来把手机还人,对方见她面se苍白,关切地询问:“怎么了,身t突然不舒服吗?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她傻愣愣地点头,从衣服兜里m0出一把钱给对方,极力维持冷静:“我去趟医院,如果桐桐放学了我没回来,你和你nn帮我照看一下。” 小姑娘没接她的钱,一口答应说:“你放心去吧,桐桐我们帮你看着。” 她连声地说谢谢,进店里拿手机和钱包,店门都忘了锁,满脸惊惶地打车去离国际广场最近的附属医院。 孟皎皎赶到太平间时,苏烟的身上盖着一层白布,红se的血侵染其上,如同雪地里的红梅。 同行的医生指着停尸床说:“她就是昨天傍晚跳楼的那个,尸t停放了一晚上没人来认领,你来了刚好,去看看是不是你要找的人,是的话赶快火化了,夏天尸t容易臭。” 对方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她一句都没听清,眼睛si盯着那双白布没盖住的小脚不敢眨。 苏烟的脚很小,孟皎皎的脚已经很小了,她b她更小。 她屏着呼x1,整个人定住纹丝不动,医生见多了生si,无奈地叹气一声,劝她:“去看看吧,总要见最后一面。” 是啊,最后一面,最后一面是什么时候。 是几天前,她拎着一袋松子过来,松子还没剥完,陈桐这两天上火,孟皎皎没敢让她多吃,全藏了起来。 她喝完绿豆汤,不咸不淡地起身跟她说:走了。 原来这就是告别。 孟皎皎掉头冲出了停尸间。 她绝不承认,那个摔得满身血w的身t是苏烟。 苏烟多么臭美啊,连个脚趾甲都要修剪得整整齐齐涂上甲油,她哪舍得从楼上跳下来把自己摔得四分五裂,新闻上还说脑浆都流了出来。 这怎么可能会是苏烟。 孟皎皎绝不承认,那是苏烟,一定他们ga0错了,亦或是梦,她只是被困在梦境里。 梦醒就好了。 她坐在医院门口的台阶上,太yan升起,夏季毒辣的yan光打在她身上,她淌了满脸的汗,一滴一滴汇聚成两gu,沿着两侧的下颌骨往下滴落到衣服上,路过的行人注意到这一幕,投来波澜不惊的一暼,也不过是因着她的脸停留刹那,接着又摇头收回目光,该走的走。 这世上需要面对的困苦多了去了,每个人都很忙,谁有空去安慰一个不相g的路人呢。 三魂七魄神游天外,手机响时,她愣愣地按了接听,那头低沉的男声压抑着情绪:“孟皎皎,你在哪?” 她回来两分神智,细声细气地喊:“封霖。” “是我,你在哪?” 她听到汽车发动机的轰鸣,抬头张望四周,才告诉他:“附属医院。” “好,我马上过来,你呆在那别动。” 周围人来人往,孟皎皎没听清楚,只是说:“封霖,清清si了。” 电话那头的他早已耳闻,压低着嗓音冷冷地应了一声,沉声强调:“我十五分钟过来,你听话别乱跑。” 他似乎有什么急事,说完就挂了电话。 孟皎皎收了手机,依旧坐在台阶上,不是她不想走,四肢无力,连站起来都难。 她开始回想重新遇到封霖的这段时间,想来想去,发现还是那样,他总是出现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从前是,现在还是。 怎么总是欠他的人情,还也还不清。 太yan晒得久了,失水过多,她觉得渴,还有点晕,她预感自己再不喝水会中暑,便强撑着站了起身走下台阶,步行到医院门口的小卖部买了瓶水。 喝过水以后,t力恢复了一点,她又找了处不起眼的y凉处蹲着。 正是上班时间,路上行人很少,她蹲了一会腿麻,正要起身站一下缓解,眼前忽然出现一只胳膊勒住她的脖子,她没来得及尖叫,对方早有准备地上手拿着块毛巾捂住她的口鼻,把她往马路边停着的面包车拖,双方t力悬殊太大,她失去先机,毫无反抗的余地。 事情发生在医院门口,周围有人看到这一幕,悉数低下头去,还有胆小的怕殃及池鱼,吓得跑的跑躲的躲,碰巧方才买过水的小卖部男老板出来,孟皎皎挣扎着身t投以目光向其求救,后者快速地暼过来一眼,缩了缩脖子钻进店里。 这一切发生在须臾之间,等她被抓上车时,也才过去几十秒,车门大力合上的同时车子启动,没驶出去几米却猛地刹车急停。 封霖出了公司后直奔她的店,店面的卷帘门开到一半,他弯腰走进去,一楼到二楼都被翻得一团糟,还有摔在地上的碗筷,他大喊了几声她的名字都没听到回应,来时候的激动被惊慌取代,急忙拿手机拨打她的电话,从店里面出来,隔壁小卖部的一个nv孩瑟瑟缩缩地看他。 封霖上前询问,再三保证自己不是坏人后,对方才告诉他孟皎皎去了医院,接着便有两个凶神恶煞的男人进店里翻砸东西刚刚离开。 封霖赶到附属医院门口,刚好碰上她被捂住口鼻掳上车的一幕,未经思考身t已经采取行动,猛踩油门追上面包车的同时方向盘往右一拐,两车相撞发出砰的一声巨响,他以半个车身b停面包车,车子熄火的一瞬抄起副驾驶的警棍开门走下车。 去路被堵住,面包车里接连出来两个男人迎上他,手中各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封霖一个闪身避过对方针对他腹部的一击,同时挥动手中的警棍砸向对方的后脑勺。 打架时的封霖与往常克己知礼的他相差极大,周身散发出冷冽慑人的气息,每一击都照着人t最脆弱的部位攻击。 这次是白天,池盛的出警速度终于赶上一回,负隅顽抗的绑匪听到警车的呜呜声要跑,被他一击砸在膝盖处跪下。 赶来的池盛和他的同事分别给两个绑匪带上镣铐,封霖走到面包车边扔了警棍拉开车门,伸手一把将半醒状态的她拉扯过来抱在怀里,一颗心才算落回实处。三щ.んǎIτǎnɡsんù ω ù.℃哦M; 周全 见封霖这么火急火燎地催他过来又是为了孟皎皎,池盛已经见怪不怪了,他高喊一声提醒不远处搂搂抱抱的两人,准确地说是对nv方搂搂抱抱的好哥们。 “喂,你们是自己打的还是跟车过去” 还要去做笔录,封霖的车要送修不能开。 封霖远远甩给他冷漠的一眼,池盛耸了耸肩,表示了解,上车先走一步。 孟皎皎x1入了少量的乙醚,手脚发软,脑袋有些胀痛,封霖半抱半扶着她去旁边的公交站台坐下。 “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不去。” 声音绵软,语气却斩钉截铁。 里面有苏烟。 封霖立在一旁不说话,没多久司机把他的另一辆白se轿车开了过来,封霖接了钥匙,搀扶着她上了车。 车子往警察局开,她昏昏沉沉地靠坐在副驾驶,秀眉紧蹙:“你怎么知道有危险的?” 他把店铺里的情况大致与她说了下,末了问她:“你最近得罪什么人了?” 她轻轻地摇头,封霖就懂了。 孟皎皎也不傻。 苏烟敢发表那些言论,必然是将郑国安的把柄抓在手里,在她跳楼的同时,一封匿名举报信送到了纪检监察室,虽然没什么有用的证据包含其中,但迫于外界的舆论压力,市纪检部门还是立即成立了工作小组对郑国安展开初步调查。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很明显,正所谓官官相护,苏烟不相信他们会自查,那是她用命换来的证据,没有选择直接送到纪检部门,至于交给了谁就不得而知。 监察部门在搜集郑国安的犯罪证据,后者同样不会坐以待毙,争分夺秒想法设法要在他们之前找到自己在苏烟手里的把柄毁掉。 调查了苏烟最近的社交圈,孟皎皎成了其中一个被怀疑的对象。 店里被翻得一团糟就是最好的佐证。 “东西不在我这里。” 她阖着眼靠在椅背上,淡淡的语气告诉他。 苏烟不可能把东西交给她,从头到尾,她做的事情,半分都不曾让她知晓,更何况参与进去。 “嗯。” “在这个风波平息之前,你和陈桐都不安全。” 提到陈桐,孟皎皎忽然睁眼坐正身t,急切地问他:“桐桐怎么样了?” “放心吧,她没事。” 封奕这兔崽子这时候倒派上了用场,封霖从一小来附属医院的路上刚打过电话问他。 孟皎皎松了口气。 他淡淡地问:“接下来怎么安排?” 粉面馆是不能住了,最稳妥的方法是不要单独在外。 她思考了片刻回答:“一小附近有套房子,先搬过去住吧。” “店里呢?” 她蹙着眉,犹豫不决地说:“大白天的,应该不会有危险的吧……” 孟皎皎不确定了,毕竟刚刚在光天化日下经历了一次绑架,路人冷眼旁观的画面历历在目,如果没有封霖,她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吉凶难测。 “封霖,我……” “感谢的话就免了。” 她一时无话,一次又一次,确实不是一两句谢谢还得清的。 封霖眼观八方,认真地观察路况,快要到警察局时,喊了她的名字。 “嗯?” “不要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孟皎皎没听懂他的意思,微转过头看他。 他抿着唇,又补充道:“还有陈桐。” “听我的,生意先别管了。” 孟皎皎一直侧看着他,到达目的地,车子停稳,封霖转过脸来与她对视,脸上一如既往的高深莫测,看不穿他心中所想。 “你的房子,他们轻易就能找到,也不安全。” “住我家吧。”三щ.んǎIτǎnɡsんù ω ù.℃哦M; 石榴花 中午放学的时候,封霖随着孟皎皎进一小接陈桐,封奕最先注意到他,扬着手兴高采烈地喊道:“小叔,你是来接我的吗?” 陈桐也看到了孟皎皎,中断跟封奕的聊天,飞奔来到孟皎皎身边扑到她身上,洋洋得意地与她分享:“妈妈,老师表扬我的作文了!” 孟皎皎捏她的脸,由衷地夸奖:“桐桐好厉害。” 她激动地和她揭晓答案:“因为我写的是我的妈妈呀!” 封霖的目光从她们母nv身上收回,俯视自家的亲侄子,冷淡的语气告诉他:“不是。” 封奕瞬间如同霜打过的茄子,蔫蔫地哦了一声。 “那你来g嘛?” 孟皎皎把陈桐拉去了一边,小声地跟她解释接下来一段时间需要借住在封奕小叔家的情况,小孩子不懂,也没跟她说实情,用封霖雇她去帮忙做菜搪塞过去。 陈桐一直对她妈妈炒菜的厨艺信心满满,听她说完后跑到封霖身边围着他转,喜滋滋地问他:“小叔,我妈妈炒的菜是不是特别好吃呀!” 封霖沉着嗓音嗯了一声,回答封奕的问题:“顺便来接你而已。” 他已经跟兄长封叙说过,不用他再多跑一趟。 被小叔伤害得t无完肤的封奕没来得及伤春悲秋,陈桐已经两步上前挽住他的胳膊,开心地跟他宣布:“封奕,我们可以一起放学回家啦!” 她把孟皎皎告诉她的话又跟封奕转述了一遍,后者开心得只差蹦到天上。 “太好了,皎皎阿姨,那我可以每天都来蹭饭嘛!” 孟皎皎笑着柔声应他:“可以啊。” 封霖眉眼间的不悦一闪而过,淡声吩咐:“走了。” 走几步又回头,对封奕说:“我跟你爸说了,今天你回家吃饭。” 说完也不看在场其他人的反应,自顾自先走了。 封霖带她们母nv去了城郊的那套别墅,环境清幽,地方也宽敞,最最重要的是,安保设施做得不错。 由着孟皎皎和陈桐要过来,封霖提前跟这边的临时工阿姨g0u通了做饭的事,三个人到家的时候,饭菜已经做好温在锅里。 吃过中饭,封霖领着她们去二楼,见她拖着个行李箱,神se自然又不容拒绝地接了过来。 孟皎皎后知后觉地惶恐羞愧,住进人家家里就算了,还麻烦这麻烦那,她微瑟缩着身t,略显局促地道了句谢谢,牵着陈桐跟在他后面。 陈桐第一次来这边,少不得好奇地打量,看到院子里的石榴树,低呼一声提醒她看:“妈妈,石榴花快看!” 陈桐喜欢听她说从前,孟皎皎反复与她提过,她跟她爸爸以前住的地方院子里有一棵石榴树,石榴熟了还能有石榴吃。 孟皎皎往庭院里暼了一眼,观果型的品种,秋天的时候也会结果。 “嗯,妈妈看到了。” 她抚m0陈桐的头顶,柔声告诉她:“桐桐,我们现在是客人,大声喧哗的话,会吵到主人休息的。” 陈桐淘气地伸了伸小舌头,往她怀里拱了拱。 “没关系,我基本上不在家。” 封霖看向陈桐,声音是小nv生会喜欢的慵懒:“桐桐,就当自己家一样,小叔喜欢热闹点,不怕吵。” “真的嘛?小叔你不怕吵嘛?” “嗯。” 三个人在二楼一个房间的门口停步,封霖推开门,示意身后的陈桐:“进来看看你的房间。” 陈桐扶着门框脑袋伸进去,顿时两眼发光欢呼:“哇,唐老鸭和米老鼠!” 完全忘了方才答应孟皎皎的事,欢喜雀跃地跑进房间,一手一个抱住唐老鸭和米老鼠的公仔左亲右亲。 封霖往前一步,手搭上隔壁房间的门把推开门,说:“这是你的房间。” 孟皎皎急忙摆手婉拒:“不用了不用了,我跟桐桐一个房间就好了。” 她抿着嘴,顿了顿才说:“我们一直睡一块,突然分开她会不习惯。” 说完垂着头不看他,耳朵有一点粉。 封霖几不可察地微一挑眉,没说什么,重新关上了房门。 ————— 特此加更,感谢大家的支持,评论送猪每个都看到了,但网真的好渣不能一一回复,见谅哦。三щ.んǎIτǎnɡsんù ω ù.℃哦M; 加班否? 傍晚近六点的时候,秘书来问他要不要订餐,彼时他在看策划部们新修的策划案,闻言眼神依旧盯着手里的a4纸,淡淡应了句:“不用。” 秘书好奇问了句:“不加班了吗?” 今天交上来的文件有好几份,势必要加班才看得完,要么就带回家看,不过按照她这上司的强迫症八成是留在公司加班的。 跟随封霖多年,秘书一直觉得她这上司工作起来严谨到令人发指,今日事今日毕绝不拖到明天,在病床上都能把工作处理得井井有条,说好听点是自律,直白了说就是无趣,只会赚钱不会享受生活,也不知道nv朋友陈子悠怎么受得了。 秘书无声地吐槽了一大堆,压根就不认为他会早下班,听到他短促的一句“嗯”,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封总?” “嗯,不加班,下去吧。” 封霖赶时间把手里的这一份批完,其他带回家做。 秘书诧异地睁大了眼,面上应了声好,转身往门边走,心里暗忖太yan打西边出来了。 奇怪,真奇怪。 吐槽归吐槽,不加班总归是好事,老板不加班她也不用加班。 “等一下。” 秘书的脚步忽然顿住,面带微笑缓缓地转身:“封总还有什么事吗?” 她心里有不详的预感。 封霖放下看到四分之三的策划案,r0u了r0u眉心,面上有几丝倦意,吩咐她:“还是定餐吧。” 秘书笑容僵y:“好……” 果然,老板没变,还是一样的无趣,除了工作还是工作。 秘书离开后,封霖仰躺在椅背发了会呆,拿过一旁的手机看一眼,重新拾起没看完的策划案。 已经过了下班的点,窗外的红霞提醒他夜晚将来临,他一手撑着额头,眼神依旧落在纸页上,翻页的频率却b先前慢上不少。 手机铃声响起时,他面无表情地瞥过去一眼,抿了下嘴巴,拿过手边冷掉的咖啡喝了一口润了润喉咙,面se如常地按下接听:“喂?” 是孟皎皎的来电,传来的却是响亮的男声。 “小叔,你回来吃饭吗!” 封奕说要去蹭饭,择日不如撞日,中饭没吃成,晚饭p颠p颠地去了,此刻拿孟皎皎的手机给他打电话,生怕他不知道这兔崽子在他家里? “怎么?” 那边应该开了免提,能听到菜下油锅的声音,窸窸窣窣一阵,变成了一个nv声:“小叔,我妈妈让我问你有没有忌口不能吃的!” 他一手抵着额头,唇角微微地上扬,说:“没有。” 他不挑食。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呀?我们要开饭了!” 他看了眼腕表,嗓音慵懒柔和:“等我二十分钟可以吗?” 他听到那头的童音喊了声妈妈,把他的问题转述了一遍,没几秒告诉他:“我妈妈说可以,我们等你回来!” “嗯……” “小叔,帮我带一份雪糕回来!” 封霖无视侄子的叮嘱,毫不犹豫挂断了电话,拎起收拾妥当的公文包,脚步飞扬地走出办公室。 他还有十九分钟。 大厅遇到拿外卖回来的秘书,后者见他风风火火的步伐,以为他有什么急事,举着他的晚餐“哎”了一声还没问出声,他脚步不停地吩咐了句“下班”,闪身钻进了电梯里。 他的车技很好,沿途超了几次车,车子准时停在家门口,封奕和陈桐听到发动机的声音,一前一后出来迎接。 菜端上桌,封奕偷吃了一块糖醋排骨,此刻嘴里塞着东西,含糊不清地催他:“小叔,你快点,皎皎阿姨在盛饭了!” 封奕摇手催促,封霖有条不紊地拔车钥匙下车锁车,神se一如既往的从容,缓步走到门边,淡声吩咐两个小孩:“进去吧。” 三个人来到餐厅时,孟皎皎正好去厨房拿来筷子,桌上盛好了四碗米饭,见他看向桌上的菜,她眉眼低垂,有几分赧然,柔声解释:“小区里的超市没什么食材,只买到了这些。” 桌上放着四菜一汤,除了一碗糖醋排骨其余全是素菜。 他轻轻颔首:“是我疏忽了,明天让阿姨一起买过来。” 她不方便离开小区,就连接送陈桐都是封家的人代劳,封霖的目光复又落在餐桌上,神态如一家之主,说:“吃饭吧。” 餐桌放了四张椅子,封霖一声令下,封奕眼疾手快地坐上陈桐旁边的位置,剩下另一边空着的两只座椅,两个人没说什么,依次拉开椅子坐下。 对面封奕和陈桐你一言我一语,一边吃一边聊哪个菜最好吃,好不热闹,反观对面的两个大人,委实过于冷寂了点。三щ.んǎIτǎnɡsんù ω ù.℃哦M; 傻瓜 吃过晚饭,还有公事急着处理,封霖去了三楼的书房。 封奕和陈桐围坐在客厅的茶几边写作业,叽叽喳喳地讨论个不停,小孩子的话永远说不完,孟皎皎收拾完厨房和餐桌后去二楼的房间拿来没织完的毛衣,一边织衣服一边陪他们俩写作业。 封霖下楼来倒水喝,碰巧她在给两个小孩讲题,微弓着背跪坐在茶几边,一头长发随意挽了个低马尾,手里拿着只铅笔写写画画,语速b以往都要慢,封奕和陈桐一左一右坐在她旁边认真听讲。 难怪封奕嫌他凶,跟孟皎皎相b,他讲题时貌似有点严肃了。 八点多的时候,兄长封叙过来这边接人,十岁的兔崽子ga0得跟生离si别一样,拉着人家小nv娃的手不肯松,又在客厅耽误了一会儿。 送走封奕父子后,孟皎皎收拾了客厅,领着陈桐回到二楼,卧室里有配套的淋浴间,洗漱完毕,不用孟皎皎给她讲故事,自己抱着个唐老鸭公仔睡着了。 忙完这一天,如同度过了大半辈子一样,她毫无睡意,不知不觉走到了庭院里。 石榴树开了花,三楼书房的光从窗户落下来,照亮这一方庭院,她站在石榴树下仰望树梢红yanyan的花朵,不知怎的,就想到那一年送给封霖的一个石榴。 那时候是真的没想那么多,现在再回想起来,却有些幼稚可笑。 其实,送给封霖的那颗石榴,是她的。 那一年的石榴树结的果子不多,房东摘下来分了她一个,她藏在书包里,一开始就没打算吃,陈今见她藏在书包里,还以为是她舍不得吃,告诉她自己不ai吃石榴,把自己的那个一起给了她。 她是真的傻啊,没去深究就信了。 真的傻,自己觉得好吃,就默认别人也觉得好吃,就跟话梅糖一样。 孟皎皎后来无意中听到谁说过,封霖怕酸,是不喜欢吃话梅糖的,可他不说,这让当初的她感到尤其的难堪。 她还以为,她和他是很好的朋友了。 封霖再一次下楼来倒水时,客厅里已经没了人,只有冷白的灯光还亮着。 yan台的落地窗开了一半,他走过去正要关门,手搭上门把,却见她双手环腿坐在台阶上,望着三五米之外的石榴树,望着更远的夜空,又或者什么都不看,只是在单纯的发呆。 在他的记忆里,她总是有点呆。 他跨出yan台,悄无声息地上前几步,立于她的身后。 应该是洗过了澡,乌黑的长发在她背上铺散开,有微风袭来,若有若无的清香飘荡在空气中。 封霖喊她,孟皎皎。 她似乎知道他站在身后,毫无意外地“嗯”了一声,封霖才留意到,三楼书房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投落到了地面上。 “封霖,你说,人si后,会在另一个世界相遇吗?” 她在说苏烟。 孟皎皎回想那天她来店里,就喝了碗绿豆汤,话也没说上两句,总是有点遗憾,陈桐那天放学回家看到桌上的松子,还问她是不是清姨来了。 清姨。 从始至终,陈桐只这么喊过她。 想到来不及的这些那些,她就觉得遗憾。 “孟皎皎,你那个时候,为什么没有来?” 她问的是一个无解的问题,封霖无法做出回答,是或不是,都显得苍白无力,但是,此时此刻,他忽然想知道另一个问题的答案。 他的声音轻缓,以为她没听到,又问了一遍。 为什么没有来? 静默许久,她深x1一口气缓缓地吐出,颇为无奈的口吻告诉他:“我没说一定去啊……” 她没说过的,所以没去也正常。三щ.んǎIτǎnɡsんù ω ù.℃哦M; 流言蜚语 跟孟皎皎去良食记吃过饭的第二天早上,封霖还没走进教室,就被站在教室门口的李楠拦住,火急火燎地把他拉去一边问话:“你和孟皎皎怎么回事?” 封霖眉头一皱,一脸严肃直视着他:“什么意思?” 原本一肚子火的李楠被他的眼神吓得脖子一凉,双手朝天:“我对天发誓这可不关我事啊,我都听别人说的。” 封霖心里隐隐的不踏实,沉声催他:“快说。” 李楠把从昨晚到刚才听到的传言大致与他复述了一遍。 原来从铜川回来后,学校里已经有这样的传闻,说她孟皎皎谈着混混男友的同时又g搭封霖,还说两个人在物理竞赛期间已经睡在一起。 在铜川的时候,孟皎皎在铜川一个人住一间房,封霖有一晚彻夜未归,结合竞赛期间两个人经常呆在一起,就传出了他是当晚去了孟皎皎房间过夜的说法。 流言终归是流言,关系到封霖,听到这个传闻,男生们将信将疑,nv生却一致的不相信,无法想象封霖会看上孟皎皎那样的nv生,即便是被她g引的也不可以。 流言风向的转变,是从昨晚开始,有人看到两个人鬼鬼祟祟地出了校门,又一起回学校,传播到后来,变成了两个人午后放学去了学校附近的宾馆开房,这个说法就跟病毒一样,一晚上的时间就在实验高中的学生中蔓延开来。 封霖气到手抖,第一次理解流言猛如虎这句话,将书包扔给李楠疾步来到隔壁四班的教室门口,早读时间,教室里嗡嗡一片,看到站在门口的人是他,读书声戛然而止,封霖巡视一圈教室没看到皎皎,却看到了另一个人,后者见他眼神跟淬了毒一样地望过来,害怕地缩了缩脖子减少存在感。 他大踏步冲进四班的教室走到第三组的最后面,一把拽住徐益的衣领往外拖,动作幅度剧烈课桌翻倒在地,邻桌的几个nv生受惊地叫出声,男生们纷纷站起来却无人敢拦。 封霖b他高大半个头,将其一路半拖半拽地拎出四班推倒在走廊上,照着对方的腹部发了狠地猛踢两脚,跟过来看热闹的一群nv生厉声尖叫,从没见过这么可怕的封霖。 徐益脸着地鼻子撞出血,沾了满脸的灰还没喘过气来,封霖又揪住他衣领冷声质问他:“我为什么夜不归宿你心里没点数吗?还是说你把我封霖也当成软柿子捏?” 封霖一向浅眠,前一晚因为徐益磨牙没休息好,为了不影响第二场b赛,在铜川的第二个晚上自己掏钱另外开了间房。 徐益被他拎住脖子,即觉耻辱又无力反抗,涨红了一张脸吞吞吐吐地解释:“不是我,我只是说,你没回来,没说其他的。” “一定是,吕琦,和杨欢欢,我只跟,她们俩说过,你没回来……” 吕琦和杨欢欢是同行的另外两个nv生。 “我不管你们怎么造谣,明天过后我但凡在学校里听到半句孟皎皎和我的流言,我就把账算在你们三个头上。” 最初的惊吓过后,围观的学生三三两两地交头接耳,嗡嗡声一片,封霖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也无心再关注,他看向四班的几个nv生:“孟皎皎呢?你们谁看到她了?” “她早上到教室……没坐一会就跑出去了……” 这时有闻讯的老师十万火急地赶过来,封霖松开揪着徐益的手,在老师赶到前快速离开了教学楼。 三щ.んǎIτǎnɡsんù ω ù.℃哦M; 青春 封霖是在北t的那片草丛后面找到孟皎皎的。 彼时她背对着他坐在草地上,两手环住膝盖,整张脸埋进自己的胳膊里,看不见她的脸。 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席地坐在她旁边,声音b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温柔地喊她:“孟皎皎。” 她没出声,挪了挪身t,背对着他,脸依旧埋着,唯一露出来的一小片脖子和耳朵都很红。 他想抱她,可他忍住了,又喊了声她的名字。 “你在哭吗?” 她没作声,左右摇摆脑袋,扎高的马尾也一起晃动,于是他没忍住,还是m0了m0她的头顶,柔声告诉她:“没事了。” “nv孩子哭又不丢人,嗯?” 封霖等了一会,见她还是不肯抬起头来,没话找话地问:“你不去上课吗?现在是上课时间。” “不…想上…了……” 吐字破碎,随着她说出这一句,瘦削的肩膀轻轻地颤抖。 分明就是在哭。 家里连表妹堂妹都没有的封霖,完全没有安慰nv生的经验,他全身僵y地呆坐在一旁,手还举在她头顶的半空,下方捂脸哭泣的人渐渐传出细声的ch0u噎。 他皱着眉头,神se显得有几分慌张,考试遇到难解的题目都不曾这样。 他屏着呼x1冥思苦想,想得久了,轻呼出一口气,活动两下僵y的手指,手掌轻轻落在她的单薄的背上 “别哭了,皎皎。” “没事了,他们不会再说你。” “我向你保证,好不好?” 少年宽大的手掌,像小时候妈妈的手,一下一下,轻抚着她的背,她小声地啜泣,模样委屈可怜极了。 “他们…好坏……” “嗯,我帮你教训他们了。” 他的嗓音过于温柔,她肩膀抖动的频率越发急切,吐字断断续续的:“封霖…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害你的……” “没关系,皎皎,不是你的错。” 他理了理她的头发,将其挽到她另一侧肩膀,带着诱哄:“让我看看脸好吗?” 她x1了x1鼻子,眼睛在衣服上来回蹭了几下,缓缓抬起头来面朝他,眼睛肿得跟兔子眼似的,整张脸都哭红了。 封霖没哄过其他nv生,不清楚是不是都跟孟皎皎这么难哄,他长舒一口气,屈指作势要弹她的额头,孟皎皎怕疼,闭上眼的同时小脸皱成一团。 他抿着唇,嘴角上挑,最终刮了刮她的鼻子。 “笨蛋。” 那一天,封霖把她哄完后,带她去洗脸,又把她送到四班教室的门口,所有四班的人都看到了,然后接连低下头去。 后来的事,时光久远,封霖就记得不太清了,只记得后来确实如他和她所承诺的那样,学校里没有任何学生再提关于他和她的流言蜚语,就连她以前的那些有证据证明的“事实”,不讲卫生啊,跟社会上的混混厮混之类的,一块消失了。 没有人再提起,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 甚至,她还有了其他的好朋友,以前那些因为流言而远离她的人,都回来跟她道歉,希望得到她的原谅。 孟皎皎x格多好啊,不计前嫌,照单全收了,不过流言蜚语这种事也没法计较,毕竟人家一没揍你二没用刀t0ng你,不像今天的网络还有个转发过五百定罪,那个年代,全凭一张嘴,口口相传,几句话的事,也没造成什么实际伤害,摆摆手笑笑也就过去了,风过无痕。 真要牢牢地记在心里,就显得小心眼儿了不是。 高三课业繁忙,两个人都没再私下联系,倒不是他不想,他去四班找过她几次,要么她人不在,要么就是趴在桌上休息,出教室来应付他两句就过去了,就连在学校里偶尔碰到,也是点点头打个招呼应付过去,封霖好几次与她擦肩而过,看到她跟别人相谈甚欢的笑脸,为她感到高兴,同时又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烦闷。 过年那几天,高三有几天短暂的寒假,封霖突然想约她出来,随便吃个饭,去游乐园玩一玩都可以,翻开通讯录,才想起她没有手机,而他也不清楚她家住址,只好作罢。 冬去春来,高三下b上学期更忙,两个人在学校里偶然碰到的机会就更少了,印象深刻点的是有一回在食堂碰到她,打好饭菜的封霖刚在她对面坐下,她匆匆咽下几口,没吃完就端着盘子走了,避他如蛇蝎。 他和她,终究走到了这一步。 栀子花盛开时,全国高三学子迎来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场考试。 高考那天,送考的家长有很多,接送孟皎皎的依然是陈今,就连封霖都不得不佩服,世界上竟然有这么执着的人,三年如一日地接送另一个人上下学。 一次机会都不给他,他又怎么知道她家住哪里。 考最后一科的那个下午,送考的陈今没有立刻骑着摩托车离开,从路边到校门口有一段路,挤满了送考的学生家长,他锁了车跟着孟皎皎往校门口走,封霖跟在他们后面,听见两人在聊考完后的安排,从他们的谈话中,封霖得知明天是陈今的生日,他们会一起去庆祝,同时也是为了庆贺孟皎皎高三毕业。 马路到校门的这段路程很快走完,考生凭准考证进入校门,其他人禁止入内,两个人在校门口分开,封霖依旧跟随在她后面,他已经许久不曾离她这样近,近到似乎闻到了她的发香,淡淡的薄荷味道。 鬼使神差的,他喊了声“孟皎皎”,她应声回头,见到是他,先是一愣,而后扬起笑来。 “封霖,是你啊。” 笑容甜美,给了他些许勇气,他轻一颔首,对她发出邀请:“明天去看电影吧。” 她抿着唇,眨了眨眼睛,没有立即回复,似在犹豫。 那一瞬间,他的勇气像瘪下去的气球,他急中生智地补充道:“还有其他人,就是我们一起参加物理竞赛的那群人,大家说要毕业了聚一聚,让我通知你,老师也去。” 心慌意乱之下,他瞎诌了一大堆,到最后自己都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 她咬了一下嘴唇,出声问道:“明天什么时候呢?” 他面容冷静,淡然的语气问她:“傍晚七点半可以吗,国际影城集合,八点有一个新上映的电影。” 那一刻是真的年轻气盛啊,嫉妒心起,只想着要在她的心中跟情敌争个高下,也是真的缺少一种破釜沉舟的孤勇,连约会都要说谎借着别人的名义,在确认对方心意前生怕暴露出自己一丝一毫的破绽。 如他所料的,她面露为难,告诉他需要回去跟别人商量才能回复他。 没有一口拒绝,封霖已经很满足了,拿出纸笔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给她:“到了国际影城打我电话,我来找你。” 话说出口,已假设好她一定会去。 孟皎皎收下纸条,笑眯眯地点头,与他告别,进了考场,纤弱的背影,定格成青春最后的画卷。三щ.んǎIτǎnɡsんù ω ù.℃哦M; 沉醉 自那晚在庭院里短暂地聊过几句后,两人都默契地没再提起这一茬。 孟皎皎几乎没离开过他的房子,偶尔觉得闷了也只是在小区里走走,除了负责一日三餐,空余的时候也织织毛衣,打扫打扫卫生之类,她似乎格外热衷于织毛衣,封霖下楼倒水的间隙总是见她戴着副细框眼镜穿针引线,织好了一件黑se又改织白se。 在这个商品经济发达的年代,已经很少有人像她这样一针一线地去织一件衣服,同等的时间拿去工作,可以买到更多更漂亮的毛衣。 她像一个活在十年代的小妇人,时光在她身上驻足停滞,她自在她的世界里编织着春秋。 封霖并不总是回来吃饭,每次饭前孟皎皎会托陈桐打电话问他,两三天里总有一次在忙回不来,总归是一个公司的老板,这再正常不过。 如此相安无事的过了几日,这天封霖没有回来吃晚餐,孟皎皎跟陈桐吃完饭后,又陪着她写完作业,洗漱完毕还早,两个人在客厅看了会电视,时间来到九点多,陈桐打了个哈欠问她:“小叔怎么还不回来呀我都困了。” 随着这几日的相处,缺少父ai的陈桐r0u眼可见地越来越依赖封霖,封霖对封奕很严厉,对待陈桐却是和煦温柔,一言一行中隐隐透露着宠溺。 孟皎皎抚m0她的脸颊,说:“小叔工作忙,桐桐先去睡觉吧,醒来就能看到他了。” 小孩子睡意来袭谁都挡不住,她点点头:“那小叔回来了,妈妈你要帮我跟小叔说晚安。” “嗯,睡吧,明早还要上学呢。” 两个人上了二楼,孟皎皎在她床边守了一会儿,等她睡着后轻轻掩上房门,去了一楼的客厅继续织毛衣。 她做夜宵生意,要等客人都走了才能关店睡觉,熬夜惯了,织毛衣是个消磨时间的活,不知不觉时间就到了深夜十一点,她看了看手机,犹豫着是不是要打个电话问问,片刻后又摇头,放下手机继续穿针引线。 陈子悠扶着喝醉的封霖走进客厅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头顶的琉璃灯盏亮着,她盘腿坐在沙发上,一袭米白se的棉麻布裙,头发随意挽在耳后,手里握着两根织衣服的竹签,白se的毛球滚落在地。 两个人都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彼此,愣愣地看着对方,毛球滚到陈子悠脚下,她似乎才回过神来,手指着架在她身上喝醉了的封霖:“他今晚被灌得有点多,我送他回来。” 孟皎皎局促得想钻进地里,尴尬得连连点头,惊觉不对劲又慌忙摇头,急切地与她解释:“我和我nv儿最近遇到些麻烦,借住在他这边几天,你别误会。” 一边说一边跑到两人跟前弯腰蹲下,捡起滚落在地的毛球,局促地立在一旁。 封霖并没有完全喝醉,还有三分神智,他抬手r0u了r0u太yanx,半睁着的眼睛里看到垂头立在一旁的她,低声呢喃:“孟皎皎……” 她缩了缩肩膀,越发拘束,没有答他。 他似是在梦呓,说完后又阖上了眼,身t一半的重量压在扶着他的陈子悠肩膀上,后者看向孟皎皎:“请问他的卧室是哪一间呢?” 陈子悠跟他交往不久,头一回知道封霖在这边有套房子,孟皎皎领着她上三楼,上楼梯想伸手帮她扶一把封霖,踌躇一瞬又放下。 孟皎皎也是第一次进封霖的卧室,卧室是私密空间,她打扫卫生时都尽量避开,此刻她推开房门站在门边,眼睛半点不敢乱瞟,等两人进房间后,迫不及待地说:“那我先下去了。” 陈子悠将昏睡的封霖安置在床上,手扶着腰呼x1微喘,转过身来面对她:“能麻烦你做一份醒酒汤吗,他喝得有点多。” 孟皎皎忙不迭地点头,掩上门离开。 封霖侧躺在床上,喝醉酒的感觉并不好受,往常冷若冰霜的脸微红,剑眉紧蹙,额头上沁着水光,陈子悠去卫生间找了块毛巾坐在床边给他擦脸。 喝醉的封霖除了面se红了些,其余与平常别无二致,依旧是寡言少语的安静,完全没有其他男人喝醉了或撒酒疯或话痨的行为,还真是个表里如一的正直男人,冷静克制得让人心生佩服,更加迷人了。 陈子悠鬼迷心窍,脱口而出就问了句:“封霖,我今晚留下来吧。” 她是盯着床头挂着的挂画说的,房间内静默几秒,没听到他的回答,她又说:“睡客房也可以。” “我不放心你……” 她今晚真是把自己的尊严踩在了地上,说完后咬着唇静候一旁,等待他的回答。 他们交往两个多月了,至今为止做得最亲密的事情是牵手,连一个轻轻浅浅的吻都没有。 封霖其实并没有醉得厉害,他只是肠胃不好,酒多喝两口胃就烧得慌,他按了按腹部,强撑着从床上起来,语气和缓:“司机还在楼下,我让他送你一程。” 她这就懂了,眼眶含着泪,无奈地摇头,笑着应了句好。 三щ.んǎIτǎnɡsんù ω ù.℃哦M; 意难平 孟皎皎在厨房里忙活,三心二意的,有些神游天外,陈子悠离开时动作很轻,她没听见,等到院子里传来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她才恍然醒过神来。 留意到面前的一片y影,她吓得心跳骤停,猛地转身踉跄后退半步,见是封霖站在她身后,大松了一口气,握拳抵着心口平复心跳。 封霖目光沉沉地打量着她,神se算不得友善,她略微关切地问:“是不是渴了?” 他往常晚上下楼来都是倒水喝,孟皎皎看他脸se有点不舒服,主动从橱柜里拿出个g净的玻璃杯去帮他倒水。 饮水机在客厅,她倒好了水又返回来,把半杯清水递给他:“喝完水去休息吧,醒酒汤弄好了我叫你。” 封霖确实渴了,接过她的水杯,微仰着头喝下,她自去了洗手台边继续洗豆芽。 喝完半杯清水,他还是觉得渴,喝下去的水跟没喝一样,他沉声喊她:“孟皎皎。” “嗯。” 她背对着他,淡淡地应声,没有转头。 “我渴。” 封霖隐约地听见,她似乎叹了一口气,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来到他面前,手伸向他说道:“杯子给我吧,我帮你倒。” 语气柔和,跟哄小孩一样,完全把他当一个喝醉了酒没有生活自理能力的人对待。 封霖没把玻璃杯给她,后者叹气,手伸过来yu从他手中夺过去,他偏要举高,不让她碰到。 她无奈地摇头,嘴角好像笑了一下,柔声劝道:“封霖,别闹,你喝醉了。” “把杯子给我,我给你倒水喝好不好?” 她温柔地诱哄,仰着脸与他四目相望。 的确是在笑。 孟皎皎竟然敢取笑他。 “你在笑我。” 他低声指控。 她抿了一下唇,腮帮子动了动,否认说:“我没有。” “你有,我看到了。” 她静默一瞬,面上赧然一闪而过,食指戳了戳自己微微上扬的嘴角,喃喃自语:“很明显吗?” 脸颊鼓起,细白的手指跟粉se的唇形成鲜明对b,一脸的懵懂疑惑,完全没意识到这个无意之举是怎样的可ai迷人。 他喉结滚动,喉咙g得发痒,扯松领带的同时玻璃杯置于身后的料理台上,y沉着脸说:“孟皎皎,我渴。” “那你把——” 她仰起头,话没说完,剩余的字皆被他吞进肚子里,茶se的瞳仁里满是震惊。 他抓着她的肩膀,用力地吻她,喉咙g痒,渴望她帮他解渴,不免吻得有些急切,将她两瓣唇悉数含进口中,吮x1t1an弄。 她全身僵y,血ye逆流到大脑,瞳孔无限地放大,回过神后大力地推他,侧过头躲避他的亲吻,两张嘴分开,他不悦地皱眉,反应极快地欺身上前,一掌改为扣紧她的后脑,另一手环上她的腰,将她紧紧箍在怀里,对着水光潋滟的小唇重新吻了上去,他亲得不遗余力,她柔neng的嘴唇很快红肿一片。 她的两只胳膊夹在两具身t之间,不停地推拒着面前高大的男子,后者却纹丝不动,趁她不备舌尖撬开她的牙齿,伸入她的口腔加深这个吻,她喉间发出细声的呜咽,慌忙之中狠狠地咬住他一片唇,血味快速地弥散在口腔里,他无动于衷,依旧吻得炽热激烈。 他今晚喝了酒,犹如一只饕餮,热烈的亲吻尤不满足,含着她的唇难耐地低鸣一声,g住她的腿猛地抱起往客厅的沙发走,她被抛到沙发上,只来得及喊了声他的名字,他下一刻便整个人覆了上来,将她牢牢地压在身下,两只细腕举过头顶的同时低头吻她的唇,嘬她细玉般的脖子,像一头狼,双目赤红失去理智,肆无忌惮地享受自己的猎物。 她四肢被禁锢,无法再反抗,泪眼朦胧,眼尾滚出大滴大滴的泪水,无助地祈求他:“别这样…求求你了……” “…你别这样…我会难过……” “求求你了…放过我吧…封霖……” 他倏忽停下,脸埋在她的脖子里,喉咙哽咽,委屈地质问她:“孟皎皎,你为什么没有来?” 有温热的yet打sh她的脖颈,却不是她的。 封霖松开她的手腕,又问了一遍:“你为什么不来?” 高考结束后的那场电影,他在电影院等到第二天的清晨,可她没有来。 他知道答案,却依旧明知故问,妄想她骗他一回,以此告慰这些年来的心意难平。 她鬓发凌乱,呆滞的眼神望向虚空,红肿的嘴唇轻微地蠕动了几下,终究归于平静。 他失落地起身,大踏步走向玄关,出了门去。三щ.んǎIτǎnɡsんù ω ù.℃哦M; 好心分手 第二日清晨,陈子悠收拾妥当出门上班,在楼下遇到了封霖,他似乎一晚上没睡,jing神不大好,穿得也还是昨晚分别时的衣服。 封霖从车上下来,形象罕见地有些许狼狈,走得近了,才看到到他的嘴唇破了点皮。 她敛眉低目,不着痕迹地移开目光。 “子悠,我们谈一谈。” 表情和语气一致的认真,终于不再是以往冷漠疏离的模样,反倒是她云淡风轻地回:“先去吃个早餐吧。” 对于接下来要说的事,他们两都心知肚明,封霖一点头:“远吗?” “不远,就在小区门口的包子铺,不用开车。” 封霖把车停在她楼下,两个人步行出了小区,大夏天的清晨,温度不高不低,刚刚好,惬意得让人想一直走下去。 “我们还是第一次像这样,走这么长的路。” 其实也不长,从她楼下步行到这边满打满算也不超过五分钟。 “抱歉。” 封霖的确一晚没睡,他昨晚从家里离开后直接驱车到陈子悠楼下,在车里坐了一晚上,他的强迫症又犯了,不把事情解决就睡不着。 两个人走近店里,她点了一碗豆浆一笼包子,封霖没胃口,她劝了句:“多少吃一点吧,我请客,就当抵了你生日的那顿。” 封霖满怀愧疚,可他今天必须要说出来,事情拖到后面越是难以启齿。 他要了一份和她一样的早餐,点过餐后两人找了张桌子坐下,豆浆包子很快端上来,她取了两副一次x筷子,拆了包装纸给他:“尝一尝吧,味道还可以。” 他接过来她的筷子,道了句谢谢,夹起个包子咬了一口。 “我以前还以为,你对谁都是这样客气疏离。” 她摇头一笑,神se中有无可奈何的自嘲。 两个人不再说话,安静地吃完一份早餐,她扫着桌上的二维码结账,一边告诉他:“我只有一个要求。” 他注视着她,示意她说下去,她没忍住露齿笑出来,打趣他:“你别这样看我,小心我后悔了不放人。” 他闻言收回目光,看向别处,哀伤从她脸上闪过,只一瞬又恢复如常,笑语嫣然:“封霖,你要记住,是我甩的你。” 他重新看向她,不知她是何用意。 她耸了耸肩,得意地笑:“甩了封家的二少爷,说出去多有面子。” 她复追问:“怎么,你不答应?” “不是,这样的话双方长辈那边……” 他们这虽然也算自由恋ai,可这份感情的最初就背负了两家人的期望,他提出分手,也设想过了要面对父母的责备,可如果按照陈子悠的要求来,到时候两家长辈免不得会把责任怪在她身上。 “不用管他们,你就说同不同意吧。” 他从椅子上起身,表情郑重:“谢谢,对不起。” 她貌似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半开玩笑地语气:“瞧你yu言又止的,有什么开不了口啊昨晚要不是看在你喝多了的份上,我当时就把你甩了,哪有大半夜把nv朋友往外赶的男人。” “不过好在,现在变成了前男友,也不用我c这份心了。” 两个人又走回她公寓的楼下,她的车旁边停着他的,她抬起头,望了望蔚蓝se的天空,声音很淡:“封霖,你去祸害别人吧。” “对不起。” 她甩了甩车钥匙,潇洒地说:“走了,有认识的优秀单身汉记得先给我介绍。” 他耿直地点头,保证道:“好。” 她有些难过,下一秒又气得想吐血,这么一个直男,甩掉后似乎也不是太可惜。三щ.んǎIτǎnɡsんù ω ù.℃哦M; 往事知多少 封霖再坐进车里时,心口的一块大石落下,再看这天空,都觉得蓝了不少,他按捺不住地想回家,快点见到她,可理智告诉他不能太急切。 来日方长,对付孟皎皎这样的nv生,要慢慢来。 那就先去公司上班,中午回家吃中饭,他承认昨晚借酒装疯有点过分,他可以道歉,有陈桐在,她一定不会给他脸se看的。 心里一桩大事了去,苦撑了一晚上不睡的jing神渐渐支持不住,他r0u了r0u泛着血丝的双眼,决定小憩片刻再出发去公司。 眼一合上,又控制不住地开始想。 这个点,她在做什么呢? 封霖猜,她应该是在给那棵石榴树浇水,虽然那棵树已经茁壮到不需要浇水,又或者在织毛衣,孟皎皎挺喜欢织毛线的。 她拿起针线往那一坐,时光也倒回,又变成十七八岁那个倔强的小nv生。 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织毛衣。 封霖其实有点不爽,她织毛衣时的认真,一针一线穿来穿去,如同把人的思念物化,编织成一件件保暖的衣服,她思念的人,如果是他就好了。 说白了,他就是嫉妒陈今。 不过,封霖相信,一切都还来得及,陈桐跟孟皎皎没有血缘关系,这隐隐地给了他希望。 肯定是他想的那样。 他满怀希望地联想到将来,越想越清醒,刚好手机就响了。 是池盛,估m0着是约他傍晚去打球,封霖不太想去,他傍晚下班后要直接回家,不过他现在心情不错,可以接他的电话,委婉地拒绝。 他要回家吃晚餐。 他滑向接听,“喂”了一声,因为熬夜,声音有些g哑。 那头的池盛犹豫不决地问他:“你现在方便听电话吗…或者说咱们见一面当面说……” 他的语气,不像是以往约他打球时的爽快,他迟疑了一瞬,才问他:“有什么事吗?” 他似乎咽了咽口水,才说:“是关于孟姐的事……” 顿了顿,又加了句:“孟皎皎。” 他阖上眼,稳了下心神,再睁开时目光坚定,说:“我过来找你。” “好,那就茶楼见。” 挂了电话,他驱车赶往两人常见面的茶楼,榕城不大,表现之一就是行车道也少,巧遇上班高峰期,往常踩个油门十多分钟就到的地方,今天堵得近四十分钟才到,路上还差点追尾。 车子开进茶楼的停车场,锁车下车,他迈出的步伐还算稳健。 没有怯场。 真奇怪,明明池盛还没说什么,他已兀自做了最坏的打算,这跟在生意场上乐观积极的封霖大相径庭。 他不由得自嘲一笑。 印象中的几次心慌意乱,好像都是因为孟皎皎。 进了茶楼,池盛早已等在那里,穿着警服,见他进来,隔着几张桌子和他招手,封霖走上前,在他对面坐下。 已经过了早餐的点,往常来吃茶的老人们都回去了,偌大个一楼只有他们这一桌客人。 没了往常的cha科打诨嬉皮笑脸,池盛一脸严肃地望着他,一个出生入si过的大男人,神se里竟然有一丝不忍。 他还维持着面上的淡定,手不知不觉握住刚送上来的茶杯,热烫的触觉分散了些许注意力,直视着他:“说吧,我听着。” “这两天,那个跳楼的nv人的事情闹得挺大的,我就去查了查她的履历过往……” 苏烟是当年三枝福利院受侵害的儿童之一,陈今也是,那些披着人皮的魔鬼,连男孩也不放过。 “孟皎皎呢?” “她去得晚,是那群小孩中唯一没受到侵犯的。” 他绷紧的身t稍稍松弛了一点点,池盛拿出一张老旧的照片推到他面前,照片里是十多个小孩的合影,清一se的可ai,在福利院这样的地方,健全的婴孩少有,长得好看的更稀罕,这家福利院却有十多个,按道理说,这样的小孩早被人领养了去。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个提前假释的院长吧。” “嗯。” “他出狱后,就被陈今,也就是孟皎皎的丈夫杀了。” “嗯。” “封霖,那是报复。” 他有些痛苦地抓着头顶的发,说:“那个人渣,他还记着,隔了十年,他出狱就去找了孟皎皎。” 听的人恍惚以为地动天摇了一瞬。三щ.んǎIτǎnɡsんù ω ù.℃哦M; 她没有来 对面的池盛见他面se惨白,歇了继续往下说的打算。 有些事,点到为止就好,了解得太细致,伤人伤己。 可有人非要听。 “什么地点?” 他拿过茶杯饮下一口滚烫的茶水,追问他:“在哪里?什么时间?” 其实,这个问题本身没有意义,可他还抱着千分之一的希望,用陈今接送孟皎皎的那三年一千多个日夜做分母,千分之一的可能x,是他的倏忽。 而不是他要她来的那天,只要不是那天。 封霖这一刻,不要她来了。 到今时今日他才发现,他把那天记得一清二楚,时间,原因,地点,十一年的时光都没能让他忘却分毫。 他总是重复经历那样的梦。 她没有来。 在他准备着要把一颗心双手奉上的那个傍晚,她不曾赴他的一人之约。 她没有来,他就以为她是不想来了。 他想到昨晚,她全身,连细微的绒毛都在战栗,让她痛苦不堪的地点,是哪里。 “学校里,实高北t那边。” 这个时候了,他还在庆幸,幸好,他约好的国际广场,和学校不在一个方向,可紧接着,池盛就和他说了一个日期,具t到点钟。 他的耳朵嗡嗡嗡地响,眼前乍现一道划破夜空的闪电,像一把利剑,刺得他几乎就要神魂俱灭。 “我也是翻了案综记录才想起来,其实我是有听说过这件事的,你们高考完离校后,高一高二的学生还上了段时间的课,当时学校里就有传闻说有学生被……,虽然学校压了下来,但听过传闻的人不少,就是没人清楚那个nv生是谁。” 他喃喃地问:“那我为什么不知道……” 被问的人仰头想了想,“我记得你高考完没几天就出国了,是旅游还是参加夏令营什么的,具t忘了,反正不在榕城。” 他想起来了,他在国际影城等了她一个晚上,第二天凌晨离开,回去睡了一觉,当天傍晚就搭乘了去香港的客机。 他太难过了,虽然他没让任何人察觉到他的难过,可他的心口确确实实地堵着,ai而不得的情绪郁结于x,让他选择了逃避,不止是要逃避面对曾经的人,包括这座城市,所以他选择尽快离开,夏令营结束后直接去了大学报道,再回到榕城已经是冬季,所有事情都已尘埃落定。 池盛不知道其中内里,在他看来这就是一件普通的强j报复案件,出狱的何大勇去报复当初让他受牢狱之灾的小孩,后者为了报仇就把他杀了,冤冤相报,一报还一报。 他缓和了语气安慰他:“不知道也挺正常的…你别想了……” 他失魂落魄,摇头摆脑,声音小得似在自言自语:“不…你不清楚…你才会这么说……” 他都知道的,如果不是他。 他心如刀割,假设不下去了。 “这种人,不是应该直接杀了吗,为什么要放出来……” 他踉跄着站起,临走前喃喃自语了一句,又像是在质问对面的池盛。 你们不是保护人民的警察吗,坏人都抓到了,为什么又放了出来。三щ.んǎIτǎnɡsんù ω ù.℃哦M; 对不起,谢谢 封霖回到家里时,孟皎皎炒完最后一个菜关了火,四菜一汤端上桌,陈桐过一会儿就放学回来。 菜放好后,去橱柜拿饭碗,她拿出三个,又取了三双筷子。 封奕这几天都来这边吃饭。 她像个幼儿园的小孩子,一眼能看出数量来的筷子,偏要一根一根地数,数完三对后,拿到餐桌放上,片刻后回到厨房,再拿了一副碗筷。 封霖推开门时,一眼望过去的客厅没有一个人,他惊惶地跑进屋子寻找,连鞋子都忘了换。 孟皎皎手里拿着一副碗筷,听到他开门的动静,应声转过脸,他刚好也望向她这边。 她示意手中的碗筷:“吃饭吧。” 神se淡然,如同昨晚的那些没发生过,所有的那些都没发生过。 只字未提。 他站立在她几米之外,目不转睛看着她,默不作声。 她把碗筷放到桌上,食指点着餐桌上的几个菜,一二三四地数数。 “分量足,应该够吃的吧…..” “桐桐和小奕也快回来了……” 絮絮叨叨的,不知道说给谁听,他眼眶一红,流下泪来,几步上前紧紧地拥抱住她,后者身t一颤,本能地要推开他。 “封……” “对不起。” 他弓着腰,双手环抱她瘦削的肩膀,脸埋进她的头发脖颈,只一瞬间,大颗大颗的泪水砸落在她脖子间的皮肤上,失声哽咽。 “皎皎,对不起。” 她总是和他说谢谢,他却直到今天,才跟她说对不起。 除此之外,其他的都无法再说出口了,就像她一样,除了说谢谢,也不愿提更多。 “我错了……” 他不应该争风吃醋,要她那天去看电影,他应该像陈今一样,去她家门口接她,再把她送回家。 后来的他绅士知礼,在陈子悠那边做得妥贴的那些,却没付出给最需要好好珍藏的nv孩身上。 “皎皎…我很后悔……” 她微仰起头,半边脸依偎着他左边肩膀,胳膊垂在身侧,嘴唇蠕动,睫毛连续扑闪了好几下,缓缓抬起胳膊环住他的腰,掌心贴着他的后背,一下一下,无声地轻抚。 像他那年在北t的草丛后面找到她,也是这样的,柔柔地轻拍她的背安抚。 没事了。 时至今日,虽然总有些遗憾,跟淡淡的难过,他并不是每次都能找到她。 但是,他还是很好,想到他,她总觉得温暖。 从那天之后,他每天准时上下班,没做完的公事带回家里,吃过晚餐后再回到书房,他半掩着门,楼下隐隐传来电视里动画片的声音,这让他觉得踏实。 晚些时候他下楼倒水喝,陈桐已睡下,她盘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又开始忙碌着织她的毛衣,他却不觉得心酸。 他终于,不再嫉妒陈今。 孟皎皎起得很早,每天他起床洗漱完,早餐已经做好放在桌上,陈桐去了学校,她乐此地给院子里的柳树浇水,他吃得慢一点,她进客厅看到他还在,刚开始会惊讶地一愣神,然后问他中饭回不回来吃。 他轻一点头,中午开车回来的路上带些nv秘书推荐的糕点零食,他也终于,有勇气买两份,除了陈桐的,还有她的。三щ.んǎIτǎnɡsんù ω ù.℃哦M; 结婚 自从孟皎皎住进来后,主动承担了整幢房子的卫生,封霖说过她几次,被她用闲着也是闲着挡了回去。 周六的时候,陈桐去了封奕家玩耍,她打扫完所有公共区域的卫生后,拿出她装毛球的袋子,毛线所剩不多,白毛衣已经成形,她戴上细框眼镜拿起针线,给织了半个多月的白毛衣收尾。 他坐在沙发的另一头看书,偶尔翻动一页,似不经意间问她:“你有近视?” “嗯,度数很低。” “高中没见你戴过眼镜。” “那时候还没有。” 她属于一心不能二用的类型,回一句他的话,手上的动作就不得不暂停。 他貌似没发现,又跟她聊了几句其他的,她不得不停下手上的活搭理他,说得多了,原本半小时就能收尾的活,被他吵得时间过去不少,一团毛球的大小却没变。 她蹙着眉,腮帮子微鼓,低声地娇怒:“封霖,别吵。” 吵得她不能集中jing神了。 他一抿唇,闭口不言,低头看手里的书,近一分钟过去,后知后觉地发现前面的内容完全没印象,不得不倒回去重看。 客厅恢复安静,谁都没再说话,他连续几个晚上跟国外分公司的管理层视频会议开到很晚,今天又早早地起床陪陈桐去旁边的公园散步,直到把陈桐送去封奕家回来,才得闲了一会,此时一手撑头地看书,前几天积攒的困意渐渐袭上来,不知不觉合上了眼沉沉睡去。 他潜意识里以为自己只小憩了一会儿,可再睁开眼时已经是下午五点,身上盖着一条n白se的毛毯,他微一愣神,r0u了r0u眉心,五分清醒后巡视四周。 孟皎皎已经不在客厅,织好的白毛衣留在她方才坐过的位置,他掀了毯子起身看向厨房,电饭煲蒸饭冒出一点水蒸气,人也不在厨房,他拿起搁置在茶几上原先看的书,鬼使神差地,m0了m0她织的那件毛衣。 手织的毛衣,弄来弄去就那么几个样式,m0了后不知满足,又摊平看了看大小,他对陈今的印象已经很模糊,除了高考那天走在他和孟皎皎后面近了一点,其余时候都是老远望着他,脸都记不清了,更何况身形。 衣服摊平后,他用手丈量了一下大小,忽然生出试穿的想法,他的手带着几分做贼的心虚,刚伸到半空,正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孟皎皎手里提着一袋子青菜站在门口。 两人目光相撞,封霖若无其事地收回手,神se如常问:“阿姨没买菜吗?” “请假了。” 她进屋来,在玄关换鞋,一边念道:“今晚做可乐j翅,清蒸鲈鱼,油焖茄子,蚝油生菜,再加一个紫菜蛋花汤。” 她在询问他的意见,封霖不挑食,应了句好。 她进了厨房,打开水龙头清洗刚买的生菜,封霖手里拿着半杯水,修长的身姿半倚着料理台,离她一米多远,眼睑下垂看着杯中的清水,余光瞧她洗菜。 她低着头,一边择菜一边洗,不慌不忙。 她做什么,都是不慌不忙的,就连陈桐生病那一晚,面se急切却有条不紊的做好每一步。 封霖忽然想起,当年受了委屈躲起来哭鼻子的孟皎皎。 “封霖。” 水龙头的水冲刷着碧绿的菜叶,她的手浸在水里,更白更细。 “嗯。” “我和桐桐,明天就搬出去吧。” 苏烟收集来的证据,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了省纪检委,省里针对此事成立了专门小组来榕城负责这件案子,郑国安很快被抓捕归案,目前正在接受审查,相信不久就能有结果。 她和陈桐,也是时候回到原先的位置。 他抿唇思考一瞬,想不出挽留的理由,短促地应了句好。 榕城不大,他多跑几趟一小也一样。 翌日,孟皎皎收拾好母nv二人来时的行李,离开这幢住了二十来天的房子。 期末考试后是暑假,孟皎皎大部分时间要忙店里的生意,无暇看顾陈桐,就给她报了个舞蹈班,跟粉面馆在一条街上,走过去满打满算也就五分钟。 早中晚一天里,封霖总会挑个时间段来一趟,这日中午,他去的时候在店里撞到了熟人,张建鑫见他来这么个小店用餐起先还有点惊讶,诧异过后想到店老板是孟皎皎又释然了。 他出声问候:“来这边吃面吗?” 后者淡淡回应:“吃过了。” 暑假期间,学生家长很少来这边,又过了饭点,店里只有张建鑫一个人在吃面,孟皎皎坐在他对面剥着松子,也不吃,全放在一个碗里。 封霖拉开她旁边的椅子坐下,对于他连续多天的造访,她似乎已经习惯,面se如常地继续跟张建鑫话痨家常,他进来前听了一耳朵,聊的是怀孕期间要注意的饮食。 他甫一坐下,张建鑫就问他:“封霖,你知不知道红汇区哪里有门面出租,最好面积能大点,几百平的。” “做什么?” “孟皎皎跟一个朋友商量了合开餐厅,在找店址。” 他看向旁边人,问:“不开粉面馆了?” 她轻点头:“嗯。” 她做学徒时学的就是做菜,可厨师大都忙,她一个人还要照顾陈桐,忙不过来,退而求其次的选择开粉面馆。 而今年陈今要回来了。 两个人轮流照顾陈桐,她终于有空闲去经营一家餐厅,利润b粉面馆高很多。 “对了,以前咱们一起参加过竞赛培训的人建了个群,最近在商量着聚会,你们两要不要一起去,到时候我通知你们。” 封霖跟那群人不熟,闻言看向孟皎皎,后者摇了摇头,简单一个字:“忙。” 似乎是想起当年的不愉快,张建鑫也没勉强,饭钱早先付过,他下午还有公事,跟两人道别后出了店门。 没剥完的松子又扔回袋子里,她拍了拍手,起身收拾碗筷。 “桐桐去学舞蹈了?” 他没话找话,明知故问。 “嗯。” 她低着头刷碗,面无表情,柔和温婉的气息敛去,提醒他:“封霖,我结婚了。” 很多话,说得太直白,会让说的人和听的人都尴尬,点到即止最稳妥。 他捏紧了拳头,艰难地开口:“我知道,你是为了——” “没那么多因为所以,陈桐是我的nv儿,我的丈夫是陈今。” 她直视着他:“要我给你看我们的结婚证吗?” “皎皎……” 他很少这么喊她,大部分时候还是在梦里。 “封霖,真没必要,你回去吧,陈小姐挺好的。” 无论是出于愧疚还是同情,亦或是那么一丁点因为追忆起往昔而生出的喜欢,都没必要。 她结婚了,或许一开始没考虑那么多,只为了落户解决陈桐的上学问题,可苏烟si了,就不一样了,陈今没了妻子,陈桐没了母亲。 她得还一个给他们俩。 “你回去吧,我不怪你。” 对b陈今的十余年牢狱,苏烟的殒命,她这点痛真的不算什么,她没有资格怪责任何人,有资格的人一个还在监狱里,另一个去了天上。 不过,他们之中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怪他。 毕竟,那是封霖。 他们都记得的。 “皎皎……” 这件事终究还是被搬到台面上讲,他却喉咙发痒,吐不出其他字眼,只能喊她的名字,妄图让她心软,给他一次机会。 她把洗好的碗筷放进消毒柜,关柜门的动作暂停,喃喃低语:“都过去了,封霖,再纠缠下去,我会讨厌你的。” 天长日久,ai与恨,都过去了。 “你现在的行为已经造成了我的困扰,我觉得很烦,所有你快走,也别过来了。” 她抓紧柜门,囫囵吞枣似的,说了一长串,果然见他站起身,一脸难堪地说了句“那我明天再过来”,便疾步走出店里。 真的很快,她说完转过脸去,只来得及看他匆匆的背影。 肯定很难过吧,对不起啊。 三щ.んǎIτǎnɡsんù ω ù.℃哦M; 命运 他甫一出店门,秘书来电提醒他稍后的会议安排,封霖没有回公司,他此时无心他顾,天要塌下来也得让他先缓缓,车子发动后不知道该去哪,可这一处不容他停留,其他地方他又不愿意去,便驾着车漫无目的地沿着环城公路绕了一圈。 下了高架桥后车子停靠路边,背靠着车椅发了会呆,才拿来手机拨出去个电话。 他头一次打张建鑫的电话,下午四点多的时间,他许是在忙,没有立即接通,约等了近一分钟,电话被接听。 “喂,封霖,有什么事吗?” “孟皎皎不是在找门面开店吗,我手里有几间,地址发给你,你哪天得空了带她去看看。” 末了叮嘱一句:“别提到我。” 张建鑫没说什么,良久才深呼出一口气,问他:“封霖,其实我很好奇,你既然到现在还惦记老孟,当初怎么就没跟她坦白呢。” 他刚遇到孟皎皎那会,问过她关于封霖的事,她神se坦荡的随意和他聊了几句,完全没有提到前任时的尴尬,张建鑫就猜测,她压根不知道封霖暗恋过自己。 如果说还有谁是他这段隐秘暗恋的见证者,毫无疑问唯有张建鑫,他是那种隐忍克制的x格,藏了十多年,没有对任何人提过,此刻被别人主动问起,积压多年的情绪找到倾诉的对象,他一手捂脸,嗓音g涩地告诉对方:“我准备好了,要告诉她的,高考完我就要告诉她的,可是她没过来…张建鑫……我很后悔……” “高考完?你是说毕业聚会告诉她吗?” “嗯。” 其实根本没有什么毕业聚会,他只约了她一个人。 那边倍感疑惑地说:“不对,她去了啊。” “还是你组织的,你不会自己忘记了没去吧。” “我记得她去了的,还有吕琦杨欢欢她们。” “连徐益你都喊了,就没叫我,封霖,你真不够意思啊。” 封霖在四班门口揍徐益那一回闹得全校皆知,为此他还被爷爷训斥了一顿。 “呃……让我想一想……” 那头的张建鑫发出一连串的“呃”,努力回想当年的画面。 “我记得是高考完的第二天,我从学校里出来碰到她们了……” 张建鑫住校,那天晚上有本班的毕业晚会,他跟同寝室的另一个男生午觉睡过头,醒来后已经是傍晚,收拾好急忙出门,在校门口遇到孟皎皎她们一行人,没来得及打招呼就被室友火急火燎地拖走,当时还纳闷孟皎皎怎么跟她们一起。 彼时他跟徐益的关系已经大不如前,但两个人有共同的朋友难免会遇到,他之后问过徐益,后者说是封霖在学校组织了聚会,神se躲闪,他也只是好奇地随口一问,并没有多想。 封霖的关注点全在他口中的“学校”二字上,那一刹那只听到“轰”的一声,所有血ye逆流到头顶,血管暴涨,两侧太yanx突突地跳。 他张开嘴,口腔一开一合,说话声g哑到听不出是他本人。 “你在说什么……” “啊?” “我没有组织什么毕业聚会……” 他是说过,培训班组织了聚会的话,可都是骗她的,只是为了让她来他这边,不要去陈今那边过生日。 那头的张建鑫诧异的“啊”了一声,又说了什么,他的手机从掌中话落,却是全都听不到了。 到了要去接陈桐的点,孟皎皎从店里出来,拿起铁钩把卷闸门拉下来一半,放下铁钩正要转身,忽然被人从身后捏住肩膀,当即吓得尖叫一声。 封霖将她转过来面朝自己,目眦yu裂,满脸的红,往常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发型微乱,模样由内而外的狼狈,沉声问她:“你为什么会去学校?” 他的力气很大,孟皎皎被他捏地骨头发疼,脸皱成一团,难掩痛处:“你在说什么?” 封霖松了手,又怕她跑开,抓住她的手腕,又问了一遍:“你为什么会去学校?你去那边做什么……” 两人四目相对,他神se悲怆哀伤:“皎皎,我和约好的是国际广场,你去学校做什么……” 如果他的猜测是真的,要他这一生情何以堪,再也没有b这更重的惩罚。 她恍若全不在意,面se如常地说:“没什么,刚好路过而已。” “封霖,你别问了,我不想回忆那天的事情,它让我觉得痛苦。” 她淡淡的口吻,似与他协商,却不容置喙。 他周身的气息一瞬间冷下来,坚定地说:“好,那我去问别人,张建鑫看到了,你那时候跟她们一起走进学校。” 她震惊地一瞬间瞪大双眼,更验证了他内心的猜测,他几近绝望地掩面,松开她的手腕就要离开,被她快速抓住,柔声劝阻:“别去了,没有意义,她们估计连孟皎皎是谁都忘了,谁还记得这件事呢。” 过往的事情,知道个大概即可,了解得太透彻,伤人伤己。 他才知道结果就这么难过了,再知悉过程,会喘不过气的。 “封霖,你就不该回来。” 不回来,就不会知道这些,骄傲恣意地活着。 她仰望着蔚蓝的天空,妥协地承认:“这都是命。” 她和陈今,和苏烟,他们都没逃出去。 “不…不是这样的……” 他苍白着脸,不住地摇头,失魂落魄,仓皇着后退,不顾她的劝阻,大步流星地离开。 上了车后,他又拨出去张建鑫的手机,眉眼狠厉,如地狱的阎罗。 如果忘了,他就让他们想起来,和他一样,记一辈子,谁都别想安生。三щ.んǎIτǎnɡsんù ω ù.℃哦M; 再见 他出酒店的时候,九点多,眼眶充血,有点肿,跟张建鑫道别,驱车又去了一小,这一回却没进店里,连车子都停在马路的另一边,远远地望着那处灯火。 他白日时信誓旦旦地对她说明天再来,可封霖觉得,明天他也未必有勇气踏进她的店里。 在他的心里,他是个罪人,虽然没有警察来抓他,更不用坐牢,可他是个罪人,毁了好几个人的一生,他不敢奢求原谅。 这一回,连对不起都说不出口了。 他摇下车窗,点了支烟夹在手里,才敢凝神仔细看向那家粉面馆里。 卷闸门还开着,店里没客人,许是因为放了暑假,陈桐的睡觉时间推迟了一点,已近十点,母nv两个人都还没睡,面朝着门双双坐在一张桌子前。 这一回,她终于不是在织毛衣,而是捧着本书看,脸上倒还是架着那副眼镜,陈桐握着笔坐在一旁写作业,有问题问她,她放下手中的书,拿起笔写写画画。 他贪恋地遥遥望着,忽然她抬起头来看向他所在的位置,他吓得全身绷紧,迅速转过脸去摇上车窗,下一秒又觉得是自己做贼心虚,大晚上的,她怎么可能看得到他。 孟皎皎总觉得总有人在偷偷观察她,给陈桐解完一道题后,第六感指使她抬头,眼睛望向马路对面的白se轿车。 它停在那里已经有一会儿,从那辆车熄火她就留意到了它的存在,此刻再仔细看,莫名觉得有几分熟悉。 陈桐写完了今日份的暑假作业,合上作业本的同时甜甜地撒娇:“妈妈,我想吃个雪糕再睡觉!” 封霖昨天来时带了一箱各种口味的雪糕,这种东西,小孩特别喜欢吃,陈桐今天已经吃了三根。 孟皎皎合上手里的小说,屈指轻轻敲了敲她的脑门:“大晚上还吃,也不怕闹肚子。” 陈桐两只小手捂着额头,小声地嘀咕:“妈妈你怎么跟小叔一样哦,都喜欢弹人家的额头。” 她愣了愣神,片刻后伸手抚m0nv儿的头发:“疼了吗?” 陈桐松开手,脸上是得意的笑:“不疼的啦,骗你的。” “不过呢,你们大人是不是都喜欢蹦小孩的额头啊,小叔也是。” 她捏了捏她的脸,看向门外,那辆白se的轿车已经离开,柔声和陈桐保证:“不会了。” 以后都不会了。 封霖回到了家里,给自己倒了杯水,一边喝一边打开电视。 这是她们母nv搬出去后留下给他的后遗症,听着电视机里的人声,整幢房子似乎热闹了不少。 想到这里,他g脆去了yan台,拿来她浇树用的洒水壶,灌了大半瓶,拎着去了院子里。 这幢房子是他三年前买的,当时他还在国外,母亲来电问他要怎么装修,他只提了一个要求,想在院子里种一棵石榴树。 等树枝结果的时候,他就回来了。 第一年,刚种下去,没有结果,第二年,花开了,结出来的果子虽然有点小,吃在嘴里酸涩,但总算结了果子,冬季的时候,他便收拾了行装回国。 今年是第三年,瞧这满树的石榴花,秋天来时,一定硕果累累吧。 他这般想着,围绕着树周围浇水,面上现出一抹笑意,恬淡却富有希望,水浇了三分之一,他忽然收起水壶,缓缓蹲下身观察树底。 他之前很少来这边住,庭院这块更少过来,直到今天才留心到,树底下竟然长了几朵不知名的小白花,一看就是从泥地里蹦出来的野花。 他盯着其中一朵瞧啊瞧,院子里昏h的光照耀在花朵上,下方投下一片y影,他的眼眶忽然溢出两滴泪来。 孟皎皎她,一定很早就看到这些花了。 这时放在客厅的手机响起,他放下了水壶,走到客厅ch0u了纸巾擦g净手,拿起茶几上的手机,看到来电人的备注,他的眼中燃起一簇火焰毫不犹豫地滑向了接听,轻柔地喊了声“皎皎”。 “封霖,你别想太多,没人怪你。” 她温柔的嗓音,通过听筒传送过来,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让他酸了眼眶。 “去睡觉吧,对了,你看到我放在二楼卧室的礼物了吗?” “什么礼物?” 他一边问,同时疾步走上楼梯,来到原先她和陈桐住的那个房间的门前,推开门走进去。 那头的她笑了一下,温婉的模样如在眼前,只听他她絮絮地说:“以前答应送你的十八岁生日礼物啊,隔了这么多年才送给你,都穿不了了,只好重新做了一件。” 这个房间,自从她搬走后,他一直没进来过,此时他立定在床边,一手举着电话,另一只胳膊颤抖着伸向床面上叠好的两件白毛衣,一件一件的摊平,大的那件他前段时间见过,当时他以为是给别人织的,还打算偷偷试穿。 另外一件稍小一些,衣服的成se也稍显陈旧,针法似乎还不熟练,织得没那件大的好看。 显然是很多年以前的旧物,大小黑十七八岁的他穿正好。 “封霖,生日快乐。” 她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很开心能遇见你。” 无论是八岁的他,还是十八岁的他,亦或是现在过了二十八岁的他,能遇见他这么温暖的人,都让她无b地感恩,感谢这份命运以外的馈赠。 “看到礼物了吗?” “嗯……” 她满足地喟叹:“那就好,虽然拖了十一年,我总算兑现了当初的承诺。” “那么,要跟十八岁的封霖,说再见了。” “封霖,再见啊。” 他手捂着眼睛,追悔莫及,泪流满面。三щ.んǎIτǎnɡsんù ω ù.℃哦M; 他很好很好 鉴于封霖在四班门口那一架的威慑力,所有人都对她和他的事闭口不言,就连她以前的那些,都没人再提。 她就天真地以为,这场持续多年的风波终于迎来了结束的一天,直到不久后的某一日,她在学校外面的书店里,站在一排书架的边角,听到别人依旧津津有味地讨论着她,孟皎皎才明白,围绕着她的流言,并没有过去。 它们只是从地上转移到了更隐秘的地下,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茁壮地开枝散叶。 “一开始我是不信的,他们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啊,封霖怎么看得上孟皎皎。” “但是事情闹出来后封霖这么生气,很明显就是恼羞成怒啊,真的永远假不了。” “现在学校里没人提,不过是怕得罪他而已,毕竟他为了孟皎皎打架所有人都看到了。” “可惜了,好好的一个校园偶像就这么毁了……” 孟皎皎悄无声息走出了书店,她不是那种给别人添麻烦的x格,之后就跟封霖疏远了。 他们说得没错,他是天之骄子,她跟他是有云泥之别的,他应该回到天上去,她不能拖累他。 南方的城市冬季sh冷,榕城亦如是。 过年那几天,一场寒cha0南下来袭,她怕冷,每天都要等陈今发好了炭才从被子里蹑手蹑脚地钻出来,套上了衣服围在炭盆边烤火,等身上暖和了才去吃不知道是早餐还是中餐的一顿饭。 中午的时候,苏冰清会过来,拎着一袋参杂了橘子和话梅糖的瓜子,那时候苏冰清还不叫苏烟,她把袋子往桌上一搁,挽起袖子洗手热菜,昨天是除夕,三个人吃完年夜饭后菜还剩下不少,今天热一热又能吃一顿。 春节期间都放假,吃过饭后,她和苏冰清围坐在底下放了火盆的四方桌边,她在写老师布置的试卷,苏冰清一边织毛衣一边磕瓜子,衣服还没织出来,白se的毛线已经沾了不少瓜子壳上的灰,她浑然不在乎,乐此不疲。 陈今无聊地躺在床上玩一个半旧的掌上游戏机,si了一局的音乐传来,他把游戏机往床边一丢,朝苏冰清伸手:“给我拿个橘子。” “陈今你能不能讲点卫生,在床上吃东西,敢情被子不是你洗就不嫌累是吧。” 话虽如此还是从塑料袋里m0出个橘子扔向床头,陈今一把接住,剥橘子皮的同时呛她:“你好意思念叨我,你看你自己,织毛衣还要吃瓜子,白毛的毛线都能让你m0成灰se。” “穿之前洗洗不就好了。” “被子不也一个道理。” 苏冰清被他噎得说不出话,片刻后又醒转过头来,怒斥他:“你别偷换概念,洗被子洗衣服的人都是我好吗?” 他没什么所谓地回:“那大不了我自己来洗呗。” 她织毛衣的动作顿了顿,接着撇了撇嘴:“算了,跟你计较什么,我是要当贤妻良母的人。” 孟皎皎在写一套偏难的数学试卷,被他们俩吵得无法集中jing神,g脆停下笔,剥了颗糖含在嘴里,一边r0u着酸疼的眼睛。 他们租的是郊区的自建房,房子背y,夏天是凉快,冬天也冷,采光不好,头顶的白炽灯光亮不够,她看起字来有点费劲。 陈今问她:“要不换个大瓦数的灯泡吧?” 酸甜的味道融化在嘴里,她左右摆头:“不用了,浪费钱,过两天就回学校了。” 她的目光落在苏冰清织毛衣的双手上,后者的脾气是火爆了点,可家务事却是做得井井有条的,就跟她自己说的,她要做个贤妻良母。 他们三个人,陈今的父母贩毒入狱,孟皎皎是被人贩子拐卖,找不到原先的爸妈,只有苏冰清,五六岁的时候被父母扔在了公园里,据她的说法是,那年她家里添了个弟弟。 “清清,你说织毛衣送人当生日礼物怎么样?” “挺好啊,不过你有时间吗,作业都ga0不完,生日啥时候,急不急。” 她鼓着腮帮想了想,回说:“夏天呢,不着急,一天织几针,也差不多了。” 她前后翻了翻自己的手掌,很是心虚:“就怕学不会……” 跟苏冰清相b,她的家务活做得一团糟。 苏冰清拍着x脯打包票:“包在本姑娘身上,手残都能给你教会了。” 打游戏的陈今cha了句话:“孟孟不是手残,她会修电器的好不。” 前两天房东取暖用的电火箱坏掉,孟皎皎去捣鼓了两下又能用了。 “嘿,你还好意思说,自己不会修,找一个nv生帮忙,你丢不丢人。” “你这nv的,我丢人了对你有好处嘛?” “你……” 这两个人说话一言不合就争吵,偏偏还是一对情侣,幸好她早已习惯,糯糯地解释:“只是线路出了点问题,接上就好了……” 大冷天的,苏冰清以手扇风,劝诫一旁小她两岁的人:“我真是受不了他了,孟皎皎,你以后找老公记得擦亮眼睛,千万别找陈今这种小心眼的男人,受不了啊受不了。” 她点着头,陈今一个眼刀甩过来,她吓得一缩脖子,立刻摇头:“阿今也挺好的啊……” 苏冰清不赞同地翻了个白眼,抿着的嘴角却压不住上扬。 孟皎皎暗中松口气。 这两个人吵架,遭殃的总是她。 苏冰清继续刚才的话题:“你这过生日的朋友是男的nv的?” 她犹犹豫豫地答:“…男生……” 苏冰清暼了眼她有些躲闪的神se,无声地嗤笑:“是不是送你蓝裙子的人。” 她之前把裙子洗了晾g,被苏冰清看到了。 “嗯……” “呵呵,有情况。” “没有…我们只是朋友……” “不说这个,还是趁这几天放假,教我织毛衣吧……” “嗯啰。” 下一秒又八卦地问:“是谁?同班同学吗?长得丑不丑?人怎么样?” 孟皎皎被她问得脸一阵红,桌子底下的火盆烤得她晕乎乎的,耳朵里只听清了最后一问,便柔声细语地回她。 “很好……” 很好很好,他是很好的人。三щ.んǎIτǎnɡsんù ω ù.℃哦M; 说谎的人,要吞一千根针。 榕城最高档的酒店包厢里,吕琦和杨欢欢坐在另一边,两个人激动地窃窃私语一会儿,抬头问坐在另一头的张建鑫:“哎,张建鑫,封霖什么时候来,还有徐益,你不会是想吃这边的菜,骗我们过来跟你平摊饭钱吧?我告诉你我可没带钱。” 十余年过去,还是一如既往地尖酸刻薄,张建鑫沉下口气,不跟她们计较,拿着手机站起身:“我去问问他们到了哪里。” 包厢很大,光从圆桌走到门口都有十多米,他还没走到一半,门从外面被人推开。 进来的是封霖,依次是徐益,再后面是两个人高马大西装革履的男人。 围桌在圆桌边的两人见到封霖,如同遇见了偶像的粉丝,控制不住激动的心情相互抓紧对方的胳膊,他视线扫过来,当年暗恋他如今已为人妇的吕琦闹了个大红脸。 封霖收回巡视的目光,问旁边的张建鑫:“到齐了是吧?” 张建鑫疑惑地点头:“对。” 封霖方才打电话给他让他帮忙约当年培训班的人,还指名道姓的要这三个人,他到现在还没拎明白怎么回事。 封霖拍了拍他的肩膀,郑重严肃地说:“谢了,你要不先去隔壁坐一坐吧,那边点了餐。” 他话音一落,杵在门边的两个高大男人各退一步让开,从下午他跟封霖聊了那通电话开始,张建鑫就觉得不对劲,于是说:“我还是等你们一块儿吧。” 他不笨,猜到了一点点当年的隐情,此刻便也想留下来一探究竟。 封霖也不再劝,纸永远包不住火,再隐秘的事情,只要真实地发生过,最终都会被别人知晓。 两个人来到圆桌边坐下,宽大的桌面上摆满了jing致的菜,几乎都已凉透,能容纳二十个人坐下的圆桌只坐了五个人,偌大的空间凄清空旷,让人无关的想到了三个字。 鸿门宴。 徐益自从进来后就想方设法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他原本是不想来的,以公司加班为由婉拒,封霖亲自带人去他公司堵他,还进了他领导的办公室,后者笑盈盈地从办公室里出来,吩咐他必须把封霖招待好。 坐下后,封霖和站在门口的保镖颔首致意,其中一人继续把守着门,另一人上前去到徐益身后,被这一系列的架势吓到,他吓得缩成一团,另外两个nv的也察觉到了这顿饭的不正常,低眉顺眼地不说话。 封霖没管别人,兀自倒了杯红酒,也不喝,杯子拿在手里,轻轻地摇晃:“今晚我们来聊,08年我组织的那场聚会是怎么回事?” 他望向徐益:“你先说。” 后者抓住桌子底下的桌布一角,极力控制自己声音不发抖:“说…说什么…我不知道……” 他面上看不出喜怒,转而看向另外两个nv人:“你们呢?” 两个人同时摇头。 “都忘了是吧?” 三个人接连点头,片刻后又摆手,吕琦是个泼辣的x格,大着胆问了句:“不是,封霖你在说什么,08年你组织了什么聚会。” “好,那我再提醒一下。” 他怒极而笑,起身走到徐益身后,一手按住对方肩膀,整杯红酒当着他的头淋下,一字一句地说:“孟皎皎。” 冰凉的yet自头顶流下,包厢里的空调本就打到了最低,这一杯酒淋下来,徐益当即冷地一抖,要从椅子上站起,被另一个保镖反剪双手。 “封霖,你到底想g嘛!” 徐益无可忍受地怒了,当初学校里的事就作罢,毕业后这么多年两人都没见过,谈何得罪他。 另一边的两nv也面面相窥,不懂他这是唱的哪一出。 “还想不起来?” 三个人默不作声。 他觉得可笑,又无尽的悲凉,如孟皎皎所料的,这些人果然忘了自己做过的事。 “想不起来,那就慢慢地想。” 他帮他们想,想不起来,今晚谁都别出这个门。 他一把掀了徐益坐着的椅子,后者当即摔倒,整个人仰躺在地面上,还没反应过来,封霖一脚踩住他的心脏,手中的椅子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砸向他的双腿。 地上的人凄惨地痛叫出声,张建鑫也喊他:“封霖!” “张建鑫你一边看着别说话。” 他咬着牙复又坐下。 他拎起双腿打颤的徐益,拖着垃圾桶似的提溜到吓得抱成一团的两nv面前,一把将其扔向她们,后两者顿时作鸟兽样各散一边。 他依次看向三人,脸sey沉:“想起来了吗?” 吕琦哭了,哭的梨花带雨,“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从来没参与过你组织的什么聚会啊。” “你当然没参与,因为我从来没组织过。” “那你们08年是怎么跟孟皎皎说的,还把她带去了学校。” 此言一出,三人皆愣神,封霖转头朝门口的保镖吩咐:“叫两个人进来。” 后者打开门头伸出去说了句话,很快走进来两个相同装束的男人。 他指向杨欢欢和吕琦,吩咐后进来的人:“把她们俩摁住。” 她们两想跑,可唯一的门有人把守,窗户倒是开着,可这里是十四楼,跳下去必si无疑。 杨欢欢厉声叫喊:“封霖!你这是违法的你知道吗!别以为家大势大就不用坐牢!市委书记贪wp1aochang不也得下马!” 她说的是这段时间被抓捕的郑国安,封霖不由得笑出来,俯视着跪在身前的两人,大发慈悲地说:“给你们个机会,自己动手。” “你们俩互相掌嘴,谁先想起来谁走。” 他踢了踢疼得站不住脚的徐益:“还有你。” “你们三个,谁想起来谁就走,别去想报警,没用。” 此时的封霖如同恶魔附t,拿起红酒瓶往徐益的头上看似随意地一挥,玻璃瓶应声碎裂,后者的脑袋当即流出血来。 他手里还拿着碎了的半个玻璃瓶,锋利的一头对准另外两人,沉声道:“给你们十秒钟。” “十秒后不动手,我亲自来。” 说完后便看向腕表,从10开始倒数计时。 ch11u0lu0的威胁,两人痛哭流涕,情绪接近崩溃的边缘,数到三的时候,封霖把手中的碎片交给摁住吕琦的保镖,只等数到一就划破她的脸。 他这样做,只为看一出好戏,果不其然,原本情同姐妹坚决不向对方下手的两人,在他递出那片玻璃表现出要先划吕琦的脸后,没等他数到一,她便猛地抬手挥向对面杨欢欢的脸,一巴掌下去,对面人的脸瞬间肿起。 杨欢欢被打蒙了,不可置信,等脸颊上火烧般的痛楚传达到神经,破口大骂的同时也举起了胳膊抡过去。 “都怪你!当初为什么要出这个坏主意!害惨我了!” “吕琦你就是个白眼狼,是谁说喜欢封霖的!我都是为了谁!我帮你我得了什么好处了!” 两方你扇我我扇你地打起来,互骂声中一点点还原当年的真相,封霖示意摁住她们的保镖松开,两人依旧机械般不知疲倦地殴打对方,生怕一旦停下来或打得轻了,碎玻璃下一秒划的就是自己的脸。 人x的自私被他巧妙地利用到极致,不用自己动手就报复了她们,可他无法产生一丝一毫的快乐。 封霖知道,这也是给他的报应。 在这件血淋淋的往事里,谁都别想把自己摘得g净。 孟皎皎那天确实去了。 封霖是第一个约她看电影的人,虽然约的不止她一个,她依旧很开心。 那也是她第一次去电影院看电影,高中毕业,不用再穿校服,她找出去年封霖送的那条裙子换上,知道她要去见谁,苏烟给她化了人生第一个妆面,怕她迷路,陈今把她送上直达国际广场站的公交车才走。 孟皎皎到站下车,手里攥着写有封霖手机号的纸条,要去找公共电话亭给封霖打电话,让他来找一下她。 即便是十多年后的今天,国际广场依旧是榕城最大最热闹的娱乐广场,孟皎皎很少过来,遑论找到电影院。 那几天恰逢暑期档,很多部大片上映,广场上人流如织,她还没找到电话亭,先看到了同样来看电影的吕琦杨欢欢她们,她们也看到了她。 她那天太漂亮了,无法让人不注意到她,五官本就生得好,穿上裙子化了妆,通俗的b喻就是,漂亮得跟电视里的nv主角一样。 高三一年,她跟封霖的事闹得风风雨雨,所有人嘴上不说,心里却门儿清,尤其学校里她和封霖的事还是面前这两位传出去的。 孟皎皎打扮得这么漂亮,一看就是去跟封霖约会。 嫉妒归嫉妒,她们收回了目光,多看一眼都是给自己添堵,这时两人等的徐益过来,三个人往电影院走,没走出去多远,发现孟皎皎不远不近地跟在她们后面。 杨欢欢和吕琦转过身,携手上来质问她:“孟皎皎,你跟着我们做什么?” 她一紧张说话就结巴,垂着脑袋细声细气的说:“封霖说,培训班的人一起看电影,你们,不,也是要去,参加培训班的聚会吗?我对这边,不太熟。” 她对这边不熟,既然目的地相同,跟着她们也一样。 闻言的两人相视一眼,杨欢欢接着凑到吕琦耳边快速地嘀咕了几句,孟皎皎低着头没留意到。 两人再看向孟皎皎时,态度没了最初的针锋相对,杨欢欢面se淡定地告诉她:“封霖没通知你吗,聚会地点换成学校了,我们是来这边买零食拎过去的。” 说完示意手里拎着的一袋原本打算看电影吃的零食。 “估计封霖把你给落下了没通知你,你不是没手机吗,不过幸好遇到了我们,一起走吧,他们在学校那边等我们过去。” 另一头,吕琦去跟徐益通了气,因为被封霖揍的那一架,徐益在学校里丢尽脸面,早就不爽罪魁祸首的孟皎皎,毫不犹豫就加入到谎言的编织队伍中。 两个nv生左右各一边拉扯着犹疑的孟皎皎上了去学校的公车,到了学校,天还没黑,刚高考完,不少高三的家长进校帮住校的孩子搬行李,学校暂时取消了门禁,随意出入。 当初福利院的丑闻爆发,何大勇没把真正的主谋郑国安供出来,一人承担了所有罪责,后者承诺帮他斡旋减刑,提前假释,在牢里呆了十年的何大勇出狱就找郑国安要来了孟皎皎的信息。 他在牢里天天夜夜地惦记这个小孩,都是因为她用脑袋磕门,导致福利院事件的败露,最重要的是,她很g净,郑国安没来得及碰她。 他看到长大后的孟皎皎,整个人都兴奋了,在实验高中的校门口租了房子,每天每夜地在窗户边守着,每次从望远镜里看到她,何大勇都很兴奋,可陈今看得很紧,直到孟皎皎毕业,他都没机会下手。 但苍天不负有心人啊,还是让他逮到了当年的漏网之鱼。 养在他手里的十二个孩子,吃住都是他管,就该听他的话,他们张腿赚钱报答他,理所应当,却妄想翻出天去,白日做梦,一个都别想逃。 进了学校后,三人随意给她报了个地点,借口去上厕所和她分开,让她先过去,实则又搭车回了国际广场继续原先的行程,没有任何的愧疚跟不安,毕竟这于三个人来说,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恶作剧,顶多就是看孟皎皎不爽,撒了个小谎戏弄她一下,开个玩笑而已,无伤大雅。 再说了,是封霖先说的谎给他们提供了契机,这一连串的谎言缔造出来的戏剧x结果,缺了谁都不会发生。 三个人若无其事的走进电影院,他们进去时,封霖等在门口,出来时,他还等在那边。 他苦等了一夜,心灰意冷,却不知道,她原先是来过的。 往事说完,张建鑫捂脸痛哭:“我当时……应该喊她的……” 他在校门口遇到她们,如果他出声喊她,谎言不攻自破,后面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他后悔不已,泣不成声,封霖也悔,可时间回不去啊。 谁能猜到这个结果,谁能料想到呢。三щ.んǎIτǎnɡsんù ω ù.℃哦M; 番外1 封霖赶在午休时间到来的前十五分钟看完乙方发来的广告方案,确认没什么大的问题后批复给下方的管理层,拿起身后的大衣边穿走出来办公室。 外间的秘书见他出来,正要请示他是否要定外卖还是吃员工食堂,封霖先出声说:“不用定外卖,也不吃食堂。” 秘书这就明白了,老板今天要出去给自己开小灶,这也难怪,去欧洲出差十来天,怎么能不想念大中华的美食。 封霖去了公司附近一家新开没一个月的家常菜馆,距离真的很近,驱车过去算上停车也才五六分钟,这还是因为冬季天寒,如果天气舒适的话他一般会选择步行过来。 封霖停好车,进入装修得古se古香的店里,才来几天的营业员迎上来,虽然只一个人,他还是要了个包厢,服务员以为他稍后还有朋友过来,也没多问,领着他上了二楼,等点餐的时候,他只点了三菜一汤,服务员才问:“先生,您一个人吗?” “嗯。” 服务员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业务刚开始上手就碰到了奇葩,头一回见到一个人吃饭还要个包厢的,她快速地暼了对方一眼,心里暗道来者皆是客,你帅你有理,拿着封霖点的菜单去了厨房。 服务员出去后,他拿出手机拍了包厢的小视频,把包厢号一起发过去,便m0索着手机随意地浏览起近期的财经新闻,可直到十多分钟过去,他点的菜上齐,还是没收到回复。 他拿起筷子,夹起一筷冬笋r0u丝,往常鲜美可口的饭菜今日却有些食不知味,如同嚼蜡,服务员送了壶玉米汁进来,封霖停筷把人叫住:“你们炒菜的厨师是不是换了,这道冬笋r0u丝味道不对。” 服务员莫名其妙:“没有啊,那是我们老板亲自炒的。” “我不信,除非你把人叫过来给我看看。” 服务员更加确定面前这个气度不凡的男人是来碰瓷的,心里腹诽了句斯文败类,面上不情不愿地应了好。 孟皎皎跟着店里的员工来到一间包厢门前,后者小声地嘀咕:“孟姐,你千万别被他的脸迷惑,这就是个来碰瓷的,我都怕他吃饱后在碗里放根头发骗霸王餐。” 孟皎皎好笑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下去吧。” 她这店开业近一个月,还没碰到过来找茬的,今天头一遭,倒觉新鲜,她敲了敲门,里面低沉的嗓音喊了句进来,她只觉耳熟,还没想出来为什么熟悉,手已经拧上了门把。 封霖早就听到她们的动静,包括两人窸窸窣窣的嘀咕,此刻抬眼望着门口等她进来。 孟皎皎见门后的人是他,先是一愣神,下一秒失笑地摇头:“怎么过来了不告诉我一声?” “发信息给你了,你没回。” 淡然的语气,夹杂着一丝幽怨,她脸上的笑容又深了些:“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炒菜时不看手机的。” “下次过来要提前打电话。” “哦。” 听着还是兴致不高,孟皎皎走到他近前,倒了杯玉米汁放到他手边,走到他跟前亲了下他的额头:“对不起,行了吧。” 餐厅刚开业,店里事多,孟皎皎昨晚忙完时已经是十点多,考虑到司机来回接送麻烦,就没回城郊的婚房,宿在他这附近的一套公寓里,谁想到他出差竟然提前回来。 而封霖这一头,昨晚十二点多下了飞机后兴冲冲地回到家,进卧室后m0到的却是凉透的被窝,可想而知有多么失望,宛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来,打电话过去一问,人家睡在了城里,他倒不介意深夜驱车赶过去,可听到她声音里的困倦,他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下次不回家里睡要提前告诉我。” 虽然她昨晚睡的公寓两个人也常去住,但他们默认的家是城郊的别墅。 “嗯。” 孟皎皎从椅子上起身:“那我去忙了。” 她身上还穿着厨师的工作装。 封霖喝了口玉米汁,放下杯子,抿着唇眼神暼向另一边,不出声也不看她。 孟皎皎叹了口气,凑过去脸往他的嘴唇贴上一吻,扑闪着双眼看他:“下午我没事了,去你办公室找你。” 餐厅的选址是封霖负责的,有意无意地,挑了个距离他公司很近的位置。 他轻一颔首,面se如常:“那你记得过来。” 她应了一声好,才出去包厢。 四下无人后,他伸出舌头在她吻过的唇上扫荡一圈,重新举筷吃饭。 依旧美味可口。 ————— 番外大概就是平平淡淡的日常,我也想不出什么跌宕起伏的情结了……三щ.んǎIτǎnɡsんù ω ù.℃哦M; 归来 孟皎皎清早起来把陈桐送到舞蹈培训班折返回店里,老远瞧见门口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她认识,是隔壁小卖部老板的孙nv,她旁边立着个模样俊秀的年轻男子,看面貌要b她年纪小一些。 小卖部老板的孙nv也看到了孟皎皎,跟她招手:“姐姐,这个小哥哥找你。” 对方手里抱着个纸箱子,朝她点了点头打招呼:“孟小姐你好,我是苏小姐的朋友陆也,她有些东西托我转交给你。” 他示意手中抱着的箱子,孟皎皎整个人摇晃了一下,领他进店里。 两个人在桌边落座,他把纸箱推到她一侧,她颤抖着缓缓打开纸箱,最上面放着的是一件崭新的春秋款连衣裙,透明的包装袋上贴了便签纸,苏冰清没读过多少书,初中没念完就辍学不念了,写的字也歪歪斜斜,小学生都b她写得好。 祝我的小桐11岁生日快乐。 苏冰清在陈今杀人后不久查出来怀孕,彼时陈今面临着长达十年以上的牢狱之灾,她也才二十岁出头,大好年华才开始,si活不肯生这个孩子拖累自己,是孟皎皎跪下来求她,给她磕头,书也不去念了,对天发誓一定把孩子养大,苏冰清才没去打胎,在09年的春天生下了个七斤二两的nv娃娃。 那时候的苏冰清已经没有最初那般抗拒,她没读过多少书,看到字就头大,这样的一个人,却在坐月子期间自己跑去新华书店查字典,回来告诉孟皎皎,孩子的名字取好了。 梧桐树下栖凤凰。 就叫陈桐。 她被父母所弃,半生颠沛流离,便希望自己的nv儿有依仗,摆脱她的宿命过上另一种人生。 孟皎皎听她这么说,还很激动,以为她接受了孩子的存在,可没过多久,几乎是身t刚一恢复,就迫不及待地搬离了出租屋,从此了无音讯,临走前对她说一句。 孩子是你的了,与我无关。 没喂过陈桐一次母r,一消失就是八年,两人再见面时,是在她的粉面馆里,之后她一个月来个一两次,次数多了,陈桐记住了她,喊她清清阿姨,她也不咸不谈地应了。不像其他人见了陈桐ai不释手地亲亲抱抱,苏冰清对陈桐的态度,始终是冷淡的,喊她也是连名带姓地喊。 陈桐。 陈桐对她这个阿姨又ai又怕,源于她总是对自己冷这个脸,可她每次过来,又总带些好吃好玩的送给她,像她那个绣兰花的小包,她的很多同学特别喜欢,但找遍了榕城的商场,去网上搜也没找着。 孟皎皎把裙子拿到一边,接下里是一个jing致的小礼品盒。 她颤颤巍巍揭开盒子,里面放着一个吊坠,红绳中间吊着个金se的小牛。 祝我的小桐12岁生日快乐。 陈桐的生肖是牛。 13岁这年,她准备的是一条绣春兰的手绢,后面再往下翻,还有她手织的围巾,小背心,苏冰清织的衣物辨识度太高了,上面总有瓜子壳的灰,非要洗了才带穿戴。 箱子的最下面,是一大袋手折出来的小星星,原材料有彩纸,也有半透明的x1管,还有自己裁出来的白纸,这么一大袋,记录着她抛弃亲生nv儿后的十年,三千多个日日夜夜的思念与煎熬。 我的小桐,妈妈ai你。 这世上,又怎会有母亲,不疼ai自己的孩子。 孟皎皎趴在桌上,掩面恸哭,对面的男子静默了良久,最终也只道出一句:“节哀。” 斯人已去,多言亦是徒劳。 她ch0u噎着,边哭边问他:“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她会跳楼……” “为什么…不阻止她……” 如果苏冰清没si的话,一切都来得及,陈今马上出来,他们又能跟从前一样。 明明只要活着,活着就会有希望的。 陆也仰着头,看着头顶老旧的风扇,吱吱呀呀地转,轻声言道:“她累了。” 他还是选择了隐瞒,没有说苏冰清的原话。 她当时把所有关键x的证据还有纸箱里的物品交到他手上,当场就告诉他:我脏得很,活不下去了。 此时此刻,复述出原话来,太过残忍,他说不出口。 不如轻描淡写一句。 她累了。 立秋过后,天气渐渐转凉,没过多久,全国中小学生陆续迎来开学,隔壁小卖部老板的孙nv前几天也去了大学报到。 这一天,孟皎皎起早给自己化了个妆,气se看着好上不少,陈桐穿上漂亮的花裙子公主鞋,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摇晃着双腿等她换衣服。 粉面馆今天不营业,她提前一天给陈桐请了假。 她们今天都有无b重要的事。 她的丈夫,陈桐的爸爸,陈今,今天要回来了,她们要去接他回家。 这一天,陈今起得很早,他换上一身g净的衣服,便安静地坐在床头,等稍后上班的狱警来给他开门,他跟在对方的后面办理出狱手续,最后签下自己的名字,刑满释放。 时间犹如白驹过隙,竟然真就在这里度过了十余年青春,而他也终于迎来这梦寐以求的一天。 清晨的yan光明媚耀眼,他走出高墙,立于最后一阶台阶处,望着对面牵着手的一大一小,她们也同样在看着他。 陈桐手里捏着张他的照片,再看了一眼,确认无误后,无b激扬地高喊出声:“爸爸!” 她呐喊的同时,挣脱孟皎皎的手,飞奔向对面日思夜想的人,一路泪珠飞扬。 陈今蹲下身,在她扑过来的同时一把将她抱起,走向眼泪扑簌落下的孟皎皎,牵起她的手腕,两大一小,站成一幅美丽的画卷。 “孟孟,桐桐,我们回家。” “嗯。” 回家了。三щ.んǎIτǎnɡsんù ω ù.℃哦M; 番外2 孟皎皎说要过来,他回公司后把原本整洁的办公室又收拾了一遍,尽管她先前已经来过几回。 整理好以后,他喊了秘书进来,后者站在他办公桌前,疑惑问道:“封总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秘书自认为工作做得井井有条,不求有功但也无过,一时不太明白喊她进来是何用意。 封霖这个老板虽然不骂人,但冷着张脸,任哪个员工看了都够呛。 “你看下,办公室还有没有需要打扫收拾的。” 窗明几净,脚下的地毯也是新的,装饰物摆放整齐,他的办公桌最为整洁。 没毛病。 “封总的太太要过来?” 秘书想起之前相似的情况,每次这么折腾完,孟皎皎便稍后到。 他端直着腰背坐在办公桌后,手里拿着笔在看打印出来的合同,面se如常,极淡地应声:“嗯。” “下去吧,三点半时订份下午茶。” “好……” 秘书感觉,她这老板貌似是个妻奴。 孟皎皎忙完餐厅的生意,到封霖这边时是下午两点多,给封霖的秘书和特助带了店里自己做的糕点,秘书受宠若惊,赶忙起身领着人进了办公室。 地面上铺了厚实的地毯,她的动作很轻,掩上了门转身,他已来到她身后,拨弄她脸侧微乱的发丝,问:“怎么过来的?” “骑电瓶车呀。” 两处地方很近,打车没必要。 他蹙着眉头,握住她的手捂在宽厚的掌心里,她柔声笑说:“有挡风罩和安全帽,不冷。” 他沉着嗓音,不容反驳地说:“后天去学车,赶快把驾照考了。” “好。” 封霖给她配了车跟司机,孟皎皎怕麻烦别人,很少用到,他也不勉强,退而求其次要她考驾照,熟练后让她自己开,想去哪儿都方便。 她在会客沙发上坐下,封霖用自己的杯子去饮水机边接了杯温水,她捧着温暖的陶瓷杯,低头喝了一小口。 他在她一旁坐下,胳膊自然地环上她的腰,把人往自己这边带,淡然评价道:“瘦了。” 她半靠在他怀里,面露疑惑:“有吗?” “嗯。” “那可能是刚开业,b较忙。” 他出差的这十来天里,她在店里跑上跑下,一日三餐都有吃,就是动得b以前勤快,瘦了一丁点也正常。 封霖一手梳她扎在后脑的头发,触手柔软细腻,他ai不释手,眉眼舒展开,语气里却隐有一丝责备:“不听话。” 他出发前,她信誓旦旦保证说会照顾好自己。 “没有啊,我每天吃什么你都知道的。” 他指腹轻柔的磨砂她下眼睑淡淡的一圈青黑:“那就是没休息好。” 话音落,她碰巧打了个哈欠,据实以告:“好像是有一点。” “要不要睡个午觉?” 当初装修时他辟出了一个单独的休息室用作午休,床和卫生间都有,孟皎皎过来找他也存了蹭床午睡的心思,闻言轻一点头:“好啊。” 她从沙发上站起:“那我去睡一会儿,你先忙吧。” 他跟着起身,正yu说他也还没午睡,不妨一起,身后便不合时宜地传来敲门声,秘书尽职尽责地提醒他:“封总,与会人员已到齐。” 就差您了。 她理了理他的衬衫,面带笑容地说:“不用管我,先去忙吧。” 他长舒一口气,缓慢地一点头:“嗯……” 目送封霖离开,孟皎皎走近他的休息室,由于这段时间忙着餐厅的事,她连续几日都没好好休息,此刻脱了外套shangchuan,倒头就沉入梦乡。 深se的窗帘紧闭,房间里光线昏暗,她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时,封霖睡在她一侧,伸手将她揽进怀中,亲了亲她的眼睛,声音慵懒道:“还早,再睡一会儿。” “嗯。” 半睡半醒状态下的孟皎皎脑子一团浆糊,对他的话深信不疑,下意识往他怀里靠,又阖上了眼睡去。 没睡多久又渐渐转醒,朦胧的视线里,他整个人悬在她的上方,扣着她的后脑勺,或轻或重地嘬她的嘴唇。 “封霖……” 她刚醒来,清脆的嗓音有点发g,他喉咙间应了句,张嘴咬住她的耳垂,一只手已往下掀起她的衣服抚上她的细腰。 “皎皎,我想你……” 声音沙哑,说话间喷出的气息火热撩人,与她倾诉分别十日以来的思念。 “嗯…我也是……” 孟皎皎对他,几乎是有求必应,床笫之间也同样,再说小别胜新婚,便遂了彼此的思念之情又如何。 高大的男躯覆压在她上方,吮x1她的唇,吻她纤细的颈,唇舌交相纠缠之间褪去她的衣裳,孟皎皎两手攀附他宽厚的肩膀,蜷缩成一团依偎在他身下,面含春se,任他予取予求。 衣衫尽褪后,他的手掌在她光洁馨香的躯t上抚m0游走,她全身红的不像话,脸上分泌出薄汗,被他悉数t1an舐。 封霖扣住她的腰t,不容她躲避,劲腰一沉,强势地闯入她的身t。 他没有立即挞伐,俊脸从她的脖颈间撤离,俯视着秀美的脸,ai怜的口吻询问:“有没有不舒服?” 她眼睑半睁,眼角红润沁着泪水,慢慢地放松身t容纳他的存在,枕在枕头上的螓首轻轻一摇,他便放下来心来,挺动窄腰由慢到快地冲刺。 跟随他的步伐,她攥紧身下的床单,呼x1时急时缓,张开的两片小唇红得像树上的樱桃诱他采摘,他俯身hanzhu一片,吮x1挑弄,大掌亦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皎皎,喊我。” 她意乱情迷,对他言听计从,嗓音柔媚:“封…霖……” 他扣紧她的手指,使劲儿撞了一下,床榻摇晃,听得她嘤咛一声,后不满地说:“不是。” 卷翘的睫毛轻颤,眼角的泪珠滑落进发间,她呼x1凌乱,微张开唇:“阿霖……” 他这回g脆不再作声,一连挺腰,搭在两人腰间的被褥上下起伏,她咬着唇,喉咙间溢出破碎的sheny1n。 “老…老公……” “嗯……” 他这才眉开眼笑,额头抵着她的,加快冲刺的速度,在她到达欢愉的顶峰后紧跟着释放。三щ.んǎIτǎnɡsんù ω ù.℃哦M; 番外3?等你下班 因着跟他胡闹了一回,孟皎皎离开他办公室时都是蒙着头走的,封霖瞧她下床后一瘸一拐的模样,不放心她再骑着电瓶车回去,会也已经开完,看合同去哪儿看都一样,便收拾了公文包拿上车钥匙提前下班,跟她一起去了店里。 封霖一手提着公文包,一手包裹着她的手掌藏进自己的大衣口袋里,两人并肩走进餐厅,门口守着的还是早上的那个服务员,最先留意到高个子的封霖,小姑娘刚出社会,心里想什么全写在脸上,见又是早上找茬的封霖,从眼到鼻表现出ch11u0lu0的鄙视,以至于看到他牵着的nv人是孟皎皎时,顿时又目瞪口呆,表情之jing彩,孟皎皎想忽略都难。 她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介绍道:“芳芳,这位是我丈夫,封霖。” “……” 又抛下个重磅:“也是餐厅的大老板。” 这家店的主厨是孟皎皎和她的一个朋友,由于启动资金有限,两人原先没想盘那么大的店,后来封霖投了笔钱进来,解决了她们资金问题的同时,一跃成为餐厅幕后的大老板,不用炒菜,躺着数钱就可以。 对方嘴巴嗫嚅了几下,满脸的生无可恋:“……大老板好……” 孟皎皎又对身边人说:“这是芳芳,前几天入职的小妹妹。” 说完,大衣口袋里的手捏了捏他的。 封霖微一颔首:“你好。” 芳芳还是心虚,喏喏地应:“…老板好……” 孟皎皎无奈地摇头,微笑着吩咐她:“去忙吧。” 话音未落,对方慌不择路地跑了,瞧得孟皎皎哭笑不得。 两个人往楼梯走,她压低声音打趣:“天天冷着个脸,小姑娘都被你吓坏了。” 她在这边有简易的休息室,面积装修都跟他的没法b,但还算清净,在二楼走到底的最后一间,封霖还要办公,她便带他去了那处。 进了屋子里,门一关上,孟皎皎就被他摁抵在墙头,他欺身上前,张嘴咬住她的嘴唇嘬一口,目光下垂直视着她,一本正经的说:“对你不冷。” “嗯?” 她微瞪着眼睛仰视他,瞳仁里全是他的脸,模样呆愣可ai,封霖低头又在她的唇上啄了一下,嘴角上扬,眼含笑意问她:“要再热情一点吗?” 强烈的男x荷尔蒙气息扑面而来,她后知后觉地想起,这就是电视剧里的“壁咚”,愣愣地摇头,“不…不用了……” 面颊微微发红,哪有方才打趣他的从容。 封霖哪招架得住她一脸娇羞的模样,把公文包往桌上一扔,当即扣住她的后脑勺,俯身一个霸道的深吻,她的唇方才就被他又亲又咬地蹂躏过一轮,再照这样不休止地亲下去,她等会也不用出去见人了。 “封…嗯……” 搭在他肩膀上的手不轻不重地推搡他,没有起到让他停止的效果,反而挑逗起男人对nv人天生以来的征服yu,他不再满足于简单的亲吻,刚刚释放过一轮的身t又叫嚣着与她融合,封霖加重胳膊的力气,紧扣她的腰严丝合缝地贴着自己,吮x1她嘴唇的同时手掌探进她的衣服里。 他的吻炽热激烈,她被亲得全身虚软,半推半就地仰头承受他的欺负。 正当他yu解开两人的衣物进行下一步时,门外响起两下叩门声:“孟姐,在吗,红姐让你快来帮忙,她一个人忙不过来了。” 孟皎皎如梦初醒,大力地推搡情动的封霖,后者从她唇上离开,在她颈间用力地嘬一口,挫败地从她的衣服底下ch0u出手来,剑眉拧成一团,全身散发着某种yuwang得不到满足的抑郁。 嘴巴得了自由,孟皎皎应了声马上来,大口喘着气调整呼x1,拍了拍依旧缠在自己腰上的胳膊,柔声劝解:“好了…别闹了……” 见他神se间中的抑郁挥之不去,她又接着道:“我今天是早班……” “嗯,那我们早点回家。” “好……” 得了承诺,封霖才不情不愿地松了胳膊。 他走到方桌边坐下,孟皎皎三下五除二换好工作服,在他脸侧落下安抚x的一吻方出了门。 他m0了m0被她亲过的一边脸,良久后唇角轻扬,打开公文包拿出沓合同,一边忙自己的公事一边等她下班。 ———— 前一周爆更透支了肾气,导致想象力匮乏,正文内容还没构思出来前,咱门先用番外顶一顶……三щ.んǎIτǎnɡsんù ω ù.℃哦M; 番外4 下了班回到家里,封霖在三楼的书房依旧忙着公事,今天的工作其实已经做完,但后天要陪她练车,他便把后天的公事提前到了今天。 拿驾照这个事,他b她还着急,反倒衬托孟皎皎的无所谓,他催了她就去练练,他不催她骑着小电瓶车也乐得逍遥,反正远点的路程都有人接送。 孟皎皎在一楼的客厅看电视,虽然有中央空调,封霖还是另外给她买了个电火箱,南方冬季sh冷没暖气,空调又费电,电火箱在榕城几乎是每户人家的标配,四周铺好棉被躺进去,暖和得不想挪动分毫,有时候不知不觉就能睡到大天亮。 白天睡得多了,晚上就没有睡意,不好意思打扰工作的封霖,她就下楼来看电视酝酿睡意,她选的是前段时间大热的一部动画电影,之前陪陈桐在电影院看过,当时在电影院里看,剧情过去大半也没猜出反派是谁,更何况现在只是打发消遣时间,嘴里含着的糖貌似更能x1引她的注意力。 楼上封霖喊她:“皎皎,帮我倒杯水。” 她应了声“好”,掀开被子从电火箱里爬起来。 封霖似乎越来越懒了,以前她跟陈桐借住在这边时,他还自己下来倒水喝的,今晚都要她亲自送上去了。 字看多了眼疼,停下来休息的间隙想看看她,便借送水的由头把人喊上来,亲一亲抱一抱过把瘾。 书房门没关,她直接走进来,把盛了三分之二温水的玻璃杯递给他,眼睛瞟到办公桌上没喝完的水,疑惑地出声:“杯子里还有啊……” 封霖接过来水杯象征x地喝了一口,玻璃杯放到他带上来的那只旁边,面se如常地说:“冷了。” 孟皎皎不疑有他,冬天确实喝温水好一点。 却忽略了ai喝温水的是自己,他是一年四季都喝凉水的。 他朝她招招手,后者上前一步,他自然地伸出胳膊,环住她的腰带到自己的腿上坐下,低沉的嗓音问她:“洗澡了吗?” 两个人领证不久,虽然已经做过了更亲密的行为,可这还是她第一回坐在他腿上,她抿了抿唇压下羞赧,柔声回答:“还没呢。” 因为先前开粉面馆卖宵夜的缘故,她习惯睡前洗澡,洗去身上的油烟味正好睡觉。 他把她脸侧的头发别到耳后,说:“先去洗吧,我马上忙完。” 她以为他说的是洗完澡睡觉,便点了点头,又说:“可我没有睡意。” “没关系,去吧,我马上来。” 睡不着最好。 孟皎皎完全没把两人在餐厅的聊天内容往深了想,她的本意是自己可以早点下班陪他,然而封霖却不这么想。 他是个男人,还是个需求正常的男人。 封霖说马上,当然就很快,她甫一钻进被窝,他就过来了。 “看书吗?” 碰巧他们俩最近想看的小说一样,封霖便买了本纸质书来两个人一起看。 他闻言嗯了一声,拿上g净的换洗衣物闪身进了浴室。三щ.んǎIτǎnɡsんù ω ù.℃哦M; 番外5八十一ye 封霖洗澡很快,孟皎皎感觉她才踢了几下腿,筋骨还没舒展开,一眨眼的功夫他就出来了,她有点怀疑。 他真的洗了吗…… 封霖用五分钟洗完一个战斗澡,光着膀子腰间围了条浴巾就出来,头发丝上往下滴着水,从脖子一路流淌到x膛,沿着腰线往下,消失在白se浴巾遮挡住的部位。 孟皎皎面se慢慢变红,眼睛不知道该往哪放,心里告诫自己冷静的同时,说:“你,吹g头发啊,会感冒的。” 今晚的封霖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但是她一时又想不好怪在哪儿,下一秒又觉得是自己大惊小怪想多了,夫妻之间袒x露腹不是很正常,不能因为他是封霖就打上怪异的标签。 新婚的孟皎皎面对外人时大气,关起门来还是很害羞,封霖擦着头发朝她走来,坐在床沿把手里的吹风机给她,音se慵懒低沉:“帮我。” 完全不担心被拒绝,妻子对他有求必应,他喜欢得不得了。 孟皎皎接过来吹风机走下床,说:“去茶几那边,别把床单弄sh了。” “嗯。” 封霖头上搭着毛巾边擦头发,跟在她后面,给吹风机通电后,孟皎皎示意一旁的沙发:“坐下吧。” 他依言坐下,拿走头上的毛巾,头发已被擦得半g,她站立在他一旁,打开吹风机的暖风低档,风口对着他,耐心细致地给他吹起头发。 封霖垂着头不言不语,任她的手指围绕着他的头部游走,指腹温柔地按压头皮,带起一阵轻微的su麻。 “你的头发,b我的y。” “嗯。” 正常情况下,大部分男子的发质都bnvx的坚y。 “要给你,拿件衣服吗……” 她是站着给他吹头发,目光向下,总难免瞟到他的身t,离得如此之近,他肩膀上的几道红痕想无视都难。 她羞得直想蒙住眼睛,脸上的红晕越来越重。 “不冷。” 所以不用。 “嗯……” 她呼出一大口气,把吹风机调到了中档。 “皎皎。” “啊?” 她的注意力全放在尽快给他吹完头发上。 “我以后可以lu0睡吗?” 怎么睡是一个人的自由,不影响他人就行,孟皎皎闻言应了句“可以啊”。 他抿了抿唇,无声地低笑。 “谢老婆理解。” 孟皎皎是吹完头发爬床时才意识到方才答应了什么。 枕头竖放,封霖背靠着床头,手里拿着本纸质书,空调被掀开一半搭在腰间,他面se自然地提醒站在床边犹豫的人:“快上来,要看书了。” 孟皎皎虚握着拳头,嘴唇微微蠕动,没好意思问出能不能穿衣服睡觉的话,笨手笨脚地爬上了床,封霖顺手把人圈在身前,语气如常地问她:“我们上一晚看到多少页了?” 他们上一晚一起看书是在他出差前,孟皎皎也没好意思提,等不及他回来自己先看了结局,她的语气些许心虚:“八十一……” “嗯,那我们从八十一页开始。” “好……” 孟皎皎穿着一层布料的真丝睡裙,后背贴着他火热的x膛,低头看向她面前由他负责拿着和翻页的书本,jing神却如何也无法集中。 往常也是如此,她窝在他怀里两个人共看一本书也没觉得有什么不自在,今晚就因为他没穿衣服k子,她整个人热得要烧起来,四肢僵y无处安放。 他的下巴蹭了蹭她的肩窝,说话的热气吹拂过她的耳朵:“皎皎,别分神。” 她的耳朵就更烫更红了,傻愣愣地应:“嗯…哦……” 她强自撑着冷静,收回三分心神放在书上。 房间里只剩下书页偶尔翻动的声响,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两个人阅读的速度渐渐保持一致,基本上是他慢一点等她。 同一个姿势坐久了,身t渐渐酸麻,封霖调整了下坐姿,把她往怀里拢了拢,手上翻到下一页。 封霖把她抱到了腿上坐着的瞬间,要不是被他圈住身t,孟皎皎几乎要翻下床去,脸上尴尬羞赧交错,吞吞吐吐地说:“要不,我们,不看了吧,我困,想睡了。” 封霖选择x听自己想听的内容,跟她确认:“不看了?” “嗯……” 那一处的鼓胀烫得她无法强装下去,孟皎皎能接受彼此耳鬓厮磨时它的存在,但是让她看书时被那处东西一直抵着腰t。 她真要怀疑一本正经的封霖在和她耍流氓…… 睡吧睡吧,睡着就不晓得了。 “好。” 他合上了书本的同时,身t一翻转将她压在了身下。 他左右各吻了下她小鹿般懵懂的眼睛,温柔地诱哄:“不睡觉,我们做些别的好不好?” 他身t的状态和ch11u0的眼神太明显了,她蜷缩着脚趾头,柔声提醒他:“白天…白天不是已经……” 在她的理解中,这种事不做就罢,如果要做,一次x做完就差不多了,两人扯证那天回来,他一连弄了她三回,她也乖乖地配合没说什么。 封霖凑到她耳边,呼x1灼热:“还不是因为…你要上班……” 他hanzhu她柔软的耳垂以舌尖拨弄:“所以…你要补偿我……” “而且,你是不是偷偷把书看完了。” 他轻声细语地控诉她的言而无信,两人约好要一起看完这本书的。 “你,怎么知道……” 他的手已兀自抚上她玲珑有致的曲线,闻言喉咙里轻笑出声。 “笨蛋。” 她看书有折页脚的习惯,方便第二天继续看,虽然她在他洗澡时抚平了折痕,但他只要把书拿过来随意一翻,就知道她有没有背着他先往后看。 “皎皎,你不讲信用,要接受惩罚。” 她鼓着腮帮,一脸的有愧于他:“唔…知道了……” “今晚,多做两次。” “嗯……” “不许睡着。” 如果要多做两次,这个有点难,时间必然拖到半夜三更,困si个人。 她一咬牙,狠心答应了。 谁让她不讲信用。 他虽然要得狠,但每回前戏都做足,一双带电的手抚m0她的周身,所过之处g起细微su麻的痒,舌头撬开的牙齿,钻进她的口腔中缠绕她的粉舌,或柔或重地挑逗,唇舌纠缠间,口津翻搅着溢出,两个人的唇边sh漉漉一片。 两张嘴分离片刻,拉扯出几条细细的银丝,俯视下方眼波迷离的她,伸出舌头t1an舐她的下巴唇角,把流出来的唾yeg到自己嘴里。 彼此lu0裎相对,他抬起一条白yutu1架上窄腰,小腹往下一沉冲入她的t内。 她咬着唇,攀着他臂膀的手不自觉抓挠他的皮肤,留下一道一道清晰的红痕。 他并不总是大进大出,时不时也用轻柔的力道浅浅耕耘,在她如小猫一样细声细气地低y时,又猛地沉腰全部贯穿,她短促地低叫一声,婉转娇媚,叫得他肾上腺飙升。 下方温热的yet浇得他尾椎骨发麻,脸上分泌出越来越多的汗水,滚落到下巴、喉结、x口,他闷哼一声,嗓音低沉:“皎皎,舒服吗?” 两条白腿似蛇一般纠缠他的腰,下半身悬空挂在他腰部,跟着他的动作摇晃起伏,抵si缠绵的欢愉自两人紧密相连的那处传来,她张着唇急促地呼x1换气。 他重重地挞伐一记,复又问她:“喜不喜欢,嗯?” 她全身sh透,如同泡在水里,却又火热,下一秒就要被烤熟,虚软地回应他:“…嗯……” 他眉眼舒展,似有几分得意,胳膊伸到她背后,抱起她上半身紧扣在x前,语调邪魅:“还可以,更舒服。” 她快热晕了:“…嗯……” 封霖紧紧地抱住娇软的身子,小小的脑袋摁在左x口,为了让她更舒服,他再一次加快挺腰的速度。 夜se漫长,他要让她多舒服几次。三щ.んǎIτǎnɡsんù ω ù.℃哦M; 吻 从一中出来,她的脚步b进校时轻盈不少,两个人走到最近的公交站台,并排坐在长椅上等车,他微转过脸,问她:“心情很好吗?” 她诚实地点头,侧脸的线条很瘦,但不锋利,笑起来时,更显柔和温婉。 “因为逛学校?” “嗯……” 她仰着脸,眺望远处的蓝天白云,小声的一句:“很自在。” 刚才她和封霖去还车钥匙,适逢下课,好多学生在走廊逗留打闹,两人从其间穿过,就跟生理x反应似的,她一看到学生多的地方就不自在,绷着脸嘴巴紧抿,在外人看来是高冷,只有她明白自己有多紧张。 可事实是她想多了,虽然也有人投过来好奇的目光看她,不过淡淡一眼又收回去,没有那种让她不舒服的审视。 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孟皎皎觉得,她喜欢了上了铜川,喜欢上了一中。 这里没有人用奇怪的眼睛看她。 “封霖,你当初,为什么不来铜川念书啊?” 封霖是他们这一届的中考市状元,跟前几届市状元都会选择教学资源更好的省一中不同,他最终选择留在了榕城实高,虽然都是省级示范x高中,但小城市跟省会毕竟有一定差距,教育资源来说肯定是铜川一中更胜一筹的。 他和她一样,望着头顶的白云,悠悠地说:“可能是,我b较念旧念家,这边没什么很熟的亲戚。” 此刻说念旧念家的他,又怎么会想到,此后的十多年自己久居异乡,偶尔回一趟榕城,也是待几天陪陪长辈匆匆又离开。 所以说,将来这种事,谁说的准呢。 他接着说:“现在看来,这个选择还不错。” 应该说,很好。 “你呢?” 她放松状态下,思考问题的表情,认真中夹杂着一点呆,封霖也不催她,容她慢慢想。 良久,她咬着嘴角笑了笑,应该是想到什么让她欢喜的人或事,眼神明亮耀眼,感叹说:“我也是呢。” 她也是念旧的人啊。 他撇过脸去,像吃了柠檬一样,心口些许酸涩:“是因为,你的那个哥哥吗?” 他没有用“男朋友”这个字眼,这样即便她点头,他也可以假装,对方只是她对外人解释的“哥哥”。 她还是单身,没有喜欢的人。 她鼓着脸,抿唇微笑,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第二天早上考实验c作,两个大题,三个小时的时间完成,加上老师八个人在昨天同一个位置集合。 孟皎皎去了趟卫生间,快走到集合处时,老远地看到封霖等在那里,她展颜一笑,快步朝他小跑过去,关切地问道:“发挥得怎么样?” 他微一挑眉,淡然地说:“一般吧,你呢?” “我也是,还可以。” 他微一颔首,旁边的张建鑫斜斜睨过来一眼:“你们俩够了啊,让别人怎么活?” 两人相视,她笑得灿烂,他含蓄地一抿唇。 老师教的,谦虚使人进步啊。 下午就要返回榕城,时间有点赶,按理说应该随便吃一顿尽快出发,可又有人提议刚考完应该大吃一顿放松放松,最后举手表决,老师拗不过他们,又找了个口碑好的店搓一顿。 金秋蟹肥,八个人去了一家专门做螃蟹的酒楼,刚一进店,服务员就告诉他们店里有个吃螃蟹啤酒免费畅饮的活动。 其他几个学生就叫嚣着拿了几瓶啤酒,喝不完还可以再退,架势犹如脱缰的野马,老师已经完全管不住,便叮嘱了句小酌怡情就遂了几人。 西南人民都ai吃辣,几人点的是油焖梭子蟹,啤酒先上来,男生们挨个儿给倒了一杯,nv生随意,另外两个nv生要了果粒橙,封霖问她:“你呢?” 她低着头,人一多就不自在,小声地告诉他:“随便吧。” 桌上三三两两地各自聊天,有说高考有聊物理竞赛,封霖转动圆桌,啤酒和果粒橙各倒了一杯放她手边,问:“喝过酒吗?” 她小幅度地晃了晃脑袋。 陈今倒是ai喝酒,时不时从上班的地方顺一两瓶回来,却严令禁止她碰,一滴都不可以。 就是因为没喝过,所以想尝一下味道。 说到底,十七八岁的人无论男nv,x格如何,内里其实都藏着一个叛逆的灵魂,有人为ai情痴狂,也有像她这般,为一杯酒跃跃yu试。 不过大家都还没喝,她就先克制一下好了。 不多时候,上来几盘配菜,油焖梭子蟹分成了两个盆端上来,众人举杯,孟皎皎余光瞧见另两个nv生举的是果粒橙,她便也跟着拿了装果粒橙的杯子。 还是没找到饮酒的契机。 封霖留意到她在两杯饮料间犹豫的手势,几不可察地嘴角轻扬。 “会剥螃蟹吗?” 他转过脸来,极快极轻地问她。 如果是其他人这样问,肯定有鄙夷她的意味,但封霖不会。 她耳朵尖微红,轻轻地摇头。 榕城是内陆城市,b起j鸭牛,吃海鲜的人少,不会剥螃蟹虽有点尴尬,但也尚可理解,故而他有此一问。 “看好了。” 封霖带上手套,手把手的示范了一回标准剥蟹,取出的r0u放她碗里:“尝一尝?” 她轻点头,拿起筷子同时说了声谢谢。 她夹起一块蟹r0u放进嘴巴里,细细地咀嚼。 “好吃吗?” 她又一点头,就是有点太辣了。 “多吃点,下午要坐很长时间的车。” 他又剥了一只放她碗里。 孟皎皎连连点头,面颊通红,声若蚊虫般细微:“你,也快吃吧。” “嗯。” 他心里腹诽,人笨了点,好在不装瞎。 孟皎皎连吃了两只螃蟹,辣得鼻尖冒汗,所有人都在大快朵颐,没空留意到这边,包括封霖都在剥螃蟹。 她状似不经意地伸手,拿起手边倒了满杯的啤酒,仰脸一饮而下,速度之快,转过头看她的封霖只见到杯底残留的白沫。 他眨了眨眼,神se微愣:“你怎么全喝了?” 她饮酒的架势跟她的字一样,有几分豪爽大气,喝完后脸se却以可见的速度变红,傻傻的反问他:“不用全部喝光吗……” 她刚才看他们喝,都是这样一口气喝完一杯的。 封霖深x1口气吐出,竟无言以对。 笨蛋。 出了酒楼一直到买票上车,孟皎皎都是眼冒金星晕乎乎的状态,行李都靠封霖帮忙拿着。 回程坐的依旧是汽车,他把自己的鸭舌帽给她,“先上去占两个座位,我放行李。” “一排的吗?” 她手掌捂脸降低温度,呼x1似乎都带着酒气,脑袋模糊不清,说的话也是不过脑子的。 封霖一个不咸不淡的眼神甩给她,沉声命令:“快去,慢了没好座位。” 他的眼神还是具有威慑力的,孟皎皎瞬间酒醒三分,先行上车占座。 行李放好坐上车不久,出去上了趟厕所的司机师傅回来,交待他们系上安全带,大巴车缓缓驶出汽车站上路。 两个人并排,她坐在靠窗的一侧,脸颊贴上窗玻璃,轻声喟叹:“要走了呢。” 语气神se中皆有淡淡的不舍。 封霖低着头在给家人编辑启程的短信,闻言应声:“下次再来好了,又不远。” 也是呢,她当即眉开眼笑。 “嗯!” 第一次喝酒的孟皎皎毫无酒量可言,即便只是一杯,也足够让她晕头转向,再加没有午睡,又在高速行驶的车上,多个原因的作用效果,强烈的睡意如海浪一般,一波一波侵袭她的脑海。 车上其他人早就在上车之初就阖上眼睡去,只有她不舍得睡,撑着要看一路的风景,如今困意袭来,闭上眼不到五六分钟就沉沉地睡去,脑袋跟小j啄米一样,朝前一点又一点。 “孟皎皎。” 他压低声音喊了一声。 再这样睡下去,她那截细脖子怕是要断掉。 她没应声,阖着眼沉睡,鬓角的几缕头发也跟着她的脑袋轻扬。 他盯着她睡着的侧脸,犹豫着是否要把那颗脑袋挪到他这边来。 片刻后,他打消了这个念头,正转过脸去,车身忽然一个右向急转弯,眼看着她的头就要磕上窗玻璃,他急忙伸出手臂,横过她面前护住她另一边,等到汽车又驶上直线后,他g脆将其拢过来。 他的肩膀还是b车窗靠谱上许多。 这是一趟漫长的路程,他们要晚上九点多才能到榕城,他巡视周围,所以人都在闭目养神。 “皎皎。” 极轻的一声。 意料之中的,她兀自熟睡,没有回应。 他目光向下,斜睨着她,上眼睑的睫毛卷翘纤长,鼻尖秀气的一点,往下是浅粉se的嘴唇。 嘴巴也很小。 封霖想到,方才她吃螃蟹时,嫣红的唇se,不可言说的诱人。 “皎皎?” 喊了那么多声都没回,真的是睡着了吧。 他抿了抿唇,屏住呼x1的同时,手掌托住她的脑袋,极快地低头,对准那两片樱花se的嘴唇飞速地掠过一吻。 一触即分离,他重新端正身t坐好,一本正经目视前方,道貌岸然一词,用在此处恰如其分。 他伸出舌尖,在自己的唇上轻扫一圈。 左边的x口,砰砰地狂跳。 ———— 大家先看,这章稍后调整到正文里。三щ.んǎIτǎnɡsんù ω ù.℃哦M; 命运之轮 孟皎皎初升高的那年,中考分数公布第二天,天元董事长次子斩获市状元的新闻传遍大街小巷,但为榕城家长们所津津乐道的重点却不是这个,与前几届市状元的选择不同,家世学业具佳的天之骄子,志愿却没有填省内最好的铜川一中,而是选择留在了榕城的实验高中就读,平白捡到这么一个好苗子,家长们纷纷调侃实高的校长怕是做梦都得笑醒。 孟皎皎租住的是城郊的乡下自建房,地方宽敞,房租也便宜许多,就是交通不大方便,要走个一公里的路才有个公交临时停靠站,春秋还好,大夏天的,一出门就热得一身汗,孟皎皎嫌热,整个暑假期间,除了傍晚去河边散步消食,其余时间基本都呆屋子里吹电扇。 陈今上的是早班,回来时是晚上九点多,孟皎皎点了灯趴在床上看小说,听到摩托车熄火的动静,书一扔跑去开门。 即便是骑摩托车一路吹风回来,他的脸上依旧有汗,榕城每年总有几天温度高得风都是热的。 他拿来挂在门边的汗巾擦汗,把手里塑料袋装着的半块西瓜递给她,“冰镇过的,趁凉赶快吃。” 她手捧着西瓜,掌心冰冰凉凉的,很是舒服,问他:“你吃过了吗?” “嗯,那边切果盘剩下的,我带回来的,快去吃。” 陈今在一家中高档的夜总会上班,时不时带回来一些瓜子糖果给她,也带客人点了没开过瓶的酒水,不过那都和孟皎皎无关,陈今不让她喝酒。 她去橱柜里翻出把不锈钢的勺子,剜下一块吃进嘴里,甜丝丝的凉气从口腔弥散到周身,好吃到眯起眼睛。 陈今在找换洗衣服,见此笑着说她:“傍晚那会不是有推车来卖的吗,想吃买一个放水缸里泡凉,第二天捞起来就好吃了。” “一整个太大了,吃不完。” 没有冰箱冷藏,这种天气,放一个晚上准馊掉,浪费钱又浪费粮食。 陈今也不跟她纠结这个,他白天大部分时候都不在家,给她留了钱,ai怎么花随便她,饿不si就行。 “你高中想好去哪儿读没?” 她第一志愿填的铜川一中,考试发挥不错,上了一中的分数线,但实验高中招生办联系她,问她要不要去实验高中读书,第一个学期的学费减半,进了高中后只要能保持成绩不下滑,每个学期还能拿高额的奖学金。 她没有手机,留下的是房东家的座机号,接完电话后把情况告诉了陈今,后者没什么所谓:“你自己考虑清楚,我都行。” 他已经成年了,去哪都能找工作,不用像当初一样,受到未成年人工作条款的束缚,不得不选择去招工相对宽松的夜总会上班。 孟皎皎当初拿来志愿表,两人交换了意见,一致决定去铜川,他便已经做好了必要时候辞职的打算。 孟皎皎上交志愿表时,班主任看了眼她的第一志愿,叮嘱她正常发挥,问题不大。 她重重一点头,神se间掩藏不住的欣喜雀跃。 陈今不喜欢榕城,她也不喜欢,他们呆够了这座城市,午夜梦回总是一身汗的惊醒。 可当分数下来,她如愿以偿地考上了一中,孟皎皎又犹豫了。 “不用纠结学费的问题,你自己考虑想去哪儿。” 铜川作为一省之省会,经济b榕城发达许多,真要去了那边,他进了厂里做工,挣的钱只会b现在多。 “我先去洗澡,出来后你告诉我。” 她愣愣地一眨眼:“嗯。” 陈今进了浴室后,她坐在矮凳上神游天外,有一口没一口地吃西瓜,没留神一滴西瓜汁溅落在白se的t恤衣摆上,愣了一会儿,后知后觉忙着地起身去冲洗。 陈今洗澡还算快,她搓g净衣服的红点,他也洗完了澡,孟皎皎犹豫着开口,商量的语气问:“阿今,我们要不,等我读完高中再离开榕城吧。” 说完后,她垂着头立在一边,耳朵尖发红,满心的羞愧不敢看他。 这跟两人原先说好的不一样。 陈今瞧出来她的窘迫,一巴掌拍在她头顶:“喊句哥就原谅你。” 陈今b她大两岁,小时候那会跟在他pgu后面喊哥哥,大一点喊陈今哥,到如今一口一个阿今,压根没把他长她的那两岁放在眼里,偶尔被他惹毛了还连名带姓地喊他陈今。 可不就是越长大越出息了。 陈今不怀念童年时光,可他有点想乖乖巧巧喊他哥哥的小孟孟,那像如今这般,没大没小。 孟皎皎没他心里那么多弯弯绕绕,听闻他肯原谅自己临时变卦,一连喊了两声。 哥哥,哥哥。 喊得他通t舒畅,也不问她改变主意的原因,爽快地揭过了这一茬。 新生要军训,孟皎皎穿着军训服在晴天下踢了一周的正步,那会连防晒霜是g嘛的都不知道,实实在在地太yan下暴晒,露出来的皮肤光荣地全黑了一圈,尤其是脸,两颊都晒褪了皮,花了一个冬天才白了回来。 开学典礼那天,毫无疑问是他们这一届的中考状元代表新生发言。 孟皎皎坐在人堆里,周围的nv生们交头接耳,指着主席台上发表入学感言的少年激动地议论,又碍于老师在周围巡视,不敢弄出太大的动静,压低了声音说话,混合在一起,嗡嗡嗡地在她耳边作响。 她也望向主席台,隔得有点远,看不太清,便凝神听。 一言不发,安安静静,等到谢幕,拍手鼓掌却b任何人都要用力。 她曾经也这样,很用力地,去靠近一个人。 因为想和他说,谢谢啊。三щ.んǎIτǎnɡsんù ω ù.℃哦M; 一起走1 最后一门考的是英语,孟皎皎随着高考大军涌到校门口时,陈今已经等候在那,她混在人群中跟他招手,他也和她招手示意,两个人汇合,也不提发挥得如何,互相直视着对方,不约而同地露齿微笑。 她由衷地感叹:“结束啦。” 他m0一下她的头顶,附和道:“嗯,结束了。” “回去吃饭,苏冰清估计在炒菜了,咱们快回去,慢了又挨骂。” 他的摩托车停在路边,两个人下楼梯往路边走,孟皎皎和他商量:“阿今,明天你生日,我们可以提前在家庆祝吗?” “原因?” 声音听不出情绪,她鼓着脸,据实已告:“同学毕业聚会,晚上一起看电影,可以吗” “吃了晚饭,你和清清按原定的去玩,我跟同学看电影。” “唔,省得成为你们的电灯泡。” 陈今一巴掌拍到她脑袋上:“胡说吧你,想去看电影就直说,让我们背锅。” “我没什么,你回去跟再苏冰清说一声好了。” 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痛快,孟皎皎上车前调皮地一抱拳:“谢哥哥t谅。” “呵,皮吧你就,上车。” 摩托车约行驶了十多分钟到出租屋,陈今把车停在石榴树下,闻到饭菜的香味,两人上楼的步子都b以往快上许多。 到了二楼,苏冰清背对着他们在煮最后一个汤。 “清清,你怎么把电扇和锅子全搬出来了?” 她往酸汤里下葱,一边回她:“又闷又热,走廊凉快点。” 大夏天的没空调。炒个菜跟打仗一样,热得一身汗,她g脆就把锅和炉子全搬到了通风的走廊,还嫌不够,台式电扇也一块搬了出来,b在屋子里炒好太多,至少不用闻油烟味,也幸好他们这是最后一间,不影响别人过路,没人来说她。 孟皎皎进屋去猛灌下一大杯凉水解渴,复又出了门来问她:“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把菜端进去吧。” 孟皎皎目光看向炒好的几个菜,小声地低呼:“有板栗j呢!” 孟皎皎喜欢吃板栗,尤其是板栗j这道菜,一口板栗一口jr0u,人间美味。 “嗯啰,怕你万一考砸,还能吃个开心点。” 板栗是她买的,陈今剥的,后者听她这么说,呸了一声:“闭上你的乌鸦嘴吧,孟孟当然考得好。” “嘿,陈今你是不呛我嘴巴疼是吧,我有说她考不好了吗。” 孟皎皎赶紧开交:“好了好了,别吵了啊,我感觉考得还行。” 她长舒一口气,欣慰地说:“等分数下来填报好志愿,咱们三个一起走。” 这句话说出来,剑拔弩张的氛围顿时消散,苏冰清应了句哦,吩咐她:“端菜去,马上开饭。” “好。” 屋子里没了电扇,闷热得跟火炉差不多,陈今没进去,一直站在走廊吹风,对面就是长得有两层楼高的石榴树,红yanyan的石榴花开得正好,伸胳膊就能摘到最近的几朵,他手伸出走廊,m0了m0neng红的花瓣,默默地又收回手。 “要不把桌子搬到一楼的院子好了,石榴树下挺凉快的。” 苏冰清盛好汤的间隙伸头往楼下望一眼,附和:“是挺凉快,那你搬桌子吧。” 陈今已经习惯她ai发号施令的脾气,闻言转身进屋抬桌子,孟皎皎搬三只轻巧的小矮凳跟在后面,桌椅摆放整齐,两人又上楼端菜,除了刚出锅的酸菜汤b较烫,其余都已经放温凉,一人端着两盘菜下楼,再返回拿汤和碗筷电饭锅,三人回到石榴树下坐好,动筷开吃。 三щ.んǎIτǎnɡsんù ω ù.℃哦M; 一起走2 吃过晚饭,东西都搬回二楼,苏冰清当然不会让孟皎皎白吃,勒令她负责洗碗,她吃饱喝足,欣然答应。 洗碗筷不过一会功夫,夏天的天se黑得迟,七点钟出头,夕yan余晖还挂在天边,她擦g净手上的水珠,翻出来针线,一针一线地织就白se的毛衣,从过年到现在,她每天睡前打一会儿,已经完工四分之三,接下来没了升学的压力,可以全心全意投入其中,一定能在他过生日前做好。 旁边陈今和苏冰清都在吃西瓜,前者吐槽:“我就ga0不懂你们这些nv生,大夏天的织毛衣,这生日要是冬天么还好说,夏天送毛衣,呵。” 不用猜,他明天的生日礼物又是毛衣,前几天苏冰清当着他的面织好打的结。 苏冰清桌子底下踢他一脚:“你懂个p,就你这脑袋,非要等想拉屎才挖茅坑,都晚了。” 陈今一脸鄙夷,西瓜都吃不下去了:“苏冰清你用词能不能含蓄点。” 孟皎皎虽然也觉得她的用词过于直白,不她现在她跟人家一条船,于是点头附和:“是这么个理,话糙理不糙。” “本来就是啊,夏天织毛衣送毛衣怎么了,冬天才有得穿,未雨绸缪懂不嘛?” 跌破陈今的眼镜,她竟然拽出个成语来。 读懂他的眼神,苏冰清斜睨他一眼:“看什么看,老娘没读过书还不让看电视学啊。” 陈今被噎得没话,孟皎皎闭嘴专心织衣服,不参与他们的口舌之争,免得引火烧身。 苏冰清却无法不注意到她:“孟皎皎,你能不能别一边织衣服,一边又笑得春心danyan。” 她暗自咬了咬唇,矢口否认:“我哪有……” “呵,你自己心里清楚啰。” 孟皎皎没接话,她又换了个话题:“你们考试啥时候知道录取结果,我那边房租快到期了,看看要不要续租。” 孟皎皎停针想了想,回答:“我也不清楚,估计七月中旬吧,你别续租了,搬过来挤一挤呗。” 房租三个月一交,提前退房不退租金,苏冰清在心里合计了一下,遂一点头:“也行,那我明天开始一点点的搬东西过来。” “好啊。” 商量好接下来的住处,她又去招惹陈今,后者一边打掌上游戏,一边跟她斗嘴,吵闹归吵闹,晚上九点多苏冰清要回去,陈今还是起身送她。 第二天早上,苏冰清抱着盆春兰出现在院子里,陈今还在二楼睡,孟皎皎因为生物钟还没调过来,大清早地醒了,在院子里做伸展运动,苏冰清上前几步到她跟前,一把将兰花塞到她怀里,叮嘱她:“别告诉陈今啊,要不然他又得计较他的是毛衣你有花。” 孟皎皎抿着唇,眨巴一下眼睛,鼻子酸涩,低低地应了句嗯。 苏冰清看似用力地一掌拍到她脑袋上,“有什么好哭的,不就是不知道自己生日嘛,有礼物收不就行了,我爹妈不要我了我都没哭。” 她叹了口气:“你的爸爸妈妈肯定在找你呢,哪天找到你,不就知道了嘛。” 孟皎皎是被拐卖找不到父母,苏冰清是父母不要她,说不清谁的境遇更差。 “这盆兰花我养了很久,春天一开花就特别香,但要凑近了闻,明年开花的时候,你可以闻一下,我没骗你。” 孟皎皎还是没忍住流下眼泪,她抹了抹眼睛,微一点头。 她知道苏冰清的意思,她告诉她。 人活着,要有希望。 陈今起床后,喝了碗粥,跟苏冰清去买菜,留孟皎皎守在家里,两个人到中午时分才回来,一改往年的,这次还买了个蛋糕,孟皎皎疑惑了:“阿今你不是嫌太甜太腻,一直不吃蛋糕吗。” 他拎着菜和r0u,下巴示意身后边走边嗑瓜子的苏冰清,“她要买的,我可不吃。” 后者把攒了一路的瓜子壳扔一旁的垃圾桶里,呛他:“巴不得你别吃,我跟孟皎皎多吃两口。” 被点名的孟皎皎笑着一点头:“行。” 甜的酸的辣的,她都吃都喜欢。 昨天就知道孟皎皎今晚要去参加聚会看电影,苏冰清今早来的时候特意带上了自己的化妆包,吃过中饭后毛遂自荐要给她化妆,在她脸上折腾了半个多小时,又翻出来去年那条没穿过的连衣裙要她换上,折腾了近一个小时,再站到全身镜前,孟皎皎都快不认识自己。 心里想着,还挺好看。 那就这样去见面吧。 因着晚上各自都有活动,晚餐b往常提前了近一个小时,还是由苏冰清下厨,孟皎皎打下手,看着前者飞快地切土豆丝,她不禁感叹:“清清你太厉害了。” 又会织毛衣又会炒菜。 闻言她一扬下巴:“贤妻良母,没办法,电视上一看就会了。” 孟皎皎真心实意地应承:“嗯,是你是你,以后的好妻子好妈妈,阿今有福气。” 念叨到陈今,她一撇嘴:“可不是么,身在福中不知福。” 因着昨天的美好t验,三人又把桌子挪去了一楼的树荫底下,五个菜一个汤,荤素搭配,中间放着cha了蜡烛的蛋糕,陈今一一点燃。 轮到要给他唱生日歌许愿望吹蜡烛时,他却别扭得脸发红,不好意思地抓了把头发:“你们俩许愿,我来给你们吹蜡烛。” 孟皎皎说:“是你生日啊。” “那我把生日愿望给你们俩了。” 苏冰清一摆手:“出息,瞧给你羞的。” 陈今无力反驳,让别人给他唱生日歌,他闭着眼许愿吹蜡烛这种事,他一个小伙子总觉得别扭不自在。 孟皎皎皱眉想了想,说:“要不我们一人一个吧,生日可以许三个愿望,大家一起闭着眼睛许愿吹蜡烛,谁也看不见谁,这样就不用害羞了吧。” 最后一句话是对陈今说的,他一连点头:“好。” 蜡烛燃烧了一半多,两个nv生唱完生日祝福歌后赶紧合掌闭眼许愿,陈今慢半拍地跟上。 “愿我苏冰清,以后能当个合格称职的好老婆,好妈妈。” “希望我考上个好大学,带阿今和清清离开榕城,以后成为一个心理医生。” 两人说完后,等了一会儿,没听见陈今说他的愿望,一睁开眼,蜡烛将要燃烧殆尽,苏冰清催他:“陈今你快说啊,我们要吹蜡烛了。” 他强词夺理:“生日愿望不是不能说出来的嘛吗!” 念出来就不灵了。 苏冰清一掌拍他嘴巴:“放你的狗p。” “别管他,孟皎皎我们吹蜡烛。” “嗯。” 两个人数了一二三,在蜡烛燃尽前一起将其吹灭。 陈今暗松口气,这要命的生日仪式总算结束了。三щ.んǎIτǎnɡsんù ω ù.℃哦M; 家与房 14年那会,全国房地产市场一片低迷,孟皎皎赶在榕城的房价飞涨前,凑够首付买了套一小的学区房,办理好房产证把她和陈桐的户口都迁了过来,这才顺利入读一小,之后又把房子租了出去以租养贷,前段时间租约到期就把房子收了回来自住。 小区的名字叫做一品雅苑,大部分买在这儿的人家都是为了让孩子上学,主力户型都是小面积的居多,她买的是一套两室一厅的户型,知道陈今要回来,特意把房子的卫生打扫了一遍,又把里面的老家具该丢的丢该换的换,重新布置了一番。 孟皎皎cha入钥匙拧门把,陈今和陈桐立身在她后面,她颇为得意地告诉陈今:“现在这边的二手房涨了一倍,轻易还没人卖,都等着继续涨。” “嗯,我们孟孟一直很聪明。” “现在先住着,等过几年桐桐读初中,我们攒够了钱再换大的房子。” “嗯。” 推开门,最先看到的是客厅,简单又不失温馨,她示意身后的两人,“阿今,桐桐,快进来。” “好。” 三人进屋里,客厅沙发上放着陈桐的唐老鸭和米老鼠公仔,她冲上去抱住其中一只,开心地呼喊:“妈妈,这真的是我们的家嘛!好漂亮啊!” “嗯,当然。” 怪不得陈桐这么激动,她上回来这边时还是五岁不到,当时还是毛胚房,对b更加没印象了。 “走这边,来看一看睡觉的卧室。” 孟皎皎领着他们父nv两参观卧室,先看了主卧,轮到陈桐的次卧时,她直接扑到了床上滚来滚去:“我太喜欢我们的家了!” 倒不是说房间有多大装修有多好,八十来平的总面积,除去公摊再分割成各个功能区,一个房间也就十三四平米,孟皎皎当初只简装了一下就出租,她们还去封霖家借住过,那边的房子b这边更大更漂亮。 可不一样,这是他们自己的家,不用搬来搬去,一处可以长长久久住下去的家。 孟皎皎以前不明白,为什么nv人结婚一定要有房,直到后来自己租房,租约一到期房东总有各种各样的理由不续租,她带着陈桐每次搬家都兴师动众,身心俱疲,她这才动了买房的心思。 他们年少时流离失所寄人篱下,终于盼来能安安稳稳过日子的一天。 虽然遗憾颇多,总算也有了安身立命的家。 孟皎皎感慨颇多,陈今亦如是,他r0u了r0u她的头顶,触手还跟以前一样柔软,岁月不曾在她脸上留下几多风霜,可她整个人却散发着坚强刚毅的魅力。 在他缺席的日子里,她已成长为可以担起下一家之责的母亲。 他欣慰且心酸地对她说:“辛苦了,孟孟。” 她摇摇头,脑袋枕着他一边胳膊红了眼眶。 收拾好情绪后,三个人去附近的小菜场买菜回来做饭,孟皎皎在厨房里忙活,陈今陈桐父nv二人在客厅看电视,餐客一t的设计,厨房也是开放式的,她身后就是餐桌,菜一炒好转身走两步就能端到桌上。 电视机放着动画片,陈桐此时也没心思看了,从菜场回来后一直粘着陈今,喋喋不休地问这问那。 “爸爸,你想我和妈妈吗?” 他肯定的语气:“当然想啊。” “我的桐桐真可ai。” 陈今不自觉上手r0unv儿r0u嘟嘟的苹果脸,她的两颊虽然r0u多,下巴却很尖,白白净净的可ai,陈今凝视着她的脸,细细观察她的五官,笑容渐渐黯淡。 陈桐人小,没察觉到他情绪低落,继续问他:“那你为什么,现在才回来看我和妈妈呀?” “我们也,好想你的。” 她趴到他的怀里,脑袋拱着他身前,嗓音软糯的告诉他:“爸爸,我好想你的。” 他一瞬间动容,鼻子酸涩,快速眨了好几下眼睛退回眼眶的泪意,柔声回答她:“爸爸也想桐桐。” “爸爸每天都在想,我们桐桐有没有好好吃饭啊,学习成绩怎么样,有没有人不听妈妈的话,跟妈妈吵架闹脾气呢。” “爸爸每天都想你,所以一忙完,就马上回来看你了。” 听到父亲说也想自己,陈桐在他怀里笑成了一朵花儿,骄傲的说:“我很乖的,不信你问妈妈。” 她朝孟皎皎喊道:“妈妈,你快告诉爸爸,我是不是很乖很听话呀!” 孟皎皎正往锅里倒油,闻言头也不回,朗声笑应她:“是是是,你最乖最听话,晚上别悄悄吃雪糕就更好了。” 闻言,她赶紧两手捂嘴,陈今噗嗤笑出声来,捏了捏她的腮帮,淡淡地评价:“小机灵鬼,也不知道随了谁。”三щ.んǎIτǎnɡsんù ω ù.℃哦M; 再聚首 因为下午还要送陈桐去学校,孟皎皎便只做了三菜一汤,等汤煮沸的时间里,她吩咐陈桐:“桐桐,去洗手开饭了。” “嗯!走吧爸爸,我们一起去洗手吃饭。” 小孩子就是这样,喜欢谁就想一直跟他在一起,她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见到陈今,尤其是当他和自己想象中的父亲一样温柔后,更是一分一秒都不想分开,去洗手也要拉他一起,粘人得厉害。 洗完手回来,父nv二人上了餐桌,孟皎皎给他们俩盛饭,陈桐当即夹了块红烧排骨放他碗里:“爸爸,妈妈炒菜特别好吃,你快尝尝。” 她望着他,热情洋溢地笑,瞳仁里亮晶晶的。 他依言,夹起她给的排骨送进嘴里,她按耐不住地问他:“妈妈做的菜是不是很好吃呀?” 他说不出话来,只得点头。 孟皎皎提醒她:“桐桐,快吃饭了,吃完后睡觉,下午去上课。” 她的语气些微严厉,陈桐瘪着嘴,她还想再跟陈今说话的,不情不愿地应声:“唔,好吧。” 下一秒眼睛一亮,满脸殷切渴望地问他:“爸爸,你能送我去学校嘛!” 他都依她:“好。” “爸爸你真好!我喜欢你!” 陈今捏了下她的腮帮:“爸爸也ai你,听话,快吃饭吧。” 孟皎皎也给他夹菜,陈桐把饭碗伸过去:“妈妈,我也要你夹菜!” 孟皎皎故作生气的模样逗她:“你刚刚也没给妈妈夹菜。” 陈桐“啊”了一声,赶紧也夹了块排骨给她,孟皎皎这才眉开眼笑,把挑好鱼刺的鱼r0u放她碗里,柔声说:“吃吧,下午让爸爸送你去学校。” “嗯!” 陈桐今天吃饭特别话多,上一壳答应得好好的,没扒几口米饭,又开始问这问那,她指着陈今脑袋上一道长约五六厘米淡得快没痕迹的疤:“爸爸,疼吗?” “好多年前的事,早不疼了。” 这道伤疤是十六岁那年找工作留下的,当时他未成年,好多工作不肯要他,无奈才去了招人相对条件宽松的夜总会,面试他的是个流里流气的中年男人,见他瘦骨嶙峋的一身,嗤笑一声,说他们这不收小j仔,直接挥手让他离开,他当时走投无路没地方去,就破釜沉舟地拿起旁边的啤酒瓶往自己脑袋上一砸,以行动告诉对方他不是小j仔,那个男人愣怔一瞬,大手一挥让他第二天来上班。 他入狱前的第一份也是唯一一份工作,是他砸破脑袋换来的。 他手捂着额头,眼皮向上掀,问她:“很难看吗?” 他很嫌弃这道疤的存在,当年还特意留着厚重的刘海挡住。 她摇头摆脑:“才没有,爸爸很好看的。” 忽略疤痕地存在,陈今的脸确实当得起nv儿的称赞,他的五官组合在一起,有着娃娃脸的柔和亲切,正是小朋友们喜欢乐意亲近的类型。 “等以后我长大了,就来保护爸爸,你就不会受伤了。” 她捏着小r0u拳头起誓,瞧得陈今一阵笑,宠溺无边:“嗯,爸爸等你来保护我。” 他会陪着她,等她慢慢长大。 吃过饭后,陈桐去午睡,陈今搬了张凳子去了yan台。 孟皎皎买的是13楼,视野还不错,对面望过去,能看到远处起伏的山脉,榕城是座多山的城市。 他背对着客厅而坐,中午的yan光明媚耀眼,透明的玻璃上隐约印出她的人形,孟皎皎站在他身后,yu言又止,片刻后垂着头,捏紧了五指复又抬起头来。 “孟孟,不用说了,我都知道。” 她捂着嘴,喉头哽咽:“阿今……” 他没有回头,后脑勺对着孟皎皎,长叹一声:“当初总喊她,sinv人,sinv人……” 谁能料到,真就si了。 “埋了吗?” “没……” 要等他回来。 孟皎皎去了趟卧室,再回来捧着个骨灰坛,小心翼翼地交到他手里。 他将其拢在怀里,抱得很紧,另一手轻抚瓷坛光滑的表面,对着它说话:“总算也回家了……” 虽然粉身碎了骨,变成了一个坛子,总算有家可归,不是孤魂野鬼。 怕吵醒熟睡的陈桐,她压抑着哭声,眼泪流了满脸。 很多年以前的欢声笑语历历在目,谁又能想到,再聚首是这般光景。三щ.んǎIτǎnɡsんù ω ù.℃哦M; 无关 陈今回来的第二天,就着手开始找工作,孟皎皎劝他先缓缓,他说坐不住,也怕清闲久了变得懒散,她综合考虑过后,也随他去了。 有事忙,总好过胡思乱想。 不过无论他是否忙碌,每天下午都会来接陈桐放学,再接着去忙自己的事。 这日放学了的午后,跟陈桐一起回来的还有封奕,陈今牵着陈桐的手,他就围着二人叽里咕噜地说话,还没进店,瞧见孟皎皎望向三人这边,兴高采烈地和她招手:“皎皎阿姨!” 十来岁的年纪,每天都是jing神奕奕的,似初升的yan光,明媚耀眼。 小学生放学早,还没到饭点,店里依稀坐着两三个客人,孟皎皎摘掉身上的围裙,等他们走到近前,她笑着问道:“你家的人,还没来接你吗?” 她的语气带着些试探,封奕摇头:“我爸说堵车,让我找个地方先等一会,我就告诉他我来店里。” 她不自觉轻呼一口气,这时陈桐cha话:“妈妈,我有点饿哎!” 小孩子经不住饿,孟皎皎一点她的鼻子,“先吃碗粥顶一顶,迟一些再吃晚饭。” 吃的早饿的早,省得晚上又叫着饿要吃雪糕。 她复又问陈今和封奕:“你们俩呢?要吃什么?” 封奕抢先答话:“我要和桐桐一样的!” 闻言,原本面se还算和煦的陈今旋即扭过脖子暼他一眼,满含深意的眼神,让后者冷不丁地缩了缩脖子,愣愣地望着他:“陈叔叔……” 陈今嘴角弧度极浅地一撇,不太情愿地应了句嗯,对孟皎皎说:“我不吃了,晚饭也不回来吃,跟个朋友约了一块吃顿饭。” 她疑惑:“朋友?” “嗯,当初一起上班的同事,昨天巧合碰到。” 他抚了抚nv儿的头顶:“桐桐,爸爸有事,晚上来接你和妈妈。” 陈桐乖巧的点头:“嗯,爸爸一定要来啊!” “好。” 他一拍孟皎皎的肩膀:“可能会有一点晚,等我过来接你们回家。” “嗯,早点回来。” 孟皎皎叮嘱一声,他颔首出了门去,封r0u了r0u两边脸颊,立刻发牢sao:“桐桐,我怎么觉得陈叔叔有点凶。” “哪里有,我爸爸超级好超级温柔,像小叔一样的。” 封奕更不赞同她的话了,左右一摇头:“我小叔也很凶的好不好,他只是对你温柔。” 他去了封霖家那么多回,早看出来他偏心,不过他也觉得陈桐可ai也喜欢她,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提到封霖,他朗声喊:“皎皎阿姨,你怎么不去看我小叔啊?” 她在厨房盛粥,微一皱眉:“看你小叔?” 她已许久不曾见过封霖,仔细一想,上回见到还是他来接封奕,她接到陈桐,在一小校门口看到车子里的他,车窗摇下,他目视前方似是在全神贯注地开车。 “对啊,他住院了。” “怎么会住院呢?” 两个小孩占据一张桌子,书包放在一边,脸上颇有些嗷嗷待哺的急切,孟皎皎把盛好的两碗红豆黑米粥端到他们面前放下。 封奕回答她:“不知道呢。” 他b划着自己面上的五官:“我去看他时,脸上好多伤口,丑si了。” 说完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吃食上,蹭吃蹭喝,他先腼腆地道谢,汤匙舀起一勺送进嘴里,瞳孔放大,惊喜地感叹:“唔,好好吃啊,软软甜甜的!” 孟皎皎今天得了闲暇,就熬出来一锅留作自家人吃,b店里用来卖的更花时间心思,味道也好上不少,陈桐赶紧也尝一口,连连点头:“嗯嗯,b我们之前吃的更好吃。” “我妈说,红豆可以美容养颜。” “我小叔变丑了,好想让他来喝一碗哦。” 虽然封霖对他颇为严厉,封奕还是很ai他的小叔。 “你让小叔来嘛,我让我妈妈帮他煮。” “他可喜欢吃我妈妈做的食物,之前我们住他家的时候,他一顿可以吃好多好多,b我吃的还多呢。” 说完她看向孟皎皎:“可以吗妈妈?小叔来了你帮他煮红豆粥好不好?” 孟皎皎还在想受伤变丑和住院之间的联系,闻言神不在焉地点头,直到封叙来接走封奕,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算了,跟她有什么关系。三щ.んǎIτǎnɡsんù ω ù.℃哦M; 说好的 陈今来接她们时近十点钟,陈桐已经在楼上睡了一会儿,等店里的最后一波客人吃完后,孟皎皎锁了门打烊。 在门口等了十来分钟没拦到车,合计下小区走过去也不远,便由陈今背着睡着的陈桐,两个大人步行回家,夜se静谧,他们当散步一样不急不缓地走。 借着昏h的路灯,孟皎皎余光打量他的神se,见他面se微红,眼神也有几分迷离,应当是喝了酒,虽只微醺,她心中却有些诧异。 酒量的酒量一向非常好。 结合他今夜的一言不发,她抿着唇,小声地问:“找工作不顺利吗?” 他使劲儿摆了摆脑袋,打起点jing神:“没什么,怎么了?” 说着转头看她,两人对视间,眨了下眼睛。 她嘴唇蠕动了一下,低下头去,缓缓地答:“没什么……” 其实这是可以预想到的结果,他书读得不多,加上坐牢,确实很难找到工作。 “阿今,你不要着急,慢慢来。” 她轻声安慰,他鼻子里嗯了一声。 没多久,三个人回到家里,陈今把陈桐放在床上,出了卧室。 陈桐迷迷糊糊地醒了一瞬,孟皎皎在一边哄了几声,等她再次熟睡后,掩上门来到客厅。 陈今背对她微弓着腰倚靠yan台的栏杆,背影清瘦,ch0u一口指间的烟,呼x1之间,一阵白雾升腾。 她无声无息地上前几步,立在他身后,一时不语,犹豫着怎么开口。 陈今回来这十来天,一直独睡一间卧室,孟皎皎跟以前一样,和陈桐睡一张床,短时间内还没什么,日子一久,陈桐肯定会察觉出端倪问她:爸爸妈妈为什么要分开睡。 孟皎皎是认真的。 她要尽到一个好母亲、好妻子的责任。 “孟孟。” 陈今没回头,忽然喊了她一句,她微一怔:“嗯?” “什么时候有空,我们把离婚证办了。” 对当时的二人来说,那只是一张结婚证,为了解决陈桐的户口问题,虽然是下下之策,但却快速地解决了燃眉之急。 本来就无关婚姻,如今他出狱,一切自当恢复原状。 话说出口,他心中几分有愧疚,从此以后,她都要背负着离婚nv人的名头。 “阿今……” 她走到他一侧,倚着栏杆,深x1口气,脑海里在组织语言。 陈今没给她开口的机会,接着道:“当初说好的,等我出来了就离。” 彼时他身陷牢狱,苏冰清不知所踪,留下个n娃娃陈桐,生活成了一团乱麻,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他们都命苦,不知道谁最难熬,但谁也都不好过。 孟皎皎跟他提结婚时,陈今当即一口回绝。 怎么都是他看着长大的nv孩,不愿她背负着愧疚跟他过一辈子,是她再三保证,只是为了让陈桐上户,等他出来就离婚,陈今才答应她的。 “可是……” 知道她要说的“可是”何意,他打断她:“这个约定,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作废。” 说这些话时,他态度坚决,下一秒却长叹口气,笑容惨淡:“其实我找工作不太顺利,现在心情很不好很累,。” “所以就听我的,我们也不要因为这件事吵架了好吗?” 她不作声,他伸了伸懒腰,劝道:“夜深,该睡觉了,如果你嫌跟桐桐挤一张床太窄,我可以在客厅打地铺,卧室留给你睡。” 她这才有了反应,急忙摇头:“不用,桐桐跟我睡习惯了。” “那就好。” 两人走进客厅,陈今摁灭了烟头,像小时一样,手掌包裹住她的两边脸颊,大力地捏来捏去,边说:“孟孟,你把桐桐教得很好,谢谢你了。” 最后重重地一m0她的头顶,满面欣慰地说:“去睡吧,我也要睡了。” “嗯……” 周身的气氛恢复如常,他问她:“你先洗澡还是我先。” “你先吧,我再坐一会儿。” “好。” 陈今拿了换洗衣服进了浴室后,孟皎皎依旧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着呆。 一到夜晚,大脑的想象力越丰富,她开始想着,如果十一年前什么也没有发生,会是什么样。 陈桐如果由陈今和苏冰清抚养长大…… 陈今把她带得很好,同理,也会把陈桐照顾好,陈桐的x格估计跟现在六七分相似,但因着苏冰清,估计会更加活泼调皮,长大后没准也是个小辣椒呢。 而她呢…… 想到这里,她笑了笑。 谁知道呢。三щ.んǎIτǎnɡsんù ω ù.℃哦M; 纪录片 除了晚上回小区的家睡觉,孟皎皎和陈桐大部分时间还是呆在面馆里,陈今依旧忙碌于找工作。 翌日中午,孟皎皎把陈桐从学校接回来,找工作的陈今正好从外面回来,三个人吃完中饭,由于下午有一场面试,他又急匆匆地出了门。 孟皎皎瞧他出门时面带喜se,也宽心了许多。 陈桐在楼上睡午觉,已过了饭点,店里偶尔来一两个客人,下完两碗r0u丝粉后没了活,她便拿出晚上要炒的豇豆,坐在一张空着的桌边择成小段备用。 隔壁桌是两个吃粉的年轻人,百无聊赖地挑一筷子吃,桌上放着个摄影器材,孟皎皎起初没在意他们两个,直到择完一把豇豆,yu去楼上喊陈桐起床上学,起身时跟他们其中一人打量的目光对上,她下意识地皱眉:“有什么事吗?” 她的语气与她温和的形象不符,是被别人冒犯时的严肃,对方见此也站起身,与她说明来意:“孟nv士您好,我们是榕城晚报的实习记者,来找你是希望你配合我们做个采访。” 听到他们是记者,她绷着的神经松懈下来,接着疑惑地“啊”了声,未经思考就问道:“什么采访?” 另一个穿格子衬衫的男士以为她同意了,立刻解释:“就是二十多年前的三枝福利院一案,我们了解到,您和前段时间跳楼的苏烟nv士都是该案件的受害者,我们报社想做个纪录片,报道一下当初的受害儿童如今过得怎么样。” 如果是苏冰清跳楼前他们来做这个采访,孟皎皎会很乐意配合,但如今她人已去,当初的罪魁祸首也被绳之以法,此事便算揭过翻篇,无论是她还是陈今,如今都只想告别过去,平平淡淡地过活后半生。 更何况,孟皎皎不傻,这个节骨眼来做这个纪录片,怎么想都是在压榨苏冰清之si的剩余价值,以她来博取最后一波眼球赚热度。 他们三个人最艰难时没有人来过问,又怎么能奢求雨过天晴后她配合他们揭开自己的伤疤。 孟皎皎拒绝了两人的采访,这时楼下的陈桐喊她,再耽误恐迟到,她简单的婉拒后就上了楼去找陈桐。 本以为话说清楚他们就走了,结果下楼来两人还在,穿格子衫的男人继续劝道:“孟nv士,你考虑一下吧,接受这个采访对你也有好处的,到时我们会把你的店一起写上,我们刚才吃过了,你家的粉味道不错,我们通过纪录片帮你宣传一下,生意绝对会更好。” 对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另一个人也殷切地望着她,被孟皎皎无视,这回拒绝的态度强y了些:“抱歉,这事没得商量,你们还是去找其他新闻吧。” 她虽然不富裕,但还不至于为了钱丧尽天良到这份上,陈桐在她旁边,苏冰清也还在天上看着呢。 “我要送我nv儿去上学了,二位请自便。” 这就是暗里的赶人了,说完牵着陈桐绕过站在走道中的二人。 陈桐好奇地问:“妈妈,这两个叔叔找你有什么事?那个是摄影机嘛?” “没什么,叔叔们觉得妈妈煮的粉好吃,要问妈妈独门秘方,妈妈拒绝了。” 陈桐闻言咯咯直笑:“都说了是独门秘方,肯定不会说的呀。” “嗯。” 见她们快走出门,身后的二人“哎”了一声又喊了句孟nv士,孟皎皎忽然停下脚步,留陈桐立在门口,单独往回走,两人见她走到近前,以为她改变主意,面露欣喜,却不料她指着桌上的摄像机,问道:“那个,是不是打开的。” 除了手机的拍照功能,孟皎皎没用过专业的摄影器材之类,不清楚它是否处于打开状态,经陈桐一提醒,忽然想到它的镜头从进店开始一直朝着她,故而有此一问。 最最主要的,她刚才牵着陈桐从它面前经过。 “这……” 二人有点心虚,没摇头也没否认。 “删掉。” 她半生与人为善,罕见的用命令的口吻吩咐别人。 两人面面相觑,都不愿删掉,其中一个假装无意地收起摄像机,快速地装进袋子里。 他们今天被派出来做这个新闻,本以为没什么难度,谁知孟皎皎不愿意,便打算带着偷拍到的视频回头处理一下,自己看情况编几条文字上交给领导交差,有视频的话尚能有三分可信度,否则就是空口无“凭”了。 两人眼神交流过后,拿上摄影器材,说:“既然孟nv士你忙,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说着侧身绕过她要走,步子又快又大,孟皎皎急忙伸手抓住拿摄像机的人,“不行,你们必须删掉,否则就是侵犯我们的肖像权。” 一个妇人家的力气能有多大,对方三两下挣脱掉,并保证道:“我们会打马赛克的。” 想不到还有这般不顾脸面的记者,孟皎皎又气又急,再次抓住对方的胳膊,一旁的陈桐见他们起争执,惊慌失措地喊她:“妈妈!” 顾不得许多,孟皎皎挡住他们的去路,背对着门口高喊:“桐桐,你先去学校,妈妈没事。” 照片曝光,如果对陈桐有影响,她对得起谁。 身为nv子,为母则刚,即便再软弱,也不允许任何人伤自己的儿nv分毫。 陈桐没走,在她身后呜呜地啜泣,熟稔的男声传来:“怎么回事?” 来人他穿着整洁的衬衫长k,半蹲在陈桐身前,手指揩走她脸上的泪珠,后者泪眼朦胧,糯糯地喊他:“小叔……” “坏人欺负…我妈妈……” “嗯,别哭。” 因为是跟陈桐说话,他的语气尚且和缓,m0了m0她的脑袋,起身来到孟皎皎身后,沉声复问道:“怎么回事?” 他问的是孟皎皎,言辞间不动声se握住她抓着他人的手,眼神望着对面的二人,神se不怒自威。 封霖早就到这边有一会儿,换了辆谁也不认识的新车,车子停在粉面馆正对面的马路边上,远远地注视这边,见孟皎皎送陈桐去学校,他也yu离开,转钥匙点燃发动机,临走前依依不舍地又瞟去一眼,见她又走回店里,接着与店里的另外二人产生争执,他立刻熄火下车过马路。 不知不觉,孟皎皎已立于他身后,她气得耳朵尖发红,眼眶水润,低声地说:“他们是记者,偷拍我和桐桐,不肯删除。” 他眉头一皱,来自上位者的注视,让两个记者不自觉地后退一步,其中一人强调道:“我们会打马赛克,保证不影响你们的日常生活。” 另一个接着说:“孟姐姐你行个好,我们俩是实习记者,需要这条新闻来申请转正,你帮个忙吧。” “对啊,帮个忙吧。” 说完,两人都苦着脸,四只眼睛齐齐望向孟皎皎,往左边挪了半步,将她整个人挡在身后,没等她变态,率先问道:“你们是哪个报社的?” 对上封霖,无论是他的气场还是他的身形,两人几乎是生理x地心虚,讷讷地回:“晚报……” 他抿着唇,眼神锐利直视二人:“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们被解雇?再让你们吃顿官司。” 赶巧公司的法务部正闲。 他又上前一步,咄咄b人:“内存卡给我,被辞退,二选一,三秒钟。” 有些人天生带着慑人的气场,二人闻言一颤,摄像机差点摔落在地,急忙举手:“给你,我马上取出来。” 拿摄像机的男子取出来内存条交给他,灰溜溜地离开。三щ.んǎIτǎnɡsんù ω ù.℃哦M; 你担心吗 孟皎皎蹲在陈桐面前,柔声细语地安抚她,封霖走到两人旁边,把内存条给了孟皎皎,沉默一瞬,才说:“没事了。” 说完m0了下陈桐的头顶,孟皎皎已把她脸上的泪水擦g净,亲了亲她哭红的脸:“好了,坏人跑了,我们去上学了好不好?” 她肩上还背着书包,鼓着脸ch0u噎一声,轻轻点头。 孟皎皎站起身,牵着陈桐的一只手腕,对他说:“你能帮我看下店吗,我把她送去学校就回来。” 当务之急是尽快送陈桐到学校里,孟皎皎原本打算拜托隔壁的小卖部,但快要上课,少耽误一刻是一刻。 他一颔首:“你去吧。” 她便道过谢,出了门去。 孟皎皎赶在上课前一分钟把陈桐送到教室,再回到店里,封霖背对着门坐在一张长桌边,面朝着厨房的方向,露出来的半张侧脸清俊依旧。 哪有什么变丑。 封奕这孩子,竟然会撒谎了,不乖。 孟皎皎走到他旁边,问道:“你,还没吃中饭吗?” 陈桐饿了时,也和他一样,一直望着厨房。 他眨了眨眼,些微愣怔,片刻后缓缓地应:“嗯……” “店里只有面和粉了,吃吗?” “好。” 孟皎皎走到厨房,边开火边说:“有木耳r0u丝,牛r0u,酸菜r0u沫的。” “牛r0u面吧。” “好,宽面吗?” 之前住他家时,他吃的宽面多一点。 “嗯。” 他不着痕迹地观察她片刻,收回目光低下头的同时,抿了抿上扬的唇角。 时间过得好快,不知不觉就过去两个多月,这是他们自那晚通过电话后,第一次正式重新碰面说话。 没有想象中剑拔弩张之类的糟糕情景,看样子她也不讨厌他。 封霖已经很满意了。 面下好后,孟皎皎端到他面前,大碗装的面条上铺了满满的牛r0u,他ch0u出双筷子,搅拌几下,埋头吃面。 孟皎皎拉开椅子,在他对面坐下。 不算那次她在一小门口的偶然一瞥,两人许久未见,他一出现,又帮了她的忙。 她孟皎皎一手撑着下巴,也不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真诚地说:“封霖,谢谢你啊。” 他没作声,吹了口热烫的面条,吃进嘴里。 两个人不说话,四周安静了一会儿,他还有面条可以吃,她g巴巴地坐在一边,气氛渐渐有些许的尴尬。 “我听封奕说,你住进医院了……” 他面条快吃到一半,她憋了许久,才问出声。 “嗯。” “生病了吗?” 听封奕的描述,鼻青脸肿的话应该是打架斗殴,但她想不出来封霖会跟谁打架。 “嗯。” 他今天会过来,也是因为封奕,这孩子昨晚隔着电话线跟他炫耀,在孟皎皎这边吃到了好吃的红豆粥,又说什么皎皎阿姨答应了,等他过去也给他熬粥喝,最后问他什么时候过去,一定要带上他这侄儿一起。 他第一反应就是,封奕这崽子,说话颠三倒四就算了,扯谎也不说个靠谱的。 封霖当时没说什么,挂了电话后,神se如常地洗漱完爬床,翻来覆去地一夜没睡踏实,坐了一上午的办公室,去食堂草草吃过中餐,再回到办公室,总觉得没吃饱,鬼迷心窍了一样,拿上车钥匙离开公司。 醒神已经到了一小这边。 他奔着一碗不一定存在的红豆粥过来,结果确实不存在,不过吃上了牛r0u面,未尝不是好事。 也幸好他今天中午过来了。 “病得很严重吗?” 她盯着他看,神se中满是关切,他的语气很淡:“没什么,很早之前,已经痊愈了。” 她松了口气。 也是,看着倒跟之前并无不同。 许是关心则乱吧。 “你很担心,我生病吗?” 她犹豫了几秒,小幅度地点头。 “住院了,会来探病?” 她略一犹豫,继续点头,接着笑说:“哪有人诅咒自己生病的。” “放心,你身t很好,不会生病的。” “嗯……”三щ.んǎIτǎnɡsんù ω ù.℃哦M; 少女情怀总是诗 封霖没在店里待多久,吃完面就离开了。 早晨陈今陪她去过了菜市场,所以中午不用再出去采购,孟皎皎索x关门,去楼上睡了个午觉。 下午放学,接陈桐回来的路上,她一直在问封霖的事,问他还在不在店里,孟皎皎说走了,她鼓着脸失落了一阵。 “那小叔有说过什么时候再来吗?” 孟皎皎摇了摇头,她脸颊更鼓了。 “你很喜欢小叔吗?” 孟皎皎深觉自己明知故问,果然见她忙不迭点头:“喜欢!” “小叔好厉害的,每次我们有危险他就出现!像奥特曼一样!” 孟皎皎笑了笑,似乎的确如此,一次两次还是巧合,次数一多,连陈桐都发觉了不对劲。 只有她不愿深想,追究背后的原因。 傍晚时分,陈今回到店里,同时带来了好消息。 他找到工作了。 在一家物业公司当保安,先在总部训练一段时间后分配到名下的小区,工资虽然不高,但总算开了个好头,最打动他的是,其中一个待分配的小区就在一小旁边,如果能分到那边,只要没排到饭点值班,他就可以回来陪她们俩吃饭。 七点过,店里的客人坐着两三个客人,他们三人占了一张桌子吃晚饭,各自吃各自的,这时有两个客人进店来,孟皎皎放下了碗,问过他们要吃什么后,去了后厨忙活。 陈今剃了块jr0u,骨头扔掉,r0u放进陈桐碗里。 “谢谢爸爸。” 陈桐嘴巴边粘了颗饭粒,她兀自不察,把他给的jr0u塞进嘴里,津津有味地咀嚼,模样有点呆萌,陈今捻走她嘴边的饭粒吃掉,问她:“今天在学校乖吗?” 她嘴巴里有jr0u,没空回答,黑亮的眼珠子望着他点了两下头,jr0u咽下去,她紧接着说:“爸爸,今天有坏人来欺负妈妈!” 他全身绷紧:“谁?有没有怎么样?” 吃饭的桌子就在厨房旁边,第二句话是瞧着孟皎皎问的,捞面条的孟皎皎摇头:“没那么夸张,就两个记者,你别被桐桐吓到了。” “哼,妈妈你才骗人,明明就有的,幸好小叔出现赶跑了他们!” 陈今蹙眉:“小叔?” 陈桐和他解释:“嗯,封奕的小叔,和爸爸一样,最好啦!” 他点头嗯了一声,就不再追问了,等孟皎皎给客人做好面过来,他复问她:“怎么一回事?” 孟皎皎坐下,重新拾起碗筷,没怎么放在心上的语气:“我原想着晚些时候告诉你的,就两个晚报的记者来采访,我给拒了,他们还偷拍了我和桐桐,这才起了争执。” 一旁还有陈桐,她尽量说得轻描淡写,陈今颔首:“晚上说,还有,以后再碰到这种情况,喊我回来。” “嗯。” 敢跟两个男的争吵,要不是陈桐在,陈今当场就得好好教育她一顿。 晚上回到家里,守着陈桐入睡后,孟皎皎来到客厅坐下,没等旁边的陈今问,自己先交代:“他们来,是想给福利院的后续做个专题报道。” “其实…说到底是冲着清清来的……” 陈今m0到烟盒,想ch0u一根,又怕熏了客厅害她打扫,烟盒又放回k兜里。 “没受伤吧。” “没……” 她微垂着头,手指抠着另一只手的掌心,说:“阿今,封奕的小叔,是封霖。” 他把玩着一根烟,胳膊肘搭在大腿上,弯腰面朝着地面,片刻后才应了句嗯。 “他…不是故意的……并且…他都…知道了……” 她一紧张,说话就断断续续的。 闻言,陈今仰起脖子,朝她暼去一眼,平淡的语气:“我又没说他,你瞎紧张什么?” 孟皎皎松了口气。 不怪他,那就好。 都说少nv情怀总是诗,可从那时候起,她早就不奢求什么开花结果,如今她有自己该背负的责任,也过了天真烂漫的年纪,没有成为陌路人,能像平平淡淡地往来,便再好不过了。 他还是心痒,压不住想ch0u一根,起身去了yan台,打火机一按,点燃一根烟夹在手里,平和的语气跟她叙述:“我这些年,在监狱里想了许多,这事不能怪他,这是谁都料想不到的,有没有他,结果都一样。” “真要说起来,还是那句话,兜兜转转,辛苦地跑了跑,发现还是绕不过去那道坎,该走的路还是得走,就这样而已。” 以为命运在左,他们便向右,其实不过是多兜了个圈,结果呢,都一样的。 要说有什么收获,大概是,偷度了几年的欢乐时光,当时以为是苦中作乐,如今回想起来,每个人的表情都是那般的鲜活明媚,就连那时穿过树缝落下来的一缕缕yan光,都晃得人眼睛酸疼。 时间过得太快了。三щ.んǎIτǎnɡsんù ω ù.℃哦M; 你做的好吃 过了几天,陈今又带来个好消息,他的工作地点确定,就是一小附近的小区山澜庭,跟他们住的一品雅苑就隔着一条街,步行到一小也不超过二十分钟,虽然只是个保安,公司同样给交五险一金,以后老了能拿退休金。 如此,他的工作算是稳定了下来。 这一日下午,孟皎皎去接放学的陈桐,封奕跟她们两一起走。 这回是来接他的司机堵在了路上,让他自己找个地方坐一坐,封奕巴不得司机过了饭点后再来,能上陈桐家蹭顿饭吃再回去。 这样一想,他发觉自己的脸皮是越来越厚了,似乎是那段时间,密集地去小叔那儿蹭饭开始的。 封奕甩了甩头,脸皮厚就厚点吧,大不了多邀请陈桐去他家玩,也请她吃好吃玩好玩的。 他上前两步,牵住孟皎皎的另一只手,说道:“皎皎阿姨,我小叔他又进医院了。” 孟皎皎实打实地愣怔住:“啊?” 封奕m0着自己的小肚皮:“喝酒喝坏肚子了,他打电话告诉我的,还吐血了呢。” 说完后小声吐槽:“真ga0不懂,大人为什么喜欢喝酒,我爸也是。” 没等孟皎皎想明白封奕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陈桐拉扯着她的手,焦急地说:“妈妈,我们去看看小叔吧,他都住院了,肯定好严重。” 陈桐对最近一次的住院记忆犹新,那晚她发着高烧,还是封霖送她们去的医院,如今封霖病了,她也要去看他。 她继续拉扯着孟皎皎的手撒娇:“妈妈,我们去看小叔吧,他一个人在医院没人照顾,肯定好可怜。” 她叹了口气,“你先别着急,等回家我打个电话去问问。” 连住哪个医院,什么病都不清楚,初初按照封奕的描述,她猜测是喝酒伤了胃。 至于吐血…… 她复看向封奕:“什么时候的事情?你去医院探望过了吗?” 后者摇头:“昨晚打的电话,他说让我好好上学,不用去看他。” 她再叹口气,这个电话看来是非打不可了。 放在床头的手机响起时,封霖坐在病床上正开着视频会议,身上穿着整洁的衬衫领带,身前架了个懒人桌放上电脑,视频里英俊的脸庞气se尚好,暼了眼来电人的备注,他吩咐了句会议暂停,拿过来先清了清嗓子才划向接听。 “喂。” 语气很淡,也可以理解成虚弱无力。 来电人是孟皎皎,不太确定地说:“我听封奕讲,你病了……” “嗯。” “严重吗?” “不严重吧,急x肠胃炎而已。” 她似乎松了口气,一连感慨:“吓si我了,封奕说你吐血,我以为是胃出血呢,还好还好。” “嗯。” 看来侄子的听力和记忆不错。 那边感慨完以后不再出声,也没挂电话,沉默一会儿,接着窸窸窣窣的杂音传来,接着另一个脆亮的声音响起:“小叔!我是桐桐呀,你是不是在医院里?我能来看你吗?” 听得出来很着急,封霖柔声安慰她:“桐桐,我是在医院里,不过已经没什么事,不要担心。” 他抿着唇,继续说:“我在上回你发烧时,住的那间病房,你要过来吗?” “嗯,我想过来,你等我问下我妈妈!” “好。” 封霖没挂电话,也不催促,给她充分的时间去问她的妈妈。 电脑上弹出信息,问他视频会议什么时候重新开始,他打出个“稍等”,顿了下又删掉,重新输入:先去忙吧,晚上八点半继续。 发送后不等对方回复,啪的一下合上了笔记本电脑。 封霖没等到陈桐的回复,手机又转交给了孟皎皎。 她犹豫着问:“我们过去的话…不打扰吗……” 一句“你怕什么我单身”差点脱口而出,卡在喉咙口生生咽了回去,语气平平地答:“不会。” “那我和桐桐,晚点过来探望你。” 他追问:“多久到?” 她预估了个充足的时间:“可能要晚些,七点多八点这样,店里有客人,我们还没吃晚饭。” 准确的说,是还没开始煮晚饭,好在店里有现成的粉面,自己煮来吃一碗也管饱,其次就是刚炒的一堆配料还没卖完,如今天凉了放一夜不会坏,但也不好吃,是以得卖出去个七七八八再过去探望他。 那头的她简要地解释了一番,封霖理解地说了句行,又告诉她:“我也没吃。” 她闻言沉默,他刮了下鼻梁,抿唇问:“能帮我带晚餐吗?” “医院这边没你做的好吃。” 后面一句话,听着很像封奕跟他要玩具时撒娇的感觉。 小叔,外面的玩具都没有你房间里的好玩,送我一个呗。 他面上无动于衷地拒绝,心口却被撞了一下。 突然被夸赞厨艺好,孟皎皎支支吾吾地说:“那,那我早点过去,你是不是,只能喝粥?” “嗯……” “我今天,煮了锅红豆黑米的,你喝吗?” 简洁明了一个字:“喝。” “嗯…那我到时…和桐桐一起过来……” “好。” 约好以后,各自挂了电话,晚饭有着落,他扬了扬眉,拨弄着手机翻找联系人,打给了池盛。 接电话的前一秒钟,池盛正在跟同事们讨论晚饭吃什么,见来电人是封霖,他接起来喂了一声。 “晚饭去一小那边吃,孟皎皎的面馆,把你有空的同事们都叫过去。” “没空的就帮忙打包,去的多吃几碗。” “回头告诉我花了多少钱,我转给你。” 池盛一脸懵b,愣愣地说:“我们局的汉子妹子都很能吃的……” 那头的男声淡定如常:“嗯,去吧,我请客。” 把她店里的备货吃光。 早点过来。三щ.んǎIτǎnɡsんù ω ù.℃哦M; 早点去吧 挂了池盛的电话,封霖重新打开电脑登录微信,在工作群里发了条信息:十分钟后继续视频会议。 往常他消息一出就秒回收到的其他成员,此时都没有动静,一个关系不错的合伙人直接打来电话:“你是不是被盗号了?” 往常杀伐果断的封霖,今天反常得不像是本人,要会议延后的是他,现在要马上开会的也是他。 这反复无常的行事风格……除了盗号找不到合理解释。 他简洁答复:“不是。” 事情有变,当及时调整次序。 封霖没觉得不妥,看了看腕表,提醒他:“还有八分钟开始,你们可以去个卫生间,中途不允许有人离开。” “……” 还独断专横,更不像本人了,岂止是盗号,怕是鬼上身了吧…… 另一边,孟皎皎一挂电话,封奕就迫不及待的重申:“皎皎阿姨,我真的没有乱说,就是我小叔亲口讲的,他自己说他吐血了,好严重!” 边说着,一双乌黑的眼睛仰望她,目光诚实认真,孟皎皎怔怔地点头,拍拍他的肩膀,笑着说:“嗯,阿姨相信你。” 陈桐则鼓着掌活蹦乱跳:“好了好了,等下我们要去看小叔了!妈妈我们早点去吧!” “嗯,好。” 她走到厨房,看了眼刚炒好的几种配料,正常情况下要卖到七点半才卖完,她决定等到七点,到时无论剩多剩少,都分给临近的几家店铺自己吃好了。 陈今今天排的下午班,不回来吃晚饭,就她和陈桐两个,吃碗面就行,很好解决。 思量过后,她给炖粥的锅重新通电加热,又拿出保温桶清洗,没多久,店里涌进来一大波熟客,打头的正是一段时间没来的池盛,见她望过去,朗声喊她:“孟姐,我们来吃粉咧!” 她重重一点头,笑着回:“行啊,欢迎你们!” 写作业的封奕和陈桐也看到了他,一同喊道:“池叔叔!” “哎!” 他走到两人写作业的桌边,先上手捏了把陈桐r0u乎乎的脸蛋过瘾:“桐桐越来越可ai了!” 小nv孩同样喜欢听甜言蜜语,被人夸可ai,陈桐开心得咯咯直笑,面条都没空吃了。 他又问封奕:“阿奕你怎么不回家?” “我,我家司机叔叔堵车了。” 他sisi盯着陈桐方才被捏过的脸颊,没忍住自己也伸手捏了把,照葫芦画瓢地说:“桐桐,你好可ai。” 她骄傲地说:“当然啦,我是我妈妈的孩子,谁让我妈妈这么漂亮!” 孟皎皎在给池盛一行人煮粉和面,闻言摇头一笑。 封霖让他带足了人过来,池盛幸不辱命,孟皎皎的店,不大不小,左右放了八张桌子,全坐满,封奕和陈桐被孟皎皎赶去了二楼写作业。 一群大男子汉,吃东西很快,孟皎皎忙得脚不沾地,y凉天都出了满头汗,到最后她只管下粉下面,煮好了自个有人来端。 结账时,池盛掏出整整八张红票子,孟皎皎有些不好意思,心知他是特意过来照顾她生意,便要给他抹零头,池盛不同意,一把将钱塞她手里,大大咧咧的说:“没事,咱们这是聚餐,能报销!” 她只好全收了,低头找零钱时和他说:“下次想吃了再过来,请你吃,不收钱。” “行!” 他一口答应,心里暗道这一趟跑得确实是大赚,吃了一顿还有一顿。 同时发了信息给托他办事的人。 ga0定。三щ.んǎIτǎnɡsんù ω ù.℃哦M; 不忘 托池盛对粉面馆的照应,店里的存货一g二净,忙完时尚早,她去洗了澡冲汗换衣服,出门时六点半。 同行的还有封奕,她们既然要去看封霖,作为亲侄子,为了表达他的关切,他义不容辞必须去一趟。 封家的司机早就等候在外,这样一来,又省了打车的功夫,一行人在医院门口下车时,还没过七点钟。 队伍有点庞大,光只提着一个保温桶委实有点寒酸,孟皎皎把保温桶交给陈桐,又去买了个水果篮子,才带着两个小孩进去医院的大门,也没问前台,遵循着记忆找到了上次陈桐住过的那间病房。 门半掩着,她屈指叩了两声,陈桐则对着门缝小声喊道:“小叔,你在吗?” 里面传来嗯的一声:“请进。” 两个小孩率先推门而进,兴冲冲地小跑到病床前:“小叔,我和妈妈来看你啦。” 封奕连忙接话:“还有我还有我!” 封霖背靠着枕头垫,陈桐在他手边,怀里抱着蓝se印着唐老鸭的保温桶,一双乌溜溜的瞳仁望着他,亮晶晶的,眼睛睁得b唐老鸭还大,封霖抬手m0m0她柔软的头发:“谢谢你们来看望我。” 封奕脑袋也凑过去:“小叔,我也要m0m0头!” 封霖收回了手藏进被单里,问他:“作业写完了吗?” “……没有。” “那去旁边写作业吧。” “……” 病了的小叔还是好凶。 孟皎皎去小客厅放下水果篮子才走到病床边,此时站在封奕身后,听他们叔侄的对方,没忍住笑了笑,说:“你别吓封奕了,方才在店里他一直在做作业,剩得不多了。” 封奕连连点头:“嗯嗯嗯。” 心道还是皎皎阿姨好,从不凶人。 见封奕苦着脸,陈桐幸灾乐祸地咯咯笑,把保温桶给他:“小叔给你,我妈妈煮的红豆粥。” 封霖接过来,又说了句谢谢。 一旁的孟皎皎柔声问她:“什么时候出院啊?” 孟皎皎第一次见到穿病号服的他,面se还好,往常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半sh,碎刘海闲散地搭在额前,凌厉的气质褪去,整个人多了几分柔和。 就像,像一只温顺的大金毛。 这样的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她赶紧摇了摇头。 不可取,怎么能说封霖像金毛呢。 “不出意外,明天吧。” 他指着一旁的椅子让她坐,又示意手捧着的保温桶,说:“麻烦你了。” 孟皎皎顺势在椅子上坐下,回:“不客气,我才应该跟说谢谢呢。” 两个小孩子在床边叽叽喳喳地嘀咕,孟皎皎怕打扰到封霖的休息,便把陈桐拉到跟前,捏了下她的鼻尖:“去沙发那边玩,会吵到小叔休息的。” “没关系,不吵。” 陈桐附和:“对啊,妈妈你忘了嘛,小叔喜欢热闹。” 他笑了笑:“嗯,桐桐记x好。” 保温桶打开,是炖得软烂的红豆,混合着黑米,他舀了一口送进口中,软糯清香,适中的甜。 “好吃吗小叔?是不是很好吃?” 问话的是陈桐,胳膊肘倚着床边,手撑着下巴,眼神晶亮地望向他。 毕竟蹭饭那么多回,封奕抓住机会溜须拍马:“当然好吃啦,皎皎阿姨煮的红豆粥呢,是吧小叔?” 包括下厨的人在没,六只眼睛齐齐望着他,嘴里含着粥的封霖诚实地颔首:“嗯。” 他着重强调:“很美味。” 孟皎皎闻言抿了抿唇,下意识低头,封奕拍手起哄:“果然,我就说我小叔会喜欢的吧!” 他这话是对陈桐说的,后者紧接着说:“我也知道啊,小叔还喜欢吃我妈妈炒的菜呢,是吧小叔?” 这两孩子,看来是杠上了,互相攀b谁更了解他,封霖唇角一扬,淡淡地应:“嗯。” “喜欢的。” 话落,低眉敛目,眼神落在保温桶里,沉默地喝粥,孟皎皎耳朵尖渐渐发红,也不说话,病房里一时只有两个孩子的嘀咕声。 在床边站了一会儿,二人去了客厅的小沙发坐,陈桐忽然感叹:“哇塞,妈妈,你买的石榴好大好红啊!” 孟皎皎抬眼望过去,刚好看到陈桐伸手m0了m0水果篮里的红石榴,问道:“想吃吗,等会回去妈妈帮你买,这个是送给小叔的。” 她方才买水果时,瞧着店里的石榴又大又亮,联想到石榴的好寓意,就拿了几个装进篮子里。 陈桐一连点头:“想吃的,今年还没吃过石榴呢。” “没关系,想吃就拿出来。” 刚好喝完粥,封霖放下保温桶,“桐桐,拿过来吧,我帮你剥。” 又对旁边的人说:“下次来,不用买东西。” 还下次,这人是诅咒自己生病进医院不成,她柔声劝道:“多注意身t,肠胃不好应该少饮酒。” “嗯。” 陈桐问孟皎皎:“妈妈,那我拿了哦。” 后者无奈地笑,点了点头。 陈桐拿了个最大的来到床头,封奕捧着第二大的跟在后面,床头柜上现成的水果刀,他翻了下身拿过来,个头大的石榴皮也薄,他很轻松的一连划破两个再掰开,分给两个小孩一人一瓣,自己手里留着一瓣,其余的跟水果刀一块放回床头柜。 得了石榴,陈桐和封奕又回了客厅坐下,边吃石榴边聊天,神采飞扬,不亦乐乎。 “妈妈,你也吃嘛,好甜的!” 陈桐和封奕说话,不忘喊她也尝尝,后者犹犹豫豫地:“这……” 封霖把剃出的石榴籽放在保温桶的盖子上,递到她面前:“吃吧。” 颗颗饱满剔透的石榴,一看就清甜多汁,她掌心拢了下,抿着唇道了句谢,伸直手指捻起一颗。 “甜吗?” 属于水果的丝丝甜意弥散在口腔中,甜却不腻。 她轻一点头,他接着说:“拿着吧,甜就多吃点。” 孟皎皎接过盖子,他又剥好一抓,全部放进去,她手捧着满满的石榴,愣愣地问他:“你不吃吗……” “我不饿,你先吃吧。” “嗯……” 他眼睑下垂,余光瞧见她又捻起一颗递到嘴边,唇角浅浅地上扬,再次往蓝se的盖子里投喂一抓。 “吃快点,快装不下了。” 盖子不大。 孟皎皎加快了吃石榴的速度,封霖没说什么,ch0u了两张餐巾纸,她伸手接过捂着嘴唇,把口腔里的籽吐在上面,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等他剥完一瓣,把石榴皮扔进垃圾桶,她指尖捻起几颗,递到他面前,讷讷地说:“你,你也尝尝吧,真的很甜。” 她记得,他不ai吃酸。 封霖盯着她葱白的指尖,分不清是那只手好看,还是那两颗晶莹的石榴好看,眼睫扑闪,面se如常地伸出胳膊摊开掌心朝上,接下她给的石榴。 不知怎的,就想到很多年以前,相似的场景,她给他的那颗话梅糖。 是真的甜,他一直记得。 长长久久,不曾忘怀。三щ.んǎIτǎnɡsんù ω ù.℃哦M; 病 吃完两个石榴,时间差不多八点半,鉴于明早陈桐还要早起上学,母nv二人遂告辞。 封霖掀开毯子要下床:“我送你们。” 她急忙摆手:“不用不用,打个车就到了,你好好休息最重要。” 他拿shangchuan头柜的车钥匙,说:“晚上打车不安全。” 封奕cha话:“小叔,你好好休息吧,司机叔叔还在等我,我可以先送桐桐和皎皎阿姨回家的。” 说完他望向孟皎皎,小大人的口吻:“皎皎阿姨,我送你们回家吧!” 孟皎皎思量一瞬,也觉得这最稳妥,就说:“也好,谢谢小奕。” 封奕正要说不客气,一道凉凉的视线顿时朝他扫s过来,他望着紧捏车钥匙面se晦暗的封霖,两相对视间,封奕败下阵来,嘴唇轻颤:“小叔……” 这是陈桐开口:“那我们就回家了,小叔你要快点好起来呀。” 封霖收敛了眼神中的情绪,看着陈桐是眉眼温柔,淡笑应她:“嗯,会的。” 他看向孟皎皎,眨了眨眼睛,交待:“到家了跟我报平安。” 都有对方的手机号,一条短信的事。 她抿嘴笑了笑,应承下来:“好的。” 最后吩咐自家侄儿,声se俱厉:“记得把人送进屋子里再走。” 封奕愣怔地点头,被他瞧得有点腿软。 小叔越来越凶了。 封霖送他们三人到门口,陈桐怀抱着空了的保温桶,一步三回头地招手:“小叔你进去吧,不要再生病啦。” 她也和他招手:“再见。” “嗯,再见。” 目送他们进了电梯,封霖回到病房直奔衣柜,翻出原本的衬衫长k,面对着柜门开始换衣服,病房的门被人推开时,他正好脱了上衣,应声回头瞧了眼来人,继续换自己的衣服。 对方穿着医生的白大褂,掩上门的同时吹了声口哨,一脸戏谑:“哇哦,看不出来啊,六块,还是八块?转过来让我数一数见识见识。” 封霖背对着他套上衬衫,边扣扣子边问:“什么事?” 后者双手环x斜,一侧肩膀靠着墙,“我来看看,是谁让我们日理万机的封二少没事找事,没病也y往医院凑,啧啧。” 喝个酒吐了而已,吐完就没事了,谁想到人赖在医院不肯走,办理住院霸占病床一整天,这不是浪费医疗资源嘛。 封霖无意和他闲谈:“你可以走了。” “别啊,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咱们聊来聊,你是怎么看上了人家孩子妈的嘛。” 封霖胳膊上挂着要换的长k,也不跟他废话,走到他跟前,把人当小孩,提溜着对方的后衣领拖到门口,一把推了出去,同时快速地锁门。 外面的人贼心不si,连拍了几下门板,叫嚷着:“不就是换k子嘛,大家都是男人,看看怎么啦?你有的我也有。” “滚。” 外面的人冷呵一声,朗声威胁他:“呵呵,别让我遇到那对母nv,否则我拆穿你。” 封霖专心换衣服,不再搭理他。 真有下次,他换家医院住。 十来分钟后,他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拎着一篮子没吃完的水果办理了出院手续。 孟皎皎和陈桐前脚进了家门,陈今后脚也下班回到家,给陈桐找来洗澡的换洗衣服后,她来到客厅,陈今正在大口大口地喝水。 “要煮碗面当宵夜吗?” 晚饭点的外卖没吃饱,又忙活了一晚上,他放下水杯点头:“好。” 孟皎皎便去了厨房,卫生间里陈桐的声音喊道:“爸爸,我也要吃宵夜!你让妈妈帮我煮一碗!” 他们谈话的音量不高不低,没曾想这小孩的耳力这般好,陈今回她:“洗完澡就该睡觉了,明天还要上学。” 这就是不肯给她多煮一碗了,卫生间里的人便喊:“那我等下吃你的!” 他无奈地嘀咕:“小调皮鬼。” 就喂她吃两筷子吧。 孟皎皎煮面的过程中,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她忙着捞面,交待看电视的陈今:“帮我看看是谁?” 他放下遥控器拿过来手机,眼神微动,告诉她:“封霖。” “啊?等一下。” 她关了火,快速地加好配料,没有r0u,就煎了两个j蛋盖在上面。 “可以开吃了。” 她把面条端到餐桌上,陈今走过来,把手机交给她后坐下吃面条。 孟皎皎去了yan台接电话,两三分钟后进来,父nv二人并排坐在餐桌前吃一碗面。 陈今闲聊般问她:“有什么事吗?” 她把手机放回茶几上,回道:“也没什么,就是问我和桐桐到家了没有。” 先前答应封霖到家了告诉他,忙着去煮面就忘记了。 怕陈今误会,她接着解释说:“他喝酒伤了胃住院,方才我和桐桐去医院探望他,坐了个把小时就回来了。” 陈桐刚洗过澡,穿着小兔子图案的睡衣,咽下嘴巴里的面条,点头:“嗯,小叔生病了,我们给他送晚饭。” “爸爸你知道小叔嘛,他可好了。” “嗯。” 他低着头吃面,眼皮下垂挡住眼睛,孟皎皎只看得见他鼓动的腮帮,看不清他的表情,出声交待另一人:“我进去洗澡了,桐桐,等会吃完刷了牙再睡。” “好的。”三щ.んǎIτǎnɡsんù ω ù.℃哦M; 祝好 自从那晚之后,又过了几天,孟皎皎才渐渐放下心来。 许是她自己想多了,陈今似乎没把她去探病的事放在心上,每天依旧笑容满面的,排到早班时,会赶回来一起吃晚饭,晚班的话就陪她去菜市场采购了再去上班,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生活逐渐步入正轨。 周末没什么紧急的事时,她依旧会ch0u一天关店歇业陪陈桐玩,如果说现在跟之前有什么区别,大概是游玩的队伍从两个人增加到了三人。 这一日是周天,三个人前一晚商议过后决定去看电影,陈今要六点才下班,她们收拾过后五点过,便往他上班的小区走着去等他,汇合以后先去吃晚饭,然后看场两小时左右的电影,回到家正好可以睡觉。 两个小区隔得很近,到那边时还没到下班的点,孟皎皎先前来过一次给他送饭,遵循着记忆往物业办公室走,距离还有五十多米时就看到一身工作制服的陈今站在路边,旁边站着一个同样身着制服的nv士,两个人似乎是在说话。 陈桐也看到了陈今,遥遥招手喊爸爸,小跑着上去扑到他身前。 他m0了m0nv儿的头发,眼神无奈又宠ai:“我一身汗。” 她强词夺理:“爸爸才不臭。” 孟皎皎也走到了近前,终于认出来,那nv子穿的是警察的制服。 池盛经常来店里,陈桐也认出了那nv士的衣服,从陈今的怀里退出来,目视对方感叹:“哇,阿姨你是警察吗?好厉害啊!” “嗯。” 对方看着二十多岁的年纪,依次跟陈桐还有孟皎皎打招呼,与后者快速的对视一秒,眼神有些躲闪,嘴唇扯出一个笑容,跟她介绍自己:“你好,我是榕城第四监狱的狱警,我——” 第四监狱是陈今服刑的地方,孟皎皎预感不妙,突然打断她的话:“阿今,要下班了吧,我和桐桐都等你吃晚饭呢。” 说着几步上前,手捂着陈桐的耳朵,朝对方点了下头,后者讶异一瞬,也颔首致意,对陈今说:“那我先走了,回头见。” “嗯,再见。” 等那位nv警走后,也差不多到下班的点,陈今去换了衣服打卡,去了附近一家家常菜馆吃饭。 孟皎皎之所以出来吃,也有考察未来竞争对手的成分在里面,如果找到合适的店面,她谋划着把粉面馆盘出去,和一个同行的朋友合伙开一家中餐馆,国人都有未雨绸缪的习惯,养孩子花钱,nv娃娃更得娇养,陈桐过两年上初中,各项花销只会b现在多,她得早做打算。 在服务员的推荐下,她点了四个卖得好的招牌菜,又要了个汤,吃完后,对以后开店盈利的信心又多了一分。 由于结账时服务员送了陈桐一把糖果,尽管味蕾没尝到新鲜感,她出来时依旧喜气洋洋的,剥了糖纸分别喂了父母一颗后,其余全揣进了随身的小包里。 这个年纪的小孩,快乐简单又纯粹,一把糖果就能开心很久。 他们虽然没有得到这样的快乐,但还好,陈桐得到了。 守护她的快乐,她义不容辞。 电影院也很近,打车起步价八块就能到,坐上车后,陈今不由得感慨:“不只是时间过去了,物价也涨了,记得小时候起步价是六块呢。” 他坐的是副驾驶,开车的师傅是个中年人,闻言也感叹:“是啊,变化忒大了,我们小时候,一碗粉五毛钱,光说前几年,一块钱可以买个糯米团,现在糯米团都涨到三块钱一个了。” 后车座的陈桐凑到孟皎皎耳边嘀咕:“辣条也涨价了。” 后者笑了笑,捏了捏她的腮帮,故作生气的模样:“你又背着妈妈偷偷买辣条了。” 不小心说漏嘴,她赶紧捂住嘴巴,栽赃给别人:“是封奕买的。” “哼,妈妈信你就是笨蛋。” 闻言,陈桐羞得直往她的怀里拱,企图用撒娇掩盖过去,直到要下车时才冒出脸来。 晚间看完电影回到家里,等陈桐睡下后,孟皎皎来到客厅,问起白天的事:“那个nv警官找你有什么事吗?” 语气里有不安,关于陈今的事,但凡涉及到警察,她总是下意识的恐慌,陈今在玩手游,边笑话她:“你慌什么,我安分守己的又不犯法。” “在四监时和她聊过几回句,来关照我出狱后境况的。” 孟皎皎放下心来:“那就好……” 说起警察,她又想到池盛他们,不由得感叹:“现在的人民警察……都还挺好的……” b二十多年前,好太多了。 只愿从今以后,再有人遭遇他们的经历,不回苦诉无门。 三щ.んǎIτǎnɡsんù ω ù.℃哦M; 更好的人生 十月中旬入职,月底时,陈今领到了出狱以来的第一份工资,发工资的那天,他刚好在总公司组织的每月一次的文化例会,手机连着震动两声,他点开查看,是银行发来的入账提示。 扣除五险一金后剩下1900块,他收起手机,目光重新看向培训的ppt,心里盘算着这个周末带她们两去玩。 中午那会太yan光很足,他只穿了件长袖过来,外套丢在了山澜庭,出来时是傍晚,太yan早已不见踪影,萧瑟的风吹得他整个人哆嗦了两下。 “走吧,司机在停车场等了,回去打卡下班。” 他们是乘坐公司的班车来的,车子会把他们送回各自服务的小区。 陈今搓了搓手臂上冻出来的j皮疙瘩,点了点头,跟在同事后面往停车场走。 去山澜庭的是一辆七座的面包车,一群汉子排队上车,陈今在最后面,眼睛漫无目的的乱瞟,散漫的眼神忽然顿住,定定地望着四五十米外两个西装革履的男子,其中一个是他们公司的老总。 另一个是封霖。 总经理笑容满面地把封霖送上车后,目送着他的缓缓驶出停车场,转过身来见自家公司的员工还没走,又往他们这边走过来,关切的询问新入职员工是否适应公司的工作节奏,有没有遇到的工作难题,众人受宠若惊,纷纷说很好、没有。 对方腆着微微鼓起的啤酒肚,笑眯眯的:“有也没关系,有意见才有改进,希望你们进来后,能把公司当自己家哈。” 其他人接连表话:“谢谢总经理关心。” 他看了看手表,“行吧,也不耽误你们,早点回去早点下班陪陪家人。” 交代完这句后,他便离开。 陈今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怀疑是不是错觉,总感觉方才聊天是,对方的视线若有似无地瞟过来。 “阿今,上车了。” 司机师傅催促,陈今才注意到只有他一个人还站在车外,应了声赶紧上车。 陈今坐在副驾驶,状似无意的开口:“林哥,刚才老总送的那男的是谁啊?” 司机林师傅是老总的远房亲戚,已经在物业公司g了七八年,号称公司的百事通,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掌握了整个公司的大小八卦。 闻言,他一边倒车出库一边回答:“哦,天元封家的老二,好像是叫封霖。” “他跟我们总经理很熟吗?” “没吧,以前没见来过,这段时间才过来的,估计是谈业务吧。” “之前老总的司机请假嘛,我去顶班,老总说又拿了几个新项目,明年初还要在招一批人。” “就是天元的几个楼盘,物业好像都签给了我们来做,嗯……,就你们几个呆的山澜庭,不也是天元的吗?” “山澜庭开发商不是君澜吗?” “明面上是君澜,最大的gu东其实是天元,因为天元主业不做房地产,就交给了业内b较有名气的君澜c盘。” 结合目前这份工作从面试到录取都如此顺利,他再是榆木脑袋,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周六那天,恰逢陈今轮休,一家三口便把出游的日子定在了周六,项目是爬城郊的紫枫山。 陈今许久没睡懒觉,周六的早上,人还在睡梦中,洗漱完的陈桐风风火火推门而入,对他又是推又是喊,在他耳朵边叽叽喳喳地吵,他没得法,只得起床。 不怪陈桐这般激动,因为各种原因,孟皎皎没带她爬过山,这是陈桐第一次秋游爬山,还有亲ai的爸爸妈妈陪伴,她从昨夜就按耐不住激扬的心情,终于盼到了天亮。 就连刷牙洗脸时,都围着他转,蹦蹦跳跳,催他快点快点。 活泼可ai,朝气蓬b0的,是生命最美好的样子,像春夏季的青草,葳蕤生长。 他心里满足极了,笑着笑着,眼眶一酸,正巧孟皎皎喊他们去吃早餐,他低下头,掬一捧冷水冲脸。 在榕城这样一个群山环绕的城市,紫枫山并不算高,甚至可以说矮,山顶的海拔也才500米,也因为不高,才适宜家庭或学校组织踏青游玩。 出发前做过攻略,半山腰有一块平整的草地,他们便带了野餐垫,孟皎皎又起早做了寿司,加上之前泡的一些小菜,在这样天高云淡的日子,来场室外的野餐正好。 他们出门时八点多,再回到家里已经是下午五点,陈桐玩的愉快,但也累得jing疲力尽,一下山坐上出景区的车就睡着了,进了屋里,陈今背着她进了卧室放床上,再出来时,孟皎皎斜靠着沙发,胳膊肘倚在扶手上,面se有五六分明显的倦意。 怕她再忙活,他便提议道:“晚饭订外卖吧,桐桐不是想吃披萨吗?” 她点头:“好的。” 很久没运动,一下走那么多的路,两条腿酸得不像自己的,她也不想动了。 她休息时,大脑放空,表情愣愣的,就显得有点呆,陈今笑了笑,在她一旁坐下,拿来一旁的遥控器打开电视。 屏幕一亮,放的正是个ga0笑的综艺节目,她的神思回来两分,跟着节目里的现场观众笑了两声,吩咐陈今:“声音调低点,桐桐在睡觉呢。” 他依言调低了两度,把遥控器交给她,低头拨弄着手机订外卖。 “孟孟,今天开心吗?” “嗯,当然了。” 他心想,开心就好。 开心就好了。 还能更开心,更幸福。 他又喊了声孟孟,后者的注意力大部分在电视上,没留意他的神se,应了句嗯。 “孟孟,下周一,送完桐桐上学,我们去把离婚手续办了吧。” 悦耳的低笑声戛然而止,她缓缓转过脸来,嘴巴还微张开着,一时愣怔地看他。三щ.んǎIτǎnɡsんù ω ù.℃哦M; 生命的苦痛 付好款后,他抬起脸来,和她对视:“下周一我晚班,你早上不忙,时间刚好。” 她一口否决:“不可能的。” “阿今,我本来要告诉你,我不会跟你离婚的。” 他严肃着脸,直呼其名:“孟皎皎,你别任x,这件事听我的。” 她不再看他,低头弓着腰,捏紧手中的遥控器,声音温和有力:“不行,阿今,我离不离婚对我没什么影响,但是你要考虑到桐桐,她还小,不能没人照顾。” “十岁多,不小了,我们十岁的时候哪有现在过得好。” 他摇头叹笑,怎么会没有影响呢,于她来说,那一张结婚证就像一个沉重的枷锁,跟当初陈桐的出生一样套牢了她,让她错失了第一次获取自由的机会。 “再说了,你总归不是陈桐的妈妈,难不成还打算瞒着她一辈子。” 她急急地解释:“当然不是,那对清清不公平,但是,也不是现在说…等她年纪再大一点……” “况且……” 她眼眶红了:“你不能因为陈桐不是我生的,就说我不是她的妈妈……我们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 不止是她和陈桐,还有陈今,还有苏冰清,他们都是她的家人,可哪个又跟她有血缘关系了。 她轻声地啜泣,断断续续地说:“阿今,你如果不想跟我过,也没关系,等桐桐长大了,我听你的……” 但不是现在,苏冰清的骨灰盒,才刚下葬呢。 “人一辈子有多少年,再拖下去也没什么用,离吧。” 他坚持己见,丝毫不退让,氛围一度僵持。 沉默一会儿后,她试探x的问道:“是不是因为,我跟封霖还有来往,所以你不高兴了,所以要赶我走。” 这根本就是在胡言乱语,陈今怒火中烧:“跟他有什么关系,我只是在履行当初的约定,孟皎皎,你别转移话题。” “还有,我只是说离婚,又没说我们要彻底分开住,当然,如果离婚后你希望我和陈桐搬出去,那我也没意见。” “怎么可能,总之我不会跟你离婚的。” 她稍显局促:“你是不是因为,我跟你分房睡,所以误会了我想跟你离婚……” 她低着头,露出来的耳朵脖子通红:“我,我只是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陈今打断她:“孟孟,这不可能的,我无法接受我们产生兄妹以外的关系。” “我不是你妹妹,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她这时候强调起血缘,陈今充耳不闻,依旧自顾自说着:“我也希望我们不用离婚,可事实是,我无法接受你,孟孟。” 他整个人瘫软在沙发另一头,如同被ch0u走了灵魂,眼睛望着上当的吊灯,面露难过地告诉她:“我会想起清清,我一想到跟我结婚的人是你,我就会想起她。” 明明说好的,要跟他结婚的人,是苏冰清,怎么一不留神,就换成了两个人当小妹看的孟皎皎。 他压抑着哽咽,声音嘶哑:“孟孟,你知道这种痛苦吗……” 他一个男子汉,极少失信于人,第一次是没保护好孟皎皎,第二次是没跟苏冰清结婚,一想到结婚证上登记的是孟皎皎,他就会想起三个人一起度过的那些岁月。 那时候他年轻气盛,对她说话总是不客气,老喜欢呛她,相反对孟皎皎却是温言温语,后来有一次,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我觉得你喜欢的是孟皎皎,但她g净,你舍不得碰她,所以退而求其次,选择了同在yg0u里的我。” 他记得,他当时对她发了很大的火,后来是怎么和好的,也忘了。 只记得,他跟她保证过,他对孟皎皎绝不会产生兄妹以外的感情,并且,他要娶的人是他。 陈今要娶的nv人叫苏冰清。 诸如此类的山盟海誓,现在看来都成了笑料。 太痛苦了,要他每天面对着孟皎皎,每天都被这些回忆鞭笞一遍,他承受不了,也注定他这辈子,都不可能与孟皎皎成真正的夫妻。 他没娶她,也许以后会喜欢上别人,跟别人结婚,可他答应过的,他这辈子都只能把孟皎皎当妹妹看。 两个人忘我地小声争论着,直到送外卖的人打来电话,两个人回过神来,惊诧地对视一眼,同时起身来到过道的拐角,陈桐低着头几不可闻地ch0u泣,两只手搓着眼睛不停地抹泪。三щ.んǎIτǎnɡsんù ω ù.℃哦M; 这么多年 陈今和陈桐搬走了。 他的说法是,彼此既然意见不合,就需要分开各自冷静下,等她什么时候想通愿意离婚,他们父nv二人再搬回来。 公司那边提供宿舍,有现成的住处不用找房子,他的物品不多,主要是陈桐的,星期天和公司请了一天假,把他们的大部分物品打包收拾了一下就带走了。 孟皎皎手足无措地站在门边,内里撕心裂肺,却不敢哭喊出来,怕吓了陈桐,后者临出门前回头望了她一眼,眼睛是肿的,瘪着嘴不哭也不笑,她喊她的名字,她就转过头去不再看她,跟着陈今进了电梯。 二人走后,她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坐了一天,周一浑浑噩噩地去开了店门,怎么也坐不住,还没到一小放学的点,忙不迭跑去了校门口等着,放学铃声一响,跟着一大波家长涌进了一小。 陈桐九月时升到了五年级,她在五一班的门口张望,一群小豆丁背着书包涌出来,都其他学生都走的差不多了,陈桐和封奕才慢悠悠地走出来,脸上无jing打采,步子也蔫蔫的没有气力。 封奕先看到孟皎皎,眼睛瞬间一亮,扯了扯陈桐的衣服:“桐桐,皎皎阿姨来接你了。” 话落,垂着头的陈桐快速抬头望了她一眼,孟皎皎喊了句桐桐,她没应,又低下头去。 这时身后传来个熟悉的男声:“抱歉桐桐,爸爸来晚了。” 孟皎皎回头,果然是陈今,淡漠地跟她一颔首算是打了招呼,此时陈桐走上跟前,他牵住她的手,父nv二人携手离开。 全程,陈今没有和她说话,陈桐也不喊她妈妈,明明就在前天,他们还是一起出游的一家三口。 封奕来到她身旁,望着父nv二人离去的背影,罕见的萎靡不振:“皎皎阿姨,你跟桐桐还是叔叔吵架了吗……” 她梗着喉咙应:“嗯。” 只是吵架而已,她是不会离婚的。 一个小孩子也学会唉声叹气了:“唉,肯定吵得很大声很厉害了,桐桐竟然说你不是她妈妈。” 她心口一ch0u,几乎喘不过气,全身像经历针扎一样,密密麻麻的痛。 “哎,虽然大人吵架无辜遭殃的总是我们小孩子,但是桐桐这么说真的有点过份了。” 已经看不到陈桐的背影,他转过来面向孟皎皎,露出灿烂的笑脸安慰她:“不过我已经说过她啦,桐桐肯定知道错了,等皎皎阿姨你和陈叔叔和好,她一定会来跟你道歉的。” 他双手合十对着她祈求:“皎皎阿姨,你们快点和好吧,拜托拜托。” 陈桐不开心,他也不开心啊。 回到粉面馆,孟皎皎打起jing神忙活了一阵,等店里客人忙的差不多,也到了陈桐午睡的点,她拨通了陈今的电话。 她憋着满腔怒火,电话一接通就气势汹汹地问:“你为什么不让桐桐和我讲话?陈今,你凭什么,啊?” 她生他的气时,就会对他直呼其名。 谁都是有脾气的人,眼看着他们搬出去,眼看着他们无视她自行离开,她之所以不加阻拦,完全是顾及陈桐在场,不想给她留下大人争执吵闹的y影。 那头的陈今叹了口气:“我没有吩咐她不能跟你讲话。” “皎皎,你得给她时间接受事实。” 接受她不是她生身母亲的事实。 孟皎皎没让他说下去,忽然掐断了电话。 下午一点多时,长期合作的批发老板送来晚上用的粉面r0u一类的东西,孟皎皎清点过后付账,等老板一走,后知后觉地发现忘记买宽粉,没得法,只得拿上钱包出门。 她往常来菜市场主要是为了买菜,其次是买些葱蒜之类的调料,如今陈桐陈今都不在,一个人吃一桌菜也没意思,就懒得再做饭,既如此菜也省得买了,一下了公交车直奔卖宽粉的摊子。 因为心情低落,走路一直埋着头,心不在焉的,偶尔碰到几个路人的肩膀也无甚知觉。 还没到市民出来买菜的点,菜市场里依旧热闹非凡,以前倒不觉得,此时此刻却只觉得嗡嗡嗡的,吵得人心烦意乱,她加快了步速,若非有人及时往旁边拉了她一把,就要撞上迎面而来的一辆三轮车。 她的脸撞上一处坚y的x膛,还没来得及抬头看拉扯她的是谁,宽大的手掌按住她的后脑勺重新贴上他的心房,耳朵里全是他噗通噗通急促的心跳声。 “孟皎皎,这么多年了,你走路能不能抬起头?”三щ.んǎIτǎnɡsんù ω ù.℃哦M; 认真地活着 她在他怀里挣了挣,仰起头看他:“封霖。” 他敛着眉,若无其事地放开环抱她的手,声音低沉:“嗯。” 有惊无险,她调整呼x1,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才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买菜。” 他捡起惊险瞬间为了拉她而扔地上的购物袋,里面装着几个胡萝卜。 “一起走走吗?” 他出声提议,她点了点头。 她继续往常买的那家面粉批发店走,他伴随在旁。 “你家不是有阿姨负责买菜做饭吗?” “请假了。” 她蹙着眉:“你家附近有菜场啊……” 她指的是先前她和陈桐借住的那处别墅。 “工作日,我不住那边。” 她轻点头,不再追问。 轮到他问她:“你不开心吗?” “嗯。” 他顿了顿,才继续问:“为什么?” 此时两个人走到卖宽粉的摊前,她跟老板要了十六斤宽粉,等对方上完称,付了钱收回找零,才转过脸来仰望着他,沉默不语。 对视几秒,封霖侧过脸去,避开她的眼神,同时拎上那一袋子沉重的宽粉,神se淡然:“走吧。” 没等她出声,率先抬步离开,步子稳健,背影从容,和很多年以前,铜川夜市上那个少年的背影重合在一起。 也是这样,走得特别快,她差点跟丢了。 此时此刻的她,立在原地不动,不再像当年一般,急急地去追他,喊他等一等。 她已经找到自己的路走,不会再跟着他了。 走了十来米,察觉到她没跟上来,封霖转过身,两人之间隔着菜市场喧嚣的人cha0,他催促她:“发什么呆,过来了。” 她咬了咬唇,b退眼眶的酸热,面带微笑,大步上前。 两人并排着走,她的语气b方才轻松了不少:“很重,我自己来吧。” “不用。” 顿了顿,他教训她:“我不是跟你说过,重物要让男的提。” 他们今天,似乎格外的有默契,总是忆起从前。 孟皎皎叹了口气,也不再强求,转而邀请道:“不忙的话,要不要一起吃晚饭?” 他抿着唇,答她:“嗯,不忙。” “那顺便再买点菜吧。” “你做吗?” “你想吃什么?” “随便,都行。” 孟皎皎瘪了下嘴,说随便的往往是最挑剔的。 她循着记忆,最后挑了那一年两人在良食记吃过的菜se。 封霖自己开了车过来,送她回到店门口,他也跟着下车,她诧异了一瞬:“你先去忙自己的事吧,吃得会b较晚。” 正常情况下,她会先择好菜清洗g净,接着店里来客人会忙一阵,等过了饭点店里闲下来了才炒菜,吃饭的时间b一般人晚上个把小时都有的。 他摇头:“无碍,今天休假。” 一边说着,人走到后备箱,拿出方才买的宽粉和食材,锁了车后再拎着往她店里走,喊上她:“来开门。” 不得不说,长得好看的人,做起粗活依旧赏心悦目,孟皎皎短暂的失神,跟在他后面去开门。 “车子停路边没事吗?要不要开去停车场?” 印象中,这段时间每天都有交警来贴罚单。 “没关系。” 她仰起头,想了想:“今天,还是要谢谢你,拉我一把。” “嗯……” 封霖虽然答着休假,可等东西拎进店里后,他还是返回去车上拿了手提电脑过来,在陈桐以往写作业的那张桌边面朝里坐下,她在后厨洗菜切r0u,他在外间做自己的公事。 四点半一过,店里陆续进来客人吃面嗦粉,她又要煮粉面又要端上桌,应接不暇,封霖g脆关了电脑起身,负责客人的点单,等她煮好后又帮忙端给客人,孟皎皎尤其不好意思,让他这样身份的人纡尊降贵做累活,一连劝了他好几次,他也不答话,客人来了照旧上前记单,然后转过头吩咐她下什么口味的粉或面。 她没得法,又实在忙,就随了他。 也托封霖的福,店里的生意明显好了不少,好几个年轻的小姑娘进来吃面,想都想不到在一家普通的面馆里藏着个英俊的男人,又打了电话叫了其他nvx朋友过来。 客人多了,虽然高峰期忙得脚不沾地,但卖得快,就b往常早打烊。 店里的存粮卖得差不多后,她紧接着着手炒菜,另一头的电饭锅也在蒸米饭。 端碗收碗难免沾上油w,孟皎皎边炒菜边问他:“你要不要去卫生间洗下手?” 他把收回来的面碗放回水槽里,应道:“好。” 封霖出来时,她往锅里丢胡萝卜丝,熟练地颠勺,白se的油烟里,她抿着唇,神情专注。 她总是这样,认真地对待经手的每一件事,b如学习,b如做菜,又b如生命。 菜起锅的间隙,她朝他看来:“你休息一会,马上就开饭了。” “嗯。” 她对待活着这件事,总是格外认真,认真到,让人为之动容。三щ.んǎIτǎnɡsんù ω ù.℃哦M; 赴约 怕他等不及,孟皎皎原定的菜单没炒完,只做了三菜一汤,胡萝卜炒r0u丝,剁椒鱼,酸辣白菜,番茄牛腩汤。 他打开电脑继续看电子档文件,许是方才端碗形成了下意识反应,她每炒好一个菜,他就起身端走放桌上,她盛了两碗饭,两人面对面坐下吃饭,一整天没看到陈桐,他也不过问原因。 封霖是真的不挑食,所以当她问味道怎么样时,他诚实地点头说好。 她笑眯眯的,咽下一口鱼r0u,轻声说:“我最开始,就是在良食记做学徒的。” 良食记在榕城有三家分店,她又补充:“就是我们,一起去过的那家。” 她神se悠然与他说起当年:“我第一次上酒楼吃饭就是良食记,觉得挺好吃的,后来找工作,恰巧碰到他们家招学徒,面试过了就去了。”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是良食记提供宿舍,就在酒楼旁边,她那会要工作赚钱又要带着陈桐,上班时就把她放在床上,个把小时跑回去看一眼。 陈桐打从娘胎出来就不哭不闹,半分不给她添乱,顶多饿了时会踢几下腿,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她忙过一阵得空去给她喂n,一见她凑过来,她就抬起两只小小的胳膊,满是口水的嘴巴咧开,口水糊满了下巴,咯咯地笑。 孟皎皎一看到她笑,就不累了。 等她再大点,牙牙学语,能在地上爬,会走路时,孟皎皎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屋子里,就把她带到酒楼,别人家的孩子见到陌生人都是怕得哭,陈桐不一样,她也怕,可她不哭,瞪着一双眼,呆呆地傻站着,别人捏她的包子脸,她也不躲,模样乖巧,加上长得可ai,酒楼的同事们都喜欢她,在她忙的时候,大家就轮流帮她照看孩子。 像这样,你喂口饭,我抱一把,磕磕绊绊的,她就长大了。 俗语说,ai哭的孩子才有糖吃,可就是她不哭不闹,才更让她愧疚心疼。 孟皎皎放下碗筷,摇头苦笑:“我今天怎么了,竟然跟你说这些。” 封霖早就吃好,拿着一次x杯子在饮水机边接水,一时没接话。 她站起身,问:“吃饱了吗?” “嗯。” “那我收碗筷了。” 他挽起袖子:“我来洗碗吧,总不能白吃白喝。” 孟皎皎忙出声阻止他:“这使不得,哪有客人洗碗的理。” 方才忙就算了,现在空下来,孟皎皎是坚决不让他再做活的,慌忙之下将他伸过来的胳膊推了回去,碰到他的瞬间,惊慌地缩回手。 “你,你坐一会吧,洗碗我自己来。” 他唇角上翘一瞬,抿着唇应了句嗯,在一旁坐下。 “买洗碗机可以吗?” 她摇头:“好一点的洗碗机太贵了,而且碗多,手洗更快。” 除了牛腩汤,菜都吃得差不多,她低着头把三个菜盘叠成一叠,面se柔和:“谢谢你,今晚陪我吃饭。” 她已经连续好几天一个人吃饭了。 孟皎皎收好碗筷,去了水槽边洗碗,一会儿后才听到他不高不低的一声。 “我的荣幸。” 闻言,她颇为好笑地抿了抿唇。 有什么荣幸的,她一什么都没有的中年nv人。 笑完后,她问他:“封霖,你晚上有空吗?” “嗯。” 他没开电脑,一手撑着下巴,目光轻淡地落在她身上,柔和缱绻。 她暂停洗碗的动作,仰望头顶冷白的光,褐se的瞳仁闪亮,笑语盈盈:“我们去,看电影吧?” “好。” “嗯……等会能不能陪我回家一趟?” 她终于转过脸看他,笑起来时,连左眼下的泪痣都在飞扬:“回去换衣服。” 换一身好看的衣服。 “好啊。” 这一回,总算是知道她家在哪里了。三щ.んǎIτǎnɡsんù ω ù.℃哦M; 她很漂亮 开车进了小区,车子停在她家楼下,封霖等人的空隙,看了眼后视镜中的自己。 他今天穿的是休闲款的白衬衫,没打领带,外面套着件黑se的风衣,大气却不过分隆重,适合闲暇的场合。 b如说,约会。 他眉梢上扬,对自己今天的穿着尚且满意,才看了看腕表。 她说十五分钟下来,现在已经过去七分钟。 还有八分钟。 他倚着靠背,眉目含笑地等待。 再出现在他面前时,她身着一袭浅蓝se的连衣裙,修身的设计将她身t柔美的曲线展露无遗,领口处露出锁骨瘦却美,外面罩着件短款的毛衣开衫,封走得近了,又发现她的唇seb上楼前红润一点,鲜yan诱人。 在第十二分钟的时候,他就下了车来,吹着凉风才让自己冷静了几分,此刻见到她,面se倒没什么异常,极具涵养地为她拉开副驾驶的车门。 不好意思的人反倒是孟皎皎,她换好衣服,出门前在玄关的全身镜前照了照,嫌气se不好,又跑回去涂了涂口红,耽误一点时间。 上了车,她忙不迭道歉:“抱歉,等久了吧。” 封霖在系安全带,闻言目不斜视,侧脸对着她:“没关系。” 她低下头去,两手抓紧置于腿间的小提包,表情似乎有点紧张,扎得宽松的发丝有几缕垂下来,鼻梁的线条柔和,朱唇一点,组合在一起,温婉秀美,宛如画中的仕nv。 他按耐住想将那几缕头发拢到她耳后的冲动,淡声提醒:“系安全带。” “嗯?” 她端直着上身,愣了一瞬,抬起脸看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坐的是副驾驶。 “啊,好。” 等她系好安全带,他方启动汽车,驶出小区,行驶到主路上,他突然来一句:“很漂亮。” 她又愣了:“啊?” 刚好遇到红灯,车子暂停,他侧过脸来,看着她,认真地再重复一遍:“你现在,很漂亮。” 反应过来,她羞得耳朵尖泛红,垂着头不敢看他,讷讷地说:“谢,谢谢,你也,很帅气。” 闻言,他似乎没放在心上,这时红灯换成绿灯,他转过头目视前方,状似全神贯注地开车。 许久,快要下车时,她才听到他似喃喃自语的一句。 正好般配。 她无声地苦笑。 在店里时就订好了票,选的是一部国外的科幻片,到了电影院,两人去自动售票机取票,距离电影开场还有十分钟,入口处已经在排队再检票,她拿到票根就打算进场,被他拉了回来,说:“买点吃的带进去。” 她点头:“好啊。” 其实,她跟陈桐看电影都会买桶爆米花和两杯果汁带进去,但她m0不准封霖的想法,怕他觉得幼稚,毕竟,像他这样整天肃着一张脸的人,很难想象他会和普通人一样,一边吃零食一边看电影。 封霖已经站到售卖零食的柜台处,点了个大桶的爆米花,又侧过身问几米外的她:“可乐还是果汁?” “果汁吧。” 爆米花b果汁先装好,他走回来,将其塞到她怀里,“拿好。” 她眼睛睁圆了一瞬:“给我吗?” 她极少拿这东西,一般都是买给陈桐吃的,小孩子就喜欢这种香香脆脆的零食,给她买一桶,她从进电影院到看完电影出来,能一路吃回家。 想到陈桐,她不自觉地露出笑容,温柔宠溺。 封霖拿了杯果汁回来,回答她上一个问题:“我不吃。” “果汁也不喝吗?” “不喝,都是给你的。” “走了,检票进场。” 孟皎皎心道,果然,他怎么可能吃零食呢。 此时此刻,她小孩子一样在心里嘀咕,神游天外,没留意到自己暗中被牵住的手。三щ.んǎIτǎnɡsんù ω ù.℃哦M; 你的直觉是错的 进了放映厅,屏幕上正在播放广告,座位上七七八八地坐了不少人,他领着她找到两人的位子,甫一坐下,就响起了电影开篇的音乐。 他把果汁放到两人中间,泰然自若地松开她的手。 被他牵着走了一路,临到他放手了,她才意识到,他牵过她的手。 她怀抱一桶爆米花,扑闪着眼睫,盯着他牵过的手瞧。 “电影开始了,专心一点。” 他注视着屏幕方向,放映厅的光线黯淡,只有前方屏幕冷白的光打在他脸上,侧脸的线条刚毅锋利,两片唇紧抿着。 她转过身去,也面朝屏幕:“嗯。” 终于能和他一起看电影,是要专心一点。 国外的科幻大片,剧情其实依旧是俗套的拯救地球拯救人类,看这类系列电影,一部分人图情怀,一部分人是冲特效而来。 也有人,看什么电影无甚所谓,只是为了陪亲密的人消磨时光。 她半生孤苦,亲友寥寥无几,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陈今,陈桐,就连苏冰清,她都跟他们一起去看了电影。 从此刻起,从今以后,她终于也有了和他一起看电影的美好回忆。 封霖义正言辞地要求她看电影专心,自己却没做到这点,表面端正地坐着目视前方,心里注意的却是眼角余光里的她。 真的就跟个小孩一样,怀里捧着一桶爆米花,在电影过渡部分的情节时悠闲的边吃边看,播放到激烈的打斗部分,一粒小小的爆米花能举在嘴巴边好久好久,嘴唇微张开,要吃不吃的。 封霖捏紧了拳头,勉强克制住抢来那粒爆米花喂她吃下去的冲动。 电影放映到三分之二时,她旁边的一对情侣借过要去卫生间,两人侧过身让路,等对方走出去后,她脸庞依旧朝着屏幕,爆米花桶往他这里递过来,小声地说:“脆脆的,挺好吃。” 盛情难却,他便捻了一粒过来,吃进嘴里。 确实不错。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便时不时伸手过去拿一两颗,眼睛因为要看屏幕,偶尔一大一小两只手同时伸进去接触到,也实属正常。 快到十一点时,电影结束,观众陆续起身离座,二人不疾不徐地顺着人流往外走,周围的观众或大声或小声地讨论剧情和下一季,她笑盈盈的,也和他分享自己的观后感,他或点头或应句嗯回复她。 她一开始还眉眼飞扬地跟他说这说那,说着说着,声音渐消,归于安静。 出了商场,两个人继续往地面停车场走,他忽然问:“怎么不说了?” 她疑惑地问:“嗯?说什么?” “电影。” “嗯……” 夜se让人心变得宁静,两个人步子轻缓地走着,她抿唇苦笑,缓缓出声:“感觉…你不太喜欢听……” 话音落,他的脚步明显顿了顿,转过头,盯着她的脸瞧了片刻,说:“你的直觉有误。” 他g脆停下脚步,一手抚着额头,笑着承认道:“事实上,我没看电影,你说的剧情人物名我都不清楚。” 他念书时,一心二用的情况不胜枚举,台上语文老师在讲课,台下他兀自写其他科目的试卷,可语文老师ch0u他起来回答问题,他照样回答得头头是道。 但是今晚,他的心思无法分给那部电影分毫。 “皎皎,我光顾着看你了。” 他终于等到这一日,弥补多年前的遗憾,不加掩饰,与她坦白自己的内心。 她也立定,两人面对面而站,她面朝着光亮,脸上一丁点细微的表情变化他都看得清楚。 “皎皎,我……” 她呼x1屏住,片刻后扯了扯嘴角,慌乱之中指着他身后的便利店:“有点渴了,去买瓶水喝吧。” 说着避开他yu拉住她的手,迅疾地钻进了便利店里。 封霖没进去,站立在原地,望着她穿行在货架之间的身影,忽然她隐匿于一处货架的背面,正好是他视线的si角,他就一直盯着那处,等她现身。 三十平米左右的便利店,孟皎皎转悠了四五分钟才出来,手里拎着个塑料袋,拿出一瓶矿泉水给他,然后又给自己拿了一瓶。 他快速地揭开瓶盖,和她手中的那瓶调换,再重复揭盖,仰头灌下一口,水很凉,他的情绪也已冷静下来。 “走吧。” 话音未落,兀自往停车的地方走,绝口不提方才被打断的话。 是小区附近的电影院,回程不远,不过十来分钟,快进小区时,孟皎皎忽然说:“我们下车走一走吧。” 白日天气很好,天朗气清,还能看见星星,适合漫步。 他不说话,车子停靠路边,拔钥匙下车,站在一旁,等她下了后,锁了车子,两人并排着往小区的入口处走。 塑料袋挂在手腕上,她r0u了r0u脸,迟疑着问:“你生气了吗……” “没有。” 失落跟生气是两回事。 她从塑料袋里拿出一包麻辣味的锅巴,撕开包装,先递给他,后者摇头,她便自己捻了一块送入口中,咀嚼时发出细微的声响。 他的心神,还是不受控制的落在她身上,就连她咽下去的声音都分辨得出来。 “可怎么办呢,我接下来说的话,可能会让你更生气。” “那就不说。” 她摇摇头:“还是要说的,拖下去没意思。” 下一次,就没有这样的勇气了。 “为表歉意,你可以提前惩罚我。” 她闭着眼,脸凑到他跟前,拨开额头两侧的头发。 他盯着她莹白的脸瞧了片刻,不知怎么的,心里ch0u了一下,缓缓地抬起胳膊,屈着中指,在她脑门上轻轻地,弹了一下。 “太轻了,不疼。” 要像那时候一样,疼得让她皱眉捂着头才对。 他再也舍不得,g脆放下胳膊:“你说吧,我不生气。” 她一口咬定:“你一定会生气的。” “再说。” 她缓了一会儿,装作不经意,试探x地问:“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不明显吗?” “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呢?” 你为什么,会喜欢这样一个我呢。 他蹙着眉,反问她:“孟皎皎,喜欢一个人还需要原因吗?” 她肯定地答:“需要啊。” 怎么会,无缘无故喜欢她呢。 “没有。” 他走的缓慢,却步履不停,微低着头,语气些许垂丧:“皎皎,我,喜欢你。” 既然她问,那他就说出来。 他暗自安慰自己,被拒绝也没关系,他不会放弃的。 来日方长呢。三щ.んǎIτǎnɡsんù ω ù.℃哦M; 无关爱情 她笑语盈盈的:“送你的毛衣,你试穿过了吗?” “嗯。” “那件旧的,可能会有点紧,我就重新织了一件……” “呃…说起来…桐桐还穿过那件旧衣服呢……” 这十年以来,和陈桐一起的点点滴滴已融入她的骨髓,随便一点媒介,总是不由自主地想到她。 应该是她七八岁的时候,在学校里玩躲猫猫没玩够,等孟皎皎一闲下来,就缠着她一起玩,彼时她好像是在织毛衣,被她一声声软糯的妈妈喊得心软,无奈地就同意了,吩咐她去藏起来。 说要躲,店里就那么点大的地方,也没什么地方可以藏,在被窝和衣柜之间,陈桐选择了后者,藏进去后,喊了一声,告诉楼下的孟皎皎可以上来找她了。 她应了一声,当时马上要织好一件背心,便加快了穿针的速度,不消一会儿就可以上楼去找她。 哪知道几分钟后,猫猫自己钻了出来,哒哒下楼凑到她跟前,兴高采烈地问她:妈妈,这是爸爸的衣服嘛? 她脱掉了原先自己的衣服,重新套上一件陈旧的白毛衣,她盯着看,怔了好一会。 衣服穿在她身上,很长很大,长到她脚板,能容纳两个她,衣领也滑到肩膀,加上她头发乱糟糟的,模样就特别滑稽可ai。 孟皎皎没忍住笑出声来,蹦了下她的额头。 “不是爸爸的。” “那是谁的呀?” 她没回答,拿来新织好的红se小背心,拆了钢签给她:“去试试,看看要不要改。” 有新衣服穿,她果然忘了自己问了什么,孟皎皎等她把那件白毛衣换下来后,就放到了陈桐够不着、她也很少会去翻找的角落。 再翻找出来,是他生日那天,他和苏冰清都离开后,她去楼上翻了个把小时找出来的。 当初从出租屋搬走时,背上驮着个白白胖胖的陈桐,她能拎动的行李不多,锅碗瓢盆都送了房东,自己的衣物留了几件换洗的其余烧了七七八八,却莫名其妙带了件没人穿的衣服,也不知用来做甚。 直到那一天,真的送达到他的手上,她终于理解,冥冥之中自有安排这句话。 “桐桐也不是有意的,你不要介意,就穿了那么一小会儿而已,还是新的。” 他听了这些,脑海里呈现出瘦骨伶仃的她大夏天背着个孩子拖着行李的画面,鼻子就有点酸,说:“没关系,我很喜欢。” “那就好……” 她幽幽的感叹,继续说:“接下来,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我不同意,孟皎皎,你在为难人。” “是吗?那就稍微,为难一下好了。” 今晚回家的路真漫长,一包锅巴吃完了还没到,她又拿出来一包撕开,一连往嘴巴里塞了好几块,吃的太急,呛到了喉咙,一连咳嗽出声。 本地牌子的锅巴果然够辣,把她都呛出泪来。 “封霖,我们不要再来往了。” “不可能,孟皎皎,你凭什么这么说?” 她长长的叹口气:“你自己明白的…阿今…你跟他见过了……” 陈今搬走,他就跟随她出现在菜市场,她再傻再笨,也理清怎么回事了。 陈今这人,算盘打得是好,就是急了点,她还没答应跟他离婚呢,他就着急把她往外推。 照他说的,她真要和他离婚,只怕下一步,他就要带着陈桐跟她撇清关系,男婚nv嫁各不相g。 也不想想,他一个坐过牢的男人,文化程度低又带着孩子,谁会愿意跟他结婚。陈桐还那么小,没了妈,再没她来照看,怎么好好长大。 也不想想,他们一家三口yyan相隔,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谁。 苏冰清说过,陈桐是你的孩子了。 她就要负责一辈子。 他们幼时没有母亲庇护,不得已承受生命之痛,如今幸运地长成了大人,怎么能叫自己的孩子再经历那样的痛苦。 儿歌都唱了,没妈的孩子像根草。 她得让陈桐有妈妈庇护,陈今有妻子陪伴,不至于老来孤单。 她必须以一生去赎罪,这是她孟皎皎的罪业,难辞其咎,怎么能心安理得地抛下他们,去享受所谓的快乐。 忘恩负义的人,要遭天打雷劈的。 封霖拥抱她,很紧很紧,哑着嗓子:“欠他们的,我来还。” 无论是她,还是他,欠他们一家三口的,他来还。 他哀求她:“留在我身边,陪着我。” 他前半生,漫无目的地行走,虚度漫漫时光,才幡然醒悟,所求为何,怎么能割舍。 那一袋子零食掉在地上,她弯腰捡起来,x1了x1鼻子,说道:“封霖,我先前和你说那些,是想你明白,我之所以会藏着这件毛衣十多年,今晚约你看电影,全是因为,这是我当初答应你的。” “而你之所以说喜欢我,也是因为,你觉得愧疚,想弥补我。” “但是,我不需要你的弥补,如果你实在过意不去,于心有愧的话,你就想想,最开始也是你救我们脱离苦海的,两相抵消,扯平了。” “封霖,愧疚跟喜欢,是两回事。” 他也怒了:“不是愧疚,孟皎皎,你这是诡辩。” “还有,人生的经历,是能抵消的吗?” 是你打我一拳,我还你一掌就能两清的吗? “封霖,你对我就是愧疚,要不然,你怎么这么多年不来找我,非要在知道了前因后果后,上赶着来找我,求我跟你在一起。” 一言一句,尤其让他难堪,她sisi掐着掌心,声音才没打颤。 “说白了,你跟我一样,是在弥补。” 无关ai情。 猝不及防地,额头上被弹了一下,很疼,她咝了一声。 他肃着脸:“孟皎皎,我真的生气了。” “我是愧疚是同情,还是喜欢,你我心里清楚。” “你可以用其它理由赶我走,但不是这样。” 否定他的ai情。 他扣住她的后脑勺,强势地吻上她的唇。 凶狠霸道,又极尽缠绵,另一手环住她的腰身,紧紧地贴合他的身t。 啪的一声。 孟皎皎扇过去一个响亮的耳光。 他侧着脸,短暂地愣怔,转过来yu继续强吻,被她一把推开。 对b他懵然的神se,她显得尤为冷静,扇他巴掌的手横亘在二人之间,像那条阻隔牛郎织nv的银河。 “别再来烦我,你已经对我造成困扰。” “封霖,你的行为,跟那个qianbao我的人,有什么区别?” 她这句话,杀伤力十足,他果然没跟着她上楼,在楼底下站了半宿,迈步离开。 她终于没了退路,陈今不能再抛下她了,要不然,她会很可怜的。 余生,她的职责是守着他和陈桐,哪里也不去。三щ.んǎIτǎnɡsんù ω ù.℃哦M; 妈妈 孟皎皎回到家里,面朝里趴在沙发上躺了段时间,等情绪平复以后,编辑了一条短信发给陈今。 我和封霖断绝来往了,他不会再来找我,我也不会去找他,你休想把我推给别人。 没问过她的意见,擅自决定她以后的归路,有考虑过她的感受吗。 时至深夜,大部分人都已入睡,她发完之后,把手机搁在一旁,起身来到yan台。 夜se笼罩大地,昏h的路灯下,模模糊糊地能看到一个人影。 她在yan台没站几分钟,手机铃声便响了。 是陈今。 “孟孟……” 电话接通,他也不知道说什么。 多少年过去,她的脾气还是一如既往地倔。 “我要求你和桐桐赶快搬回来。” “孟孟,你放手吧,别管我们了。” 人生苦短,该为她自己活一场。 她内心决绝,t现在说话的语气上:“陈今,你扪心自问,你能照顾好陈桐,能照顾好自己吗?” 多少年的至亲,她又不是没跟他一起过过日子。 “陈桐也是我的nv儿,你不能独断专行地决定她的成长环境。” 他沉默良久,似乎是叹了口气,接着说:“下周二我轮休,我们俩谈谈吧。” “嗯,那周末,我要把桐桐接过来。” “谈过再说。” 她提一口气,还yu争辩,被他打断:“桐桐好像醒了,我先挂了,你也早点睡。” 不等她出声,兀自掐断了电话。 孟皎皎把手机随手丢到沙发一角,脸埋进胳膊里。 无论如何,她想方设法也要让他们父nv搬回来。 她整个人缩成一团,阖着眼许久,以为自己要睡着了,身t却忽然颤了颤,猛然惊醒。 她狠捏了几下眉心,勉强打起jing神洗漱,完事后没直接去睡,去yan台晾了毛巾,挂好以后,不经意地往楼下一暼。 喃喃自语:“怎么还不走……” 更深露重的,不怕冷吗。 她话说得这么难听,还打了他一巴掌。 都该si心了。 过完周末,又是新的一周,卡着一小放学的点,店里一连来了几个客人,等她忙好匆匆赶到陈桐的班级门口时,教室里已空无一人。 打从稍稍有点自己的主见后,封奕惯常都是等陈桐被接走了才回家,下午放学,孟皎皎走到五一班楼下时,两个小孩正坐在台阶上说话。 一个十岁出头的男孩子,唉声叹气的:“我小叔要去英国了,桐桐你知道英国在哪吗?” 正yu上楼的她忽然停下脚步。 “电视里看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再多的就不清楚了。 “我小叔之前在那边读书,好厉害的,他还没回榕城时,我nn经常跟我夸他,要我向他学习。” 陈桐对这个不太感兴趣,问道:“小叔去那边g嘛?” “不知道,听说要去很久很久,我晚上从我nn家走的时候,他还在跪着,我nn都哭了。” “那…那他还回来嘛……” “应该…会回的吧……” 软糯的nv声听着很是难过:“他不回来…我们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封奕安慰她:“没事呀,等以后长大了,我带你去英国,你又可以见到他了。” 他说话时语气乐观,话音一落,也跟陈桐一样沮丧地趴在书包上,等了一会儿,又问道:“陈叔叔怎么还没来……” “我爸爸很忙的。” 她垂着头立在台阶处,神se呆愣,良久r0u了r0u僵y的腮帮,确认肌r0u能扯出笑容,方才抬步上楼。 “桐桐,小奕。” 后者反应极快地抬起脸来,一脸欣喜:“皎皎阿姨!” 两人抱着各自的书包,接连从台阶上站起身。 “好啦,桐桐,你妈妈来接你了!” 孟皎皎扬起稍显勉强的笑:“桐桐…妈妈来接你回家……” 陈桐没做声,快速地望了她一眼,转身就要往走廊的另一头走,没走几步,被封奕追上去拉住,急急地说:“桐桐,皎皎阿姨是你的妈妈,她和陈叔叔吵架,跟我们小孩又没关系。” “我妈妈跟我爸吵架,转过身就开心地陪我玩游戏。” 陈桐瘪着嘴,眼眶含泪:“我都告诉你了,她才不是我妈妈呢!” 她握紧拳头,指甲陷进r0u里,泪水溢出眼睛,难过地低语:“桐桐……” 陈桐朝她哭吼:“你不要来找我了!” 说着大力推开拉住自己的封奕,小跑着去往另一头的楼梯。 “桐桐!” “陈桐!” 身后的二人几乎同时喊出声,孟皎皎蹲下身扶起跌倒在地的封奕:“小奕哪里受伤了吗?” 后者pgu着地,衣服穿得多,除了pgu摔得疼了点倒没什么大碍,皱着脸说:“我没事,皎皎阿姨,你快去追桐桐。” 孟皎皎望着陈桐消失在楼梯口的背影,把他扶起来的同时追了出去。三щ.んǎIτǎnɡsんù ω ù.℃哦M; 她喜欢的人 孟皎皎是在教学楼的背面找到她的,放学后的校园安静,她的啜泣声尤为明显。 怕她抗拒自己,孟皎皎距离她两三米处站定,见她哭得满脸泪和汗,她心口也一ch0u一ch0u的:“桐桐……” 她抱着书包,背靠着墙坐在地面上,泪光闪闪,泪珠子簌簌下落,她从没见她哭成这般模样,十来岁的年纪,脸上竟然现出伤心yu绝的神情。 她也流泪,心疼si了,从衣服兜里m0出包面巾纸,没忍住走上前去,ch0u出纸巾要给她擦脸,被她脖子一歪快速地避开,四肢爬着远离她一点。 她抬手抹掉脸上的泪,柔柔地说:“桐桐,你如果很讨厌我,不要我做你妈妈的话,等我给你擦下脸,擦g净了我就走了。” 她泪眼朦胧,和她保证:“别哭了,以后,以后我都不来找你了,别哭了,好不好?” 她蹲着走了两步,到她跟前,将面巾纸搓软,细细擦拭她脸上的汗,泪珠子,鼻涕,速度很慢,一边跟她道歉:“桐桐,对不起,我不该瞒着你,清姨才是你的亲妈妈……” 她眨了眨眼,滚落两滴泪:“你爸爸…应该告诉了你……你妈妈…去天上了……” 话落,陈桐的眼泪越发汹涌,她亦泣不成声。 “桐桐……我…虽然不是…你的妈妈…但我…依然ai你……” “你别…讨厌我…我难受……” 她能承受这世上任何人对她的厌恶,唯独陈桐的,是她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我们桐桐,别哭了,好不好?” 她脸上扯出笑容,努力让自己说话的声音充满笑意:“你小的时候,可乖了,我去上班,你就乖乖地睡觉,醒了也不哭,躺在小床上,饿了就啃手指。” “你还记不记得,大家都喜欢你,抢着要来抱你呢……” 她那时候忙着工作挣钱,感觉都没怎么抱她几次,她忽然就长大了。 她两手环上她肩膀,将小小的她拥在怀里,柔声低叹:“让妈妈…再抱抱你…最后一回了……” 她拱着腰,脸藏进陈桐的颈窝里,故作轻松地说:“你爸爸…连辫子都不会扎…头发乱糟糟…没以前可ai了……” 几滴泪水掉进她的脖子里,她哽咽着祈求:“桐桐…你以后…要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 话说完,她放开她站起身,人换了个方向,背对陈桐擦眼泪,后者以为她要走了,扔了书包跪着抱住她双腿,放声大哭,吐字断断续续的:“妈妈,那你以后,会过得好好的吗……” 她ch0u噎着问她,孟皎皎张着嘴,没反应过来,呆愣住了。 她哭得上气不接气,边哭边问她:“妈妈,你,以后,会开心,幸福吗?” 她的妈妈,以后会开心幸福吗? 离开的那天,一走进电梯,她就问陈今:一定要和妈妈分开吗? 后者告诉她:桐桐,你妈妈有喜欢的人,如果我们继续和她住一起,她永远不会去找她喜欢的人,那她这一生都不会开心。 桐桐,你希望妈妈得到幸福吗? 她半知半解的,点了点头。 “妈妈,我不,讨厌你,你不要,难过。” 她的妈妈,是全世界最好的妈妈,b谁都好。 是她最最敬ai的人。 学校给她们订了本唐诗三百首,她一学了新的古诗就会背给孟皎皎听,里面有一首《游子y》,老师在课上讲完后,她当天就背了下来,背诵给孟皎皎听时,后者正在给她织毛衣。 妈妈,你老给我织毛衣,是不是担心,我跟古诗里的游子一样,长大后离开你呀。 我永远不会离开你的。 “妈妈,我不和你,一起了,你快去,找,你喜欢的人……” 听懂她意思的下一秒,孟皎皎泪sh了满脸。 她最喜欢的人就在怀里,她还要去哪里。 她哪里都不去。 陈今和封奕找过来时,她们二人正相拥着哭泣,封奕皱着脸也要哭了:“陈叔叔,求求你们就别吵架了嘛,皎皎阿姨和桐桐难过si了。” 十岁的小孩,气呼呼地教训个大人:“你是男生,当然要主动给nv生道歉啊,我爸每次都主动给我妈道歉。” 他长叹口气:“好,知道了。”三щ.んǎIτǎnɡsんù ω ù.℃哦M; 和好 四个人去了店里,她把卷帘门拉下来一半,挂上暂停营业的招牌。 她和陈今相对而坐,陈桐和封奕在隔壁桌吃东西,前者因为哭得多了,嗦粉时还在ch0u噎,后者放下筷子,慌张地问:“想喝水吗?” 说完没等她答,便跑去饮水机用一次x杯子接了水过来给她,又说:“明天我,我买辣条给你。” “桐桐,你不要难过了,叔叔阿姨都和好了不是嘛。” 边说边m0她乱糟糟的头发,跟m0他家小狗的毛似的。 埋在碗里的头从碗里抬起来,定定地瞧着陈今,他微笑着跟她保证:“嗯,和好了。” 她将信将疑,视线转向另一人:“妈妈……” 她眼睛还是肿的,重重一点头:“嗯,吃粉吧。” 她这才转过脖子来,依旧低着头,小声地说:“封奕,对不起。” 后者丈二m0不着头脑:“啊?” “我好凶,把你推在地上了,对不起。” 他挠了下脑门,笑容灿烂:“没关系的啦,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嗯。” 她夹自己碗里的牛r0u分给他:“那我们,也和好了哦。” “嗯!” 吃完一碗粉后,封奕就回去了,陈今去外面接了个电话,回来后对她说:“我是同事帮忙顶班才得空出来的,现在得回去一趟。” 他示意躲在孟皎皎身后的陈桐:“桐桐留在你这边,我六点下班后过来找你们。” 孟皎皎应了声好,陈桐急忙抓住他的衣袖:“爸爸……” 怕他就此离开,如同先前一走十年,她瞪着一双红通通的兔子眼仰望着他,目露祈求。 她真是个贪心的小孩呀,又想要爸爸又想要妈妈。 陈今曲腿半蹲下,捧着她的脸在两颊各亲了亲,“爸爸不会离开你的,爸爸要一直保护我家桐桐小公主。” “你跟妈妈在这边,我下班了就过来。” 他指天发誓:“谁不来谁是小狗。” 陈桐倾身搂住他的脖子:“那你要快点过来,我们晚上,带妈妈一起去广场玩。” “好。” 陈今走后,孟皎皎重新开门做生意,她在厨房里忙碌地煮面煮粉,偶尔抬头一暼,看见她还坐在原来的位置上写作业,内心无b安宁。 陈桐写完作业时,店里依稀还有几个客人在吃东西,空桌上放着几个碗,她便自告奋勇:“妈妈,我要帮忙收碗筷。” 孟皎皎在后厨洗碗,闻言朗声应她:“带上手套,别摔了。” 小孩子喜欢玩水,也不知道脏,有时见她洗碗也要参与,孟皎皎无奈给了她买了副小手套,别伤了她的小胖手。 陈桐看她g活看多,自己动起手来上手也快,一连叠了四个面碗送到她手里,后者接过来,夸赞道:“嗯,桐桐真乖。” “去坐一会,我马上忙完了。” 她鼓着脸,犹犹豫豫地问:“爸爸他…怎么…还不来呀……” 孟皎皎看了眼挂在墙上的钟,柔声应:“他跟我打过电话,说会慢一点,现在应该在路上了。” 她太敏感了,年纪小又藏不住心情,怎么想的全写在脸上,孟皎皎脱下手套,蹲在她面前,郑重地告诉她:“桐桐,不要担心,爸爸不会走,他很ai你。” 她边说边理她乱糟糟的头发,打趣道:“不过你爸爸是真的笨手笨脚,不会扎辫子就算了,捆个头发也能捆成小j窝。” 陈桐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吞吞吐吐地解释:“是,是我自己捆的……” 说到这她皱着脸,满脸委屈:“爸爸连头发都梳不通,扯掉我好多头发,痛si了。” 陈桐的头发长且密,为了便于梳头发不打结,孟皎皎帮她洗完头喉都会再上一次护发素,陈今估计什么是护发素都不清楚。 “今晚回去,妈妈帮你洗头,明早帮你梳好看的辫子。” 不用再顶着一头毛燥的头发上学,她顿时开心了不少:“嗯!” 洗好碗筷后没一会儿,陈今过来,拎着个大号的编织袋进来店里。 下班以后,他去了宿舍收拾陈桐的衣物。 今天见她们二人抱成一团伤心哭泣,他才幡然醒悟,造成这样的结果,也有他考虑不周的原因,没顾及她们两个的想法,擅自做出自以为对大家都好的决定。 她说的没错,陈桐需要妈妈的照顾,他不能再以他们童年的经历为标准,来要求陈桐适应同样的生活模式。 她是幸运的孩子,出生在充满ai的环境中,便只能让幸福灌养。三щ.んǎIτǎnɡsんù ω ù.℃哦M; 悔 把行李搬进家里后,三个人出门散步。 陈桐说的去广场玩,其实就是附近的秀水广场,当初修建主要就是为附近居民提供文娱场地,距一品雅苑和山澜庭都很近。 自从广场舞在国内风靡盛行后,榕城的大爷大妈们都不怎么上麻将馆了,一到晚上,全部涌到宽敞的地方跳广场舞,有组织有纪律,自己跳还不够,还有带上孙辈一起跳的,从孟皎皎那搬出来的这段时间,陈今晚上不值班了就带陈桐来这边玩,一群老阿姨们见她可ai,手把手教她,陈桐暑假上过舞蹈班,学得很快,广场舞又简单,一晚上已经能跟着音乐跳出完整的舞步。 亮如白昼的广场,热闹非凡,除了跳舞,还有下象棋的老年人,更多的是形形sese从这边经过的路人,也许是回家,也许是要出门玩耍,陈桐在跟几个同龄的小孩玩老鹰捉小j,他们便在不远处的一处长椅坐下。 “孟孟,我们好久好久,没像这样,吃了饭后悠闲地散步了。” 他出狱的第二天就忙着去找工作,她也忙着照顾店里的生意,想陪陈桐看个电影都得琢磨着约个时间。 “我记得,我们在出租屋里的那几年,吃了晚饭后,就喜欢去河边走动。” 当初最寻常普通的事,如今竟然成了奢侈稀奇。 “最开始,只有我们两个人,后来清清也加入了。” 说到这里,他柔和的眉眼一弯:“她就是个招蚊子的,夏天的时候,每次出门都能让蚊子叮一身的包。” 她也笑了,手在脸上b划:“河边的蚊子太毒了,我记得有一回,她眼睛被咬了一个大包,肿得好大,像蜜蜂蛰了一样。” 也是那一回,让她长了记x,出门前会想起擦花露水,不过也就几天而已,红肿一消,好了伤疤忘了疼,她就是个懒的人,连涂个花露水的功夫都懒得。 他感慨道:“桐桐似乎也遗传了她妈妈招蚊子的t质呢,像这种天气,晚上睡觉还有蚊子咬她,我就去买了电蚊香,让她在屋里时记得点上,就没蚊子咬她了,我下了夜班回去,她身上还是有包。” 他无奈地笑:“桐桐跟清清不一样,清清是懒,她却总是忘记,没放在心上。” 孟皎皎的目光追随着玩游戏的陈桐,小声告诉他:“每次出门去树多的地方,我都要先给她涂花露水的。” “嗯…我知道……” 他先前没深想,为什么玄关要放一瓶花露水,直到方才出门时,重新看到那瓶见底的花露水,忽然想起先前天还热时,她一拿起瓶子,陈桐自己主动伸胳膊伸腿等她喷花露水的场景。 不止是这些,夏季蚊子多时,天还没黑,她会在睡觉的二楼先点上蚊香,床头至今都还挂着蚊帐,再小一点,陈桐洗澡只能用澡盆,她往里面滴几滴驱蚊水,就没蚊子咬她了。 “孟孟,你是个好妈妈……” 把陈桐照顾得无微不至,而反观他? 陈今对自己挺失望的。 “我这段时间就在想,当初清清每次出门,或许并不是她懒,而是等着我给她喷花露水呢……” “这个nv的,看着傲得很,其实就是怕被人拒绝,要别人去猜她的心思,想要什么都不直接说……” 他深呼x1一口气,低垂的眉眼有几分失落,淡淡的语气:“孟孟,无论如何,我都特别的后悔。” 他当初年纪轻,大大咧咧的,也没去细想这些,如今想来,只余痛悔。 这时陈桐朝他们小跑过来,扑到孟皎皎身前,小喘着说:“妈妈,等会你和爸爸回家,过来喊我一声,我们要去跳舞了。” 她r0u了把她的包子脸:“去吧,妈妈看得见你。” 她又原路跑回,跟原先玩游戏的小孩们去跳广场舞了。 陈今等陈桐走后,缓了片刻,才继续说:“这种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时光能回去就好了。” “如果她还在,我什么都听她的,不跟她吵架,她说什么,就是什么,让她开心,让她快乐。” “可是,孟孟,我们也都明白,时间是回不去的,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你相信,人有来生吗?” 说着,他看向她,后者难过地摇了摇头。 人活一辈子,哪里有来生来世,即便真的有,而又恰巧重遇,经过轮回,那也是另一个人了。 “刚开始知道她si讯的那段时间,我并没有什么实感,总想着,不就是见不着面了嘛。” “那个狠心的nv人,整整十年都不来看我,我都习惯了,不见就不见,ga0得我想见她一样。” 他胳膊肘撑在膝盖上,面朝着地面:“可是,事实不是这样的,从那天起,从我知道她si了那天开始,我每晚都会梦到她……” 他一直呆在监狱里,没见过之后的苏冰清,脑海里记得的还是她二十来岁的模样,梦来梦去,都是她泼辣刁蛮的脸。 太鲜活了,怎么就si了。 半夜醒来,一m0脸上,满面的泪和汗水。 他不得不承认,他想见见她,再看一眼,再说句话也好。 “于是我又安慰自己,下辈子吧,下辈子我一定找到她,我一定要好好对她。” 这样想通以后,他好受了不少,走出监狱时,内心还有希冀。 他们还有来生。 可是,有一天清晨,很普通的一个日子,苏冰清在他梦里,他睁眼醒来,陈桐手撑着下巴笑眯眯地望着他,那一瞬间,他魔怔了一般,以为是她回来了,眼睛半分不敢眨。 下一秒,陈桐一句糯糯的“爸爸”,他就醒了。 他蓦然顿悟,哪里来的没有来生,何处奢求来生。 生命si后皆化作一抔h土,这一生的羁绊,到此就尽了。 “孟孟,我永远,都再也见不到她了,对她的所有所有,都只能永远遗憾着。” 人这一辈子,要走过多少路,才有勇气说出来。 我后悔了。 “你看看他们。” 他示意她看广场上各se各样的人,他们的正对面就是跳广场舞的阿姨们,还有旁边石桌下象棋的几个老爷爷,青春逝去,年华不在,留下满脸时光爬过的g0u壑。 “孟孟,有一天,我们也会这样老去,并且,是在神不知鬼不觉中,就老了,就像我们小时候,明明陪你玩游戏的场景还在眼前,一转眼,就成了三十好几的人,如果能长命百岁,我们的生命也已去了三分之一。” 他仰望头顶的夜空:“我的天啊,我什么都还没做,已经三十多岁了。” 他们走得太匆忙了,小时候忙着长大,长大了忙着工作挣钱养家,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却失去了最宝贵的青春年华。 光y就是在不留神间溜走的,一生百年,看似漫长,实则短暂,倏忽而过。 “孟孟,我说这么多,你听懂了吗?” 她眼眶酸涩,拼命摇头。 不愿懂。 他挪了挪身t挨近她,刮了刮她的鼻子,佯装生气:“哼,你说谎,明明就听懂了。” 他曲着手指,揩走她脸上的泪水,眼含泪光,笑着告诉她:“封霖,还不错。” 生命短暂,惜取所ai人,不要等老了,失去了,尝到后悔的意味,痛苦余生。 她说话声小,带着怒气:“你怎么知道,他是良人。” “更何况,我不喜欢他。” 他握着拳头,在她头顶敲打一下:“好了,在我面前,就别嘴y了。” “也不知道是谁,专门把人家的照片和报道从纸上裁下来,还夹进相册里。” 一共两张,一张是他那年考了市里的中考状元,因为是封家的人,媒t辟出不少版面报道,另一张来自学校的校报,那年物理竞赛,他拿了一等奖。 她顾左而言他,语有薄怒:“你竟然偷看我的相册!” 他大方承认:“嗯,不止我看了…清清也看了……” “你们……” “孟孟,他来找过我,在我出狱前。” 那天,狱警说有人来找,因着没到孟皎皎来探监的日子,他满脸疑惑地跟着去了餐厅,一个陌生的男人已经等在那里。 起初,他并不知道,对方是封霖。 两人面对坐着,他面无表情地跟他叙述十多年前的细枝末节,说他撒了谎,害得他喜欢的nv孩被玷w,导致他杀了人坐牢。 苏冰清也si了。 最后告诉他:我是封霖。 他脑袋里轰隆隆的,分不清是火车碾过还是飞机飞过,醒过神来时,是一个穿着警服的男人拉住他,侧躺在地上的封霖满身的伤和血。 如果没有及时阻止,他差点又闹出来人命。 他被带了回去,没有被记过,如期刑满释放。 她今时今日才知道这些,不由得掩面流泪:“阿今,你不要怪他,他当初,什么都不知道。” 他摇头苦笑,眼眶却滑下两滴泪,低声感叹:“你们连说的话都一样。” 他也是这么跟他说的。 你不要怪她,都是我的错,欠下的债我来还。 可是,到底是谁欠谁的债啊。 他忽然哽咽:“孟孟…我只怪我自己…如果…如果我当初没急着去玩……把你送到电影院门口……” 那这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她不会受到伤害,他不会去杀人,苏冰清只想做贤妻良母,陈桐不仅有妈妈,还会有小姑。 等孟皎皎录取通知书下来,他们就一起离开榕城,所有人的命运都与现在截然不同了。 不止是她对他愧疚不已,他亦如是。 没有保护好她,他惭愧,一生有悔。 她依靠着他一侧肩膀呜咽:“不怨你…阿今…这怎么能怨你……” 说来说去,当初的他们都料想不到,命运弄人。 ———— 为了安慰等更的读者,先发一部分,提个醒,如果跟后面的谈话内容对不上我可能会修改哦。 反正就一个意思:孟孟你听完后立刻去找封奕家叔!三щ.んǎIτǎnɡsんù ω ù.℃哦M; 你被允许,自私一点 “嗯,我们孟孟很善良,谁都不怨,只会怪自己……” “她心里一定难受极了,愧疚得要si……” 孟皎皎不住地点头,他微笑着,宽厚的掌心抚m0她的头顶:“我也是……孟孟,我也很愧疚,很难受……但如今的一切,是我们的错吗……” 她整个人定住,良久,缓缓地摇头。 不是,不是他们任何一个人的错。 因为哭泣,他眼球发红,却语含笑意:“嗯,我们都没错。” “所以,我们今晚,把对彼此的愧疚,相互抵消了吧,好不好?” 她默不作声,表达她的坚持。 陈今叹了口气:“我不b你离婚了,也不会再把桐桐带走。” “事实上,孟孟,我要和你道歉,没有考虑过你和桐桐的感受,就把桐桐从你身边带走了,还以为这是对你最好的方式……” 他一意孤行地想给她最红最大的苹果,却忽略了她不吃苹果,她想要的只是小颗小颗的石榴粒,如果说他先前确实存了离婚后带陈桐走的想法,可经历过白天的事,他思量一番后,改了注意。 他举目望着不远处的跳舞队伍,陈桐和几个小孩站在后面,学着前面的阿姨们抬胳膊踢腿,jing神奕奕,活力四s。 “桐桐很久,没这么开心了呢。” 从家里搬出去后,一个十岁的孩子,笑都是苦的。 “孟孟,如果离婚的话,桐桐跟着你吧。” 她扭过脖子,惊讶地看着他,后者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问:“怎么,就不允许我为了自己闺nv考虑,自私一回?” 她摇头晃脑,眼眶里一直含泪,咬着嘴唇把泪意忍住,拒绝道:“不行的,阿今,这样行不通……” 离了婚,她一个人过,那他和陈桐父nv俩怎么办,她如果带走陈桐,他又怎么办,无论哪一种,总有人受伤。 最妥善的处理方法,就是维持现状,虽然…… “孟孟,你是打算抹杀自己,余生都替清清活着吗?” “替她养孩子,照顾她的丈夫,完成她贤妻良母的梦想,是这样吗?” “那你的梦想呢?孟孟,你的梦想怎么办?” “孟孟,我当初杀的是何大勇,你现在的样子,却仿佛告诉我,我当初,连你也一块杀了……” 她掩面而泣:“清清她……不行的…阿今…这样你就…你一个人……” “担心我一个人生活,怕我孤独吗?” “阿今…太难熬了……” 那个时候,他进了监狱,苏冰清也走了,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破旧的出租屋里,对着几个月大的陈桐自言自语,那种滋味,太难熬了。 可那时再难过,尚且有个小娃娃陈桐,如果把她从陈今身边带走,他要如何是好。 “孟孟,你知道吗,我在监狱里呆了十年,除了你一个月来看我两次,其余时间,全都是我自己一个人,我甚至,看不到外面世界的变化,被困在那一方天地里十余年……” 极致的孤单,他已亲身经历,切身t会过,没什么难不难熬的,适应了就好了。 “可b起纯粹的孤独,孟孟,如果你留在我身边,我这辈子都于心不安,不止是我,清清也是。” 说到这里,他仰起头,夜空中月明星稀,“你知道,清清为什么要去做那件事吗?” 没等她回答,他继续说:“她虽然没跟我提过,但我大概知道……” 苏冰清x子急,那天吃完蛋糕后,她一直催促着他,快点快点来不及了,陈今被她催得心急,原本打算送孟皎皎到电影院的,最后只送到了附近的公交站台。 “她觉得……对不起你……” 就和他,要去杀了何大勇一样,苏冰清,一定也是这样想的。 别以为他不知道,那天清晨,他站在二楼的走廊都看见了,她把养了多年的兰花送给了她。 陈今曾经呛过她:你闲得慌还要养盆花。 她当即翻白眼,一脸鄙视:你懂个p,这是兰花。 花中君子,纯洁高雅。 就和孟皎皎一样。 他们两个脏了w了,可孟皎皎不一样。 他低着头,眼泪一滴一滴,啪啪掉落在地上,“孟孟…她虽然…老使唤你…做这做那…可她…心里…疼你……” 可她宝贝的小妹妹,却因为她的急x子,经历了他们最害怕的事情。 “她什么都不说,知道你难过,为了减轻你的愧疚…把桐桐生下来,给你养……” 给她希望。 苏冰清对她说过,人活着,要有希望。 这一刻的孟皎皎,泪如泉涌。 她却以为,当初她是不想要陈桐。 “你看,清清多在乎你,而你也代替她活了十年,帮她实现了梦想……” “孟孟,你们都是,善良的好姑娘,为对方做的,已经够了,接下来,都该去走自己的路了……” “对彼此的歉疚,也和解吧,好吗?” 她不摇头,也不点头,只是低泣。 让她将他们抛之脑后,去追寻所谓的幸福,她即便幸福了,也于心不安的啊。 他一只手拢着她的肩膀,像她小时候摔倒了,轻拍她的后背,语调和缓:“我们有时候,没必要活得那么清醒。” “在不伤害别人的前提下,也可以自私一点。” “这话不止是说给你听,也是说给我听的。” “孟孟,如果我有足够的物质基础,而不是这样身无一物,又或者你喜欢的人是我,我都不会把你托付给他照顾,不是夫妻一起生活也没关系,我们以前就是这样的。” “但这些我都没有,孟孟……” “你是我的小阿妹,我希望你过得好,所以即便你跟封霖在一起,他会有一些麻烦,我也想把你交给他。” “你不知道,他前两天打电话告诉我,他已经说服他的父母了,和我保证,他的阿爸阿妈一定会喜欢你。” “但是,我不同意了,我来找你前,给他打了个电话,我告诉他,不行,桐桐需要妈妈。” “孟孟,你看,我其实也很自私,明明桐桐是我生的,我却把抚养她的责任推给了你,因为我知道,对现在的桐桐来说,需要一个细心的妈妈来照顾她。” “你和封霖,会把桐桐照顾得好好的,对吧?” 她摇着头,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孟孟,你要庆幸,自己还有机会,现在还来得及。” 还来得及,得到幸福。 “过去的事情,已经发生了,不可改变,但可以从现在开始,珍惜ai你的人。” 时光不能倒回,那就活在当下,展望将来,如果一直囿于过往,那就太糟糕了。 他从身前挖出来她哭sh的脸,指间温柔地擦拭她脸上的涕泪:“放心,我不走,目前的工作我还算满意,所以我打算粘着你们,榕城那么小,要见面还是很简单的。” 他语调带着几分嫌弃:“没有你们这两个小拖油瓶,没准我还能找到第二春了呢。” 他摇头叹气:“说了这么多,也不知道你听进去多少。” “总之,你要记得,只要你过得好,即便相隔天涯,我都会为你开心,但如果你过得不好,即便你留在我身边,我依旧良心不安。” 像r0u陈桐的脸一样,陈今r0u她的两颊,四目相对:“孟孟,世事两难全时,我们就允许彼此,活得自私一点吧。” 一说完,他眉眼舒展,笑容如多年前璀璨。 他真地笑起来时,总是很好看的,耀眼到,让她失声恸哭。 陈桐跳了一晚上,终于觉得累,决定过来找他们,远远见自己的妈妈哭得撕心裂肺,慌里慌张地跑过来,捧着她的脸:“妈妈妈妈,你怎么哭了,不要哭啊,我……” 话没说完,孟皎皎胳膊一伸,紧紧地拥抱住她。 他环抱住哭泣的二人,长呼出一口气,面上一派释然。 “等哪天,我们带桐桐,见一见清清……” 这一生,已然如此,他们都要学着释然,跟不幸的命运和解。三щ.んǎIτǎnɡsんù ω ù.℃哦M; 尚飨 翌日,中午时分。 孟皎皎进学校接陈桐,后者隔着段距离看到了她,绕过几个学生,风风火火地跑到她跟前,抓着她的胳膊兴高采烈地说:“妈妈!小叔他只是去出差,他还要回来的,太好了!” 说到这里,她瞬间变脸,鼓着腮帮气呼呼的:“都怪封奕,说话不说清楚。” 被提名的封奕紧随其后,挠了挠后脑勺,有点委屈:“我又没说过他不回来…而且他真的会去很久啊……” 陈桐呛他:“哪里久了!就十多天而已!” 他更委屈了:“还不久嘛……” 年纪小时,总觉得时光过得慢,每天都等不及下课放学,十多天这样的概念,已经很漫长了。 他望向唯一的大人:“皎皎阿姨,你说是不是嘛……” 她轻笑了笑:“不长,也不短吧。” 正好。 “好了,我们要回家了,小奕你呢,是去店里坐,还是在这边等。” 他扯了下书包的肩带:“当然要去店里呀,走吧。” 说完要去g着陈桐的胳膊,后者乐颠颠地小跑着躲开,不忘回头朝他做鬼脸,嘲讽道:“哼,封奕是个大笨蛋!” “我才不笨呢!我试卷写了一百分!” …… 一边说一边你追我赶地跑了。 孟皎皎颇有些无奈:“你们慢一点…别摔了……” 到店里时,陈今买了鲜花也刚好回来。 择日不如撞日,他难得轮休,她就给陈桐请了半天假,一行三人下午去祭拜苏冰清。 忙过中午饭时间,陈桐去了楼上睡午觉,他们二人在一楼收拾清洗好餐具,她也刚好睡醒。 苏冰清埋葬的墓园,是她自己先买好的,那天送来的遗物里,交待了孟皎皎,务必把她葬在归南山这边。 葬在榕城最好的墓园,来世投个好胎。 孟皎皎依次拿出来香烛纸钱,陈今站在三五米之外,一手捧着束新鲜的白玫瑰,一手夹着根烟在ch0u,默不作声,陈桐跪在墓前亦不说话,只盯着墓碑上的照片。 她一一点燃,轮到烧纸钱时,分了陈桐一部分,厚厚一叠冥纸,两个人一张一张地烧,没一会儿,这一处便升起了缭缭青烟。 深秋了,日头正好,照耀着山脚下的一片银杏树林,金h金h的,像成熟的麦田,也是金hse的。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 纸钱烧完,孟皎皎轻声说:“给妈妈磕个头吧。” 榕城人的习俗,扫墓时,子孙后代给逝去的先辈磕头,祈求平安,福泽后人。 陈桐肃穆着脸,腰背弯曲脑门贴地,认认真真地磕完了三个响头。 陈今一直立在一旁,等她们收拾好以后,淡淡地说:“你们先下去等我,我和她说会话。” 孟皎皎牵着陈桐,眼神在那束白玫瑰上定住一秒,点了点头。 陈今等她们走后,蹲下身,将花束放在墓碑前,习惯x地喊:“苏冰……” “……清清……” r0u麻就r0u麻吧,她又不会再呛他。 “清清……” 有了开头,之后就没什么心理压力了。 清清,清清…… 山脚下,有一处休息区,两人坐在同一条长椅上等待,陈桐挨着她坐,嘴唇无声地开合几下,孟皎皎以为她渴了:“想喝水了吗?” 边说着,从提来的布袋里拿出保温瓶揭开,陈桐接过去,喝了两口,赞美道:“好甜呢。” 她今天炖的是冰糖雪梨,生津止渴,润肺润喉。 “喜欢吗?” 陈桐一连点头:“喜欢。” 孟皎皎也喝了一口,盖上盖子,m0了下她的头。 “妈妈……清姨……不是…清清妈妈…她怎么si了……” 她还小,对si亡没有深刻的认识,便直白地问了出来,孟皎皎却怔了怔,想了一会儿,才问她:“我们看过一部电视,里面的一个警察叔叔,在捉坏人时牺牲了,你还记得吗?” 她睁着圆溜溜的眼珠子,懵懂地一点头。 “清清妈妈,就跟里面的警察叔叔一样,为了抓坏人,牺牲了。” 她似懂非懂地又一点头:“那她也是警察吗?” “不是。” 孟皎皎理了理她的两条辫子,在她额头上亲下一吻,温柔坚定:“但是,她b很多警察都勇敢,桐桐,你的清清妈妈,她是你的骄傲。” 她垂着头,两只手交握身前,犹犹豫豫地:“那…那她ai我吗……” 她无b肯定的语气:“当然。” 孟皎皎示意她背着的小包,兰花刺绣栩栩如生。 “桐桐,你是不是很喜欢它。” “嗯……” “这个包包,可是你的清清妈妈,一针一线绣出来的呢。” “还有你穿的漂亮裙子和扎头发的头花,你吃的松子,好多好多,都是她送给你的。” “你这两年,过生日时的大餐,全都是她负责的呢……” 还有今后好多年的生日礼物,她都准备好了。 她把她圈在身前,脸颊贴着她的,“桐桐,你清清妈妈,就是那样,看着很凶,实际上,可疼你了……” 也,很疼她。 陈桐不停眨巴着眼皮,抹掉脸上的泪水。 “妈妈…你以后…可以多跟我讲讲…清清妈妈吗……” 她红着眼眶,一口答应她:“当然可以。” 他们以后,有许许多多的时光,来回忆这段跌宕起伏的过往。三щ.んǎIτǎnɡsんù ω ù.℃哦M; 结果 这一日清晨,陈今上班去了,陈桐也在学校里,她搬了张矮凳,坐在门口择一把空心菜,一双黑色锃亮的皮鞋站定 在跟前,她顺着黑色的裤管视线缓缓上移,他微微低着头,两个人的目光恰好对上。 见来人是他,她眼神微动,愣神地仰望着他片刻,又低下头去,继续择菜。 他穿着一袭笔挺的西装,头发也打理得一丝不苟,手里拎着个手提袋,垂目望着她小小的脑袋,从他的角度,能看 到她纤长的睫毛,一眨一眨地扑闪。 他也眨了眨眼睛,轻淡地说:“我等会要走了。” 她择菜的动作停顿一秒,抿了嘴巴,不做声。 “这次过来,是想告诉你,那一晚的答案。” 她问他,如果不是愧疚,为什么之前不来找她。 “那天晚上,我在你家楼下想了很久,思来想去,大抵是那时候的我,不够勇敢……” 这场感情,还没开始,他就怯场了。 怕被拒绝,所以谎称约了很多人,其实只有她一个,等了一整晚,失望而归,慌不择路匆匆离开,远走他乡十余 年,每次回来探亲,也只敢龟缩在一隅,榕城太小了,生怕一出去就遇到了她,高中班级的聚会一次都没去,就怕 从别人那里,听到她的消息。 没办法,他已经形成生理反应了,但凡人一扎堆的地方,十有八九讨论的都是她。 孟皎皎还跟她的摩托哥在一起啊,他们结婚了,他们有小孩了,他们过得还蛮好的。 诸如此类,他一句,都听不得。 “皎皎,对不起啊……” “但是,我绝对不是,因为歉疚才来追求你。” 一把空心菜择得差不多,孟皎皎起身,收了菜篮子和板凳搬进店里,他跟随其后,她到后厨洗手时,他亦随身在 旁,她不得已低喃:“你坐吧。” 做好了她把自己当空气的准备,未料到她突然出声,他唇角上扬,笑容如春暖花开。 “好。” 他回转身,在陈桐常写作业的那张桌边坐下。 那个位置,离她最近。 她打开水龙头,清洗炒锅,一弯腰,从灶台下方摸出个鸡蛋,几根小葱,几根嫩绿的小青菜,和吃饭高峰期不同, 她此刻不慌不忙的,打开水龙头洗菜和小葱。 他说话的声音,也低沉舒缓,让人联想到缠绕指间的红线,缠绵缱绻。 “其实,从第一次踏进你店里,我就认出你了……” “我觉得神奇,我们都十多年没见面了,连同班同学都算不上,可封奕喊出来jiaojiao阿姨,我第一反应,竟然还 是白字旁的皎。” “那一瞬间,我甚至不敢看你,可你走了过来,你一说话……” 他就知道,那是她。 跟他料想的没错,榕城太小了,他回来才半年,他们就遇上了。 他这些年,去过许多地方,见过很多人,不乏跟她名字相同音节的,每次听到,都能让他出神良久。 皎皎,皎皎。 “那个房子,旁边有一个公园,里面都是参天的榕树,还有很多长椅……” 天气晴好的时候,阳光从树缝里穿过,打落在长椅上,那一刻的静谧美好,宛如时光倒回,如果还有她坐下树下, 那就最完美不过了。 “我记得,你说过,你住的院子里,有一棵石榴树……” 后来结了果子,她还送了他一个。 “皎皎,石榴树结的果子,又熟了……” 说着,他把手提袋向前推了推。 她侧脸对着他,全神贯注盯着翻滚的锅里,手中握着漏勺和一双筷子。 一时无话,除了开水沸腾的声响,周遭寂静。 这时手机来电,他瞧了眼腕表,掐断了没接,拉开椅子站起:“那,我走了。” “皎皎,再见。” 他步行到门口,忽然顿足,回头望了一眼,隐隐失落地走出店里。 孟皎皎往沸水里投进洗好的小青菜,看准时机,连同煮熟的面条一起捞到碗里,淋了勺汤汁,撒上小葱,盖上煎好 的溏心蛋,端出厨房,搁在他方才坐过的位置上。 刚起锅的面条,冒着滕腾的热气,卖相很好,只消搅拌一下就能吃了。 可她才吃过早餐,再吃下这么一大碗面条,非撑破肚皮不可。 但是,水果的话,可以尝一些。 她伸出手胳膊,将他遗落下的购物袋拎过来,揭开一看,果不其然,圆滚滚的石榴置于其中。 相思 开学没几天,陈桐就交到了第一个好朋友,连续几天的饭后话题,左一句右一句,说的都是她的同桌,之后又过了几天,孟皎皎就见到了她嘴巴里念叨 的同桌。 一个冰雪可爱的小男孩,她到教室门口时,两个人乖乖巧巧地坐在座位上,陈桐也看到了门口往里探头的她,喊妈妈的同时背上书包下了座位,两个人 一前一后走到她面前,陈桐抱着她一只大腿,软软糯糯的:“这是我妈妈啦。” 对面的小男孩听了后,两只胖胖的手抓着书包肩带,仰着俊俏的小脸望她:“阿姨好呀,桐桐和我说过你,我是桐桐的同桌,叫封奕。” 说话奶声奶气,孟皎皎的注意力大部分放在他可爱的脸上,没忍住伸手戳了戳他肉嘟嘟的脸颊,蹲下身和他面对着面,笑脸温柔:“你好啊,桐桐也和 我说过你,我是她的妈妈,我叫孟皎皎。” 她和他说话的口吻,特别认真,一点也没有大人对待小孩子的随意,封奕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个阿姨。 再之后,两个人打的照面多了,他时不时跟着她去店里等家长,孟皎皎好奇了,便问他:“小奕,你的名字怎么写呀?” 他当时和陈桐在写作业,闻言,把数学书翻到第一页,走到她跟前把书举给她瞧。 封奕。м點Pο18點SΙ ΤЭ 她第一眼,留意到的却不是他的名字,盯着那两个字,缓缓出声:“你的名字,是别人帮你写的吗……” 笔锋凌厉,明显不是小学生能写出来的。 “是我爸爸写的,他学过书法!” 语气里满满的自豪。 她魔怔了,失神地呢喃:“你爸爸吗……” 榕城姓封的极少,加上这似曾相识的笔风,他的爸爸…… 正巧这时,封奕朝门口高喊了一声:“爸爸!” 接着,一声低沉的“嗯”传入耳中,她一瞬间僵直了身体。 封奕已经迎上前,跟来人说了几句话后,想起她:“皎皎阿姨,这就是我爸爸呀。” 此时对方也出声,和写作业的陈桐打了句招呼。 背对着门口的她,不得已转过身去,客气地问了声好,视线由对方的胸口一点点往上,待看到对方的脸和望着她陌生的眼神时,她指尖死死地抠紧桌沿 才站稳。 惊慌倏忽而过,极快地辨认来人的脸后,她的情绪又立即恢复平静。 虽然很相似,但并不是。 对方留意到她表情的转变,但并未放在心上,朝她一颔首:“你好,麻烦你照顾封奕了,我是他爸爸封叙,来接他回家。” 她勉强扯出一抹笑意:“不麻烦,他挺乖的……” 看面相,应该比她大几岁,也比他,大几岁。 “封奕,跟同学和阿姨说再见,我们回家了。” 对方牵着封奕的手,后者跟她们母女依次道别,孟皎皎将二人送到门口,目送他们的汽车离去。 后来,封奕来店里的次数多了,时不时会提起,他有个很厉害的小叔,陈桐听得多了,就对他这个小叔好奇起来:“那我怎么没见到你的小叔呀?” 彼时,陈桐已经去封奕家拜访过几回,后者的几位至亲都已见过,就是没见过他的小叔。 “他不在榕城,他在……” 他抓耳挠腮地想了想:“…英国,你知道这是哪里嘛?” 被问的人诚实地摇头,他又问在一边忙活的人:“皎皎阿姨,那你知道嘛?你知道英国吗,我的小叔就在那里。” “嗯……” 她脸上牵扯出笑容,柔声告诉二人:“一个很远的地方。” 他们似懂非懂地点头,封奕接着又把他奶奶的措辞照搬一遍:“我小叔超级厉害的,学习成绩最好了,拿了好多好多奖状。” 另一人不甘落后:“我妈妈也很厉害,我不会做的题她都会。” 小孩子就喜欢比较:“我妈妈肯定比你的小叔厉害。” “又没比过谁知道……” 他一时找不出更好的话反驳,涨红了一张脸,恨不得他小叔立即出现,和她的妈妈比一比谁更厉害。 旁听的她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抿着嘴笑了笑。 学校发了本唐诗三百首,陈桐年纪小,很多字认不全,除了在学校,她放学后没什么玩伴,好在这小孩也不闹,孟皎皎就给她买了个DVD,又买了几 盘刻录唐诗的光碟,晚饭到宵夜之间有段空闲,她就放光碟给她听,电视里念一句,她也跟着读一句,声音又甜又糯,一旁织毛衣的她心窝都要融化。 陈桐粘她,什么话都跟她讲,大到班级里谁拿了第一名,小到每天课上学了什么,都能拿来说一说。 某一日,孟皎皎去接她,刚她的书包接过来,她就迫不及待地说:“妈妈,我知道你为什么喜欢吃红豆了!” 孟皎皎愣神:“我喜欢吃红豆?” 哪里听来的。 她理所当然一点头:“你经常煮红豆粥啊,馅饼也包红豆,还不喜欢嘛。” 她理解的就是,喜欢才会经常吃。 这一时半会说不清楚,她轻戳了下她的额头,暂不反驳。 她一脸肯定地点头,问:“妈妈,你是不是想爸爸了呀?” “老师说,红豆是相思,想念的意思。” 闻言,她着实失神了片刻,后跟她解释:“那个红豆,不是吃的这种红豆。” 她一脸惊讶:“啊,是这样的嘛……” “嗯。” 她害羞地捂着脸颊,降低脸上的温度,强词夺理:“反正都是红的,都是红豆嘛,又没有关系的啦。” 小鬼灵精,孟皎皎让着她,无奈地笑:“你说得对。” 相思,就相思吧。 终章•爱让我们,幸免于难。 童年的一个标志性特点,就是精力充沛,永远都不会疲惫。 这一日,孟皎皎还没走到五年级的教室,只走到教学楼下,陈桐大老远和她招手,不等她过去,火急火燎地先朝她小跑过来,洋洋得意地笑:“妈妈妈 妈,我有一个好消息!” 紧跟而来的封奕有点无语:“不要卖关子了啦,就是我小叔明天要回来了。” 孟皎皎在心里合计了下,去了近半月,是该回来了。 话被抢了先,陈桐有点不乐意:“封奕,你好讨厌哦,说好让我来说的!” 封奕瞧她瘪着嘴巴,赶紧道歉:“对不起……” “哼哼。” 听完以后,孟皎皎面上没有什么反应。 三个人往校门口走,封奕满脸期待:“不知道有没有带礼物回来,如果有我的份,我就送给桐桐你啊。” 他以实际行动来为方才的抢话道歉,陈桐扭过头去:“才不要呢,肯定是玩具,一点不好玩。” “而且,小叔肯定也会送我的。” …… 两个人边走边争论,孟皎皎颇为无奈,果真是精力旺盛的小孩,什么都能争辩几句。 到了晚上,陈今要值整晚的夜班不回来,孟皎皎等陈桐睡着以后,拿着手机去客厅坐。 她点开微信,聊天首页有一条几天前他发来的信息,也没什么文字,就一张即时拍的图片,老教堂前的广场上,一群白鸽展翅飞翔。 很普通的一张街景照,但放大图片看,古朴肃穆的教堂前,有一对拍婚纱照的新人。 这样一张照片……让人想到求婚。 她那天看完后,一直没回,此刻手指在九宫格上拼出“一路平安”四个字,在点击发送的档口,有所犹豫,最后又一字字地删掉了。 算了,一句话而已,又不是什么警世名言,说与不说,都一样的。 因为没睡好,第二天起床时,精神不大好,眼皮也一跳一跳的,把陈桐送到学校,去店里开了门,打算到二楼睡个回笼觉。 她揉了几下上眼皮,压下心里隐隐的不安,刚有睡意,一个血淋淋的模糊画面闪现脑海里,她被吓得一瞬间睁眼,慌里慌张的找来手机打电话给陈今, 后者熬了个通宵的夜班,正在补眠,困倦地“喂”了一声。 “阿今,你没什么事吧?” “没…在睡觉啊…怎么了……” “没什么……” 孟皎皎挂了电话,起身做事。 中午忙过高峰期,陈桐去睡午觉,她收拾前一波客人吃完后的碗筷,隔壁桌是两个年轻的女生,看打扮应该是附近的上班族,一边吃饭一边刷手机,店 里没其他人,环境安静,两个人的交谈声便大了点。 “怎么又是波音的飞机,这都连续几起坠机事故了啊?” 孟皎皎没放在心上,捧着一摞脏碗往水槽边走。 另一个女生把新闻标题读了一遍后,惊讶的感叹:“天呐,从伦敦飞往铜川,我叔叔前天刚坐这班飞机回来,幸好幸——” 一阵尖锐的盘子碎裂声打断了她们的谈话,二人受惊吓地接连叫了一声。 全身的血液逆流,孟皎皎觉得是自己听错了,她僵硬地转过身,面色惨白如纸:“你们刚刚,说这个飞机…从哪里…飞到哪里……” 她的模样,太吓人了,她们之中的一人气虚地答:“从伦敦…飞铜川啊……” 榕城的机场国际航线很少,出入境的话多数时候会选择走铜川或者上海转机,对方话音一落,她如同被抽了魂魄,一瞬间跌坐在地上。 “老板娘……” 陈桐听到声响下楼来,看到她坐在地上,疾步下了楼梯来扶她,神色慌张:“妈妈,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她两腿发软,手也在抖,借着陈桐的搀扶勉强站起,控制自己的声音不发抖:“桐桐,去帮我把手机拿过来,在灶台……” 陈桐绕过地上的碗碟碎片去厨房拿来手机给她,吃粉的两个女生见氛围不佳,粉没吃完付了钱匆匆离开。 她紧紧抓着座下的板凳让自己冷静,眼睛恢复些许清明后,才划开手机在通讯录里翻找,找到他的名字颤颤地拨出去。 “妈妈……” “没事…去洗脸吧…别迟到了……” 她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陈桐一步三回头地往卫生间走,洗漱时也开着门。 等待结果的时间很短暂,“您拨的电话已关机”传入耳中时,她尚存着一丝理智,重新拨了池盛的电话。 甫一接通,她便焦急地问:“池警官,你知道封霖在哪里吗?” 她绝不相信,他在那一架飞机上。 那头的池盛声音听着也很急:“不知道,我看到新闻后一直打他电话都打不通。” “前天我们聊天时,他说今天回来……” 她眼前黑了一瞬,手机啪的一声掉到桌面上,陈桐守在一边,抱着她胳膊急声问她怎么了。 她不断地摇头,眼眶里升腾起雾气,重新拨出去他的电话,对方处于关机状态的提示一直响,她就挂断一直打,也数不清打了多少遍,又一声“您拨打 的电话已关机”响起时,她捂着脸呜咽大哭。 她一哭,不知道怎么回事的陈桐也跟着着急地哭泣:“妈妈…你身体哪里不舒服……” “我喊爸爸回来……我们去医院……” 边说要去按手腕上的儿童手表,她泪眼蒙蒙地摇头,把陈桐紧紧搂在身前,心口处的痛悔翻江倒海,几欲将她淹没。 她没有和他说一路平安,什么都没有说,好多好多话,憋在心里,大抵也来不及说给他听了。 陈今说的后悔,她终于品尝到了。 追悔莫及,原是这般叫人痛彻心扉的事。 电话便是这时接通的,那头的声音低沉温柔:“皎皎?” 痛哭的人一瞬间止住了哭声,身体如同被定住一般,眼睛一眨不眨,目光由上往下落在手机屏幕上,待看到确实是接通状态时,难以自制地放声大哭。 那头的封霖叹了口气:“我刚开机,才没接到你的电话。” 她举着手机,眼泪跟断了弦的珠子一样多,喉头哽咽:“封霖……” “嗯,是我,别哭了,还有桐桐。” “你…你在哪里……” “我在浦东机场,稍后乘坐下一班飞机回榕城。” “你……” 他的声音,温柔地不像话:“皎皎,我看到新闻了,别担心,我没坐那班飞机。” 他似乎在笑,和她坦诚:“事实是,我确实预定了那班飞机的机票,但我很想你,提前忙完了公事,就重新定了机票,从巴黎转飞回来的。” 他的笑声醇厚慵懒:“本以为12点前能到榕城的,谁知道飞机竟然晚点……”┋м點ΡO㈠8點SITΕ┊ 是啊,谁又知道,他因此逃过一劫。 “皎皎,谢谢你。” 对她的爱与思念,让他幸免于难。 “封霖……” 其他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呼唤他的名字。 “嗯,我在。” “封霖。” “是我。” 那边传来登机的广播,提醒飞往榕城的旅客尽快登机。 他语含笑意:“我下了飞机就去找你,大概两个小时就出现在你面前,别哭了好不好?” 她以手背擦泪,低声应他:“一路,平安。” “好。” 挂断电话,她紧紧地拥抱啜泣的陈桐,含泪微笑,欣慰地感叹:“桐桐,没事了。” 幸好幸好,虚惊一场。 母女俩又去洗了脸,平复情绪后,她把陈桐送到学校返回店里收拾地面,满地的碗碟碎片,她挪动桌椅,一个一个角落的清扫,又找了个纸盒把碎片装 到一起。 做完这一切,看了看时间,将将过去四十来分钟,实在坐不住,上楼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拿包出了门。 榕城的机场不大,如果不开私家车,可以去汽车站拼出租车,一车四个人,坐满就走,从高速走,半小时便可到达机场。 从上海飞榕城差不多一个半小时,下了车后,她给封霖发了位置信息,一发出去,后者的电话紧随而来,她按了接听后,手机举到耳朵边:“怎么过来 了……” 他似乎很开心,光听声音都能察觉到的愉悦。 周围人来人往,她站在出口处,些许局促:“你,下飞机了吗?” “嗯。” “皎皎,抬头。” 她应声抬起脸,十来米外,他举着手机,另一手拖着行李箱,凝望着她,眉开眼笑。 “我现在走过来的话,可以抱你吗?” 她突然流下泪来,收起手机,奋力地朝着他奔跑,穿过拥挤的人潮,漫漫的时光,撞进他怀里,紧紧地拥抱他,抱得很紧很紧,脸埋在他胸膛,恸哭出 声。 “你怎么才回来……” 怎么能晚了这么久才回来,给他织的白毛衣,都发黄变旧了。 他喉咙哽着,说不出话来,唯有同样地抱紧她,滚烫的热泪一颗颗掉进她的脖子里。 他们深情地相拥,在人来人往的机场,它见多了生离,也终于见证了重逢。 “你以后,不能再这样了……” 别再离开,别再像今天这般吓她。 无论哪一样,她都承受不起。 他揉着她的脑袋,在她的发心落下郑重的一吻。 从此以后,他都会保重自己,陪伴在她一生一世,白头偕老。 添加书签 正文完番外1(1-5是之前的旧番) 封霖赶在午休时间到来的前十五分钟看完乙方发来的广告方案,确认没什么大的问题后批复给下方的管理层,拿起身后的大衣边穿走出来办公室。 外间的秘书见他出来,正要请示他是否要定外卖还是吃员工食堂,封霖先出声说:“不用定外卖,也不吃食堂。” 秘书这就明白了,老板今天要出去给自己开小灶,这也难怪,去欧洲出差十来天,怎么能不想念大中华的美食。 封霖去了公司附近一家新开没一个月的家常菜馆,距离真的很近,驱车过去算上停车也才五六分钟,这还是因为冬季天寒,如果天气舒适的话他一般会 选择步行过来。 封霖停好车,进入装修得古色古香的店里,才来几天的营业员迎上来,虽然只一个人,他还是要了个包厢,服务员以为他稍后还有朋友过来,也没多 问,领着他上了二楼,等点餐的时候,他只点了三菜一汤,服务员才问:“先生,您一个人吗?” “嗯。” 服务员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业务刚开始上手就碰到了奇葩,头一回见到一个人吃饭还要个包厢的,她快速地暼了对方一眼,心里暗道来者皆是 客,你帅你有理,拿着封霖点的菜单去了厨房。 服务员出去后,他拿出手机拍了包厢的小视频,把包厢号一起发过去,便摸索着手机随意地浏览起近期的财经新闻,可直到十多分钟过去,他点的菜上 齐,还是没收到回复。 他拿起筷子,夹起一筷冬笋肉丝,往常鲜美可口的饭菜今日却有些食不知味,如同嚼蜡,服务员送了壶玉米汁进来,封霖停筷把人叫住:“你们炒菜的 厨师是不是换了,这道冬笋肉丝味道不对。” 服务员莫名其妙:“没有啊,那是我们老板亲自炒的。” “我不信,除非你把人叫过来给我看看。” 服务员更加确定面前这个气度不凡的男人是来碰瓷的,心里腹诽了句斯文败类,面上不情不愿地应了好。 孟皎皎跟着店里的员工来到一间包厢门前,后者小声地嘀咕:“孟姐,你千万别被他的脸迷惑,这就是个来碰瓷的,我都怕他吃饱后在碗里放根头发骗 霸王餐。” 孟皎皎好笑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下去吧。” 她这店开业近一个月,还没碰到过来找茬的,今天头一遭,倒觉新鲜,她敲了敲门,里面低沉的嗓音喊了句进来,她只觉耳熟,还没想出来为什么熟 悉,手已经拧上了门把。 封霖早就听到她们的动静,包括两人窸窸窣窣的嘀咕,此刻抬眼望着门口等她进来。 孟皎皎见门后的人是他,先是一愣神,下一秒失笑地摇头:“怎么过来了不告诉我一声?” “发信息给你了,你没回。” 淡然的语气,夹杂着一丝幽怨,她脸上的笑容又深了些:“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炒菜时不看手机的。” “下次过来要提前打电话。” “哦。” 听着还是兴致不高,孟皎皎走到他近前,倒了杯玉米汁放到他手边,走到他跟前亲了下他的额头:“对不起,行了吧。” 餐厅刚开业,店里事多,孟皎皎昨晚忙完时已经是十点多,考虑到司机来回接送麻烦,就没回城郊的婚房,宿在他这附近的一套公寓里,谁想到他出差 竟然提前回来。 而封霖这一头,昨晚十二点多下了飞机后兴冲冲地回到家,进卧室后摸到的却是凉透的被窝,可想而知有多么失望,宛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来,打电话 过去一问,人家睡在了城里,他倒不介意深夜驱车赶过去,可听到她声音里的困倦,他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下次不回家里睡要提前告诉我。” 虽然她昨晚睡的公寓两个人也常去住,但他们默认的家是城郊的别墅。 “嗯。” 孟皎皎从椅子上起身:“那我去忙了。” 她身上还穿着厨师的工作装。 封霖喝了口玉米汁,放下杯子,抿着唇眼神暼向另一边,不出声也不看她。 孟皎皎叹了口气,凑过去脸往他的嘴唇贴上一吻,扑闪着双眼看他:“下午我没事了,去你办公室找你。” 餐厅的选址是封霖负责的,有意无意地,挑了个距离他公司很近的位置。 他轻一颔首,面色如常:“那你记得过来。” 她应了一声好,才出去包厢。 四下无人后,他伸出舌头在她吻过的唇上扫荡一圈,重新举筷吃饭。 依旧美味可口。 ————— 番外大概就是平平淡淡的日常,我也想不出什么跌宕起伏的情结了…… 番外2 孟皎皎说要过来,他回公司后把原本整洁的办公室又收拾了一遍,尽管她先前已经来过几回。 整理好以后,他喊了秘书进来,后者站在他办公桌前,疑惑问道:“封总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秘书自认为工作做得井井有条,不求有功但也无过,一时不太明白喊她进来是何用意。 封霖这个老板虽然不骂人,但冷着张脸,任哪个员工看了都够呛。 “你看下,办公室还有没有需要打扫收拾的。” 窗明几净,脚下的地毯也是新的,装饰物摆放整齐,他的办公桌最为整洁。 没毛病。 “封总的太太要过来?” 秘书想起之前相似的情况,每次这么折腾完,孟皎皎便稍后到。 他端直着腰背坐在办公桌后,手里拿着笔在看打印出来的合同,面色如常,极淡地应声:“嗯。” “下去吧,三点半时订份下午茶。” “好……” 秘书感觉,她这老板貌似是个妻奴。 孟皎皎忙完餐厅的生意,到封霖这边时是下午两点多,给封霖的秘书和特助带了店里自己做的糕点,秘书受宠若惊,赶忙起身领着人进了办公室。 地面上铺了厚实的地毯,她的动作很轻,掩上了门转身,他已来到她身后,拨弄她脸侧微乱的发丝,问:“怎么过来的?” “骑电瓶车呀。” 两处地方很近,打车没必要。 他蹙着眉头,握住她的手捂在宽厚的掌心里,她柔声笑说:“有挡风罩和安全帽,不冷。” 他沉着嗓音,不容反驳地说:“后天去学车,赶快把驾照考了。” “好。” 封霖给她配了车跟司机,孟皎皎怕麻烦别人,很少用到,他也不勉强,退而求其次要她考驾照,熟练后让她自己开,想去哪儿都方便。 她在会客沙发上坐下,封霖用自己的杯子去饮水机边接了杯温水,她捧着温暖的陶瓷杯,低头喝了一小口。 他在她一旁坐下,胳膊自然地环上她的腰,把人往自己这边带,淡然评价道:“瘦了。” 她半靠在他怀里,面露疑惑:“有吗?” “嗯。” “那可能是刚开业,比较忙。” 他出差的这十来天里,她在店里跑上跑下,一日三餐都有吃,就是动得比以前勤快,瘦了一丁点也正常。 封霖一手梳她扎在后脑的头发,触手柔软细腻,他爱不释手,眉眼舒展开,语气里却隐有一丝责备:“不听话。” 他出发前,她信誓旦旦保证说会照顾好自己。 “没有啊,我每天吃什么你都知道的。” 他指腹轻柔的磨砂她下眼睑淡淡的一圈青黑:“那就是没休息好。” 话音落,她碰巧打了个哈欠,据实以告:“好像是有一点。” “要不要睡个午觉?” 当初装修时他辟出了一个单独的休息室用作午休,床和卫生间都有,孟皎皎过来找他也存了蹭床午睡的心思,闻言轻一点头:“好啊。” 她从沙发上站起:“那我去睡一会儿,你先忙吧。” 他跟着起身,正欲说他也还没午睡,不妨一起,身后便不合时宜地传来敲门声,秘书尽职尽责地提醒他:“封总,与会人员已到齐。” 就差您了。 她理了理他的衬衫,面带笑容地说:“不用管我,先去忙吧。” 他长舒一口气,缓慢地一点头:“嗯……” 目送封霖离开,孟皎皎走近他的休息室,由于这段时间忙着餐厅的事,她连续几日都没好好休息,此刻脱了外套上床,倒头就沉入梦乡。 深色的窗帘紧闭,房间里光线昏暗,她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时,封霖睡在她一侧,伸手将她揽进怀中,亲了亲她的眼睛,声音慵懒 道:“还早,再睡一会儿。” “嗯。” 半睡半醒状态下的孟皎皎脑子一团浆糊,对他的话深信不疑,下意识往他怀里靠,又阖上了眼睡去。 没睡多久又渐渐转醒,朦胧的视线里,他整个人悬在她的上方,扣着她的后脑勺,或轻或重地嘬她的嘴唇。 “封霖……” 她刚醒来,清脆的嗓音有点发干,他喉咙间应了句,张嘴咬住她的耳垂,一只手已往下掀起她的衣服抚上她的细腰。 “皎皎,我想你……” 声音沙哑,说话间喷出的气息火热撩人,与她倾诉分别十日以来的思念。 “嗯…我也是……” 孟皎皎对他,几乎是有求必应,床笫之间也同样,再说小别胜新婚,便遂了彼此的思念之情又如何。 高大的男躯覆压在她上方,吮吸她的唇,吻她纤细的颈,唇舌交相纠缠之间褪去她的衣裳,孟皎皎两手攀附他宽厚的肩膀,蜷缩成一团依偎在他身下, 面含春色,任他予取予求。┋м點ΡO㈠ 8 點 SITΕ┊ 衣衫尽褪后,他的手掌在她光洁馨香的躯体上抚摸游走,她全身红的不像话,脸上分泌出薄汗,被他悉数舔舐。 封霖扣住她的腰臀,不容她躲避,劲腰一沉,强势地闯入她的身体。 他没有立即挞伐,俊脸从她的脖颈间撤离,俯视着秀美的脸,爱怜的口吻询问:“有没有不舒服?” 她眼睑半睁,眼角红润沁着泪水,慢慢地放松身体容纳他的存在,枕在枕头上的螓首轻轻一摇,他便放下来心来,挺动窄腰由慢到快地冲刺。 跟随他的步伐,她攥紧身下的床单,呼吸时急时缓,张开的两片小唇红得像树上的樱桃诱他采摘,他俯身含住一片,吮吸挑弄,大掌亦握住她的手,与 她十指相扣。 “皎皎,喊我。” 她意乱情迷,对他言听计从,嗓音柔媚:“封…霖……” 他扣紧她的手指,使劲儿撞了一下,床榻摇晃,听得她嘤咛一声,后不满地说:“不是。” 卷翘的睫毛轻颤,眼角的泪珠滑落进发间,她呼吸凌乱,微张开唇:“阿霖……” 他这回干脆不再作声,一连挺腰,搭在两人腰间的被褥上下起伏,她咬着唇,喉咙间溢出破碎的呻吟。 “老…老公……” “嗯……” 他这才眉开眼笑,额头抵着她的,加快冲刺的速度,在她到达欢愉的顶峰后紧跟着释放。番外3•等你下班 因着跟他胡闹了一回,孟皎皎离开他办公室时都是蒙着头走的,封霖瞧她下床后一瘸一拐的模样,不放心她再骑着电瓶车回去,会也已经开完,看合同 去哪儿看都一样,便收拾了公文包拿上车钥匙提前下班,跟她一起去了店里。 封霖一手提着公文包,一手包裹着她的手掌藏进自己的大衣口袋里,两人并肩走进餐厅,门口守着的还是早上的那个服务员,最先留意到高个子的封 霖,小姑娘刚出社会,心里想什么全写在脸上,见又是早上找茬的封霖,从眼到鼻表现出赤裸裸的鄙视,以至于看到他牵着的女人是孟皎皎时,顿时又 目瞪口呆,表情之精彩,孟皎皎想忽略都难。 她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介绍道:“芳芳,这位是我丈夫,封霖。” “……” 又抛下个重磅:“也是餐厅的大老板。” 这家店的主厨是孟皎皎和她的一个朋友,由于启动资金有限,两人原先没想盘那么大的店,后来封霖投了笔钱进来,解决了她们资金问题的同时,一跃 成为餐厅幕后的大老板,不用炒菜,躺着数钱就可以。 对方嘴巴嗫嚅了几下,满脸的生无可恋:“……大老板好……” 孟皎皎又对身边人说:“这是芳芳,前几天入职的小妹妹。” 说完,大衣口袋里的手捏了捏他的。 封霖微一颔首:“你好。” 芳芳还是心虚,喏喏地应:“…老板好……” 孟皎皎无奈地摇头,微笑着吩咐她:“去忙吧。” 话音未落,对方慌不择路地跑了,瞧得孟皎皎哭笑不得。 两个人往楼梯走,她压低声音打趣:“天天冷着个脸,小姑娘都被你吓坏了。” 她在这边有简易的休息室,面积装修都跟他的没法比,但还算清净,在二楼走到底的最后一间,封霖还要办公,她便带他去了那处。 进了屋子里,门一关上,孟皎皎就被他摁抵在墙头,他欺身上前,张嘴咬住她的嘴唇嘬一口,目光下垂直视着她,一本正经的说:“对你不冷。” “嗯?” 她微瞪着眼睛仰视他,瞳仁里全是他的脸,模样呆愣可爱,封霖低头又在她的唇上啄了一下,嘴角上扬,眼含笑意问她:“要再热情一点吗?” 强烈的男性荷尔蒙气息扑面而来,她后知后觉地想起,这就是电视剧里的“壁咚”,愣愣地摇头,“不…不用了……” 面颊微微发红,哪有方才打趣他的从容。 封霖哪招架得住她一脸娇羞的模样,把公文包往桌上一扔,当即扣住她的后脑勺,俯身一个霸道的深吻,她的唇方才就被他又亲又咬地蹂躏过一轮,再 照这样不休止地亲下去,她等会也不用出去见人了。 “封…嗯……” 搭在他肩膀上的手不轻不重地推搡他,没有起到让他停止的效果,反而挑逗起男人对女人天生以来的征服欲,他不再满足于简单的亲吻,刚刚释放过一 轮的身体又叫嚣着与她融合,封霖加重胳膊的力气,紧扣她的腰严丝合缝地贴着自己,吮吸她嘴唇的同时手掌探进她的衣服里。 他的吻炽热激烈,她被亲得全身虚软,半推半就地仰头承受他的欺负。 正当他欲解开两人的衣物进行下一步时,门外响起两下叩门声:“孟姐,在吗,红姐让你快来帮忙,她一个人忙不过来了。” 孟皎皎如梦初醒,大力地推搡情动的封霖,后者从她唇上离开,在她颈间用力地嘬一口,挫败地从她的衣服底下抽出手来,剑眉拧成一团,全身散发着 某种欲望得不到满足的抑郁。 嘴巴得了自由,孟皎皎应了声马上来,大口喘着气调整呼吸,拍了拍依旧缠在自己腰上的胳膊,柔声劝解:“好了…别闹了……” 见他神色间中的抑郁挥之不去,她又接着道:“我今天是早班……” “嗯,那我们早点回家。” “好……” 得了承诺,封霖才不情不愿地松了胳膊。 他走到方桌边坐下,孟皎皎三下五除二换好工作服,在他脸侧落下安抚性的一吻方出了门。 他摸了摸被她亲过的一边脸,良久后唇角轻扬,打开公文包拿出沓合同,一边忙自己的公事一边等她下班。 ———— 前一周爆更透支了肾气,导致想象力匮乏,正文内容还没构思出来前,咱门先用番外顶一顶…… 番外4 下了班回到家里,封霖在三楼的书房依旧忙着公事,今天的工作其实已经做完,但后天要陪她练车,他便把后天的公事提前到了今天。 拿驾照这个事,他比她还着急,反倒衬托孟皎皎的无所谓,他催了她就去练练,他不催她骑着小电瓶车也乐得逍遥,反正远点的路程都有人接送。 孟皎皎在一楼的客厅看电视,虽然有中央空调,封霖还是另外给她买了个电火箱,南方冬季湿冷没暖气,空调又费电,电火箱在榕城几乎是每户人家的 标配,四周铺好棉被躺进去,暖和得不想挪动分毫,有时候不知不觉就能睡到大天亮。 白天睡得多了,晚上就没有睡意,不好意思打扰工作的封霖,她就下楼来看电视酝酿睡意,她选的是前段时间大热的一部动画电影,之前陪陈桐在电影 院看过,当时在电影院里看,剧情过去大半也没猜出反派是谁,更何况现在只是打发消遣时间,嘴里含着的糖貌似更能吸引她的注意力。 楼上封霖喊她:“皎皎,帮我倒杯水。” 她应了声“好”,掀开被子从电火箱里爬起来。 封霖似乎越来越懒了,以前她跟陈桐借住在这边时,他还自己下来倒水喝的,今晚都要她亲自送上去了。 字看多了眼疼,停下来休息的间隙想看看她,便借送水的由头把人喊上来,亲一亲抱一抱过把瘾。 书房门没关,她直接走进来,把盛了三分之二温水的玻璃杯递给他,眼睛瞟到办公桌上没喝完的水,疑惑地出声:“杯子里还有啊……” 封霖接过来水杯象征性地喝了一口,玻璃杯放到他带上来的那只旁边,面色如常地说:“冷了。” 孟皎皎不疑有他,冬天确实喝温水好一点。 却忽略了爱喝温水的是自己,他是一年四季都喝凉水的。 他朝她招招手,后者上前一步,他自然地伸出胳膊,环住她的腰带到自己的腿上坐下,低沉的嗓音问她:“洗澡了吗?” 两个人领证不久,虽然已经做过了更亲密的行为,可这还是她第一回坐在他腿上,她抿了抿唇压下羞赧,柔声回答:“还没呢。” 因为先前开粉面馆卖宵夜的缘故,她习惯睡前洗澡,洗去身上的油烟味正好睡觉。 他把她脸侧的头发别到耳后,说:“先去洗吧,我马上忙完。” 她以为他说的是洗完澡睡觉,便点了点头,又说:“可我没有睡意。” “没关系,去吧,我马上来。” 睡不着最好。 孟皎皎完全没把两人在餐厅的聊天内容往深了想,她的本意是自己可以早点下班陪他,然而封霖却不这么想。 他是个男人,还是个需求正常的男人。 封霖说马上,当然就很快,她甫一钻进被窝,他就过来了。 “看书吗?” 碰巧他们俩最近想看的小说一样,封霖便买了本纸质书来两个人一起看。 他闻言嗯了一声,拿上干净的换洗衣物闪身进了浴室。 番外5八十一ye 封霖洗澡很快,孟皎皎感觉她才踢了几下腿,筋骨还没舒展开,一眨眼的功夫他就出来了,她有点怀疑。 他真的洗了吗…… 封霖用五分钟洗完一个战斗澡,光着膀子腰间围了条浴巾就出来,头发丝上往下滴着水,从脖子一路流淌到胸膛,沿着腰线往下,消失在白色浴巾遮挡 住的部位。 孟皎皎面色慢慢变红,眼睛不知道该往哪放,心里告诫自己冷静的同时,说:“你,吹干头发啊,会感冒的。” 今晚的封霖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但是她一时又想不好怪在哪儿,下一秒又觉得是自己大惊小怪想多了,夫妻之间袒胸露腹不是很正常,不能因为他是 封霖就打上怪异的标签。 新婚的孟皎皎面对外人时大气,关起门来还是很害羞,封霖擦着头发朝她走来,坐在床沿把手里的吹风机给她,音色慵懒低沉:“帮我。” 完全不担心被拒绝,妻子对他有求必应,他喜欢得不得了。 孟皎皎接过来吹风机走下床,说:“去茶几那边,别把床单弄湿了。” “嗯。” 封霖头上搭着毛巾边擦头发,跟在她后面,给吹风机通电后,孟皎皎示意一旁的沙发:“坐下吧。” 他依言坐下,拿走头上的毛巾,头发已被擦得半干,她站立在他一旁,打开吹风机的暖风低档,风口对着他,耐心细致地给他吹起头发。 封霖垂着头不言不语,任她的手指围绕着他的头部游走,指腹温柔地按压头皮,带起一阵轻微的酥麻。 “你的头发,比我的硬。” “嗯。” 正常情况下,大部分男子的发质都比女性的坚硬。 “要给你,拿件衣服吗……” 她是站着给他吹头发,目光向下,总难免瞟到他的身体,离得如此之近,他肩膀上的几道红痕想无视都难。 她羞得直想蒙住眼睛,脸上的红晕越来越重。 “不冷。” 所以不用。 “嗯……” 她呼出一大口气,把吹风机调到了中档。 “皎皎。” “啊?” 她的注意力全放在尽快给他吹完头发上。 “我以后可以裸睡吗?” 怎么睡是一个人的自由,不影响他人就行,孟皎皎闻言应了句“可以啊”。 他抿了抿唇,无声地低笑。 “谢老婆理解。” 孟皎皎是吹完头发爬床时才意识到方才答应了什么。 枕头竖放,封霖背靠着床头,手里拿着本纸质书,空调被掀开一半搭在腰间,他面色自然地提醒站在床边犹豫的人:“快上来,要看书了。” 孟皎皎虚握着拳头,嘴唇微微蠕动,没好意思问出能不能穿衣服睡觉的话,笨手笨脚地爬上了床,封霖顺手把人圈在身前,语气如常地问她:“我们上 一晚看到多少页了?” 他们上一晚一起看书是在他出差前,孟皎皎也没好意思提,等不及他回来自己先看了结局,她的语气些许心虚:“八十一……” “嗯,那我们从八十一页开始。” “好……” 孟皎皎穿着一层布料的真丝睡裙,后背贴着他火热的胸膛,低头看向她面前由他负责拿着和翻页的书本,精神却如何也无法集中。 往常也是如此,她窝在他怀里两个人共看一本书也没觉得有什么不自在,今晚就因为他没穿衣服裤子,她整个人热得要烧起来,四肢僵硬无处安放。 他的下巴蹭了蹭她的肩窝,说话的热气吹拂过她的耳朵:“皎皎,别分神。” 她的耳朵就更烫更红了,傻愣愣地应:“嗯…哦……” 她强自撑着冷静,收回三分心神放在书上。 房间里只剩下书页偶尔翻动的声响,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两个人阅读的速度渐渐保持一致,基本上是他慢一点等她。 同一个姿势坐久了,身体渐渐酸麻,封霖调整了下坐姿,把她往怀里拢了拢,手上翻到下一页。 封霖把她抱到了腿上坐着的瞬间,要不是被他圈住身体,孟皎皎几乎要翻下床去,脸上尴尬羞赧交错,吞吞吐吐地说:“要不,我们,不看了吧,我 困,想睡了。” 封霖选择性听自己想听的内容,跟她确认:“不看了?” “嗯……” 那一处的鼓胀烫得她无法强装下去,孟皎皎能接受彼此耳鬓厮磨时它的存在,但是让她看书时被那处东西一直抵着腰臀。 她真要怀疑一本正经的封霖在和她耍流氓…… 睡吧睡吧,睡着就不晓得了。 “好。” 他合上了书本的同时,身体一翻转将她压在了身下。 他左右各吻了下她小鹿般懵懂的眼睛,温柔地诱哄:“不睡觉,我们做些别的好不好?” 他身体的状态和赤裸的眼神太明显了,她蜷缩着脚趾头,柔声提醒他:“白天…白天不是已经……” 在她的理解中,这种事不做就罢,如果要做,一次性做完就差不多了,两人扯证那天回来,他一连弄了她三回,她也乖乖地配合没说什么。 封霖凑到她耳边,呼吸灼热:“还不是因为…你要上班……” 他含住她柔软的耳垂以舌尖拨弄:“所以…你要补偿我……” “而且,你是不是偷偷把书看完了。” 他轻声细语地控诉她的言而无信,两人约好要一起看完这本书的。 “你,怎么知道……” 他的手已兀自抚上她玲珑有致的曲线,闻言喉咙里轻笑出声。 “笨蛋。” 她看书有折页脚的习惯,方便第二天继续看,虽然她在他洗澡时抚平了折痕,但他只要把书拿过来随意一翻,就知道她有没有背着他先往后看。 “皎皎,你不讲信用,要接受惩罚。” 她鼓着腮帮,一脸的有愧于他:“唔…知道了……” “今晚,多做两次。” “嗯……” “不许睡着。” 如果要多做两次,这个有点难,时间必然拖到半夜三更,困死个人。 她一咬牙,狠心答应了。 谁让她不讲信用。 他虽然要得狠,但每回前戏都做足,一双带电的手抚摸她的周身,所过之处勾起细微酥麻的痒,舌头撬开的牙齿,钻进她的口腔中缠绕她的粉舌,或柔 或重地挑逗,唇舌纠缠间,口津翻搅着溢出,两个人的唇边湿漉漉一片。 两张嘴分离片刻,拉扯出几条细细的银丝,俯视下方眼波迷离的她,伸出舌头舔舐她的下巴唇角,把流出来的唾液勾到自己嘴里。 彼此裸裎相对,他抬起一条白玉腿架上窄腰,小腹往下一沉冲入她的体内。 她咬着唇,攀着他臂膀的手不自觉抓挠他的皮肤,留下一道一道清晰的红痕。 他并不总是大进大出,时不时也用轻柔的力道浅浅耕耘,在她如小猫一样细声细气地低吟时,又猛地沉腰全部贯穿,她短促地低叫一声,婉转娇媚,叫 得他肾上腺飙升。 下方温热的液体浇得他尾椎骨发麻,脸上分泌出越来越多的汗水,滚落到下巴、喉结、胸口,他闷哼一声,嗓音低沉:“皎皎,舒服吗?” 两条白腿似蛇一般纠缠他的腰,下半身悬空挂在他腰部,跟着他的动作摇晃起伏,抵死缠绵的欢愉自两人紧密相连的那处传来,她张着唇急促地呼吸换 气。 他重重地挞伐一记,复又问她:“喜不喜欢,嗯?” 她全身湿透,如同泡在水里,却又火热,下一秒就要被烤熟,虚软地回应他:“…嗯……” 他眉眼舒展,似有几分得意,胳膊伸到她背后,抱起她上半身紧扣在胸前,语调邪魅:“还可以,更舒服。” 她快热晕了:“…嗯……” 封霖紧紧地抱住娇软的身子,小小的脑袋摁在左胸口,为了让她更舒服,他再一次加快挺腰的速度。 夜色漫长,他要让她多舒服几次。 番外•约会 下午放学时,封奕和陈桐惯常在教室旁边的楼梯口坐着等人。 封霖还没走到三楼,就听见了楼上两个小孩叽里呱啦的说话声,等他一出现,两个人接连喊着小叔一边站起。 封奕脆声问:“小叔,你是来接我放学的嘛?” “不是。” 他表情寡淡地回答自家亲侄子,然后牵住陈桐一只手:“桐桐,回家了。” “是我妈妈让小叔你来的嘛?” “嗯。” 他垂目俯视着封奕:“走吧,司机叔叔在校门口,别让人家久等。” “……” 原本打算蹭吃蹭喝的封奕苦着脸。 小叔越来越凶了。 封霖接过来她的书包拎在手里,另一只手牵着陈桐,后者兴高采烈地问他:“小叔,你是来找我妈妈约会的嘛?” 他抿着唇,嗓音低沉:“嗯……” 这段时间,或早或晚,他几乎每天都会过来一趟,陈今就跟她解释了一大通,她最后淡淡地问:“那就是约会嘛?” 孩子爸爸陈今愣了愣神,一点头,问她:“你怎么知道约会的?” “封奕和我说的啊。” 之后,陈今连续让同事代班了几天,特意来接陈桐放学,每次必用阴恻恻的眼神打量女儿的同桌。 只在电视里见过约会的陈桐,对约会很好奇:“那可以带我一起嘛?” 他皱着眉,思考着怎么拒绝一个小女孩的同时不让她伤心,没等他想出结果,一旁围着两人转的封奕接话:“桐桐,跟大人约会不好玩,你跟我约 吧。” 他自觉提了一个很好的建议,连连点头,封霖投过去不咸不淡的一眼,陈桐则是直接拒绝:“不要啦,天天都坐一桌,约会才不好玩呢,电视上说的 啊,没有新鲜感了。” 封奕要疯了,抓耳挠腮地抱怨:“什么鬼电视……” 封霖摸了摸她的头:“还是多看点动画片吧……” 叔侄倆终于有一个观点达成了一致,也托封奕的打岔,一个大难题得以让他蒙混过去。 然而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吃完饭后,她又开始撒娇卖萌地求封霖约会带上她,封霖心软了,刚要答应她下一次一定带上她,洗完手出来的陈今一把提 溜上她的衣领,弯腰把小小的人抱起来,笑得满脸无奈:“大人约会,小孩凑什么热闹,作业都还没写好就想去玩。” 他拎上陈桐的书包,朝封霖示意:“走了。” 又对蹲在后厨洗碗的孟皎皎喊:“孟孟,我带桐桐先回去了。” 闻言,孟皎皎站起身来叮嘱:“骑车慢点。” 陈今又领了次工资后,着手买了辆电瓶车,出行较之前方便太多。 封霖也从椅子站起,微一颔首:“路上小心。” “你们俩真是够了啊,好歹骑过摩托车的,我心里有数。” 说完抱着陈桐往外走,后者扭过头来和他们道别:“小叔再见,妈妈,你要早点回……” 话没说完,被陈今捂住了嘴巴,隐隐约约听到了他嘀咕了句“小屁孩”。 因为跟封霖有约,孟皎皎就不卖宵夜了,她最近也在合计着把店盘出去。 店里的卫生搞好后,她锁上卷帘门,笑盈盈地问一旁地他:“今晚做什么呢?” 前两回,一次是看烟花,一次是深夜去紫枫山看星星。 他犹豫了片刻,语调柔和地问:“要不要,去新开的猛鬼屋看一看。” 这个建议,跟之前两个一样,都是他那群自诩情场老手的狐朋狗友们,按照他的要求来提议的,他说要浪漫,那就去放烟花看星星。 而去猛鬼屋…… 话说出口,封霖觉得不是很靠谱,又说道:“或者看电影……” 他已经订好了电影票,买的是一致好评的惊悚片。 她微鼓着脸,问了他电影的名字,他一脸淡定地念了出来。 电影的名字很普通,基本上联想不到恐怖片,她微仰着头:“要不去鬼屋吧,我从没去过呢。” 他一点头。 没去过更好,这种娱乐场所,当然要男朋友带着玩才尽兴。 一百块买了两张门票,二人跟着指示牌来到入口,封霖柔声嘱咐她:“害怕的话,告诉我。” 她手里捧着杯热奶茶,脸上跃跃欲试,笑眯眯地应:“好的!” 他隐隐觉得不妙,无意地挽住她一只胳膊,顺着袖子下滑牵住扣住她的五指,一起走进了榕城鼎鼎有名的猛鬼屋。 他的朋友们信誓旦旦地跟他保证过,进了这家猛鬼屋的女生就没一个不吓破胆的,保管害怕得扑进男人的怀里。 番外•约会下(今晚,我要你们甜到跳起来。) 走马观花地逛了一圈后,两人到达出口,将将过去十多分钟。 眼睛重新接受光明的洗礼,他的目光定定地落在她脸上:“结束了?” 她吸了口奶茶,附和:“结束了。” 他绵长地呼出一口气,淡声问她:“恐怖吗?” 她比划着手指,数了数还有印象的几只鬼,最后总结道:“还行。” 封霖以为,改天很有必要把那群不靠谱的人拖出来敲打敲打。 “那现在,去看电影吗?” 他看了眼腕表,告诉她:“电影才刚开始,开车过去来得及。” 时候还早,现在送她回去,这一晚就太浪费了。 她转了转眼珠子,提议:“要不,我们去压马路吧。” 初冬的天气,白日暖和,晚上却冷,他正要提醒她这一点,嘴巴一张,话到嘴边临时改口:“好。” 河滩的夜景最美,但有河风,他还没失了分寸,综合考虑过后,开车带她去了林芳路,那边的有一个公园,旁边就是夜市,逛饿了还可以领人去吃个宵 夜。 到了目的地,车子停在路边的车位,两人从车上下来,他说:“饿的话,可以先去吃东西。” 她摇头笑:“才喝过一杯奶茶呢。” 他揉了下她的发顶:“那就等下再吃。” “嗯。” 这一处公园主要是些假山凉亭,以及各种各样本地生长的花木,主要做美化市容之用,夏季时还有附近的居民来乘凉,冬天嫌冷,基本上除了路过,很 少有人特意过来。 两个人并肩走着,闲庭信步,他面色如常地搭上她肩膀,她抿着嘴巴,身子一侧悄无声息地又贴近他一些。 “你让我找的店址,我找到了。” 她跟朋友谋划着开家饭店,正在考察开店地址,而比起自己,封霖在榕城的门路肯定更多,她也不扭捏,顺其自然地就拜托他帮忙留意。 “说来听听。”м點ΡΟ①8點S Ι ㄒЭ “之前也是做酒楼的,老板跟池盛认识……” 他把门面的情况简要和她说明了下,大意是地方宽敞,地段好,如果嫌重新装修麻烦,现有的装修设备都可以直接用,给她报了个价格区间,并且表示 她想要的话还可以谈,大不了欠池盛个人情。 “详细的情况,我做了份方案分析,放在车上,送你回家了拿给你。” 多年没有亲自操刀商策文案的人,重新出山是为了女朋友开店。 她皱着眉:“转让费太高了……” 她不打算开这么大的店。 “看了再说,费用我来想办法。” 孟皎皎赞同地点头,还没实地考察,确实不好下定论。 “在哪儿呢?” “文笔巷附近,地段不错。” 他回答得义正言辞。 “文笔巷……” 她小声嘟囔着,开始在脑海里搜索,得出结论:“不就是在你公司附近吗……” “嗯。” 他轻咳一声,说:“以后下班,可以一起回家。” “……” 他停下脚步,手掌捏住她一侧脸颊:“这是什么表情?” 孟皎皎左右摇头:“没什么……” 他这么直白地说出来,不好意思地反倒成了她。 一起回家啊…… 她咬着唇,忽然伸手环上他腰,嗓音柔软:“封霖,对不起呀。” 猝不及防的道歉和拥抱,让他微愣神:“嗯?” 她两手撑着他宽直的肩膀,踮起脚尖在他嘴角吻了一下:“对不起。” 那样恶毒的话,她回到家冷静下来,当时就后悔了。 她细长的手指抚着那边脸,心疼地说:“肯定很痛。” 他唇角轻微地上扬,与她额头相抵:“嗯…有点痛…需要你安慰一下……” 她一点头:“…怎么安……” 他歪着头,柔软的嘴唇贴上她的,将剩余的话皆吞入腹中。 不同于之前几次的浅尝辄止,这突然的一吻来势汹汹,一只掌心甚至早有预谋的按住她的后脑勺,不允许她后退半分。 她一只手还贴着他的脸颊,两片嘴唇都叫他含进了嘴巴里,或轻或重地舔舐吮吸,火热的舌尖细致描绘她的唇形。 她仰着脸,被动地承受他唇舌间的热烈,一只手紧张地抓着他衬衣的领口,随着时间往后,她渐渐觉得乏力,贴着他的身子一点点下滑,封霖及时出手 勾住细腰。 “皎皎…呼吸……” 他出声提醒,语含笑意,说完又吻了上去。 环在她腰间的胳膊大力地收紧,两具身体亲密地贴合,将她两片唇都扫荡完后,他的舌头抵着她的牙齿撬开门扉,闯入到她的口腔中翻滚搅弄,舌头勾 着她的温存缠绵,两个人的唾液亦杂糅混合在一起,夜色静谧,他喉间的吞咽声丝丝入耳,情色贪婪。 她还是不会承受他深吻的同时保持平稳的呼吸,嘴唇也早已被嘬得泛红发肿,眸色水润楚楚可怜。 封霖在她喘不过气前饶过了她,嘴唇有一下没一下地在啄吻她的脸,嗓音低哑:“……有了女友的安慰…不疼了……” 孟皎皎眼波迷离,晕乎乎地点头。 他趁热打铁,嘴唇凑近她的耳朵,呼吸灼热:“皎皎,陪我去铜川,参加一场婚礼。” “好……” 她现在这个状态,他说什么都是“好”。 过程虽然曲折了点,封霖对今晚的约会成果尚算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