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姑娘她一身反骨人还狂》 第1章 归家,母不认 第1章 归家,母不认 乌京,初雪扬扬洒下。 阆九川看着屋檐下那被北风吹得猛烈摇晃的两只写着奠字的大白灯笼,眸子半眯。 卦不欺我。 真死人了呢。 死的是她这具身体的祖父,开平侯阆埔。 “九姑娘,快披上吧。” 阆九川垂眸,刺目的白映入眼帘,那是一身孝服,作为孙女儿,自然得为祖父披麻戴孝。 呵呵,不需要时放逐,需要时召回作孝孙送终。 看她久久不动,仆妇有些不耐烦,刚要催促,手上的孝服便被扯了过去,她撇过去,那双骨骼分明又细长的手,和那孝服一个颜色,寡白无光。 像死人的手一样。 阆九川把孝服往身上一披,麻绳往腰间一扎,孝帽套在了头上,看向仆妇,扯了个狰狞的笑:“你看我孝不?” 仆妇心头一颤,下意识地后退两步,寒意从后脊攀爬而上。 这九姑娘一路都沉默不语,阴森森的没啥活气劲,如今一身白,再加上那张青白的脸,越发显得鬼里鬼气的。 果然是不受待见的姑娘,就这阴沉沉的死鬼样,谁会喜欢呀? 阆九川一眼就看出仆妇的想法,哼笑出声,自己如今可不就是个死鬼。 如果有厉害的术师,定会一眼看出这障眼法下破败的身体,被缝缝补补得何等惨淡。 这肉身凄惨地倒在那乱葬岗时,手脚筋是断的,眼眶是空的,胸腔里面还有根骨头消失了,破烂如碎布娃娃。 而她,就被强行按在了这残躯里,借尸还魂,成为了开平侯府家的姑娘阆九川。 如今想想,还得找判官那家伙拼命啊,这地狱式开局,说不是公报私仇,她都不信,不然世间这么多的死人,为啥偏偏就给她一具残破至极的身体。 阆九川微微低头,一颗圆滚滚的眼珠子掉了下来,被她手快接着,又往眼眶内按了回去。 啧,狗眼还是不太适合人体,动不动就掉,还得是人眼才行啊。 彼时乱葬岗里被抠了眼珠子的狼狗奄奄一息地趴在尸堆上嗷呜嗷呜地嚎:终日啃尸,却被尸抠走了眼,何等的惨! 仆妇看她穿戴好,引着她向侧门走去,一个管事已经迎面走来,看到她们,黑着脸皱眉道:“怎地这么慢?” 仆妇刚想回话,阆九川已经擦过管事身边,走进了门内。管事愣住,脸色越发的黑了。 乡下长大的,就是没点规矩。 他追了上去。 阆九川径直往灵堂那边走去,对于耳边传来的管事那喋喋不休的声音置若罔闻,神识透过两只狗眼把侯府的景致收在眼内。 越靠近灵堂,靡靡佛音就传进了耳膜,那是做法事的僧人在诵往生经。 “九姑娘,这边。”管事拦住她往灵堂的脚步,指向灵堂的另一边。 阆九川瞥了他一眼,往那条道走过去。 管事冷汗津津。 那一记眼神竟让他心底发毛。 进了管事所指的小院,有一个嬷嬷立在廊下,看到她似有些意动,上前两步,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她一番,激动地开口:“是九姑娘么?” 阆九川没回话,只是看向她身后,有人从那屋子内走了出来,和她四目相对。 一身重孝,身材瘦削,面无表情,看着她的眼神很是冷淡。 阆九川缩在袖子里的手指动了动,眼睛眨了一下,这妇人,是她娘? 她感到了一点微妙的牵绊。 那嬷嬷转身,看向妇人,声音哽咽,道:“二夫人,咱们九姑娘归家了。” 开平侯府二夫人,阆九川的生身之母崔氏,居高临下地看着那站在院中的身形削薄的姑娘,缓缓地走过来,在她身前站定。 嬷嬷上前一步,对阆九川道:“九姑娘,快跟夫人见礼吧,这是您母亲……” “你不是我女儿!” 冰冷的声音突兀地打断了嬷嬷的话。 嬷嬷神色一变,满脸惊愕,很快又无奈地开口:“夫人……” 崔氏不顾她的欲言又止,只是定定地看着阆九川,眼神带着几分冷漠,重复开口:“你不是我女儿!” 久违了,写故事的来相会啦! (本章完) 第2章 身世蹊跷 第2章 身世蹊跷 你不是我女儿! 冰冷的嗓音和着冰凉的初雪,显得越发的冷酷。 阆九川心头一紧,下意识地看进崔氏的眼,所谓母女连心,这么厉害的,一眼就看出我是借尸还魂? 不,不对。 崔氏眼里没有恐惧和质疑,只有决然和执念,还隐有几分厌恶,烦躁甚至委屈? 作为母亲,这眼神未免过于复杂。 阆九川有些不解,但不是就不是吧,她本来就不是,便淡淡地应了一声哦。 崔氏微怔。 嬷嬷感觉头疼不已,对一个丫鬟道:“建兰,先带九姑娘去灵堂吧。” 建兰立即上前,向阆九川微微屈膝:“姑娘,请随奴婢来。” 阆九川毫不留恋地转身,跟着她从小院的月亮门穿出去,那嬷嬷的声音顺风飘来:“夫人,都十多年过去了,姑娘马上就要及笄了,您这又是何必?” 崔氏没有说话,她盯着阆九川消失的方向,眉心蹙起,按住了胸口,想把心头那一点怪异的不适感给压下去。 感觉像是丢了什么。 前往灵堂的小道,阆九川仍心存怪异,看崔氏这厌恶的样子,是真的不喜欢她,还是当真看出什么来,觉得自己不是她女儿? 可她分明感到了两人之间的一丝牵绊。 可惜了,她入这具身体时,本体非但死得凄惨,就连灵魂都荡然无存,以至于她都无法汲取这身体的记忆。但这身体确实是阆家养在庄子上的九姑娘,这是判官确认的。 “姑娘,您别放在心上,夫人她这些年,也不容易。”建兰看阆九川一脸沉郁,冷气嗖嗖的,在几次眼神飘向她以后,忍不住干巴巴地开口:“您刚归家,等日子久了,就好了。” 阆九川看向她,十八九岁的丫鬟,气度沉稳又沉静,想来是崔氏身边得力的大丫鬟。 她心头一动,道:“她为何那样说?” 建兰有些尴尬,她在夕照院有十年了,从一个小丫鬟混成了一等大丫鬟,管的是崔氏的衣物首饰,从第一天进这个院子当差,学规矩时就被嬷嬷和姐姐们耳提面命的说过不少次,不许提九姑娘这个人,尤其是在夫人面前。 她觉得奇怪,九姑娘不是二房唯一的小姐么,更是二老爷唯一的骨血了,别说不能提,她甚至都没见过那个小主子,后来当差久了,才渐渐知道,夫人恶这个女儿,是因为她出生时二老爷就战死沙场,被视为不祥人。 但建兰却听曾经给夫人当过大丫鬟的表姐说过,并非如此,是夫人因为二老爷的死魔怔了,非要认为姑娘不是她亲生,有几次更险些要捂死姑娘,正因为她的厌恶,这才由老夫人做主,送去了庄子养着,免了母女相冲,更免母弑女的人伦惨剧。 没想到这过去都十几年了,夫人还是这般认为,明明九姑娘眉目都有几分像她了,怎么可能不是? 夫人这是孀居太久,始终不愿从魔怔中走出来呢。 建兰强笑两声,干巴巴地回了一句:“您离府多年未归,有些生疏罢了,再说夫人这些日子难以安眠,又要守灵堂,累着了。” 这模棱两可的回话,阆九川不以为然。 不过建兰不肯说,她也无所谓,真相如何,总归会知道的,她只是有一点点好奇罢了。 真的有做母亲的因为厌恶女儿,就能狠心自小把她送走? (本章完) 第3章 你教我做人? 第3章 你教我做人? 带着种种疑虑,阆九川到了灵堂,只是一入院落,她的身体就晃了一下,神魂发虚,险些要从这身体掉出来。 她脑海里顿时冒出一段口诀,手指微动,把神魂死死地按在肉身内。 判官你个遭瘟的,说什么我和这肉身最是契合不过,我呸! 阆九川看向院落一角,明晃晃的十来个大光头在阳光下,险些刺瞎她的两只狗眼,而那连绵不绝的梵音更像是魔音一样钻入耳膜,鞭打着她的神魂。 到底是借尸还魂,且还是具残破不存的尸,神魂和身体都不健全,如今直面这些带着金光的经文,实在是遭老罪。 阆九川默默地给自己加固定魂咒,摇摇欲坠的身体被建兰扶着了。 建兰吓得不轻,扶着她的手道:“您没事吧?” 她惊骇地看着阆九川的脸色,下意识地吞咽一口唾沫,刚才她晃的这一下,使得她的脸越发青白,没有半点血色,跟死人一样。 还有手,她的手也冰凉一片。 建兰的心在发抖。 这个闻名不如见面的九姑娘,该不会是个身娇体弱的病秧子? 阆九川咬着牙根摇了摇头,道:“进去吧。” 建兰闻言扶着她的手更用力了些,就怕她真的栽倒下去。 此时早已过午,前来吊唁的人并不比上午多,阆九川也只遇到了几个人罢了。 待她入了灵堂,院子里诵经的一众僧人里,有个身材瘦削的老僧抬起了头,看向灵堂门口,眉头微微隆起。 好奇怪的气息。 而阆九川一入灵堂,那东南角跪坐在草席上穿着重孝的人都望了过来,眼神有些惊愕和陌生,但不知谁说了一声,又神色了然。 是二房那个不祥人啊。 此时灵堂内没有什么外人,不少人都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她。 她看起来也太弱了吧,还有她的脸,看起来就跟躺在棺材里的老太爷一样颜色了。阆九川并没有理会那些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只是看了一眼靠墙停放的雕着寿字的金丝楠木棺材,阆家的老太爷已经大殓,就准备盖棺了。 “九姑娘,给老太爷上香磕头吧。”有管事显然已知她的身份,燃了三支香递过来。 阆九川一时没动,这让众人看得眼皮直抽。 也太不懂事了吧? 果然是养在庄子里长大的,一点规矩都没有,真木讷。 建兰也有几分着急,轻声催促:“姑娘?” 阆九川回过神来,在众人看来一脸不情愿地接过了香,对着棺材的方向拜了三拜,插在了棺木前扎满了香骨的香炉里。 等她敬了香,就有另一仆妇示意她靠近棺前瞻仰遗容,并一脸冷硬地道:“九姑娘,作为孙女,久未归家膝前奉孝,当哭灵磕响头以示孝道。” 这屋里的,大大小小的都是孝子贤孙,哪一个不是红着眼睛的,可这位呢,别说红眼睛了,脸上那是一点伤感都不带有的。 不养在府里长大的,这心就是要冷硬些。 阆九川听出这语气里的不满和鄙夷,眼睛一眯,看了过去。 真好笑,她久未归家,难道是她不想归吗? 是阆家没想起要接她回来,等想起了,却是接回来奔丧,且已经迟了。 真正的阆九川已经死得不能再死,灵魂都不知道哪去了。 思及此,她眼底的戾气就泄了出来。 阴冷且寒。 阆九川看着她,阴森森地说了一句:“阆家的家规,就是让一个奴才教主子做人?” 新规改了,前面十来章字数1千,15以后2 (本章完) 4.第4章 九姑娘一身反骨 第4章 九姑娘一身反骨 一声比外头飘着的雪还要冷的讥讽,让堂中细碎的私语为之一静,所有目光嗖嗖地落在了那浑身透着寒气的人身上。 仆妇被那眼睛一扫,想要去掀覆在老太爷脸上殓布的手蓦地一僵,脸色发白,双腿也有些软了,再定睛去看阆九川的眼睛,却是什么都没看到。 那眼里,全是冷漠。 怎么会,她刚才分明看到她眼里有一丝金黄色闪过,瞳孔像是竖起来,像蛇一样,森冷凛然。 眼了吗? 仆妇一张嘴,连尊卑都忘了,直接道:“我……” 阆九川呵的笑出来了,那似笑非笑的眼神,扫过了阆家人。 阆家人脸都青了,她刚才那一句,骂的只有奴才吗,不是,是把整个阆家一起骂了。 年长一点的脸色发黑还能绷得住,年纪小的已经气得跳起来了。 什么啊,这不就是说他们阆家无能,被一个奴才压着? 阆九川把众人的神色看在眼里,冷哼一声,骂你们怎么了,她这个九姑娘进门至今,有一个血缘上的亲人上前领导她如何尽孝吗? 一个都没有。 让奴才领她行事,可以,那就换个懂规矩的来,不懂规矩,就别怪她不跟他们讲规矩。 觉得丢大脸了? 那也是他们自找的。 关她屁事。 “祖父灵前,不得放肆。”一个穿着孝服容色有几分疲惫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厉声呵斥那仆妇:“不敬主子,下去领二十个大板。来人,带下去。” 仆妇听了是真软倒在地上,哆哆嗦嗦地求饶:“大爷,饶命啊……” 她的话都没完,就有管事拿了帕子往她嘴里一塞,快速拖了下去。 阆家大房的嫡长孙阆采勐这才看向阆九川,眉头皱起,不是说二叔家养在庄子的这个女儿脾性很是乖顺,他怎瞧着一身反骨? 他看着阆九川,张了张嘴:“九……妹,我是你大哥!”话音才落,又看向灵堂内某个年轻女子,道:“婉芳,你带九妹认认家里人,该如何行事,也指导一二。” 待吴氏走了过来,阆采勐又对阆九川说道:“这是你大嫂,你这些年一直在庄子住着不曾归家,让她带着你认认人,也熟悉一下家里。”他虽然是堂哥,但也是男子,所谓男女有别,有些事还是妻子来嘱咐才好,更不说,女主内,由她和这堂妹交涉,比他方便。 因为守灵,吴氏也是容憔悴,对这个堂小姑子扯了一下嘴角,道:“九妹,那你先瞻仰一下祖父的遗容?” 阆九川无可无不可,在阆采勐掀开殓布后,她还没完全看清阆家老太爷的样子,身子就一个趔趄,手臂已经被吴氏拽着跪了下去。 咔的一声。 阆九川听见膝盖发出脆响,疼得小脸狰狞,眼泪涌上了眼眶。 这身体真的太脆弱了。 偏生吴氏仿若不知,轻声道:“磕头,哭就对了。” 阆九川:“……” 哭是不可能哭的,磕头也是被她压着头,小磕了三个。 紧接着,她就被红着眼睛的吴氏拉了起来,到阆家人跪灵的方向走过去,为她一一引见众人。 阆家人丁尚算兴旺,在这跪坐着的人有男有女,上一辈的有些带着小辈在招待来吊唁的客人,男女各自分工,也有在老夫人身边侍疾的小辈。 正在守灵中,也没寒暄,都淡淡地颔首招呼一声认个脸便过了,偏有一个长相明艳满脸傲气的姑娘眼神不善地瞪着阆九川,重重地哼了一声:“一回来就在祖父的灵堂搅得不安生,实在大不孝,九妹你好生自省。” 阆九川看向她,看吴氏那蹙眉头疼的样子,刚才怎么介绍来着,这是长房很受她那大伯宠爱的庶出姑娘,阆采苓? 看着对方那盛气凌人的样子,阆九川气笑了,庶出也这么威风啊,比她这个二房唯一的骨血都霸气。 阆九川微微垂眸,看向刚想要坐下的阆采勐,面上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叛逆表情,道:“老大,这里又有一个在祖父灵前放肆的,你看要拉下去打板子吗?” 众人:“?” 老大,喊谁? 阆采勐头痛:“……” 他没估错,这妹子果然一身反骨! ~老话重提,喜欢本书你就追更,不喜就打叉关闭离开,你我本无缘,全靠书中连,咱没必要斗个笔账是不? 老规矩,日更四千,有事会请假~反骨妹儿九川先薅一波推荐,(`)比心 (本章完) 第5章 不受待见 第5章 不受待见 阆家人觉得,这人‘流放’在外十几年再回家,不是该小心翼翼夹着尾巴低调做人的么,可他们家的这个九姑娘,怎就长了浑身刺,跟刺猬似的,管你是谁,逮谁咬谁。 先是发作了仆妇,内涵了全家,然后发作堂姐妹,她怎么敢的,谁给她勇气? 是仗着自己是二房的独苗苗么? 不管是仗着啥,总而言之,他们阆家是要出一根搅屎棍了。 阆九川:嗯,我是棍,尔等皆屎。 她淡淡地暼向被阆采勐血脉压制而不敢吭声,却用眼神把所有怒意化为利刃射向她的阆采苓,嘴巴动了动。 你咬我啊! 阆采苓偏就看懂了这嘴型,气得捏紧了拳头,狠狠地剜了她一眼。 其余年纪更小的看出这眉眼官司,都悄咪咪地对视一眼,又看向阆九川。 她好拽啊,也好土。 瞧她一身孝服,脚上一双不太合脚的黑布鞋,身上啥配饰都没有,因为大孝嘛,这也对,但他们绾发,都有精致的银饰等物,而她呢? 满头乌发只是编成了一条麻辫子垂在左胸,绑发辫的还是一条黑不溜秋的布条? 阆家小辈露出些许鄙夷之色。 真村。 他们却不知道,阆九川从那乱葬岗爬起来时,脚上早就没了鞋子,那黑布鞋是随手在一具尸首上面扒下来的,头发么,自然也是随意绑着的。 而等她刚出了林子,还没回到阆家庄子,就被庄子的人找来了,连庄子没进,二话不说就把她塞进马车回京师奔丧。 阆九川跪坐在草席上,半点没打算和阆家人交谈的意思,她脑海里甚至都没消化刚才得来的信息,而是忍受着五脏六腑传来的疼痛和饥饿。 她这身体,千疮百孔,非但需要修补,还得要功德养着,才能肉白骨,定神魂,也才能去寻找她另外的一魂二魄,找她的过往。 现在,她光靠术数去维持众人眼中‘正常’的阆九川,其实很费精气神,一个不察破功了,估计能吓死这一大家子。 真真是靠功德续命。 她再一次对判官骂了个十八代,要是具健全妥当的身体,她何至于此? 倏地,阆九川抬起头,看向那具金丝楠木,双眼微亮。丝丝缕缕的功德气运从棺木那边缓缓向她这里聚拢而来,很稀薄,但聊胜于无。 这是属于祖宗庇佑。 是阆家老太爷以及祖辈当年在北境打匈奴守护百姓而积攒下来的万千功德,如今这气运,也有她这阆家女的一份。 阆九川感受着那功德气运的滋养,喟叹出声。 可惜了,太过稀薄,不然她肯定能得到更好的滋养。 都怪阆家子没几个出息类肖祖的,使得家族日薄西山,连这气运都快散了。 阆九川不满地扫了一眼身侧的人,废物。 那两个在嘀咕的小辈皮一紧:“?” 她那眼神是啥意思? 看不起咱们吗? 嘿,这村姑,要不是场合不合适,大哥又在场压着,不然他们非得给她掰头一二。 两人对视一眼,不掰头,那使点坏? 刚起了心思,但看门口处一暗,他们立即把使坏的念头给按下来。 二伯娘来了,不管她再厌恶这个堂姐,那可都是她唯一的孩子,谁知道会不会护犊子? 崔氏走进来,脚步就微微顿了一下,视线在阆九川身上扫过,若无其事地越过她,走到另一片位置跪坐,隔着好一段距离。 所有人都看在眼内,眉梢轻挑,十多年了,崔氏这当娘的还是那想法,那以后可有戏看了。 刚和阆九川闹了个不痛快的阆采苓轻蔑一笑,二房唯一的骨血又如何,还不是个不受待见的? 她看向阆九川,想要看看她失落的神色,却见对方站了起来,往棺木那边走去了,不由瞪大了眼。 这村姑又要发什么癫? (本章完) 第6章 这个异端,她怎么敢? 第6章 这个异端,她怎么敢? 阆九川靠在棺木前跪坐下来,扭头看向棺内,感受那微薄的功德涌向自己,滋养着这肉身和神魂,不由吁出一口气。 在看到有些气运还是分散到阆家人身上,她眉尖蹙起,直勾勾地看着盖着白布的尸首,要是她也躺在里面,这些功德气运会不会都只涌向她? 想想就欢喜,想薅。 阆九川临时镶嵌的一双狗眼珠子险些把棺材里的老太爷盯出洞来。 呼啦啦。 灵堂内忽地刮起一阵风,吹得地上的黄纸乱飘,烛火也晃动不已。 所有人都愣了一瞬,这风哪里来的? 他们下意识地看向阆九川,她跪在那里,是不是扰得老爷子不能安息了? 崔氏面色沉沉,眉头紧皱。 阆九川察觉到落在身上炽热的目光,瞥了过去,又若无其事地把化宝盆拖到自己跟前,捡起地上的黄纸扔了进去,道:“我给老爷子烧点纸,保他在地下路路畅通。” 众人听了,脸色稍霁,倒还算有点孝心,不过路路畅通又是什么鬼? 崔氏阖上了眼,嘴里默默念着经文。 倏地,一声老哥在门口嚎了起来,振聋发聩。 有人杵着个拐杖冲了进来。 “你个老匹夫,你就是比老子命短,说好的在七十时比谁尿得更远,你他娘的说话不算数啊。” 灵堂静默。阆九川烧纸的手微微一抖,抬起头看向来人,嘴角微抽。 来人是个鹤发童颜的老者,一身素袍,握着手杖,走到了棺木边,看到里面的人时就哽咽了:“老匹夫,躺在那作甚,起来喝酒啊。” “祖父。”一个穿着月白长袍的青年无奈地扶着老者,轻声劝道:“先给老侯爷上个香吧。” “是啊,赵世伯,家父去得很安详,您别太伤怀,要是因此伤了身子,家父在天也不能安息了。”陪着他进来的阆家世子爷阆正平也上前劝慰,其余阆家人也早已起立,男子如阆采勐等人也跟着劝慰。 “你们不必劝了,我这把老骨头,还硬朗着,哭他一场也是他该得的。”赵老看着已经被掀起殓布的死对头兼老友,神色哀伤,两人斗了一辈子,此后可就没对手了。 “有何好哭,你们很快就会见面了。”冰冷如霜雪的声音打破这哀伤。 嗡嗡的劝慰声一静,所有人都惊愕地看向阆九川。 她发什么癫? 她这说的什么疯话,这是能对一个来吊唁的老人说的吗? 阆正平瞬间反应过来,厉声呵斥:“放肆,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你是……不对,你是谁家的?” 他看向面前这个完全陌生的少女,一时有些怔楞,这打哪来的,他们家有这样的姑娘? 阆采勐连忙道:“爹,这是二叔家的九妹妹。” 阆正平听了,立时就想起来了,那个被送去庄子养的孩子,二弟唯一的骨血,他下意识地看向崔氏,张了张口,不好说什么,只挥了挥手道:“看她弱不禁风的,就别在这跪着了,带她下去歇着。” 崔氏的脸阴沉如水,指尖在发抖,胸口更气得起伏不已,盯着阆九川,这个异端,她怎么敢? (本章完) 第7章 闯嘴祸,火上烧油 第7章 闯嘴祸,火上烧油 有了现任大家长的命令,阆采勐连忙去拉阆九川,一边叫妻子:“婉芳,你带九妹妹下去安置。” 走,那可不行。 离开了,她还怎么汲这功德气运? “放手,我不走,谁都不能阻止我留在这尽孝。” 阆九川略一挣扎,咔嚓一声。 吴氏惊呼出声,白着脸看着她的手。 阆采勐也感觉到自己握着的手传来的异样,下意识地一松,我的老天奶,我什么时候有神力了? 但见阆九川那只右手完全折了似的,像是失去了筋骨支撑,软乎乎地垂着,一看就是断了。 堂内惊愕的目光唰唰地落在阆采勐面上,得对这村姑意见有多大,才下这么狠的手? 阆采勐涨红了脸,又慌又急地解释:“不是,我没用力啊,我不是故意的。” 天地可鉴,他真的只是拉了一下,绝没有粗暴,更没用力,但九妹妹这手明显折了,谁能信他? “你真是……还不快叫府医过来?”阆正平也吓了一跳,这个久未谋面的侄女这么脆皮的吗? 现在他也不敢说些严苛的话去责备孩子口没遮拦了,她可是早逝的二弟唯一的骨肉,是独苗,而且,二弟妹也在这看着呢。 阆正平看了一眼崔氏,有些心虚,对阆采勐叱道:“你就没个轻重的,下手这么重,这可是你九妹妹。” 阆采勐:“!” 我冤呐,我真的只是拉了那么一下下! 吴氏战战兢兢地去扶阆九川,颤声道:“九妹妹,府医很快就过来,我们先下去厢房候着吧。” 不是她对阆九川多有好感,而是这个素未谋面的小姑子刚回府,又是二房唯一的独苗,现在却被自己的夫婿‘打’断了手,要是传出去他们长房长子嫡孙在祖父的丧礼上欺负二房孤儿寡母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们。 阆九川甩了甩断手:“不用。”吴氏被那断手晃得眼前发黑,心怦怦的跳得飞快。 阆九川若无其事地抓着手一接,又是咔的一声,又往手上掐了个术,再举起来:“我自己就能接。” 还得尽快找到合适的手筋接上,不然时不时断一下也是麻烦。 众人目瞪口呆,看着阆九川跟看怪物似的,看她分明平平无奇的样子,可搁这断了手,还能面不改色的接上,当真是个小姑娘能干的事? “现在没事了,我可以继续烧纸了。” 不是,现在重要的是烧纸吗? 崔氏感觉自己短短几个呼吸经历了人生跌宕似的,黑着脸上前看向阆九川,沉声呵斥:“孽障,还不跟我走?” 阆九川的脚步一顿,扭头看向她:“你叫我什么,孽障?” 崔氏看进她的眼,心剧烈一跳,慌得不行,用力眨了一下眼,再看,那孩子的眼很圆很亮,她看错了? 刚才,她仿佛看到两只空洞洞的眼眶,里面什么都没有,十分慑人。 她眼了。 众人看母女二人似是干上了,暗叫不好,阆正平立即对儿媳妇使了个眼色。 丢脸也不能在外人面前丢啊! 吴氏立即上前,去搀扶阆九川的手:“九妹妹,还是下去让府医看看吧,该上药就上药,可不能耽搁了。” 阆九川挣脱她的手,看着崔氏冷笑:“十几年不见的女儿归家,你称之为孽障,敢问夫人,我何德何能担得了这称呼?就因为我说这位老爷子时日无多了?” 众人眼前又是一黑,你娘其实骂得也没错,你这个孽障,哪壶开开提哪壶,刚刚不是已经把你闯的嘴祸岔过去了吗,干嘛旧话重提还火上烧油? (本章完) 第8章 口出狂言,犯众怒 第8章 口出狂言,犯众怒 崔氏也没料到阆九川会质问她,一时愣在原地,满脸的不可置信。 在场的哪个小辈有她这么大胆,敢在外人面前质问长辈。 阆正平的脸更是黑成了锅底,一边对儿子媳妇催促:“赶紧带她下去。”又快步走到赵老跟前,赔着笑脸道:“让您老见笑了,这孩子自小身体不好,养在庄子上,如今刚回来,还不太懂规矩。” 赵老没说话,倒是他的孙子赵元承冷着一张脸,斜睨着阆九川,道:“阆世伯,这可不是懂不懂规矩的事了,而是她出言不逊诅咒我祖父。” “赵兄息怒,是我们阆家的不是,等家祖父的丧事了,我们定押着这丫头登门谢罪。”阆家的子侄纷纷上前抱拳致歉。 阆采苓带着姐妹更是呵斥阆九川:“你便是再不懂规矩,也该明白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还不跪下请罪?” “就是,简直胡说八道。” “这里可不是乡下,像那些无知妇人一样,上下嘴皮一磕就啥都能说的。” “真是搅家精,一回来就没个安生。” 指责叱骂的话像是一张张浸了水的丝缦向阆九川笼罩下来。 阆九川眸子逐渐发红,刚想开口,赵老就抬手重重地咳了一声:“好了,都是小孩子不懂事,不必如此计较。” 堂中一静。 赵老看向阆九川,道:“如你所说的,我比你祖父还要年长两岁,说半条腿入了棺材也不为过……” “祖父!”赵元承皱眉,祖父也太好说话了些。 赵老拍了拍他的手,道:“只是个小姑娘,何苦要对她这么苛刻?” 赵元承张了张嘴,心道她嘴巴这么贱,想对她不苛刻都难,瞧瞧她这一张嘴,都犯众怒了。阆九川笑了,道:“您老当真是在替我解围么?事实上,您明明也生气的,毕竟我嘴巴真的毒。您故作大度,不过认为我小小年纪便口没遮拦,终有一日会祸从口出,会自食恶果,所以也不必他人训我,且看来日罢了。” 赵老愕然。 他心里确是这么想的,小姑娘出言不逊,若继续这么下去,终将会为她的口出狂言而付出代价。 眼看阆九川越来越放肆,崔氏沉声一叱:“休得放肆。” 阆九川不理她,只上前在赵老跟前站定:“敬老爱幼我是懂的,但我既那般说,自然不是无的放矢。人有三把火,您已熄双肩两把,头顶的那一把,不出三日就会全熄灭。老爷子,头顶最重要的一把火,乃是精神之火,所谓君子坦荡荡,只有保持高尚道德且积极的精神,才能使这把火旺盛。但很明显,您近日走错了一步,您也察觉到自己错了,否则不会因此而焦躁难安。” 这老头儿,三把火都快熄得差不多了,不就离死不远了么? 赵老脸色微变,看进她那双眼睛,只觉得里面像是一个旋涡,想要将他卷进去搅碎似的。 “你……” “救不该救的人,您若赖着不走,那只能您的子子孙孙代您走。”阆九川眼睛一瞥,唇角勾出一丝残忍的笑:“这叫,一命换一命。” 赵老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视线落在自己的孙子身上,瞳孔一缩,握着手拐的手攥出了青筋。 啪。 清脆响亮的巴掌声惊醒了所有人。 “混账!!” (本章完) 第9章 阆九的话不是人人都能听见 第9章 阆九的话不是人人都能听见 阆九川被扇在了地上,看向那甩自己巴掌的人,舌头顶了顶腮帮子,呸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沫。 气笑了。 区区一巴掌就把她扇倒了,这身体,真的是够残弱的。 她从地上爬起来,舔了一下唇角,冷冷地看了一眼崔氏,走了出去。 崔氏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掌,又看向地上的那口血沫,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掐住了似的,难以呼吸。 这不是我的孩子,她不是。 崔氏的指甲用力地掐着手心,避开嬷嬷上前搀扶的手,脚步飘浮地走出灵堂。 众人面面相觑,神情复杂,有震惊愕然的,有幸灾乐祸的,也有露出兴味的,表情各异。 阆正平感觉脸上滚烫热辣,当着外人的面,闹成这样,又能是什么好看的? 他尴尬地开口:“赵世伯,您看这整的,真是……我们移步到厅喝口茶吧?” 赵老摇头,道:“来这一遭,算是送了你爹一程,就全了咱们两家的情分喽。治丧本就事多,茶我就不喝了,你忙你的,回头你爹出殡,我们家也会设个路祭。” 阆正平连忙拜谢。 陪着祖孙俩出了灵堂,再出府,上了马车,赵老又问阆正平:“刚才那个女娃娃……” 阆正平连忙道:“那是我二弟的遗腹子,因是早产儿,身体不好,故而才送到庄子上养着,今儿才接回来。这孩子自小没在跟前教养,到底是差了些规矩,她满嘴狂言,我这做大伯的,代她向您赔个不是。” 说着,他退后一步,行了一个大拜礼。 赵元承想要开口,被自家祖父扫了一眼,便闭上了嘴。 赵老问道:“那孩子,一直都养在庄子上?” 阆正平有些不解他的问话,但仍是点头。“正汎年纪轻轻就战死沙场,这孩子,是他唯一的骨血了吧,将她送到庄子上养育,你们隔房的叔伯舍得倒还说得过去,做母亲的也舍得?” 阆正平听出这话里的探究和嘲弄,脸上有些尴尬,支支吾吾地道:“护国寺的玄静大师曾说,她们母女八字冲煞,所以……” 赵老有些不以为然,再冲煞,那也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更不说那是唯一的骨肉,做娘的却是半点不心疼,说打就打了,还是当着所有人的面。 这其中,怕是不止八字冲煞那么简单。 不过这是阆家的家事,他也不好过问太多,只是想起阆九川那一双黑沉如海底旋涡的眸子,再想到她的话,他的心就突突地乱跳。 他甚至有种冲动,想要下马车,再去寻那孩子问个明白。 “你回吧。”赵老攥着五指,看向宅院深处的方向,终是垂了眸子,遮住眼底的暗涌,放下了车帘子。 阆正平看着马车驶远,眉头皱起,转身快步入府。 马车内,赵元承沉声问:“祖父,那阆九说话未免太放肆,您怎就这么饶了她?” “不饶了她,我这能当她祖父的年纪和她计较?传出去了,别人也只会骂小姑娘口没遮拦不懂事,更多的还不是说我赵林小气失风范?”赵老看着嫡孙,叹道:“你啊,就是沉不住气。” 赵元承道:“孙儿只是气不过,她这已经称不上是口没遮拦,而是出言诅咒祖父您了,恕孙儿不能做到无动于衷。” “那你就没想想,她一个小姑娘,怎么会说那么一番话?” “什么话?” “救不该救的人。” 赵元承面露茫然:“她有说吗,什么是救不该救的人?” 赵老的手一颤,满脸惊骇,他没听见? (本章完) 第10章 九姑娘身娇体弱还短命 第10章 九姑娘身娇体弱还短命 侯府。 阆正平问了下人,疾步来到阆九川被带下去的厢房,见崔氏阴沉着脸站在门口不进去,脚步微微一顿。 崔氏听见脚步声,转过头,向他屈膝一礼:“大哥。” 阆正平看到她,就想起自己一母同胞的弟弟,在阆家势微时,出了他一个有勇有谋的安北将军,可定国安邦,卫民保家,那是阆家的骄傲,偏偏这样的骄傲,就早早死在了沙场上。 二弟死之前一晚,崔氏忽然就早产发动了,七个多月的胎儿,硬是难产生了一天一夜,等孩子落地的时候,二弟的死讯也传到了家里。 二弟死了,崔氏也昏了头,整个人魔怔了,非说那孩子不是她的孩子,是灾星,折腾得自己丢了半条命不说,还险些把孩子也折腾没了。 为此,阆九川出生后就养在了母亲的院里,原以为这样可以相安无事,可等孩子养到三岁,在二弟的三年祭时,她又险些把孩子给滃死在水里,听说她当时的眼神,就跟看什么仇人一样。 当时护国寺的玄静大师就说了,要想把孩子养住,母女必不能同处,母亲就带着孩子去庄子上住了两年,后来便一直养在庄子上。 而崔氏,也一直不曾改嫁,只是孀居一院,却不想这么多年了,她依旧不能释怀。 作为大伯爷,对方又为弟弟守寡这么多年,他也不好指责弟媳什么,想了想道:“二弟妹,孩子刚回来,咱们慢慢教就是。” 做母亲的扇姑娘耳光,还是在外人面前,到底是伤了孩子的脸,那也是二弟唯一的骨肉。 崔氏垂眸不语。 “世子爷,二夫人。” 一个老嬷嬷疾步上前,向二人福了一礼,道:“九姑娘回来了,老夫人听说了很高兴,想要见一见。” 阆正平面露喜色,道:“母亲又清醒了?” 王嬷嬷苦笑,摇头道:“您也知道老夫人的记性,一年不如一年,便是九姑娘……”她觑了崔氏一眼,道:“也是偶尔才会记起。姑娘就在里边吧?老奴进去请个安。”阆九川早就听到了外头传来的动静,正若有所思,忽地听到吸气声,看过去,是开平侯府的府医,也是吴氏叫过来非要给她看手伤,如今正惊愕地看着她,脸色发白。 “陈大夫,怎么了?”吴氏见大夫那神色,心都提了起来,别是这小姑子的手真被夫君拽出啥问题了吧? “这脉搏……” 阆九川顺着他的视线落在手上,心里咯噔一下。 坏了。 光顾着生气,都忘了支棱这副残躯,脉搏没了。 “我自小身子孱弱,你再仔细看看?”她伸出左手时,顺便把一道气导了过去。 陈大夫定了定神,心想定是这两天府中办丧,自己也常给府中人请脉开药而累着了,不然怎么会摸不到脉象呢? 他深吸一口气,双指搭在了她的左手上,凝着眉切脉,半晌,收回手的同时微松了一口气,果然看错了。 但很快的,他又皱起了眉,因为这姑娘的身体,实在是太弱了,亏损得厉害,简直就是活不长的短命种。 “九姑娘的脉象十分细弱沉缓,本是娘胎带来的不足和弱症,再加上气血双亏得厉害,必须要仔细调理才好,否则……”陈大夫犹豫了一下,道:“若不好好调理,不说难以成亲生子,只怕于寿元有误。” 他还有些话没敢说,就是这身体比那风烛残年的老人也没差了。 身娇体弱还短命。 听出府医话里的意思,吴氏呆住,下意识地看向出现在门口的崔氏,再看顶着个巴掌印,一脸淡然的阆九川,不禁有些堵心。 (本章完) 第11章 这身体,凭你们救不了 第11章 这身体,凭你们救不了 阆九川这身体活不长久。 府医的话都让进来的几人浑身一震。 阆正平越过崔氏上前,皱眉问:“她的身体怎会这么弱?陈大夫,该如何调理,你尽管开个方子,要用什么药材,让丁总管调来。” 这可是二房唯一的独苗苗,可不能有失了,不然怎么对得起二弟? 陈大夫得了准话,起身向他行了一礼,道:“世子爷,那老夫就先下去琢磨琢磨。” “去吧。” “不用费心了。”阆九川似笑非笑地道:“这身体,凭你们,救不了。” 众人一愣。 “胡闹。”阆正平沉着脸,道:“你刚刚在灵堂胡言乱语,诅咒客人不说还惊了你祖父的灵,我念你年纪小,刚归家,不罚你。但身体可不是儿戏,由着你任性放任自如。” 阆九川笑了,反问道:“放任自如,不都是阆家传统吗?” “你!”阆正平气极。 “九姑娘,您可还记得老奴,老夫人一直念着您呢,知您回来了,也吵着要见您。”王嬷嬷上前仔细看了阆九川一眼,道:“您长个了,怎反而更清瘦了呢?不过回来了就好,仔细养着总会好的。” 阆九川看着眼前温和的老仆妇,有些画面忽地闪过脑海,眼前这人笑眯眯地拿了一只小人递给她。 是本体残存的记忆么? 有了这记忆,面对老仆妇,阆九川宽容许多,敛起浑身的尖刺,站了起来,道:“那我随嬷嬷你去见见老夫人。” “哎哎,好的。”王嬷嬷看向阆正平。 阆正平便道:“你身体既然不好,那就在母亲院子里待着也陪着她老人家说话吧,灵堂就不用去了。” 那不行,在搞到大功德之前,这祖宗的功德气运她还得汲取,不然这身体得散。“该我尽的孝还是得尽。”阆九川走到王嬷嬷身边,道:“走吧。” 崔氏在她经过身边时开口:“站住。我会拨一个嬷嬷到你身边去教你规矩,希望你此后谨言慎行,莫要再失分寸,以免引祸上身,连累家人。” 阆正平和吴氏都下意识地蹙眉。 阆九川看着她,问:“夫人想教我规矩,不觉得太迟了点?” 崔氏抿着唇,看着她脸上多的五个指印,眼里有着隐忍。 阆九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早干嘛去了,原身都死了。 崔氏一口气被堵得不上不下的,难受地靠在门板上。 吴氏上前,扶着她,劝道:“二婶,九妹妹刚归家,还不熟悉呢,慢慢就好了。” “确实如此。她这模样像你几分,性子倒随了二弟,一身反骨更是一模一样……”阆正平的话在崔氏抬头看过来时一窒,干巴巴地道:“母女哪有隔夜仇的,二弟也走了这么多年,二弟妹你也该放下了。吴氏,你多费心,安排好你九妹妹的院落,拨两个伶俐的丫鬟过去伺候着。” “是,爹。” 阆正平快步走了。 吴氏有些头疼,这院子,安排在哪,有心想问崔氏,但见她跟失魂了似的,又闭上了嘴。 做儿媳妇好难! (本章完) 第12章 阆九有些癫 第12章 阆九有些癫 前往康寿院时,阆九川在王嬷嬷的碎碎念中倒是探听了自己这身体的不少信息。 比如她明明是二房的孩子,可按着平辈中的论资排辈,却是排行第九,皆因长房三房的叔伯早已成亲,而她爹阆正汎,晚婚不说还晚育,所以她出生时,长房三房的娃儿早早跟雨后春笋似的,个接个的出,等她落地,排序行九。 “我这一辈,大家都是采字辈取名?我大名却叫九川?”阆九川有些好奇地问。 王嬷嬷闻言有些伤感,叹道:“九姑娘您的名字是二爷起的,您还在娘胎时,他出征前就先给您择了名,听说是有句诗词,老奴没读过几本书,倒不记得,问二夫人最是清楚了。但老奴听过一耳朵,是二爷希望您有海纳百川的胸怀呢。” 阆九川道:“那他该要失望了,我记仇小气还反骨,有仇当场报,海纳百川那是不可能的。” 当大海有什么好的,啥都管不嫌累得慌? 王嬷嬷道:“您是怨二夫人么?” “父母子女缘浅,也不止你看到的这一对,我该也是没多大的资格怨的。”毕竟她不是原身,做不到感同身受,只会有一点因果所然。 王嬷嬷叹了一口气,道:“二夫人也不易,初嫁时本就和二爷聚少离多,成亲几年才有了孕,可生产时却遇了难产,二爷又战死,一时才入了魔障。这人呐,性子一左,就容易想歪了。二夫人,是个可怜人。” 阆九川淡声道:“最可怜的,难道不是自小被送走的九川么,她又做错了什么?” 说话间,已入了安寿院。 有丫鬟撩起帘子向里面传话,眼神不经意地飘向阆九川,眼含打量。 阆九川走进燃着几个炭笼的正厅,一眼就看到了歪在南窗五福捧寿的靛青色大迎枕上打瞌睡的老夫人。 在她身边,还有一个梳着发髻的年轻少妇,面若银盘,身材丰腴,腹部微微隆起,那是长房庶出子阆采铖的妻子,四少奶奶潘氏,听说今年春才成的亲。 潘氏正在轻声叫醒老夫人:“祖母,九妹妹来了。” 阆老夫人眼皮微动,睁开眼来,视线慢慢聚焦,直到看清已经来到身边的小姑娘,她才在王嬷嬷的搀扶下坐直了,笑眯眯地向阆九川伸出手:“乖乖,是祖母的乖乖回来了。” 阆九川一个激灵。 乖乖,跟祖母躺一个被窝,暖烘烘的。 乖乖,葫芦可不能吃多了,粘牙,会长牙虫的哟,行行行,那咱就再吃一颗。 乖乖啊,祖母想你爹爹了。 一幅幅画面从脑海闪现而过,阆九川看到了孩童愉悦的笑声,看到了更年轻的老夫人,也看到了日渐神伤躺在了床榻上的老夫人。 原来她也拥有过为数不多的温暖。 阆九川顺势坐了下来,看向老夫人,眼中有浅金一闪而过,把对方的气数看在了眼内。 这一看,她的脸又白了几分。 这身体,不尽快恢复真不好观气望运,尤其是亲近之人,对她有损无益。 “哎哟,祖母的乖乖,你的手怎地这么凉,快快快,再点两个炭盆,把汤婆子拿过来。”阆老夫人拉着阆九川的手满脸心疼,又叫王嬷嬷:“桂枝,你把我的匣子拿来。” 阆九川看着握着自己手的那只手,皱巴巴的,筋骨在手背十分明显。 王嬷嬷把一个匣子拿了过来,阆老夫人接过,打开了献宝似的塞到她手里:“给你,都给祖母的乖乖留着。” 阆九川打开,匣子里装着些十分精致的珠和小镯子,那都是属于孩子才能戴的首饰。 可她已经长大了。 紧接着,匣子里又多出了一把用紫色彩纸包着的果。 阆九川抬头,阆老夫人得意地道:“我谁都不给,只给乖乖你留着。” 她伸出手,摸了摸阆九川的脸蛋,喃喃地道:“你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她的眼睛早已生出了皱纹,也不再像以前光亮,而是浑浊,但眼里全是慈爱,不带一点掺假。 阆九川吁出了一口长气,轻声开口:“祖母。” 一声祖母,阆老夫人笑出了泪,又在小几上拿了一块芙蓉糕递到她嘴边:“你吃,甜嘴呢。” 阆九川叼住了那块芙蓉糕。 阆老夫人又自说自话起来,没一会,竟眯了眼打起了盹,几个呼吸后,再睁开眼看向阆九川,眼里有些疑窦:“你是我家汎儿吗?这眼睛真像。” 阆九川:“……” 她看着阆老夫人忽然像个小孩似的闹腾起来,被丫鬟嬷嬷哄着又渐渐地睡过去。 坐在床榻边,阆九川把老夫人的手放到被子里,看着对方的一张老脸,微微垂眸。 阆老夫人老了,而且寿数也不长了。 “自从你六岁那年老夫人病倒,就开始糊涂,记不清人和事了,太医院的太医都说了,是因为郁结于心,忧思忧虑,她想着二爷,把自己想出病了,真正入了魔怔的其实是她。”王嬷嬷在一旁说道:“她老人家并不是打算要一直把你留在庄子上,是害怕你和二夫人针尖对麦芒,而她护不住您……” 阆九川安静地听着。 …… 灵堂。 越是接近黄昏,来吊唁的人就越少,可以说几乎没有,灵堂里,除了部分如潘氏这样怀着身孕以及身体不适的,就都在灵堂守着。 大大小小的阆家人在一处跪坐着,小辈小声议论着阆九川。 他们算是头一回和这个姐妹见面,但她和想象中大不同,村是村,土也是土,可那性子,却并非他们想的软弱胆怯,而是癫。 阆九有些癫,这是他们对她的第一印象。 她不癫,又怎么会在灵堂上对一个老人说那么冒犯的话,不对,那已经超过冒犯的范畴,而是得罪了。 别说老态龙钟的老人了,就是他们这样的年纪,对方要是咒我快死了,我不得和她干一架? 但阆九偏偏就这么把人给得罪了,而家主却没有惩罚她。 “也就是现在还在办丧,等丧事办妥了,爹爹定要她好看。”阆采苓冷笑。 三房的阆采瑶不置与否,却没说什么。 “我看未必,她可是二伯唯一的孩子呢。”阆采光哼的一声:“大伯才不会罚她。” 阆采苓眼里划过一丝嫉妒,讥诮地道:“那又如何,还不是个不得宠的……” 她被阆采瑶扯了一下袖子,往门口努了努嘴。 阆采苓看过去,脸色微变,崔氏不知何时去而复返了,在她身边站着的,还有轻声说着什么的嫡母范氏。 范氏冷漠的目光扫了过来,含着威严和警告。 而崔氏也看了她一眼,虽然什么都没说,但眼里并无暖意。 是了,二婶出身名门清河崔氏,最是注重女子德行品性,素来不屑在后面说人闲话,如今她在背后说阆九川被抓包了,指不定也认为自己是在打她和二房的脸呢。 阆采苓想起生母曾经说过的,想要过继同胞弟弟到二房做嗣子的话,顿时冷汗津津,勉强地扯了扯嘴角,跪好了。 崔氏走进来,站定在她面前,道:“道家强调:君子七慎,慎终如始,则无败事。慎言,以养其德,慎行,以坚其志,望你我共勉。” 阆采苓浑身一僵,垂下头颤声道:“谨遵二婶母教诲。” 暂定还是九点半更新吧~ (本章完) 第13章 雷打冬,遍地坟 第13章 雷打冬,遍地坟 阆九川归府,虽然着实让阆家人‘刮目相看’了,但也并没有引起多少人在意,尤其是大人们,像阆正平这样的新家主就更不得空了,他也忙着为亡父的丧事奔走,更在意自己以后和家里的前程。 开平侯这个爵位本是大郸国太祖开国时封的世袭罔替,可到了阆老太爷这一代,只因在先帝争大位时站错了队,就被找由头发作了,爵位虽然没有被褫夺,但却从世袭罔替变成了降等承袭,所以从阆正平开始,就要一代接一代的降了,除非有出息的子侄立大功,把世袭给捞回来。 阆家在先帝手握大宝时就开始边缘化没落,好在他在位不长,很快就崩逝,今上荣登大宝,适逢北境有匈奴犯边,阆家二子阆正汎早早就投了军,攒到了军功,升了四品的安北将军,阆家隐有光复的气运,然而好景不长,阆正汎死在了正当年,而阆家儿郎却没一个能接上他的棒子。 如今十数年过去,阆家能上朝的只有已逝的开平侯,阆正平这个做世子的也只是谋得个从五品的闲缺,甚至都没资格上朝,而在地方上的,则是庶出的老三阆正文,一个七品知县,还只是举人出身,眼下也要丁忧了。 所以,阆家接下来的三年,会是至暗时刻,他的爵位要是顺利承下,将来尚且有起复的机会,若不能,阆家就真完了。 开平侯未必就没想到这一点,不然不会在生前不顾老迈的身体,也要为儿孙去争取人脉。 这也是阆正平没空当顾及一个侄女回归的原因,他有更重要的事,也是关乎家族气数的大事。 赵老,就是他要交好和巴结的重点人脉之一,却一个照面就被阆九川给贴面开了个大的,心里虽然恼火,但也不得不替她收拾这烂摊子,亲自拿了一本珍藏的孤本让心腹管事高成送过去赔罪。 他还指望赵老帮他打点一下,先把父亲的丧事办妥帖了,再谋以后,如果今上有追封那就不愁了。 这不,赵老前脚回,后脚就收到了阆家送来的赔礼。 阆家有丧,高成是阆家仆从,也没入府,只在门前磕了几个头,把孤本送到了就走了。 赵老拿着孤本翻了翻,叹了一口气。 阆正平这个世侄的意思他懂,也知道阆家如今处境尴尬,本来有阆家老二提上来了,军功一直攒下来往上升,阆家未必不能重入中枢,再好的话,捞个一门二侯都是有的。 偏偏阆老二是个命短的,早早就走了,更惨的是,在他走的那会儿,阆家的后辈儿郎,有是有,却都是幼崽,青黄不接,阆家那会家中子弟人才真正出现了断层。 而老友阆侯是能上朝,但没个实权,也就是偶然上朝听政了,如今十几年过去了,阆家就等个翻身的机会。 老友不是没给他去信求过,如今老友也走了,阆家就更难了,他也想着,到时候能提一把就提一把,总得要让阆正平顺顺利利把爵位给承下来,有爵在身,将来也好谋算其它。可莫名的,他脑海里就浮现起了一双黑不见底的眼睛,还有她说的那番话。 轰隆。 一声惊雷炸响。 赵老身子打了个激灵,心突突地乱跳,抬眼看出窗外。 雷打冬,遍地坟。 黑沉沉的天不知何时暗了下来,像是有股不祥预兆。 咚咚咚,似有脚步声从远传来,沉重又带了几分急切。 赵老捏紧了手上的孤本,定定地看着门口,有人蹿了进来,是他的长子赵崑,顶着一头风雪蹿到跟前,压低了声音。 “爹,西郊那边的莫家村,莫老农家着火了。”赵崑嗓子暗哑,道:“村里人扑了火,抬了五具尸体出来,是莫老农一家子,儿查过了,孩子确实是莫家的孩子……” 是莫家的,也就是说那个孩子跑了,连他们也不知道他跑去哪,顶的是谁的身份,而这放火的人…… 啪。 赵老手上的孤本掉落在地。 救不该救的人,一命抵一命,这个命,得他来抵。 赵老的身躯瞬间弯了下去。 (本章完) 第14章 该去尽孝了 第14章 该去尽孝了 冬日惊雷。 阆九川抬眸看了一眼窗外面,雪针子密集落下,凉意从窗缝钻进来,令人忍不住瑟缩一下。 是个冷冬。 阆九川咬下热腾腾的素包,又捧起热汤喝了一口咽下去,热流涌入胃部,让她舒服的喟叹出声。 这是她活过来后吃的第一顿。 饭食的味道和热量让她终于感觉自己是活着的。 活着,真好啊。 活着才能感受人间烟火,才能在烟火中找到希望。 就好比眼下—— 饭汤是热的,是有咸味的,而不是寡淡无味的蜡烛香。 要是带肉的就最好不过了,可惜在丧孝中,不对,茹素的日子还很长。 阆九川把一整只包子吞咽下去,惹得一旁伺候的丫鬟侧目,看着身娇体弱,但好能吃,不过,九姑娘身上是不是有股子味儿? 眼角余光扫到丫鬟掩鼻的动作,阆九川眨了一下眼,低头看了看自己。 要完。 她刚从乱葬岗的尸堆里爬出来,到了庄子上还没来得及洗漱,就被侯府来人给接走,只得施了一个净尘诀,说起来,她还没真正沐浴清洗过呢。 死人的味儿,最难除! 阆九川放下碗筷,道:“让人抬水来,我要沐浴。” 丫鬟愣了一下,正是办丧的时候呢,别人都在守灵,姑娘却要沐浴,只怕会落人口舌。 看她迟疑,阆九川的眼睛扫了过去,那眼神清冷冷的,丫鬟不禁打了个激灵,双手叠在胸前屈膝一礼,飞快退下。 半个时辰后,阆九川站在了净房的全身铜镜前,就着橘黄的烛光打量着镜中的尸体……哦,身体。阆九川明年才及笄,抽条倒是抽得快,比起同龄人高了半个头不止,身材纤瘦,皮肤冷白,细皮嫩肉的倒不像吃过什么苦,可真没有么? 虎口和指腹的薄茧都是什么? 按着王嬷嬷说的,虽然在庄子上,但有老夫人保驾护航,在她身边是一直有人伺候的,其中一个老嬷嬷,还是老夫人的陪房,只是前两年得了病死了,身边才没了人。 而老夫人自己也得了老年痴症,顾及不上她,再者侯府也一直没有要接她回去的意思,才使得她这两年跟个被遗弃的小可怜似的。 人嘛,捧高踩低,跟红顶白,看她成个弃子,也就不会上心了。 所以她一个人孤零零地死在了乱葬岗,若不是侯府忽然来人接,她是不是得在那尸堆烂透了才会被发现? 阆九川手一挥,意念一撤,所有在这身体的术数全然消失,镜面的人瞬间换了样儿,空荡荡血红一片的两个眼窟窿,双手双脚的手筋被挑断,结着血痂,左胸下被剖开了,一根肋骨消失,心脏处像被什么戳了几个细微的小洞,像是被取了血一样。 “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看着眼前残缺破的身体,阆九川双眼赤红,戾气在眸中流转,净房内的温度瞬间降低。 什么仇什么怨,对一个小姑娘下这样的狠手? 似是身体残留着怨气,那眼窟窿淌下两行血泪。 戾气顿时溢出。 砰。 铜镜炸裂,碎片溅出,划破了她身上的皮肤。 “九姑娘?” 听到这里间的动静,外面伺候的丫鬟犹疑着喊了一声。 阆九川一挥手,术数覆盖周身,那残缺的人完好如初,她看着碎裂镜子呈现出来的各个人像,喃喃道:“既用了你的身体,总归会还你一个公道。” 她转过身,昏黄的烛光被风带着晃了一下,却没发现镜子的画面,有一点金光在她脖间一闪而过,顷刻消失,快得仿佛只是烛光带来的错觉。 穿妥衣物,阆九川气喘吁吁的,只是一来一回的切换了术数,这身体就撑不住了,好弱。 嗯? 她忽地抬眸看向灵堂的方向,眸子半眯。 该去尽孝了! (本章完) 15.第15章 抢她凭后台搞来的身体 第15章 抢她凭后台搞来的身体 入了夜,灵堂那边的僧道已经停了念经,守在灵堂的也只有寥寥几人。 外面惊雷响过,雨雪落下,寒风呼啸,吹得灵堂内的冥纸也噗噗作响,还有纸扎的车轿人马,也有些被掀起了彩纸,露出竹骨。 阆采勐见状便道:“风有点大了,冥钱先不用烧了,以免吹散,倒起了火。” 灵堂内除了棺椁,最多的还是纸扎的祭品,一旦烧起来了,可就麻烦了。 “是,大哥。”阆采铖点头,过去弄熄了化宝盆,只是忽地后背一寒,他下意识地回头:“谁?” 阆采勐看过来:“怎么了?” 阆采铖心里发毛,看向那一排排的纸扎童男童女,吞了吞口水,道:“没什么,许是我眼了。” 刚才他感觉到有人在盯着他似的,那视线十分阴冷。 三房的阆采泽笑道:“四哥该不会是在祖父的灵堂都怕吧?” 阆采勐皱眉看了他一眼,有些不认同。 阆采铖尴尬地道:“自是不怕的。” 阆采泽撇撇嘴,眼睛扫去那些纸扎品上,道:“邓记白事铺的手艺倒是精湛,这些童男童女扎得极好,栩栩如生,尤其这眼睛,画得很真实,跟活了似的,祖父有福了。” 阆采勐看他说话越发不着调,呵斥道:“六弟,灵堂之上,不可胡言乱语。” “切,大哥说我,不如说那村姑阆九,比起她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老六我算是小巫见大巫了。再说了,我也没说错啊,你看这些童女,不漂亮?老四你说。”阆采泽看向还有些惊魂未定的阆采铖。 阆采勐沉着脸道:“九妹虽自小住在庄子上,不比京中贵女知时兴打扮,但她也是堂妹,是二叔家的孩子,你如此嘲讽她,就是不尊二叔和二婶。” 阆采泽见他如此,也觉得没意思,讪讪道:“那我不说了呗。” 他欣赏了一下最漂亮的那纸扎童女,还伸手点了一下那红唇,然后转身,他却没发现那纸扎童女的眼睛滴溜溜的似是活了,盯着他的后脑勺,殷红的唇甚至咧了下,诡异得很。 砰。 一阵大风吹来,把大门吹得砰砰作响,冥钱四处乱飞,阴气从四面八方涌来,使得熄了火盆的灵堂越发的阴冷。 这下,不说阆采铖,就是阆采勐他们也都皱起了眉,怎地忽然好冷。 砰砰砰。 大门被风拍打了几下,忽地重重地关上,堂内烛火蓦地熄灭。 “搞什么?”阆采泽的声音有些发颤。 该不会是祖父回来了吧? 阆采勐不愧是嫡长孙,惊愕过后,就让阆采铖去拿了火折子重新把烛火点燃,他则去拉大门。 然而,紧闭的大门却是纹丝不动。 “是谁在外面?”阆采勐以为是谁在恶作剧,厉声喝问。 回应他的只有外面呼啸的风声。 阆采勐刚要再问,忽听身后一阵凄厉的嚎叫,吓得之前憋着的那泡尿险些当场尿了,扭头一看,却见阆采铖举着一支刚点燃的蜡烛惊恐地看着一个方向。 他再看过去,是阆采泽不知何时站在了那一排童男童女前,双手在空中乱抓,像是在扒拉什么东西,而他的双颊凹下去,嘴嘟起,口水顺着嘴角流下,那模样就像是被人用手掐住了双颊似的。 这样子,是撞邪了? 还是装的? “六弟,不许胡闹!” 阆采泽喉咙发出嗬嗬的声音,艰难地开口:“救……” 不像是装的! 兄弟俩心头冒出这几个字,瞬间冲了过去,一靠近,阴气就缠上二人,眼前竟是出现了一排活生生的童男童女围着他们,笑嘻嘻地转起了圈。 几人:“!” 灵前闹鬼不常见,但也不是没听说过,也曾有人因为子孙不孝而不肯瞑目入轮回而导致棺材盖盖不上,因为有冤而棺材沉重抬不起来,可却没听说过供在灵堂的童男童女变成鬼的。 眼下,他们阆家开了先河。纸扎的童男童女活了。 闹鬼了。 阆采勐几人无声嘶吼,看着那些双颊和嘴唇红艳艳,唯有整张脸惨白的诡异鬼童,恨不得死过去,而他们的脸色,比起那些纸扎鬼童,也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不约而同地,兄弟三人齐齐冲向了大门,疯了似的拽门。 他们要出去。 阆九川就是在这个时候过来的,原本白天还有僧道唱经的院落此时只有白幡在飘扬,有两三个仆从在屋廊下重新挂起被风吹掉的白灯笼,而灵堂内,已有阴气溢出来了。 她眯起了眼。 哟,有几个倒霉鬼在呢。 听着里面传来的呼救声,阆九川走过去,抬脚。 砰。 门被粗暴踢开。 在门口的阆采勐几人被撞了个正着,仰头倒在了地上。 阴气向阆九川扑面而来。 鬼唳声钻入耳膜,阴冷又尖利。 难听。 阆九川一挥手:“都闭嘴,吵死了!” 乱糟糟的鬼唳声一静。 但随之,又响了起来,真好笑,凭什么要听这病秧子的,看她那样儿,都快离死不远了,不如这副身子让他们用一下,也好再尝尝人间味。 不过,它们鬼多不够分,那…… 谁抢到是谁的! 一时间,重重鬼影向阆九川扑来。 阆九川刚才用过术,再加上这身体正是虚弱的时候,一个冷不丁的,就有一只鬼上了身,并跟她抢起这身体的主导权来。 虎落平阳被犬欺不过如此了。 阆九川气笑了,她是正弱着,但还没弱到这些死鬼都可以随意来欺她,她凭后台搞来的身体,都没捂暖,就想抢去,这是做鬼做腻了? 地府鬼见愁,也不打听打听一下? 阆九川直接把那只小鬼扯了出来,当着那些仍在努力附身的小鬼们,意念落在双手上,一撕。 眼看着那先附身的倒霉鬼被撕成了条后魂飞魄散的众小鬼:“!” 恐怖如斯。 这是遇着狠角了。 咻咻咻。 作鸟兽散。 灵堂上片鬼不留。 唯恐跑慢了被这恶人给撕成条条,惹不起,躲得起。 阆九川也没追,手一挥,把灵堂内的阴气散去,毕竟她体弱,冷不了一点。 转过头,对上地板上三双呆滞的眼睛,她踢了踢阆采泽的腿:“回魂了。” (本章完) 16.第16章 这个癫人,她嘴巴怎么这么毒 第16章 这个癫人,她嘴巴怎么这么毒 有鬼啊。 凄厉的叫声使原本安静的灵堂又重新挤满了人。 阆正平听到灵堂闹鬼的消息,那张脸都黑成锅底了,待来到灵堂,见老三家的六郎神情癫狂的喊着有鬼,额角青筋都凸起来了。 还有自己的长子和庶子,两人除了额头一片红肿,均是脸色雪白,双目无神,像是被什么惊着了。 而闻讯而来的家人,都在吱吱喳喳地问发生何事,他们怎如此狼狈。 本该肃穆的灵堂硬是整成了一个喧闹嘈杂的闹市一样,这还是故人之棺椁在当前的情况下。 简直荒唐。 “胡闹!”气极的阆正平大喝一声:“灵堂之上,岂容你们喧哗。” 他这一喝用了十足的中气以及怒火,倒使得喧闹肃然一静。 阆九川跪坐在棺椁前,拉过化宝盆,捡起地上的黄纸,往里一扔。 黄纸无火自燃。 阆家长房那出了名的小霸王十二郎不经意地望过来,惊得双眼突出,使劲揉了揉眼睛,灯火太暗,他这是眼了吧。 不然这没有火,那黄纸怎么就燃起了呢。 不对,刚刚六哥说什么来着,有鬼? 难道这是鬼火不成? 阆十二嗷的一声扭头跑出了灵堂,倒像是一颗石头扔进了刚平静没几个呼吸的湖面,使得阆采泽回过神,惊恐地道:“大伯父,真的有鬼,他掐住我的脸,还亲我。呜呜,不信的话你问大哥,我们刚才还出不去。” 阆采勐被点了名,又被妻子狠狠掐了一下手臂内侧的软肉,疼得嘶的一声,人却是完全清醒了。 “荒谬,你要是觉着累了就下去歇着。老三,带他下去。”阆正平又是一喝,瞪了老三阆正文一眼,也不看看你儿子说的什么混账话? 阆正文也是脸绿,子不语怪力乱神,这死孩子还说什么鬼亲他,咋的,想当新郎想疯了? 想也得憋着,等出孝后再说亲! 阆正文叫了小厮把儿子拖走,偏偏阆采泽跟中了邪似的挣扎,道:“我没瞎说,大哥四哥他们都知道的,对了,还有阆九那死丫头!” 阆九? 众人一怔。 这谁,啊对了,是那个刚归家就整了个大的那九姑娘。 嗅到烧纸的味儿,众人看过去,只见那没啥存在感的女娃一身白孝跪坐在棺椁旁边,一张张地烧着黄纸,那闭着眼的神情,甚是陶醉,呃,虔诚? 阆九川正吸着薄弱的功德,察觉到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唰地睁开眼。 火光映着她冷白的脸,忽明忽暗的,再映着那一双大得有点空洞的眼睛,众人不约而同地在心里发出嗬的一声。 我瞧她就像鬼! 崔氏扶着嬷嬷的手看向阆九川,眉头皱起。 阆正平也有点头疼,怎么哪哪都有这个侄女,她才回来一天不到的时间,这灵堂就乱了两次,他想要斥责,但瞥到崔氏,又忍了回去。 阆采铖吞了吞口水,道:“刚才的门确实开不了,像是被人锁上了似的。” “那怎么又能开了?”阆采铖看向阆九川,没答话。 “九妹踢的?”阆采勐也看向阆九川。 阆采泽脑子忽然灵光一闪,瞪着阆九川道:“该不会是你在捣鬼吧?是不是你装神弄鬼故意吓我们?” 恶人先告状? 阆九川眯起眼睛,这可是逼着她发癫了,刚要开口,阆采勐就说道:“六弟慎言,出事的时候,只有我们三兄弟在,九妹是后来才来的。” “可她来了,门就能开了。”阆采泽仍觉得她的嫌疑最大。 一旁的阆采苓逮着机会,在阆采泽后面道:“这个时辰她来做什么?” “来守灵尽孝,不行么?”阆九川抓起一把纸钱扔进火盆,砸得盆中纸灰乱飞,烟气散开,呛得人忍不住咳了两声。 她站了起来,盯着阆采泽道:“早知道你这么不识好歹,就让那女鬼缠着你好了,不是我踢一脚,你现在都被鬼拉去做新郎了。也不对,做鬼新郎还得名正言顺,你和人家一无聘书二无婚约,名不正言不顺,你连新郎都做不成,顶多是个外室男。” 众人瞪大眼:“?” 这都是什么另类的虎狼之词,他们怎么听不懂? 阆采泽气得跳脚,抖着手指着她:“你,你你你……” 连新郎都不是,而是外室男,这也太侮辱人了! 她嘴巴怎么这么毒。 阆九川道:“恶人先告状前也要想想自己做了什么不道德的破事,被鬼缠,难道不是你自己招的吗?” 阆采泽:“!” 他做什么了他。 阆九川来到那一排纸扎童女前,道:“你就说,你招没招她吧?” 众人顺着她的手指看向那只栩栩如生的纸扎童女,不知为何,颇有些毛骨悚然,尤其那眼睛,仿佛在盯着他们似的,十分诡异。 “大晚上的,你吓唬谁啊!”阆采苓白着脸呛了一句。 阆采泽却已经僵住了,故作镇定地说:“一个纸扎祭品,我怎么就招了她?” “不是你夸人漂亮,她岂会亲你?”阆九川冷笑:“你先调戏的鬼,先下的钩子,人家如你所愿罢了。” 阆采勐和阆采铖都愣住了,她怎么知道的? 自然是那只缠着阆采泽的女鬼逃跑前生怕被她找晦气而自己爆出来的,巧了,人家生前是个风流的,死后,自然也是风流鬼。 阆采泽浑身发寒,想说点什么,喉咙跟被什么东西哽着了似的。 “一派胡言。”阆正平看家里人都安静如鸡,像是被唬住了,也顾不得崔氏了,瞪向阆九川那:“不是让你在你祖母那边侍疾,你过来做什么?来人了,把九姑娘和六少爷都带下去。” 阆九川说道:“是你们接我回来作孝子贤孙的,那就谁都不能阻止我给老爷子尽孝。” 还是靠近棺椁比较养身,趁着下葬之前,多吸点功德。 她又点了点那纸扎童女:“还有,今晚这事也非偶然,我要是你,就去查一下,这童女哪来的,纸人点灵,凡阴魂可入。” 她扫了那童女的脚部一眼,挑眉,怪不得不止一个小鬼来此,竟还有阴物引鬼。 在场的人听得脑子嗡嗡的,她说的啥,为啥他们都听不懂! 听不懂,但不妨碍他们看清她的动作,崔氏脸色大变,叱道:“孽障,你要干什么,还不给我住手!” 这个癫人,竟是要捣烂祭品! (本章完) 17.第17章 这天彻底死了,聊死的 第17章 这天彻底死了,聊死的 世人皆知,纸扎祭品不过用些竹篾纸张便可扎成,手艺好的白事铺会把纸扎品扎得栩栩如生,就像眼前的一堆待烧的祭品,无不精致漂亮。 所以,寻常的纸扎品除了竹篾和纸张,定不会出现旁的东西,但谁告诉他们,被阆九川发癫捣烂的童女脚部,为何会有一节黑乎乎透着不祥的东西? 那是,指骨? 外面北风呼啸,忽而砰的一声巨响,有风把外面竖着的白幡给吹倒在了地上,吓得小的姑娘尖叫出声,躲在大人身后瑟瑟发抖。 女眷们同样怕。 尤其老太爷的棺椁还在灵堂,还没定棺,离得近了,还能看到被风吹起的孝布之下那张惨白无色的脸,干瘪,阴森森的。 虽然那是他们的老太爷,总不会跳出来害他们,但此情此景此氛围,谁心里不怵? 阆九川把那浸过血的指骨抛向了阆正平,后者下意识地一捞一接。 入手阴冷,他打了个哆嗦,意识到这是什么,凭着本能就想扔出去,但却生生地忍着了,道:“这是什么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准备烧给先人的纸扎品,出现这样来历不明还看起来特别邪恶的东西,谁都知道不是什么好事。 “孩童指骨,骨上被刻过符,浸过人血的,乃阴邪之物。”阆九川又坐回化宝盆前:“既然没事了,尔等都回去歇着吧,这灵,我来守便可。” 只有她一个人在,这功德就不必被阆家人分薄了,嘻嘻,她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众人看她真个就把纸钱扔到化宝盆去,一副守灵的模样,不由嘴角抽搐。 现在是守灵的事吗,那什么指骨,你只说一点而不细说清楚,说书人都没你会放钩子的,你是想挨雷劈吗? 便是作为新家主的阆正平都有些绷不住,想要把这指骨给扔回给她,吼上一句,你懂你就多说点,而非这没头没脑的。 “九娘,你怎么知道此物会藏在纸扎品内?”阆正平眯着眼睛问。 阆九川头也不抬:“我说是鬼告诉我的,你信吗?” “……” 这是什么回答? “此事非同小可,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崔氏忍着气开口。 阆九川的手一顿,抬头,道:“既是非同小可,你们不会去查,问我有什么用?怎么,堂堂偌大侯府,养不起我一个小娘子就算了,查一查这东西是怎么被放到先人的纸扎品内,难道也无人了?” 众人怒。 听听这都是什么话,气死人不偿命,什么叫养不起她? 侯府纵然没有祖辈那时的富贵荣光,这些年在走下坡,但烂船尚且有三斤钉呢。 可无一人在这个时候反驳,尤其是看到崔氏寒着的那张脸时,更不敢哼一声。 人家这是暗戳戳地对老娘发泄不满呢。 阆正平很是头痛,这个侄女不仅长了反骨,还长了浑身刺,一言不合就戳人。 他看向崔氏,又看向妻子,最后看向长媳吴氏,使了个眼色。 就你了,你和她能说上两句! 吴氏心中惊颤,接到公爹的眼神,便走了过去,顺手也捡起一张纸钱扔进火盆里,颤声问道:“九妹妹,这邪物要是一直在那纸扎童女上,会怎样?” 众人竖起耳朵。 阆九川道:“会怎样,他们三个不是已经领教了?何为邪物,阴邪之物,招来的自然邪祟晦气,沾上了这些玩意,会有什么后果,想必不用我这村姑说,你们都懂吧?” 哪个大户人家不求神拜佛,再不子不语怪力乱神,都会拜神,而内宅妇道尤为之,有的人沾了脏东西后是个什么样儿,没见过都听过。 就算没见过,刚才阆采泽一副中邪的样子,不就很全面的诠释被邪祟沾缠是怎样的么? 察觉到众人目光的阆采泽:“……”他并不想做这惨痛的例子。 吴氏吞了吞口水又问:“那你是怎么发现的……” “可能是鬼上身吧!”阆九川叹了一口气,道:“不然我区区小村姑有何等的本事?你们该不会以为我是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无所不能的大师吧?” 好的,这天彻底死了,聊死的。 众人气成河豚。 就没见过这么光听她说话就恨不得捶爆她的人。 阆正平看她这副散漫的模样,自知是问不出多少更有用的东西了,想想也是,她不过一个未及笄的小娘子,能有多大的本事,看出那纸扎童女不对,大概是待在庄子上看多了这些东西,才发现了一点端倪吧。 他眼角余光扫到老爹的棺椁,愧疚顿时涌上来,不管如何,要烧给老爹在地府用的东西出了差池,是他这个做长子的不孝,是他失察。 “九妹妹,纸人点灵,这是何意?”阆采铖在这时颤声问了一句。 阆九川看向那纸扎童女,道:“字面上的意思,何为点灵,便是为一件死物赐予生命,纸人的眼睛又岂是随意点的,这不是叫它成活?” 众人又看向那排纸人,画得十分逼真的眼睛,像是要透过纸盯着他们。 “不是,你们这些长在城里的体面人,难道不知纸人不画眼,不点睛?”阆九川故作惊愕地道:“在庄子上,几岁的孩童都知道呢。” 众人:“……” 知不知是一回事,但这暗讽的语气,真的很欠扁。 “行了,都散去吧,老三,你带人在这守灵……”阆正平看众人一脸气不平的样子就头大,再扰老爹安宁,真的是他们大不孝了。 阆九川急了,道:“不用,我在就行,此处阴气尚未散尽,你们在此逗留,阴气入体,不是倒霉就是病!” 此话一出,直接把人给气出白眼仁了。 阆采苓仗着人多,指着她大骂:“你怎么这般恶毒,外人如此,家人亦如此,竟然也口出恶言诅咒。” 阆九川冷笑:“好心当做狼狗肺呢,行行行,爱待就待,别怪我没提醒就行。” 她把火盆拉到盘着的腿边,再不发一言。 这态度,反叫人心里惴惴不安。 阆正平还是叫老三带两个男儿留下,灵堂总不能一个男丁都没有,至于阆九川的话,当耳边风。 众人走出灵堂,被风一吹,打了个激灵。 “不对啊,她怎么会懂这些邪门歪道?” “谁知道呢,大概是在庄子上吃席吃得多,看惯了呗,胆子这么大,说不定还给人烧过纸钱呢。” 崔氏听见这议论声,眼睛冷冷地扫了过去,那两个小辈脖子一缩,不敢再言。 阆正平则是叫来心腹管事,让人去查探这纸扎品的事,看见院子的白幡,想起阆九川在灵堂指点的一番,忽而又想起她对赵老所言,心中蓦地一寒。 新的一年,第一天,一早在西藏扎基寺拜神,供品请了两份,其中一份代表广大粉丝宝宝们,祝愿尔等诸事皆宜,万事顺遂,财源广进~ 见留言纳福~ (本章完) 第18章 九姑娘过于可怜 第18章 九姑娘过于可怜 不听九川言,吃亏是必然。 留在灵堂的几个不约而同地被阴气入体,大半夜就发起了热哼哼唧唧的,被阆九川喊人挪出去了。 其实这一点点阴气也不会多害人,但治丧嘛,本就辛苦,他们守灵几天,吃食也只能是素食,疲累加身体缺乏能量,再加上寒冬天冷,这被阴气一入体,自然会病下。 可在阆家人看来,这事就透着古怪和诡异,你说都在一个灵堂里,那更健壮更抗打的的男儿倒下了,那个看起来风吹即倒弱鸡一样的姑娘反而好好的。 最重要一点,她之前就提醒过,灵堂阴气未散,留在那等阴气入体就会倒霉或者病,而在所有人都不当一回事的时候,她一语成谶。 “你怎么会没事?”阆采苓就没忍住,那病了的人,其中一个就是同母的胞弟阆采毅,被抬回去的时候,姨娘吓得险些晕过去。 眼看她没事,再想起她之前所言,总感觉是不是这人做了什么邪门歪道的破事儿。 阆九川起身伸了个懒腰,转头看着这些重新来到灵堂守灵的阆家人,指了指自己的脸:“你看我像是没事吗?” 尽管有些微薄的祖传功德养身,但这身体残破的地方没有得到替换和好转,所以她这小命依然岌岌可危。 就拿她的脸色,青白青白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健康的人,就连大夫都隐晦地说了,她这身子骨,不仔细养着,活不长。 那时听到这话的,除了吴氏,家主也听到了,她生母亦听到了。 可昨晚她说要留在灵堂守灵的时候,可有一人记得此事,把她给强行拘走? 答案自是没有。 阆九川虽不在意,但难免要为正主鸣不平,怨一下。 真是个小可怜呀。 阆采苓看着她那张青白的脸,是白到可以看见细微的血管,额头的青筋更是清晰可现,一时抿了抿嘴,冷笑道:“怪谁呢,还不是你自己瞎逞强。” 她说完一扭身就回到草席那边跪坐,小声嘀咕道:“真的守上一夜,是不是脑子有坑?” 吴氏带着一脸疲色走了进来,看到阆九川,立即想起昨天大夫说的话,快步走上来,道:“九妹妹,你该不会真的守了一夜?” 糟了,她完全把这事儿给撇一边去了,昨儿大夫说了这妹妹的身体得仔细养着,后来阆九川去了老夫人的院子里,她只安排人去收拾院子,傍晚,女儿的乳母就说女儿有些发热,她立即去看顾,而到了晚上,出了那一档子事,又要照料夫君,她完全忘了阆九川的身体不好。 治丧本就事多,她作为嫡长孙媳妇,那是一刻都不得空,短短几天下来,腰都瘦了一圈,哪里还记着这个刚接回来存在感不高的堂妹,也就是现在看到她那脸色,才想起自己到底忘了啥。 要完,她善良温贤大方可亲的大嫂人设该不会一天就崩了? 吴氏的心理活动阆九川尚且不知,只道:“该尽的孝尽了,我的院子在哪?” “啊,我就这就让人带你过去。”吴氏立即道。 “有劳。” 阆九川走出灵堂,又看到那些僧道,已经陆续开始坐在院落一角的蒲团上,准备念经了。 真敬业啊。 她不想白日也呆在灵堂,也是因为如此,不耐烦听那些经文。 崔氏迎面走来,看到她的脸色,眉头蹙起,有些苍白的唇抿了起来。阆九川淡淡颔首就算招呼过了,倒是跟在崔氏身边的程嬷嬷向她行了一礼,得知她要回院子歇息,又让建兰去跟着伺候。 阆九川拒了,崔氏的脸色越发难看,一言不发地往灵堂走去。 程嬷嬷十分头疼,轻声道:“夫人,那是咱们二房唯一的孩子,身子骨这般弱,您对她这么苛刻……” 崔氏看过来,程嬷嬷的话悉数吞了回去,她才走进灵堂。 程嬷嬷叹了一口气,扭头对建兰吩咐道:“你跟过去看看,有什么能搭手的就看着点办,别因着姑娘冷脸就不管了。咱们二房的人,总不好事事靠着别人。” 建兰追了上去。 “都是一个模出的犟筋,哪就不是姑娘呢?”程嬷嬷摇头叹息:“本该相依为命的母女却跟仇人似的,这造的什么孽?” 被念叨的阆九川打了个喷嚏,摸着鼻子看着眼前的院落,舌头顶了顶左边脸颊,给她安排的院子方向有点偏,距离崔氏的栖迟阁不远,坐北朝南,方位还行,就是院子风水过于死沉,气不活,不适宜养她这具随时会散的尸体,不对,身体。 要想身体好转,还得把这气给盘活了才行。 阆九川看向身后的人,除了建兰,还有一对叫大小满的孪生丫鬟,道:“既是给我准备的院子,可说了有要求就能提?” 大小满相视一眼,还没说话,建兰就道:“缺了什么,姑娘只管提就行,不过眼下府中正在治丧,处处忙乱,不好劳烦大少奶奶跟大夫人她们。姑娘想要什么,不妨和奴婢说,奴婢自会和程嬷嬷请示再送来。嬷嬷说了,姑娘是咱们二房的人。” 也就是说,归二房管。 阆九川饶有兴致地问:“要什么都可以?” 建兰道:“自是。但丧孝中,也不能出格,以免落人话柄。” “那我要些玉石什么的无碍吧?” 建兰愣了下,道:“姑娘是想要首饰么?” “那些我自然是想要的,但我喜欢闪亮亮的东西,玉饰就算了,再说了,不是不能戴么?”阆九川道:“且去找几块玉石来就行。” 建兰应了下来。 这时,康寿院的丫鬟又送来了阆九川的粗布包袱,她接过了,又指点大小满把院子的一些东西给处理掉,然后径直进了属于她的闺房,她得睡一觉。 建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回过神,问康寿院的丫鬟:“九姑娘的行李,就只有那个包袱么?” “是呢。” 建兰沉默下来。 九姑娘是二房唯一的孩子,本该千娇万宠的侯府千金,可说出去谁信,她随身的行李,只有一个包袱,那还是连她都看不上眼的粗布包起来的,寒酸又小气。 她家姑娘,过于可怜。 (本章完) 19.第19章 帝钟傍身,崔珏误我 第19章 帝钟傍身,崔珏误我 不知道自己是个可怜人的阆九川打开自己带来的小包袱,里面其实也没什么东西,只有一个红色的匣子。 当日她从尸堆爬起来再出林子时,阆家的下仆已经在到处找她,见到她二话不说就把她塞进马车要立即回京做孝子贤孙,是她身体有残念,非要回屋去收拾点东西,否则就跳车,那下仆也只能依了她。 时间紧迫,她啥也没拿,就凭着欲念拿上这个红匣子,随手抽了一块粗布包起来。 匣子平平无奇,甚至连朵雕都没有,就上了一层红漆,阆九川也没打开,因为这是原主的,她拿起的是包袱里的一只精致小巧的古朴铜铃,这才是她的东西。 它不过婴儿手掌大小,柄断呈山字形,铜色澄亮,铜身刻着数不清的符文,晃动间,仿佛无形的金光煞气在流转。 她意念一动,捏着铃柄轻轻的一撞,叮铃一声,音清气灵,金色的气浪荡漾开去,在院子里的大小满浑身一个激灵,彼此对望。 “你听到了吗?” “好像是铃声?” 姐妹二人看了闺房一眼,又埋头做自己手上的活,只是不约而同地吁出一口浊气,身体轻快了些,彷佛连日来的疲惫瞬间消失。 阆九川也感受着撞铃带来的微妙,浑身舒畅。 此乃帝钟,是道家大法器,素有振动法铃,神鬼咸钦之称,除了震慑神鬼,运用得当,能安魂凝神。 她这具身体过于残破,在没修复好时,还得好好保护,免得被那些不长眼的妖鬼占了去。 残身也是身嘛,是她的宿体,所以得仔细呵护。 帝钟顶端的三叉戟,自有一个小孔,有一缕白色的细如发丝的拂尘尾穿过,这丝尾据说是从太上老君的拂尘上扯下来的,连地狱之火都不能断,本就具有无上道意,极为珍贵。 阆九川把那帝钟系在了自己腰间的麻绳上,帝钟垂下,不过大人手掌长,倒像是压襟用的挂件,令她笑眯了眼。 帝钟傍身,万鬼莫敢近,大善! 紧接着,她又拿起包袱里的另一物,是一支玉骨符笔,通体紫色,笔身刻着铭文,而笔尾却是一只小小像扫帚一样的扫子。 判官的先天符笔,点生死簿,判因果,逆不平,定公允。 通俗点说,比如有人以邪术逆天改命,一笔落,本已逆转的天平都会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真是省事又好搞事的好宝贝啊! 阆九川毫不客气地用笔一戳手心,血溢出,意念一动,她握着的符笔金光一闪,没入了手心消失不见,而意念再动,它又出现在手心。 “算是给我找的这副残躯的补偿了。”阆九川心满意足地点了一下符笔,又按了按挂在腰间的帝钟,这才躺在了床上,安然阖上眼。 她却不知,阴曹地府翻了天。 判官正逮着几个鬼吏追查自己符笔的下落,一无所获,好不容易得到了感应,刚要召回,瞬间就失去了感应,紧接着灵台剧烈一痛。 他的符笔,被人认主了! 谁,谁干的? 判官连忙翻出备用的符笔,这是玉骨符笔的小号,一笔落,水镜现,他就窥见了符笔丢失的真相。却是他把那晦气的阆九川留在坟堆时逃跑时,对方假模假样地扒着他的衣摆说着不舍,实则那手已经摸走了他腰间插着的笔,她甚至还随地捡了一根指骨幻化了一支西贝货给他别回去。 可怒也! 世上竟有这般不要脸又手快的妙手空空。 “这贼婆!”判官气得想冲出鬼门去找她算账,被一众鬼吏拦住了,七嘴八舌地劝着,就连收到消息的老谢老范都来了。 请神容易送神难,忍一时之气,得地府风平浪静,这好不容易送回阳世的混世魔王,就别去招惹了。 判官气:“敢情被顺走法宝的不是你们,所以才在这站着说话不腰疼。” “老崔,旁的咱不说,就她三天两头来翻你生死簿指手画脚的,甚至还乱涂乱改,到头了那烂摊子是谁在后头呕心沥血收拾的?还不是老崔你?”老谢看向同僚那往后移又稀疏不少的发线,目露同情地道:“你的头发也是头发,且怜惜怜惜它们吧。” “牺牲小我,成全大我,阎王老爷说了,记你一功。”老范也说道:“别说你符笔丢了,那位连帝钟都没了,愣是一声都没吭。” 判官一惊:“她胆生毛了?” 生毛不生毛的不知,反正老大都不敢动她,那就知点好歹,区区先天符笔,有个小号用着就算了。 判官皱眉,这魔王到底什么来头啊? 阆九川从睡梦中醒来,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她看着头顶的幔帐,脑子有些混沌,她到底是忘了什么? 外头有点声响,是大小满的声音,一个头颅从房中的屏风探头张望。 阆九川扭过头来,小满惊叫出声,随即又跑了过来,道:“姑娘,您醒了。” 大满听到动静,也跟着走了进来,表情微松,这位一睡就是一天一夜不醒,甚至连睡姿都没变过,安静得跟没气了似的,要不是她的胸口有点微微起伏,真以为她没了。 “什么时辰了?”阆九川坐了起来。 大满回道:“已是卯时三刻了,姑娘再不醒,奴婢们也得叫起了。” “姑娘得快些起来了,今儿老太爷的棺椁要封棺了,府中所有主子都得在场呢。”小满也跟着说了一句:“大少奶奶那边来人,说是辰时二刻封棺。” 郸国办丧一般是停灵七日,丧仪开始第三日封棺,这也是避免有人以假死状态被封棺,如今老太爷离世三日已到,该封棺了。 等七日后出殡,就会由府中男儿护灵回乡安葬,等丧事办妥,就进守丧时期了。 阆九川想到这流程,顿觉处境不妙,要守丧,那就不能出门,不出门,又哪来的机会为她这残躯搞所需要的功德和修复,这岂不是比在庄子还更无自由? 完犊子,敢情她这不是入富贵金丝雀窝,而是入华而无实的麻雀笼啊! 阆九川恨恨地捶床:“崔珏这厮误我!” 咱九川猥琐发育中亦要营养,求推荐一波呀~ (本章完) 第20章 祸阆家风水就是断她生路 第20章 祸阆家风水就是断她生路 所谓封棺就是把棺材盖盖上,这一盖,就不能再开棺了,也就是说,这盖棺之前,见故人就是真正的最后一面。 但盖棺也有讲究,是日和逝者生辰八字相冲的属相就要避开,有孕的也不参与以免被冲撞了,所以阆家也有人不在现场,至少阆九川就没看到大房的那四少奶奶,还有三房的婶母和一个堂弟也不在。 灵堂里,穿着道袍的道长已经在按着流程走,阆九川出现时,阆家大部分人都已经在场了,不少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 “该尽孝的时候不尽,躲清净一天一夜不见人,现在还全家人就等她一个。”阆采苓嘀咕一句。 阆采瑶低声说道:“长辈们都在,七妹就少说两句吧。” 阆采苓哼了一声,撇撇嘴,瞪了阆九川一眼,视线又落在了她腰间上,那挂的啥玩意,暗沉沉的,是从哪个土坑刨出来的铃吗? 真土。 “九妹妹,快过来。”吴氏向阆九川招手。 阆九川自动自觉地站在了孙辈那一席,饶有兴致地看着灵堂里的道长拿着道铃走流程。 诵经声不绝于耳。 但比起初来乍到听到经文时那灵魂状似被反复锤打想出窍的凄惨,如今有宝物压身,那些不适是一点都没有了。 此物果然旺我。 阆九川垂手把玩着腰间的帝钟,心下满意。 她的手按着帝钟忽然一顿,双目如刀,看向那八字胡道长的手,眼睛眯了起来。 有趣,一个专事处理丧仪的道长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手持阴煞之物,这是欺人外行还是艺高人胆大? 不管是哪一种,都只有一个目的,这八字胡是要搞事啊。 不过阆家这是得罪了哪路耗子,连丧事都不放过,要阴上一把? 这戏得看啊! 阆九川盯着那道长的动作,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就在看到阆家浅薄的功德气运避开阴煞之气时,她脑子炸开了。 不对啊,她已经是阆家女了,用这阴煞之物搞棺中的老太爷,一旦扶灵到祖坟葬下,假以时日,这阆家风水被嚯嚯了,还提什么荫佑家族后人?迟早得完呀!到期时,重的话死伤,轻的话倒霉,虽说她真死了都还能再去地府做个祸害,但何必死了一次又一次?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对方这是要断我白嫖功德的生路啊。 思及此,阆九川的脸就冷了下来,浑身也散发着冰如霜雪的气息,冻得她身边的吴氏激灵灵地打了个哆嗦。 这天越来越冷了。 “尘秽消除,九孔受灵,先人超度,皆得飞仙,凡人避。”那道长一摇铃,手拿了一道黄符贴在了老太爷的额头上,又让阆家人转过身避让,意为不惦念,让故人无忧往生而非因为亲人不舍挂念而逗留人间。 没有人有异议,全部转过身来,只有阆九川,一动不动。 “九妹妹。”吴氏连忙扯了扯她的袖子。 在前方的阆正平见着了,眼皮便是一跳,到封棺的紧要关头,这丫头该不会又要作甚幺蛾子? 崔氏眉头隆起,警告地冲她动了动嘴唇。 别作。 阆九川却是像没看见一样,还在众人愕然的瞪视下走出了队伍。 阆采苓吓了一跳,低声道:“你搞什么呀,还不回来,这可不是你该玩儿的时候。”她甚至伸出手去拽阆九川,这个癫人,发癫也要分场合啊,眼下的情况,她还要作妖,哪怕她是二房唯一的孩子,爹都要把她赶去祠堂跪上七天七夜。 不对,也不用爹出手,二婶自会狠狠罚她。 阆九川避过阆采苓的手,径直走向那道长,只是来到长辈身边时,她就被崔氏握住了手。 崔氏捏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拉,道:“你作什么去,给我安分点。” 阆九川低头看了那手一眼,稍微一转,就挣脱开了,她看向正瞪着她的阆正平,说道:“那个道长,有问题。” 她的声音很冷,却像是一把利刃似的,刺穿了阆正平的耳膜。 啥意思,那道长有异样? 阆正平瞬间就转了身,那道长,正弯腰在棺内贴着黄符,像是察觉到什么,扭过头来时有一瞬的慌乱,但很快就恢复如常,皱起眉站直了身体。 “不是说了莫要惊扰了故人,善男不该回头,以免让逝者不舍往生。”那道长沉着脸说。 看他如此,阆正平下意识地就要拱手致歉,阆九川却是走了过去。 八字胡的眼皮跳了几下。 崔氏快步追上,拦住了她:“不管你在庄子上学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此处都不是你卖弄的地儿,不想待在这里,就回你屋去。” 她一个孩子,懂什么丧仪之事。 听着这冷冰冰的话,阆九川的气莫名就起来了,同样语气冰冷:“我信了,你确实不是我娘。” 崔氏的手一僵,瞳孔骤缩,情绪在眸中翻滚。 阆九川又道:“我就算不是你看得上的女儿,也没对你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吧,哪怕十多年不见,你对一个小姑娘如此没来由的厌恶和冷漠,是不是过了,崔夫人?” 不管原身是不是她女儿,崔氏的反应都太冷漠了,也太严苛了,原身做错了什么,是杀了她全家还是强行夺去了她心目中亲生女儿的地位,便是后者,一个‘弃子’是得到了啥尊贵娇宠,再说了,这十数年不曾得到她一丝关爱的放逐还不够? 崔氏的脸色雪白,本就瘦弱的身体有些摇摇欲坠。 阆九川没再理她,要不是她这副残躯还得靠着些阆家这点功德缝缝补补的,她才懒得管这闲事。 另外,明明她都能分润这功德,崔氏凭什么说她不是阆家人? 真是一叶障目! 不行,这气不能憋着,她体弱,气多伤身。 也不知是不是那道长在看到阆九川走来而心惊,手上微动,猛一甩拂尘,高声道:“孝子贤孙跪,三磕首,盖棺。” 两个头发用布条包成小髻的小道长立即抬起一旁的棺材盖要封上。 “这么急,还不是不打自招?”阆九川随手拿起一条孝棒,一个旋身,就向距离最近也就是棺尾的小道长用力击打过去。 (本章完) 第21章 你这是嫌我死得不够快啊 第21章 你这是嫌我死得不够快啊 砰的一声。 被孝棒击打中小臂的小道长痛得嗷的惨叫出声,棺材盖也从他手中滑落在地,发出巨响。 而当那沉重的棺盖掉落,有一小角木料被撞击得飞出去,正好打中了阆正平的眼角。 阆正平看清那木料,双膝一软,跪倒在地,脸色惨白。 老爹的这具金丝楠木棺早就准备已久,是采取整块金丝楠木来打造的,现在棺材盖崩了一角,也就不完美了,他这做儿子的,是大不孝。 而他的不孝,是阆九川这冤孽造成的。 所有人也都被一幕给震得目瞪口呆,瞳孔地震。 已知阆九是个癫人,但不知道她竟这么癫,太能作了! 范氏看向二弟媳,狠狠地一咬唇,道:“二弟妹,得罪了。”又转头对儿子吩咐:“大郎你们兄弟几个,快把你们九妹妹带下去。吴氏,你领人守着。” 一生要脸面的崔氏恨不能找条地缝给钻进去。 这样的孽障,不是她生的,一定不是,她怎么敢的啊! 灵堂的突发变故,不但让阆家人震惊,便是在院子的亲友和前来吊唁的,也都探头张望,好奇里面出了什么事。 阆采勐几个男丁听到范氏的吩咐,已经冲了上去,但他们快,阆九川更快,一个箭步就蹿到棺木前,抓住了那八字胡道长的手。 “干什么,你干什么?阆家主,尔等是几个意思?”八字胡十分慌乱,被掐住的手更是痛得冷汗直冒。 真是活见鬼了,眼前这个小姑娘一副短命鬼的相,却不想她竟有这么大的力度,钳住他的手竟是动弹不得。 “九妹妹,不可对大师无礼。”阆采勐觉得头都变成两个大了,这个堂妹咋这么轴啊,简直跟死去的二叔一摸一样叫人头痛的性子。 阆九川却道:“你们几个来得正好,给我把这神棍抓住。你,就是你,小鬼头,去外面喊两个僧道进来。” 这身体真的不中用啊,抓个神棍都倍感吃力,修复残躯的事必须提到第一位。 小鬼头阆采昭指着自己:“你个村姑瞎喊什么?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阆采昭是也。” “晓得了,别废话,马上去。”阆九川瞪他一眼。 “哦。” 阆采昭转身走了两步,忽觉不对,她谁啊,他干嘛这么听话? 他想回头去跟她理论几句,但一看灵堂乱糟糟的,他爹更是一副气得眼睛都鼓起来随时奋起打人的样子,顿时脖子一缩,此地不宜久留,苟着吧。 阆采勐等人虽没依着阆九川的吩咐去把人抓住,可架不住他们兄弟人多,而各人站位恰好把那她和那八字胡道长给围住了。 道长心中微慌,眼里飞快划过一丝恶意,本来把手上的事干好就完了,偏这短命相缠上来坏事,左右最重要的已经办妥,那就别怪他心黑了。 他另一只藏在袖子里的手微动,伸向阆九川钳住他左手的手腕,故作愤然地说:“阆家主,这便是阆家处事的规矩……啊!” 他的话未完,就发出一声惨叫,身子往后仰倒在地,捂着胸口,惊恐地看着阆九川,抖个不停。阆采勐等人:“?” 这,他们可没碰到他一点啊。 “看他的手。”三房排行第十的阆采光眼尖,看到道长那露出来的右手,满面惊惧。 众人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却见那人的右手整个都发黑了,嘴角更是泌出一丝血来,脸色惨白,两鬓的头发也是肉眼可见的变银白。 眨眼之间,这人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众人下意识地看向阆九川,退了两步,她做了什么? 刚刚分明是她钳住这道长,转眼间,人倒下了不说,还变成这副鬼样子,她怕不是下了什么触摸即变老的剧毒吧? 阆正平拨开几个小的,看清那道长的模样后瞬间脸色大变,又见另外两个小道长躲闪着想跑,当即下令:“老三,抓住他们。” 阆正文立即唤了管事来。 阆九川抬起自己的手腕,在所有人眼中,那苍白得可见条条青色血管的手背竟是被什么利器刺刮出一条小小的血痕,但在她眼里,那不过指甲长的血痕正泛着青黑,阴毒的气从血痕入体,顺着手腕蹿向周身肆虐,顿时打了个哆嗦。 这神棍是明着要害她啊! 阆九川瞧着一副体弱短命的模样,这人用阴物划破她的皮肤,阴气便会侵蚀她的身体,如果她只是个普通姑娘,都不用等阆家风水彻底坏掉,就得病倒,死于阴怨之毒。 “你这是嫌我死得不够快啊!”她看着那八字胡道长,露了个笑容。 她笑得人畜无害,可在那道长看来,却是瘆人得很,尤其是胸口传来的撕裂般的剧痛,更让他胆颤心惊。 他是想害她,也已经得了手,那棺材钉扎破了她的手,阴气自会入体,她迟早得完,可他却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是反噬。 还是又快又急的反噬。 他分明感觉到自己的道行在倒退消失,这就算了,他还感觉到身体在衰败,反观对方? “你,你怎么……”一点事都没有? 阆九川用指腹抹过手背的血痕,怎么会没事,残躯本就残,现在还添新伤和阴气,这是给她找事儿找麻烦,她很生气。 “这是怎么回事儿?”阆正平看到阆九川手上新添的血痕,道:“大郎,你带人去搜一搜黄大师的身。” 他再没见识,如今也觉察出不对了,平白无事的,人在眼皮底下迅速变老,这里面说没鬼都难。 再加上之前纸人点睛一事,越发觉得有人针对阆家。 范氏一听,连忙道:“还是让下人前来吧。” 这大师一转眼就变成这副模样,谁知道是遭了什么罪,万一有毒,岂不是害了自己的儿子? 吴氏也紧张地点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还是谨慎点好。 众人深以为然,暼向阆九川,眼神带了几分忌惮和审视。 这道长好好的做事儿,被阆九川这么一搅和,别说封棺事宜了,看他那诡异衰老的样子,就让人无法不多想,是被阆九川怎么着了? “不用,我来就行。”阆九川用舌头顶了顶腮帮子,勾着唇走了过去。 多谢大家捉虫~ (本章完) 22.第22章 破术,她亏大了! 第22章 破术,她亏大了! 阆九川那邪里邪气的反派样子,莫名让人头皮一紧,尤其是深受其害的黄道长,更是心中直犯怵。 虽不知为何眼前这短命相半点不受棺材钉的阴气影响,但他却顾不上了,如今他遭了强烈反噬,不宜再和对方硬碰硬,活命要紧,先跑为上。 看阆九川走到跟前,那道长眼仁一缩,手猛地向着她甩出一道黄符,那符无火自燃,瞬间一片黑雾弥漫,他则是快速往门边蹿去。 然而,尚未摸到门边的黄道长忽觉寒毛竖起,下意识地扭头,满脸惊骇地瞧见阆九川站在他身后。 “你,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连阴雾对她都造不成半点影响。 “是你搞不死的老天奶!”阆九川手持一个小巧的三戟叉,向他的灵台扎了下去。 黄道长再次发出一声更凄厉的惨叫,浑身的力气像被人强行抽取出去,瘫软在地,生机在飞快流失,喉咙咕噜咕噜作响。 彼时,黑雾弥漫在整个灵堂,仿佛有重重鬼影在其中,凄厉呜咽,惊得在堂的人失声尖叫,慌乱无比。 可不等他们的尖叫传出灵堂之外,忽听一阵铃声宛如从远古中来,带着无限道意,劈开那浓稠的黑雾,令人耳目为之一清。 铃起,雾散。 众人脸色青白,满脸惊魂未定,目露茫然。 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啊啊啊。” 就在一片静谧时,吴氏蓦地掐着阆采勐的手臂软肉放声尖叫,躲在了他身后。 阆采勐被掐得痛得眼泪从眼角泌了出来,下意识地低头,距离他们两步不远,躺了个干瘪苍老眼珠鼓胀像是要爆裂的老道,而那人身上,有一只穿着草鞋的脚踩在上面。 是阆九川。 她一手把玩着腰间的一只小钟,一手捂着胸口喘气,面无血色。 阆采勐拽着妻子后退两步,一脸镇定,若不是吴氏费力抽出自己的手,还真以为他真就这么淡定呢。 阆九川没好气地瞥了二人一眼,摸着帝钟微微颤抖的手摩挲着钟上的符文,心里直骂崔判官不做人事,给她找这么副废劲的尸体,用术维持‘活样’就很废神,再破这该死的神棍的符术,废上加废。 这点子功德根本补不回来,她亏大了! 阆九川恨恨地碾了一下脚下那在苟延残喘老道的脸,都怪你这狗道。 老道险些一口气没上来,喉咙咕的一声,越发惨淡。 “他怎么成这样了?”阆采苓惊恐地看向那老道,又看阆九川,她竟然还敢踩在上头,也不嫌埋汰。 阆正平脸沉如水,手捏成了拳头。 老父封棺之日,竟闹出这么个大状况,若传出去,坏的就是阆家声名有损,再坏的,被御史一个弹劾捅到御前,都不知会怎么被天家看待,会不会认为他们大不孝,还是会想阆家在怪力乱神? “来了来了。” 被阆九川吩咐出去喊人的阆采光就在满堂静谧中,带着两个僧道拨开张望的人群走了进来。 阆正平神色复杂地看了阆九川一眼,道:“封棺不能耽搁,旁的一会再说。来人,把这老道带下去。” 下仆战战兢兢地上前。 “且慢。”阆九川的脚收了回来,蹲下来,在那黄道长的袖子摸索了一番。 众人:“……” 几个姑娘脸色都变了,她一个姑娘家搜男子身,丝毫没有半点男女大防的避讳,是不是太不讲究了? 她们下意识地看向崔氏,果不其然,那最重规矩的二婶娘的脸已经呈铁青色,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叮叮。 有什么东西被阆九川摸索着扔了出来,是几条黑不溜秋的长钉,不是新钉,就通体漆黑,让人看着分外的不舒服。 “这是?”阆正平皱眉,数了一下那钉子,七根,应该是封棺木的子孙钉,只是这钉不是新钉,还特别尖利,有些古怪。 他看向阆九川垂着的手,那新添的血痕,倒像是这些钉子给刺刮出来的。 “九妹妹,这不是钉子么?”阆采勐伸手去捡。 就在他的手快碰到钉子时,阆九川喝道:“别动。” 她的声音过于冷沉,阆采勐指尖一颤,碰到一根钉子,被那阴冷的煞气给冻得如触电一般瞬间缩了回去。 好冷。 “这棺材钉好重的阴气。”那被阆采光带进来的穿着青衣道袍的道长皱眉看着地上的棺材钉。 而在他身边的僧人则是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阴气?”阆正平脸色大变,连忙上前,双手叉着行了个礼,道:“敢问钟道长,你所说的棺材钉带阴气,可有什么说辞?” 那钟道长摸出一道符握在手中,再弯腰拿起那棺材钉,触及那阴冷的怨气,道:“贫道果然没猜错,这棺材钉是在阴煞之地淬炼过的,至少是在尸堆浸润过,乃是阴邪之物,不可沾之。” 众人一听,惊呼出声。 “啊,那道长你还敢拿着?” 钟道长淡淡一笑:“贫道乃生于至阳的时辰,也有家师所赠的护身符在手,倒不足为虑。” 原来如此,敢问护身符有多的吗,我们也想要! 阆正平还想问点什么,眼角余光却见阆九川走到了棺木那边,弯腰在棺内摸着什么,顿时一喝:“你又在干什么?” 他三步并两步就走了过去,见她的手已经伸向父亲的头,虎目一瞪:“你放肆!” 竟敢叨扰亡者尸身,这丫头好大的胆子。 众人的注意力也都被吸引过去,顿觉无语,她好敢。 崔氏气得嘴唇都在哆嗦。 阆九川的眸子往上移,冷沉的目光和阆正平对视,手却是不停,摸到头顶百会穴,手微微一顿,把那扎在穴位的东西给拔了出来。 一支同样漆黑泛着寒气的长针。 阆正平身子一个趔趄,眼前发黑,胸口一阵闷痛。 从纸人点睛到阴煞棺材钉,如今父亲头上还拔出一根同样泛着不祥气息的长针,那背后之人,到底想对阆家做什么,手段层出不穷,竟连死人都不放过,要如此糟践他爹,如此狠毒。 愤怒的火焰砰的一下蹿至头顶天灵盖。 噗。 阆正平忍不住喷出了一口乌血。 (本章完) 23.第23章 此计欲绝阆家 第23章 此计欲绝阆家 随着阆正平怒急攻心呕血,本就乱糟糟的灵堂越发的一团乱象。 接连吞下两颗保心丸,阆正平如滚油一般的心情倒是平复下来了,深吸了一口气,看向阆九川,眼神带了几分审视和莫名,半晌才问:“你怎么会知道你祖父的遗体被动了手脚?” 阆九川道:“谁知道呢,可能是老太爷托梦给我喊头疼了吧。” 这欠揍的语气,让阆正平气得胸口闷痛,老血又涌上了喉咙,被他强行压了下去,道:“还有没有别的?他们这么做到底是想做什么?” 最后那问话,已是强压着怒火了。 阆九川撕下贴在棺内的两张聚阴符,递给那钟道长,道:“你能看出那棺材钉的门道,想来也是有几分道行的,你来说与他听。” 钟道长:“?” 不是,这小信女这么理所当然的吗? 他抬头看向阆九川,看到她的面相,有几分疑惑,手接过那黄符一看,眉头皱起:“这是聚阴符?净尺大师,您看看可是?” 净尺大师接过来仔细辨别,念了一句佛号:“确是聚阴符无疑。” 阆正平看二人脸色沉重,心也跟着沉到谷底,他让家中人退至门外,只带了长子和三弟在旁小声问:“敢问两位大师,这符又有何意?” 钟道长和净尺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无奈之色,他们这算是卷到大户人家的阴司中了,这对出家人来说,不是什么好事,但他们偏也在凡尘俗世中,遇着了总不好无视。 “小道学艺不精,对此也是略知一二,善人姑且听听。传闻中,以阴煞针定尸骨,棺内又贴聚阴符,再以被阴煞之气浸染过的棺材钉封棺,假以时日,故人尸身必养成凶煞,一旦凶煞大成,所在埋骨之地便也成了阴煞之地,风水上一说是为大凶,祸及一方水土甚至是子孙后代……” 钟道长点到即止。 人讲究落叶归根,开平侯死后的埋骨之地,自然也是阆家的祖坟,所以若不是阆九川搅和,就这么把老爷子下葬祖坟,等着凶煞之地成了事,阆家的风水迟早要完,子孙不存。 背后之人好生恶毒。 阆正平几人脸色大变。 好歹毒的心思,这是要绝他们阆家! 阆采勐从未接触过这样的诡异的阴司,白着脸问他:“若成事,我阆家当真会祸不单行么,世间真有这样的方士?” 钟道长浅浅一笑:“诡道之术一直存在,这样的邪术亦然,而炼邪术的术师,我们亦称为邪道,只是有一定本事的,倒也不容易,所以成事与否,也得看用术之人的本领和所用之邪物是否得用。” “那依大师看,设计我阆家的这术师,可难对付?”阆正平沉着脸问。 钟道长下意识地看向阆九川,语焉含糊,道:“善人不必惊慌,阆家自有功德贵人庇佑,定会安然渡过此劫,眼下这凶煞局,不就破了么?” 而破局之人,好像是眼前这姑娘,真奇怪,她的面相,竟让人堪不透一点。 净尺也看向阆九川,对方看过来,那双眼…… 净尺顿觉双目刺痛,连忙阖上,念了一句佛,心惊不已。 顺着钟道长的眼神瞥过去,阆正平若有所思,双指在摩挲着。阆九川弯腰给阆老太爷整理了一下拢乱的头发,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指尖泌出一滴血,飞快在他额头上画了一道符,等符光没入额头,她才直起腰身,对阆正平道:“吉时快过了,先封棺吧,误了吉时不美。” 封棺也是慰故人在天之灵,不宜拖沓,旁的事只能先放置一旁。 阆正平也知晓事有缓急轻重,转头向两个僧道作了一揖,道:“我等对诡道一术毫无所知,不知这些东西要如何处置,家父又是否需要重新殓身,故此封棺仪式还请二位费心,务必让家父早日入土为安,以告他老人家在天之灵。等丧仪毕,我必在慈恩寺和清华观为父点最盛的长明灯。” “无量天尊。” “阿弥陀佛。” 有了二人主持,很快又叫来了几位僧道,重新收拾了灵堂,在一片吹吹打打中,封棺开始,所有孝子退到门外侯听。 范氏满面不安,双手绞着,微微倾身问丈夫:“刚才是怎么回事?” 阆正平摇摇头:“回头再说。” 跪在二人身后的崔氏眼皮微微一抬,又垂下了,强忍着没扭头去看阆九川的方向。 待封棺开始,众人又开始哭了起来,因为棺木彻底一盖,就再也看不到那个人了。 阆正平作为嫡长子,亲自去钉下了最后一根棺材钉,又跪倒在地,额头紧贴着地面痛哭出声。 不远处,一众人或站或跪坐,神色哀伤的看着。 “治丧治成我们家这样的,满京师也就仅此一家了吧。这要被传出去了,咱们开平侯府就是大家嘴上的大笑柄了。”阆采苓呐呐地说了一句,这以后,他们还怎么见人? 阆采光扯着手臂绑着的黑色孝带,吊儿郎当地道:“笑就笑呗,反正咱们都要守孝又不用出去见人,这笑柄还能笑上三年不成?” 京师最不缺新鲜事儿了,再是为人津津乐道的话题,都会很快被新的给掩盖过去。 话虽这么说,但闹成这样,外人肯定也会说他们治家不严,连带着将来他们议亲都会受些影响吧? 都怪那阆九川,真是个搅屎棍,才回来就捅了这么多篓子。 再一看始作俑者,神游天外不说还打了个呵欠。 阆采苓盯了阆九川一眼,后者看过来,她下意识地往阆采光身后一躲,在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时,有些恼怒地跺了跺脚。 她怕她什么? 可一想到这人一连串的动作,还有之前像是做梦一样的黑雾,她心里就有些犯怵。 阆采苓闭了闭眼,心想我才不是怕她,我是做姐姐的,让她一下而已。 忽而,身后传来一阵喧闹声,阆采苓转身,但见有人一身白孝杀气腾腾地冲了进来,在他身后,一拨人正满头大汗地劝拦。 那人推开拦路的人,嘴里发疯吼叫:“都给我滚开,阆九,你给我滚出来!” 别养文,养文数据不挺啊啊啊~和渣陌一起叨叨叨啊 (本章完) 24.第24章 阆九那张乌鸦嘴咒死人了 第24章 阆九那张乌鸦嘴咒死人了 喧闹嘈杂的声音让刚刚才松下一根弦的阆家人又重新绷紧了,纷纷看向那疯了似的冲过来的人。 而在看清那人的模样和身上的穿戴时,众人浑身一僵,好家伙,死去的回忆被迫复生了。 你活不过三日! 阆九川那癫人前两日还这么咒赵家老爷子呢,如今三日未到,人家孙子一身白孝找上门了。 这人好好的没事穿什么白孝,穿上了,可不就是家里有人被阎王老爷给收去了? 赵家走的是谁,他们觉得百分之二百就是赵老爷子,不然赵元承不会一副想要生吞了阆九川的样子。 阆家人觉得这治丧很是心累,一出出的,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而每一出,都有阆九川参与的影儿。 不知谁嘀咕了一声:“真是名副其实的搅屎棍。” 赵元承已经看见了阆九川,那个自己站在一角,和满堂阆家人显得格格不入的瘦弱女子,看着似不起眼,可却让人无法忽视。 他双眼赤红,咬牙切齿地挤出两个字。 阆九。 她正看着自己,神色淡然,哪怕他穿着重孝,她也没有像其余阆家人那样惊愕,甚至没有露出半分意外的神色。 她早已了然。 这副冷漠又了然的表情,刺痛了赵元承的眼,冲了过去。 崔氏的心提了起来,脚下意识地走了两步,就见一道人影拦在了阆九川的面前。 “赵兄,有话好好说,今日是我祖父封棺的日子。”阆采勐拦在二人中间,看着赵元承拱了拱手,在看到他身上的白孝,欲言又止。 赵元承磨牙:“你让开。” 阆采勐哪里敢啊,对方一副奋起的姿态,怕是给他一把刀,就会直接把阆九川砍上个九段。 阆正平已经走了过来,看着赵元承身上的白孝,那惊愕的表情不亚于在之前看到老父头上拔出阴毒长针。 “元承,你这孝……” 赵元承喉头滚动了下,眼睛越过阆采勐的肩头盯着他身后的阆九川,哽咽着开口:“祖父,我祖父今晨走了。” 众人:“!”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果然不出她所咒。 感受到所有人的目光,阆九川拨开阆采勐,直面赵元承,道:“你找我,想如何?” “是你咒死了我祖父!”赵元承双目血红,双拳紧紧攥着,指骨咯咯作响。 “赵元承!” 一声暴喝惊醒众人。 阆正平连忙迎上去,那是赵元承他爹赵崑,也是当朝的刑部侍郎,同样的一身重孝,他双手一揖,嘴里喊着对方的表字:“启宁兄。” 赵崑还了一礼,道:“犬子失礼了,还望贤弟莫要见怪。”阆正平摇头,急声问:“刚听元承说世伯他?” “今晨仆人去叫起的时候,发现他老人家已仙游了。”赵崑扯了一下嘴角,道:“是在睡梦中走的,很安详,他没有半点遗憾。” “爹!”赵元承仍有些愤懑,分明是阆九那恶毒的丫头诅咒祖父。 赵崑瞪他:“你闭嘴,都要当爹的人,怎半点不知轻重,你怎么对得起你祖父对你的悉心教导?还有你刚才的话未免伤人,什么诅咒,简直不知所谓,还不向你阆家妹妹赔罪?” 赵元承:“?” 妹妹?去他的妹妹,他赵元承可没有这样恶毒的乌鸦嘴妹妹! 赵崑见他犟着,又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扭头看向阆九川,眼神有些莫名,走上前,道:“这就是正汎的女儿吧,都长这么大了?抱歉啊,你赵哥哥自小就在他祖父身边长大,如今突然走了,他一时无法接受,才对你口出恶言,赵伯伯在这代他向你赔罪,你莫要和他见怪。” 眼看他真的弯腰,众人都有些懵逼,不是吧? 阆九川挑眉,道:“你竟不怪我?他说我把你家老爷子咒死了。” 赵崑苦笑:“生老病死,在所难免,老父也有一定年纪了,至于诅咒什么的,不过是无稽之谈,是你赵哥哥失心疯了。” 赵元承的眼气得更红了,又上前一步,被阆采勐和阆采泽双双拽住了手臂。 “贤弟,今儿真是叨扰了,若不是这不肖子闯来险误事,我也不敢抽身过来,家中刚把灵棚搭起,正处处忙乱着,我们便不作多留,改日再聚?”赵崑对阆正平说完,又向灵堂的方向一拜,犹疑了一下,转头看着阆九川道:“九丫头,可能借一步说话?” “他老人家去了,也就无事。”阆九川彷佛知道他想问什么,回了这么一句。 赵崑却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这表情让阆正平不免侧目。 阆九川暼了身旁一眼,又看向赵崑,冲他招了一下手,走到一边,等赵崑走近了,才道:“南书房的书架第二列有一本博物誌,你回去看看。” 赵崑瞳孔一缩,定定地看着她。 阆九川有些无奈,又道:“还有,他老人家要穿那件粉蓝绣着海棠的绸衣走。” 赵崑的手指微颤,深吸了一口气,想说什么,却见阆九川已经转身往灵堂里走,她还微微侧头嘴唇翕动,彷佛在和谁说什么似的,不由得顿住了,眼眶有些发红。 众人看着这一幕,都有些面面相觑,直到赵崑父子被阆正平送走了,才回过神来。 “不是,所以她真的就把赵老爷子给咒死了,这不是妥妥的乌鸦嘴?”阆采苓声音有些尖锐。 站在她身边的吴氏扯了一下她的衣袖,努了努嘴。 阆采苓一看,但见嫡母和崔氏并排站着,两人的视线都落在她身上,表情意味不明,脸色不禁白了几分。 阆家其他人尽管心里好奇得要死,也不敢胡乱开口,万一被阆九听见了,也咒他们,然后来一个好的不灵丑的灵呢? 而赵崑此时也在教训满脸愤懑赵元承,道:“你是嫡长孙,你祖父刚走,家里正忙乱,你作为他寄予厚望的长孙,不在家帮忙治丧,却跑来别人家闹事,这像什么样?还有你说什么咒死,你这还是广读圣贤书的学子?这样的话说出来,传出去,不但坏了那小丫头的名声,更会让人耻笑你不明是非。” 赵元承有些羞愧,却道:“您没听见她是怎么咒祖父的,说他没几日好活,祖父果真就……” 赵崑看着他,又道:“没错,你祖父果真就走了,可你不想想,这事若不是个巧合,她是有何依据一语成谶?” 赵元承身子一僵,手指微微蜷缩。 赵崑眼里有些沉痛,道:“等你祖父的丧事毕,我再与你细说。” 他撩起车帘,看向阆家的府邸,想起阆九川的话,还有自己在爹交代下这两日的劳禄奔波,不由抿了抿唇。 阆家,还真有几分命数。 (本章完) 25.第25章 她浑身都是迷 第25章 她浑身都是迷 夜幕在大雪中降临,忙乱一日身心疲惫的阆家人围着火盆坐在一室,小声议论着白日灵堂发生的事,回想身处那诡异的黑雾中时,均有些后怕和犹疑。 “所以那黑雾到底是幻觉还是那个黄道长搞出来的鬼?他到底想做什么呀?”阆采苓蹙着眉问身边的兄弟姐妹。 阆采瑶垂着眸子把玩着指尖,说道:“那不是我们能管的。” 她这话一落,众人环顾一周,是啊,在场的除了他们,能说得上话的都不在场,阆家三个房头的人,但凡能管事的都不在。 “爹和母亲二婶三叔他们便算了,阆九她凭啥也能被叫过去书房议事,大哥都没能去呢。”阆采苓不满地嘀咕一声,还暼向吴氏。 吴氏一眼就看出她想要挑拨离间的心思,心下有些不快,什么时候了,还净想着掐尖要强。 这庶出的小姑子因着生母受宠,连带着她自己也受宠,尤其是头上的两个姐姐都出嫁了,剩下她一个在膝下撒娇讨喜,就更得公公的意,如今怕也是心里想着自己以后是侯爷的千金,地位更胜一筹,故而那姿态越摆越高。 真是蠢,阆家本就因为先帝争位时站错队从而开始式微,不在权力中枢,今上讲究一个孝仁,也不敢担个不孝的名头去逆先帝的心意用阆家,故而阆家如今还是个边缘人,如今老爷子去了,公公这个世子爷能不能顺利袭爵还不好说呢,她咋就敢当自己是什么矜贵千金了? 京中比阆家更衰败没落的勋贵,诸如那顺国公,爵位是世袭罔替不假,但空有一个爵位,里面却是个空架子,偏那郑家还能生,人丁旺盛得很,两三个小姐住一个院子,衣裳首饰都是过时的了,那嫡出千金的日子,还不比一个手捏实权的五品官员家的庶出小姐富贵滋润呢。 阆家尚未沦落到像顺国公府那般要典当祖宗留下的东西过活的地步,但若一直没有出息的子弟出头,不出三代,必败成庶民。 就这样,阆采苓还敢作千秋大梦,当真是被宠坏了,不过她年纪都到了,一出孝寻个好亲出嫁,说不准凭着嫁妆还能滋润几年,但女人么,娘家若不给力,在夫家,焉能抬得起头? 吴氏脸上几乎没有什么笑意,道:“长辈们都去议事,灵堂也不能没有人,你大哥是嫡长孙,肩上的担子比谁都重,长辈既不在,自然得看顾着,哪能像个孩子似的事事争强好胜?” 她是长嫂,将来也是宗妇,娘家也有父兄在朝中任要职,故而在阆家的地位也很受尊崇,阆采苓被她暗戳戳的敲打一番,也不敢怎么反驳,勉强地笑了笑,道:“大哥自然是谁都越不过去。” 心里却是在暗恨,大嫂还是不是她亲大嫂了,都不向着她这个嫡亲小姑子,而是帮隔房的小姑子说话? 亲疏不分。 “话说回来,你们就不觉得阆九那丫头很古怪吗?”阆采泽道:“别说前天晚上那纸人闹鬼,就说今日,那道长怎么会忽然变成那个鬼样,难道不都跟阆九扯着关系么,她怎么会知道那些东西?” “还有把赵家老爷子也给咒死了。”阆采苓补了一句。 吴氏脸一沉:“七妹,诅咒一说压根没有任何根据,都是自家姐妹,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传出去,对你也没有半点好处。” 阆采苓有些委屈,为啥就逮着她骂。 阆采瑶冷笑,真是蠢货。 不过她们那个九妹妹,当真浑身都是迷,叫人好奇得很呐。 …… 阆九川揉了揉发痒的鼻子,暼向对面那整一副三堂会审,想要把她从里到外看个透的几人。 看呗,看得穿算她输。 眼见她没有要开口的意思,阆正平说道:“白天的事你怎么说?那黄道长的诡异之处,你怎么会识破?” 这孩子在庄子上都学了什么,一个小姑娘,怎么会些神神叨叨的东西,她才多大。 崔氏一直看着阆九川,越看越觉得看不透,总有一种对方就在眼前,却离她十分遥远的感觉,这令她有些不安,甚至害怕。“比起这个,难道不是更该去查此人是谁在指使?毕竟背后之人可是要绝阆家!”阆九川反问一句。 阆正平沉着脸道:“人已经派出去了,只是不知,这一计不成,那躲在背后的人会否有另一计,这种阴司比明枪暗箭更难防,依你看呢?” 这话就有些试探的意思了。 阆九川脸上表现出一副自嘲的表情:“我只是个在乡下放养长大的小村姑,没受过什么正经教养,自然也没什么本事。所以您这话,是问着我了。” 阆正平:“……” 他暼向崔氏,见她看着阆九川的眼神一眨不眨,想了想,端起了身旁的茶杯,轻轻地用茶盖刮着茶沫子。 谁作的孽,谁受着! 崔氏定定地看着阆九川,看她的眉眼,看她的表情,有些恍惚,这种离经叛道又嚣张带着挑衅的表情,她在另一人脸上见过的,是她孩子他爹。 二人初见的时候,他故意逗自己,露的就是这么一副欠揍的表情。 回忆袭上心头,崔氏的后背却是冷汗津津,指甲紧紧掐着手心,刺痛让她清醒过来。 不可能。 崔氏恢复一张薄凉的寡妇脸,看向阆正平道:“她说得也对,只是一个小丫头,见识有限,大哥您别浪费时间了。” 咳。 阆正平被茶水呛得咳了起来。 范氏嗔他一眼,递了一条帕子过去。 阆正平接过来擦了擦嘴角,表情有些无奈地看着崔氏,对方一脸肃容,并不是在开玩笑,更不是在维护谁,她是在说事实。 不是,一对母女,真的有必要生份到这个地步? 崔氏仿佛看不懂阆正平眼神里的含义,道:“先查是谁在背后指使这个道人对付阆家,我亦会给宫家的大夫人去信,请她相帮。” 阆正平一惊,坐直了身子,问:“宫家?弟妹说的是那个生有道根的宫家?” 崔氏点点头:“我和宫大夫人儿时是手帕交。” “那太好了。”阆正平双手重重一击,满脸喜色,道:“若能请动宫家出面,那阆家便不惧那些腌臜阴司了。” 崔氏没说话,只是往阆九川那里看了一眼,缩在袖子里的手指蜷缩起来。 阆九川眸子半眯,宫家,道根? (本章完) 26.第26章 阆九是个嘴毒又不管对方死活的 第26章 阆九是个嘴毒又不管对方死活的 听崔氏那么一说,许是得到了强而有力的保证,阆正平一直板着的脸,总算松散了些,只是想到赵老爷子身故,他的眉头又重新皱起了,看向在发呆的阆九川,咳了一声。 阆九川还想着宫家和道根是啥玩意,她好像对此并不陌生,但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还是得找丢了的魂啊。 乍听到阆正平喊她,才回过神看过去。 阆正平看着她说道:“有老话说祸从口出,就算诅咒这样的说辞没有根据也很荒谬,但你说过恶言那是必然,也是多数人的大忌讳,更不说如今赵老去得突然,可谓一语成谶。赵家未必真不会半点想法都没有,你若是知道什么,不妨说一说,我们才能想法子应对,不至于两家结仇。” 阆九川笑了:“您直接说我乌鸦嘴呗!” 阆正平的手一颤,嘴边的胡子都气得抖了抖,眼睛瞪成了铜铃,手里的茶盖被他捏住就要和往常训子一样给扔出去了,可他的手才动,就被按住了。 他低头看去,顺着那人的手一看,是范氏,后者对他摇头兼使了个眼色。 收着点,你只是当大伯的,还轮不到你来发作,人家亲生的娘还在这坐着呢。 阆正平深吸了一口气,忍,他忍得心发梗。 但崔氏没让他失望,果然沉了脸呵斥:“你这是什么态度,怎么和长辈说话的,你的教养呢?” “夫人问得好,我的教养呢?” 崔氏脸色一变:“你!” 范氏一看二人掐起来了,连忙起身,道:“好了好了,弟妹你消消气,孩子还小呢。” 崔氏胸口上下起伏,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阆九川觉得无趣,看着阆正平道:“赵家你不用担心,他们今日来,也没拿我怎样,此后也不会再拿这事说事,他们反倒要多谢我呢,你等着就是了。” 她说完,就站起身,微微颔了一下首走了。 瞧瞧这旁若无人的态度,这接回来的不但长了一身反骨,还是个刺头啊! 一直没说话的阆正文摇摇头,这个侄女,可真是个难管教的,以后有得头疼咯。 不过现在也不是注意阆九川的时候,还是家里的事重要。 “大哥,今儿这一出,是不是得让家中人都闭紧嘴巴,若不然,传到外面,于侯府怕是不利,若传到天家耳里,只怕更觉我们侯府治家不严,失了孝义……” 阆正平曲起手指敲了敲桌面,想了一会儿,道:“不,这事我们不捂,传出去也无妨,不但如此,我还得进宫去哭一场。” 众人一愣,有些不解。 “会哭的孩子有吃,阆家已是势弱式微,随着爹仙逝,离朝堂中枢越发的远了,就这样,还有人用这样阴毒的手段对付我阆家,赶尽杀绝也不为过。”阆正平冷着脸道:“朝中势力家族政敌中你争我斗乃是常事,可用如此阴损的邪门歪道,是天家所不容的,亦是大忌。” 阆正文点点头。 “该示弱就示弱,左右我们都要丁忧几年,用这几年韬光养晦也好,下一代里,也得悉心教导。”阆正平有些落寞,叹道:“我们家,人才断层太厉害了,没有大出息的后代出头,将会败得更快。” 众人又是一阵沉默。 谁说不是呢,十几年前,好歹出了一个离经叛道的阆正汎,少年英雄,偏偏没活过三十,年纪轻轻就去了。 现在阆采勐这一代,看着姑娘男丁加起来有十多个,但真正拿得出手的,都没一个。便是作为嫡长孙的阆采勐,也不过是个举人出身,也都二十一了,孙儿守孝一年可除孝,可没有考上进士的话,凭着举人功名为官,政绩再好,还能进四品? 阆正平心情沉重,道:“收拾一下,我递牌子进宫,这事宜早不宜迟。” “是。”阆九川从书房出来,就没再往灵堂去,她体弱嘛。 一路往老夫人的康寿院去,她都想着宫家和道根这几个词,总觉得自己在哪听过,偏想不起来。 啊,这死脑子! 阆九川扯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猛地顿住脚步,因为有人蹿到她跟前来了。 跟着阆九川身后的建兰也吓了一跳,下意识就拦在了她身前,警惕地看着对面的人:“你是谁?” 对面是一个穿着粗布的年轻人,头发用布带扎着,眉目俊秀,许是险些撞着人而显得有些局促,往后退了两步,弯腰拱手:“小生柳明,失礼了。” 建兰打量了他一番,皱眉道:“你是南院那边的门生,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京中权贵,多养有门生,开平侯府也不例外,在专门供给门生幕僚居住的,就是府中南院,单开一门,却不想这人都走到主院了。 “小生本想着去给老侯爷上香,怎料走岔路了。”柳明有些惭愧地道:“还险些冲撞了小姐,实在惭愧。” 他后面这话,是对着阆九川说的,又长揖一个君子礼。 阆九川眉梢一挑,走前一步,仔细看了下,对建兰道:“让人把他轰出去,莫要让他到灵堂脏了老爷子的眼。” 建兰:“?” 柳明直愣愣地看着阆九川,怎和他想的不一样。 阆九川满脸嫌弃,冷笑道:“心术不正就算了,浑身狐媚子骚浪味儿都没散去,还敢去给老侯爷上香,你想死?” 柳明心中狂跳不已,涨红着脸,想要辩驳几句。 阆九川却是没有半点要听他废话的意思,对建兰道:“还不快去。” 建兰啊了一声,还没动,柳明便一脸屈辱地道:“在下不过是走迷了路,小姐怎辱我如斯,在下是侯府的门生不假,却也不是任人侮辱的。” 阆九川笑了:“你冲上来,不就是想攀高枝么?这点轻辱都受不住,你怎么攀得高枝,难道乌京的高枝就好你这口故作威武不能屈的套路?” “你!” 阆九川说完就走了,建兰叫住一个仆人,把他带走。 柳明气得跳脚,自南院出发前,隔壁的何超就暗戳戳嘲笑他异想天开,果不其然。 可这九姑娘不是从乡下接回来的么,怎么比那养在深闺的还难缠,嘴巴又毒,果然乡下长大就没受过正经教养。 等此处安静下来,却从暗处走出几人来。 阆正平对身边的管事说:“去查一下那个柳明,有问题的就轰走。” “是。” 阆正文双眉皱起:“大哥,你是听了九娘的话,也觉得那门生想攀高枝?” 阆正平哼了一声:“这个掌灯的时段走迷了路,小姑娘都不信,你信?换着个脸皮薄的深闺小姑娘,指不定都被糊弄了去。” 可惜了,偏遇着了个嘴毒还不会管对方死活的,踢了个钢板! (本章完) 27.第27章 谁的转机是个娇弱娘们 第27章 谁的转机是个娇弱娘们 在京师,权贵治丧不是什么新鲜事,但治丧治成阆家那般别样轰动的,却是闻所未闻,敢问谁家治丧,会有人这么大胆在死人头上动土,不对,下黑手啊。 但开平侯就遭了这个大冤,险些死后都不安宁。 是的,在阆正平入宫哭了一场后,有人欲在开平侯的丧事上做阴损手段祸害阆家的事就传开了,使得京师中对此议论纷纷,阆家这是得罪了哪路狠人,要被这么恶毒的下黑,连死人都不放过啊? 不管如何,在这纷纷扰扰中,停灵七日后,开平侯就平平顺顺的出殡,也因为前有那阴损之事传出来,乃至于出殡当日,还引来不少人设了路祭送行。 阆九川混在孝子贤孙的队伍中,慢慢的挪动,一边想着等这丧事结束了,她干脆就回庄子上守孝,再溜回来,总能寻到修复残躯的机会,不然困在深宅,她岂不跟折翼的雀儿一样? 她死皮赖脸的从地府爬回来,可不是为了做乖乖千金大小姐的,而是要找回她的一魂二魄,如此才算是全须全尾的一个人。 若不然,靠这么副看着孱弱又脆皮的身体,能干出什么来? 听听,旁人都觉得她娇弱。 阆九川被仆妇从冰冷的长街上扶起来,眼角余光暼向那围观的人,兴许有人认识阆家人,竟还注意到她这副陌生的面孔,在相互打听着她是什么人。 只是,那话能再难听些么,弱柳扶风不胜怯弱没啥的,就…… 短命相? 阆九川看着自己青白的手,嘴角一抽,扭头看过去,那张同样青白的脸配着一双又黑又大的眼睛,偏让人觉得毛骨悚然,被她看过来,说着话都自觉闭了嘴。 “九妹妹,你没事吧?”吴氏眼角余光看到她迟滞的动作,颤着话音问了一句。 阆九川看她自己都是惨白着脸,冻得浑身直哆嗦,脸比初见时瘦了一大圈,气息也不太好,却不忘关心自己,便摇了摇头。 治丧繁琐,对于长年生活于后宅没有吃过什么苦的妇人来说,必然是遭罪吃苦的,尤其是在冬日,像今年,本就天寒,还单薄的穿麻戴孝,得去半条命。 想来这回去之后,倒下的人会不在少数。 委实累人。 阆九川暗中给自己掐了一术,暖意从脚底升腾上来,吁出一口气,跟上那蜿蜒的队伍。 …… 乌京西城的城隍庙,有一棵活了有八百年的银杏树,冬日萧瑟,银杏叶子早已掉光,树冠上压着积雪,宛如换了一团云朵新装。 本该沉寂的老年银杏此时却是无风颤起来,积雪扑簌簌地落下。 有缩在城隍庙的乞儿见了,揉了揉双眼,盯着老银杏,歪了歪头,今日风也不大啊,那老树怎么会颤动呢? 定是他冻得眼了。 却不知,树干中,有一团白如荧光的细雾在里面上下涌动,十分活跃。 “老银老银,我的转机动了,我感受到了。”白雾激动地开口:“等了快一年,可算让老子等到了。” 老银杏微微颤动,似是在回应他。 白雾看它不说话,贴在树干内,如云雾一样的荧光抚着杆支,道:“这一年,多谢老银你借地给老白我容身,等我转机得手,修养好了,必来还你容身之恩。” 树干内嗡地一声震动,似有叹息传来,仍是什么话都没有。 白雾也不在意,道:“俺老白去也。” 它咻的一闪,很快就消失在树干内,向感应到的方向冲去。 老银杏等它跑远了才松了一口气,当初心软怜它渡劫失败,灵识都快散尽在天地间,才借了躯干让它栖身,结果这玩意好能吃,把它这几百年吸来的愿力快吸尽了,倒是日渐一日的好起来,而自己,虚得不行。树一虚,叶子都不及从前黄了,怨不得有些来庙里上香的香客都在怀疑它这棵老树是不是气数已尽了,不然忽然的叶子怎不密不黄了呢? 如今这大食的玩意终于走了。 老银杏真想来一串爆竹欢送,忽然感觉自己好像漏了什么没跟那家伙说,是啥呢,算了。 瘟神走了就好。 冬日里,哀乐尤为显得凄绝。 阆九川目送着阆正文带着阆采勐阆采泽扶着棺椁远去,总算松了一口气。 “九妹妹,我们也上马车吧。”吴氏招呼她上马车。 致此,丧事就算结束了,剩下的就是守孝了。 阆九川没有拒绝,上了马车,车内,早就坐着阆采苓阆采瑶。 阆家说是孙辈十数人,但除去夭折的,还有已出嫁的长房嫡长女庶长女,尚待字闺中的,就只有阆采苓,阆九川,还有三房的阆采瑶,男丁则是长房的阆采勐和两庶弟,一个同胞嫡出弟弟,三房则只有一嫡两庶子,十只手指刚刚数得完。 所以这个马车里,就是同辈中的女眷在。 阆九川一上车,就合上眼闭目养神。 马车晃动中,她蓦地睁开了双眸,一双眼睛直楞登地透过车厢看出外面,眸子深处有金黄色的光一闪而过。 外头,一团白雾跟只无头苍蝇似的乱窜。 “明明感应就在这啊,到底是哪个?”白雾急得有些恼火,想了想,忽地浑身细雾形成一股小旋风,刮向那在雪地中行走的马车,车子的车轱辘顿时一拐一塌。 啪嗒。 尖叫声分别从车厢内传出。 阆九川眼神一利,挑起车帘。 等马车完全停下,阆家人纷纷从车内走出,但见几辆马车,不约而同地歪了一个车轱辘,使得车身歪斜,不禁都有些古怪。 阆正平吩咐管事和马夫查探。 阆九川下了车,走到一旁,冷眼看着那团白雾,只见它兴匆匆地卷向阆家的男丁,很快的又离开。 “不对,都不是,怎么会不是?”白雾气得嗷嗷大叫:“分明就是在这里,哪去了。” 阆九川指尖一动,轻轻地敲着腰间的帝钟。 白雾一顿,腾地飘了过来,十分愕然地立在了她面前,像是有些不敢置信,甚至围着她转了一圈。 不是,这脆皮的小娘们是它转机? 城隍庙外,老银杏树呀的一声喃喃自语:“忘记告诉它了,它的转机是个小娘们呢。” 别养文,一起浪,跌宕起伏啊~ (本章完) 28.第28章 总有不长眼的馋我 第28章 总有不长眼的馋我…… 娘们,怎么是个娘们,还是个风吹就倒的弱娘们? 这样的话阆九川听了一路,反反复复的,又看那团白雾百般变形,一会扭成条,一会又胖成球,不断地念叨着这句话,像是在犹豫些什么? 它不动,阆九川也只当不知它存在,只是手一直抚摸着腰间悬挂着的帝钟。 这团灵识不知什么来头,阆九川却从它身上嗅到了点同类的味道,如此,就不能轻视了。 是的,眼前的这团白雾也不是什么云雾,而是一团不知哪来的灵识,阆九川认为,看不出来路的,最好不要忽视,尤其是她如今这么副身体。 它跟了她一路,一直念叨着回到阆家,她的院落,才像是下定了决心。 “娘们就娘们,好歹是老子的转机,总不能不要了。”灵识盯着阆九川,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大老虎能刚能软,自然能雄能雌,只要我不说,谁能辨我是雌雄?” 什么? 阆九川眼皮一跳,腾地抬头,那团灵识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向她冲了过来。 嗡。 阆九川的神魂猛地一疼,险些被完全撞出去,而那团灵识,则以蛮横之势去抢占她的灵台,欲将她的神魂给完全挤出去。 霸道又强横。 阆九川气笑了,原来如此,她当它是想要如何,原来是在饮恨她是个女子,才犹豫要不要抢她这副残躯。 之前在灵堂的小鬼是这样,如今这不知来路的灵识也是这样。 真的是,总有不长眼的馋我身子! “姑娘……”小满拿了一壶茶进来。 阆九川声音冷厉:“出去!” 小满吓了一跳,不知她怎么就发这么大的火,把茶水放下,连忙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抚了抚呯呯直跳心,走远了些。 房内,阆九川捏着帝钟,声音阴冷:“是你自己滚出去,还是要我打你出去!” 乍听得这话,正在奋力抢地盘的灵识打了个冷颤,如浑身炸了毛的大猫,道:“你竟然看得见老子?那你这是看着老子叨了一路?” “别让我说第三遍,从我身体滚出去!” 灵识嘿的一声,道:“你这身体是老子的转机,只要老子抓住了,自能卷土重来。”它顿了下,又冷笑:“还有,你不也是外来的,本就不是你的,那就各凭本事。” 好个各凭本事! 阆九川目光冰冷,手中帝钟一摇,嗡的一声长鸣,那带着无限道意的铃音如波浪一般席卷开去,直抵人心,直驱神魂。 灵识被那铃音一震,本将要在灵台内扎根的识体顿时一僵,散开了些,疼痛如百万地狱火针向它狠狠扎来,千疮百孔。 “啊,你这个疯女人。”灵识痛苦嚎叫,反倒激起了它那从不服输的天性,更奋力扎根,道:“老子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细如白雾的灵识不但向灵台扎根,还蹿向周身。 阆九川脸色惨白,暗暗咒骂一声,意念倾注在手上帝钟,使得铃音层层震动,如魔音一般钻入灵台,击打着那团灵识。 二者博弈,谁怂了谁输,谁先露弱点谁输。 阆九川的帝钟没停过震铃,而那灵识仿佛也不甘服输,半点不肯退让,可面对跟前这个狠人,它还是被震撼到了。 它扎根在这身体的灵台,可进了这身体内才发现,这本就是一副千疮百孔的身体,好几处都是破败的,但她看起来是个全须全尾好的,不过是因为阆九川用术维持。 如今她与自己斗法,术数一撤,那双黑黜黜的眼珠子就这么水灵灵地掉在了地上,她的手脚软趴趴地诡异垂着,没了支撑,还有那敞开的胸口大洞。 灵识:“!” 不忍直视。“死女人,你倒是住手啊。”灵识大喊。 这个癫人,她的铃钟玩得好没错,可也不看看击向哪里,是打他不假,可他此时就在她身体,他不好,这副身体又能好到哪,她自己也在这身体,遭罪的还不是她? 这明摆着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下段数,偏这个疯子还不管不顾。 阆九川恍若未闻,她此时的脸色已经和死人一样了,却仍在摧动帝钟,试图把灵识那和她对抗的那庞大的愿力给打散。 可那是愿力,这家伙竟然有愿力。 她馋这东西,试着去剽上一丝,可那金光将她一灼,她登时痛得险些从身体飘出来。 阆九川的神魂并不全,眼下和对方强横对抗,那魂就越发的疼。 她不能输。 死了一次就算了,这么快又再死一次,她不要脸的吗? 又不是玩什么无限死亡游戏。 阆九川松开帝钟,在灵识以为自己赢了的时候,她拿出了那支玉骨符笔,也是判官笔。 她拿着笔,飞快地在手心画了一道符,金光一现,随即恶狠狠地往自己的额头一拍。 一符定乾坤。 灵识啊的一声惨叫,终是惧了,从她灵台内退了出来。 啪嗒。 阆九川也撑不住了,倒在了地上,魂虚得不行,快要压不住了,便用符笔往额头一戳。 定魂。 “你,你这个疯婆娘!”灵识比她更虚,只用那些浅金光的愿力将自己包拢起来,指着同样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阆九川:“你这么狠,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啊?” 阆九川冲他一张嘴,噗的喷出一口乌血来,她擦了擦,脏污的嘴呸的一声笑了,道:“我的身体,想抢就抢,你问过我了吗?顶多一起死。” 灵识气得快散。 娘的,这就是传说中狠起来自己都怕的那种癫人吗? 灵识再气,也不想跑,他需要这个转机,也是他的生机,便道:“你要是早说能看到我,咱也不至于弄成这样两败俱伤啊,有话还是能商量的不是?” “和你不熟!” 灵识忍了忍,虚虚地强笑,道:“那我们现在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嘛。” 阆九川轻飘飘地说了一句:“手下败将。” 啊,想和她拼了。 可在瞥到她的符笔和那帝钟时,他又忍住了,察觉到这癫人之前暗晦的动作,想了想,分出一丝愿力给她渡了过去。 阆九川毫不客气地接受了,久旱逢甘露不过如此,果然愿力和功德,都是大补! 只是,那小气的狗东西,停了气。 灵识看她气红了眼,恶劣一笑:“想要?那咱能好好商量了吧?” (本章完) 29.第29章 你我共体需立契 第29章 你我共体需立契 阆九川和那团灵识围着圆桌相对而坐。 “说吧,你是什么东西的灵识?抢我这副残躯所作为何?”阆九川一脸冷酷,假如那两只狗眼没跟狗看见肉那样眼馋地看着对方周身的愿力,当真能称高冷。 灵识叹道:“我要是记得,就不会如此纠结你这个转机了?” 不老实啊。 阆九川冷笑一声,指尖微动,那根玉骨符笔彷佛在她手里活过来一样,飞快地转着,让人眼缭乱,漫不经心地道:“哦,啥转机让你纠结我这女子之躯?” 灵识也看得眼,乃至于对方问话时,它想也不想就开口回话:“那当然纠结啊,我明明是威风凛凛的白虎王,入女子之身,岂不成了母……” 它忽觉不对,跳上了桌,嗷呜一声:“可恶的人类,你诈我!” 阆九川眸子半眯:“原来只是猫啊。” 白虎一听,越发的愤怒,张牙舞爪地嘶吼:“什么猫,吾乃太白山的百兽之王白虎,是众兽朝拜的王者,岂是你口中说的小猫儿?” 猫,这简直是对它绝大的侮辱! “哦,你不是不记得了么?”阆九川似笑非笑地道:“所以你打一开始就没想和我好商量啊,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此话果然不假。” 白虎被她将了一军,一时有些词穷,憋了半晌,才道:“我那是间歇性的失忆。” 娘的,这话说出来,自己都感觉假得很。 果然,那该死的就开始赶虎了。 “没有诚意,不谈也罢,好走不送。” 白虎一急,道:“凭什么要我走?” “凭这是我的地盘,这是我的身体,别说什么我也是外来的,如今是我在,那就是我的,而且,我是正儿八经地还魂,可不是恶劣的夺舍。”阆九川冰冷地道:“你想夺舍,却不想想你这虚散的灵识能挨上多少道雷劈。” 夺舍者,天雷劈,挨过了才能活,挨不过,死! 白虎想到当初自己渡劫时遭的雷劫,那紫雷粗如水桶,它已是得道历劫,名正言顺的,却依然没挨过去,只余一缕灵识游走于天地间。 “可我也是受了指点的啊,既然有大师指点,就算是为我觅到了生机,常说大道五十,天衍四九,这一线生机,我抓住了,天道也不能奈我何吧?”白虎辩道:“你可知我等转机动等了多久,三百五十九天,才等来了啊。” “与我何干!” “你这身体就是我的转机啊,只要我寄生在其中,我就能真正的存活,不会消失于天地间,假以时日,我再择日飞升,必成神兽……” “你本事不大,吹的牛倒挺大,还择日飞升,你修仙呢,这可是凡界。”阆九川讥笑。 白虎道:“我可是修炼了五百年的白虎,是天生战神。” “嗯,死了的战神!” 白虎气成了河豚,灵识一下子涨了数倍,凶狠地盯着渺小的阆九川。 阆九川手中的符笔一竖:“要战便战,别玩虚的。” 白虎冷哼一声,道:“你也不用在我面前逞强,你神魂不全,这副残躯你都是用术来维持表面正常的,弄不好,你也会有力竭而暴露的时候。要是遇着更难缠的,打不过的话,你说不定就魂飞魄散了,比我好不了哪去。” 阆九川脸色沉沉。白虎恢复正常的样子,道:“所以不如我们合作,来个共赢?” “哦?” “你我共体,相辅相成如何?”白虎循循善诱:“现在我是懒得浪费愿力和法力和你斗,我真要死磕,你也讨不了好……” “哦,那就再打一场呗,想来堂堂白虎一族也不会是个怂货。” 白虎气绝:“堂堂女子,战意怎如此强?两败俱伤的打法,哪有真正的赢家?” 阆九川哼笑:“谁知道呢,或许最后我吞了你这灵识而大胜呢?” 白虎蓦地一寒,娘的,这死女人好嚣张。 “别嘴硬了,你也就是这几日才进的这身体吧?让我猜猜,这人身体破败成这样,必然是惨死。按理说,惨死者,冤魂不散,你用了这身体,因果所然,你定要给人家报仇,如此超渡了怨魂,你才能真正与这身体契合,成为真正的主人。” 阆九川有些意外,想不到这傻猫还有几分头脑。 “你刚才,就很馋我的愿力吧,只要你让我共体,我所拥有的愿力,也能滋养你一二,我们二魂共体,法力无边,肯定比你苦苦支撑要强。等解决了这身体的破败,我寻到新的寄体,自然就从这身体离开了,如此,你神魂也能收到滋养不是?” 阆九川把玩着符笔,道:“你先说,你一生出灵识的白虎,怎会落得如此田地?” “还能如何,天待吾不公,意欲渡劫成仙时,挨不过雷劈。”白虎王哀哀地道:“渡劫失败后,我这灵识游荡天地间,得了一老僧点化,才谋得一线生机,也就是你,是我的转机。” “如此说来,你比我更迫切啊!” 白虎一僵,它这是又被套话了,真是狡诈的人类。 “可我怎么相信你的话呢?”阆九川不等它反驳,又用气死人的语气道:“刚才你还说谎,说自己啥也记不得了,现在不是记得挺清楚的?” 白虎捏拳捶桌:“你我不过萍水相逢,我谨慎点有何不可?” 阆九川幽幽地看着它:“刚刚说我是你的转机,如今又说不过萍水相逢。呵,大猫你果然不老实!” 啊,好气,我想和她决战到天亮! 白虎强忍怒火:“那你说,要怎么相信我?你可要仔细想想自己如今的境况。” 阆九川垂眸,符笔轻点桌面,状似在思索着它话中的可行性。 愿力啊,她是需要的,她也需要一个好用的帮手。 白虎按捺着焦灼,眼睛暼向她,同样在存疑,她之前那不经意间展露的强大气运来源何处? 要是它身负如此大的气运,岂不是跟远古的祖辈一样,成为千万人膜拜,真正的神兽? 一人一虎都在暗地算计着,可谁都没表现出来。 半晌,阆九川道:“共体也不是不行,但只有一点要求,你我立天地契,受天地约束的那种,如何?” 盯盯盯,我看是谁在养文! (本章完) 30.第30章 契成,它是白虎王将掣 第30章 契成,它是白虎王将掣 天地契,以魂立,契成,受天地制约,违契者,天地不容,诛之。 阆九川的提议让白虎意外不已,打量着她久久不语,动辄就是立天地契这样伤魂动魄的契约,这女人心思得多深沉。 也不对,她是受过什么滔天背叛,才会这么警惕防备? 阆九川看过来,道:“只有立这契,你我才有共体的可能,若不然,不死不休吧。” 白虎犹疑片刻:“可以,那就立契,不过,这契得我来念。” 她不信他,它亦然。 “行,你念。”阆九川表情看不出什么算计。 过于顺当。 白虎有种自己好像落了对方的圈套的感觉,但又不知哪里不对。 天地契,它也是知道的,它的灵识即是魂,和对方的神魂一样的,要立,自然是把灵识绑上契约。 一如阆九川说的,白虎念契,她书写,用的是她手中的先天符笔,本来白虎还有意见,但得知那是判官笔时闭了嘴。 判官笔,最是公平不过。 “诸天在上,普告万灵,吾将掣今愿……违契者,当诛之,故立天地契,迳达九天。”白虎一边念,一边看着阆九川手下的符笔在空中书写,一笔一划下,二人的神魂落在字符上,化为金光消失在空中,这代表着,契约将成。 等它念完,它和阆九川的名字并排而立,一人一虎相视一眼,各自打了一道魂识过去。 紫金光现,天雷轰响。 京师不少人听得这一声响雷,都吓了一跳,大冬天的,第二次出现雷响了,这怕不是有灾祸临? 天雷过后,两个名字消失于天地间,一人一虎瞬间就感觉到了彼此的关联,那是契约生成的羁绊。 竟然真的这么顺利。 将掣十分意外,阆九川之前要死要活的情愿和它两败俱伤,都不肯让它共体,如今只是一个天地契,她说立就立了。 不管如何,转机在前,它可以进了? “女人,我来了。”将掣兴匆匆地重新冲向阆九川的灵台。 阆九川垂眸,嘴角泛出不明的意味,神魂不全的阆九川立的契啊,呵呵。 她做好了准备,可当将掣入灵台扎根的时候,她还是下意识地防备。 一体双魂,谁占主导谁才是大佬! 她要做主导的那个,偏偏将掣也是这么想的,以至于两人在灵台开始争夺和割裂。 阆九川防备性很高,将掣要想在灵台扎根一席之地,不得不使出愿力强悍占据,谁也不让谁,后果就是新一论的你死我活。 “契约都立了,你倒是放开啊。”将掣咬牙切齿地道:“是不是想挨雷劈。” 阆九川道:“老老实实的待一角去,别整样,不然神魂排斥是必然。” 将掣:“!” 这真是史上最憋屈的共体了。 罢了,小不忍则乱大谋,先扎根了,此后再和她论输赢。 这一忍,它就退到边角去,缩成小团,瞬间就扎驻其中,欢喜得快活转圈,自然没看到阆九川那意味深长的笑。 真是只蠢大猫,一步退,则步步退,第一课就先教你何为人心险恶。 将掣不知道人心险恶,却是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自己入了这具身体的好处,它和阆九川建立了联系,感受到了对方的气运,它的灵识如同得到了大补之物,瓷实了。 这一放松,就收不住,它所持的愿力散开,使得整个灵台泛着浅金光,阆九川的神魂贪婪地汲取着。相辅相成。 将掣在这一点上没说假话,这契立下,两人有了羁绊,如同一个循环,你的愿力润我,我的气运旺你,相辅相成。 只是,饱暖思淫欲,人有这个劣根,虎亦然。 虎一好了,就想去窥探别人的秘密。 阆九川猛一睁眼,眼中划过一丝狠厉,念力化为冰刃向将掣刺了过去。 将掣嗷了一声,跳了出来,气呼呼地道:“你干什么?是不是想毁约。” “知道有句话怎么说的吗?好奇害死猫,你这只猫想刺探我的神魂,是想死吗?”阆九川冷冰冰地说。 将掣眼神躲闪,支支吾吾地强辩:“没有的事,都是误会罢了。” “共体就共体,我没搞你,你也休想踩我底线,否则的话,毁约也不是什么难事。” 啧啧,真的好嚣张。 将掣看她那嚣张的模样,挠了一下自己的鼻子,讪讪地道:“知道了,看你说的什么虎狼之词,什么搞不搞的?” 阆九川哼了一声,两只指尖搓了搓,问:“这就是你原本的模样?” 嗯? 将掣低头一看自己,原本和白雾一般虚散的灵识已是能全然化为虎形,和它从前一样。 它体型硕大,全白的毛发,唯有额前有一撮金黄色的毛呈着王字型,一双金黄色的虎眸盯着人时,充满了攻击性和威慑。 不说话时,它是真的瞧着挺威风凛凛,极具威严的王者风范。 “怎样,很威风吧?本王可是整个太白山最威猛最雄伟最厉害的白虎,是虎中之霸,不知道多少雌虎迷失在我的威仪之下,想给我生小虎崽。”将掣得意洋洋地摆了个特别威武不凡的虎形。 阆九川看着那毛绒绒十分厚重的毛发,问:“你为何叫将掣?” 将掣说道:“我们白虎一族,在远古可是神兽,亦是天生战神,我祖辈就有战神将崭,他可是有着赫赫神威的神兽……” “可惜你没有乃祖之风仪,只是个连肉身都没保住的要靠共体而存的灵识。” 将掣被她无情打断,气得白毛全部炸起,一双虎目瞪得恶浑圆,那煞气直冲而来。 阆九川眼睛一亮,指尖跃跃欲试,只是看到对方那硕大的身形,便蹙眉道:“这屋子不大,你碍着我视野了,缩小点,和猫一样大小就好。” “老子是白虎王,迟早会是神兽一只,不是猫!” 阆九川走过去,飞快地薅了一下它用灵识呈现出现的柔顺白毛,道:“好的,小白。” 将掣:“?” 小白,谁? 不是,她固执地喊自己是猫,还叫这么个弱得一批的名字,该不会真把自己当成无害只会向主人摇尾巴的小白猫吧? 可怒也! 将掣刚想要发出一声虎啸,阆九川就飞快把它一勾,令它消失在灵台里。 “别引人注意。” 她的话才落,门被叩响,建兰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姑娘,二夫人有请。” (本章完) 31.第31章 被不孝女忤逆 第31章 被不孝女忤逆 阆九川是头一回踏足崔氏的栖迟阁,随着阆家老侯爷出殡下葬,府中治丧的白就撤了下来,换上了素色的装饰,她的院落也不例外。 因为孀居,栖迟阁远离主院,在侯府西边,虽然位置偏远,可院落却是占地颇大且清幽雅静,听说它还有一个小型的练武场,那是从前二房男主人阆正汎的地盘。 栖迟阁没有多余的草草,却种了两棵高大的乌桕,听建兰说,这两棵乌桕,秋日特别漂亮,不比枫叶银杏差,而且还是二老爷年少时就亲自种下的,崔氏在秋日时,最喜在树下品茗赏秋。 虽然栖迟阁内没有旁的木,可崔氏爱兰,端看她的婢女都是以兰命名便知道了,故此这院落专门辟了一个暖房,用以伺弄她钟爱的各种兰,这也是崔氏多年孀居除了礼佛,唯一的喜好和消遣。 如今已是入冬,再过几日就进腊月,栖迟阁的那两棵乌桕早已被积雪压了枝叶,越发显得院内色彩寡淡。 庭院深深。 许是因为主人沉寂,这个栖迟阁和阆九川的那个院落一样,没有太旺盛的生气。 一股药味钻进了阆九川的鼻子,从西北角的小厨房飘出来,而正厅那边隐隐有咳嗽声传来。 阆九川垂眸,跟着建兰往正厅的方向去,门口处,有一个十二三岁的丫鬟见了她们,忙往内传了一声,撩起了帘子。 入了正厅,暖意扑面而来,阆九川抬头,靠南窗位置,放了一张罗汉床,崔氏已经把白色重孝换成了一身靛蓝色的素色褙子,下身配一条不断头回纹的马面裙,低矮的发髻只用一根白玉簪子别住,再无余饰。 她许是刚刚咳嗽过,脸颊上有一丝不太健康的薄红,唇色却是苍白得很。 有个和建兰穿一样的墨绿比甲袄裙的丫鬟捧着一个痰罐走过阆九川身边时,停下屈膝行礼,唤了一声九姑娘。 这是墨兰,崔氏身边的四大丫鬟之一。 崔氏把擦过嘴的帕子递给身边的程嬷嬷,又拿起一张新的丝帕攥着,看阆九川杵在那,蹙着眉说道:“现在是连行礼都不会了吗?” 阆九川微微颔首:“问夫人安。” 夫人。 崔氏看着她,攥着丝帕的手紧了紧。 程嬷嬷叹了一口气,道:“九姑娘,便是不喊娘,称一声母亲也好。” 阆九川呵了一声:“我记得,当日我归府时,夫人说我并不是令千金,我怎能尊称母亲?” 对面的人均是变了脸色。 将掣从她的灵台飘了出来,化为小奶猫大小蹲在她肩膀,看了看崔氏,又打量着阆九川的脸,道:“不对啊,面相上瞧着还是挺有母女相的,为啥她不认你,莫非她一眼就看出你是个冒牌货?” “闭嘴!”阆九川没好气地呵斥它,又对崔氏道:“夫人唤我前来所为何事?” 崔氏本有几分薄怒,随着程嬷嬷的手在她的后背轻抚着,便生生忍了气,道:“从前你在庄子如何我不作多言,如今你已归侯府,明年也要及笄了,该懂的规矩教养也得学起来,免得将来出阁成为他人妇贻笑大方,笑我阆家没有家教。” 阆九川一愣,这是啥意思? “啊,你要嫁人的话,哪个勇夫这么大胆敢娶你这个母夜叉叉……”将掣作死的声音在阆九川微微侧过头来的死亡蔑视下自动消音。 阆九川没拿他怎样,却回了一句:“我要是嫁人,你不也得跟着嫁人?” 将掣倏然一惊。 是了,如今他们可是雌雄同体,偏偏肉身又是女的,真的嫁人了,那得进洞房吧,如此它不得也是被压的那个?不行,它可是堂堂白虎王,威武霸气,它才该是在上的那个。 阆九川并不知将掣满脑子的禽兽想法,对崔氏道:“不必费心了,我这样的身体,担不得抬不得,一副短命相,说不定孩子都生不出来,就不要去别人家遭嫌弃了。” 嫁人,嫁人是什么玩意? 没兴趣。 “你!”崔氏被这话气得剧烈咳嗽起来。 程嬷嬷连忙帮她顺顺背,对阆九川道:“九姑娘可不要说这种晦气的话,身体养着总会好的,夫人也已经遣了人去请神医房丛为您诊治。” 崔氏抿着唇不说话。 阆九川有些意外,看向崔氏,道:“我说过这副身体,凭你们救不……” “你就一定要和我这么对着干?”崔氏忍无可忍,重重地一拍身旁的小炕几,怒道:“在你心里,就这么恨我,连自己的身体都不管不顾了?” 阆九川定定地看着她,一直到崔氏面露狼狈,才道:“您想多了,我不恨您。” 毕竟她不是原主,也就没有那么多的感同身受。 “你说谎。”将掣哼了一声:“你分明是有怨怼的。” 阆九川面不改色地回怼他:“不是我,是原主残留的意志。” 将掣轻嗤,死鸭子嘴硬。 阆九川又看着崔氏说道:“我不恨您,毕竟这么多年,我早都习惯了有等于无的孤女日子,也不曾见过您或得到您的关爱,没有得到过也就不会念想,也就谈不上恨。另外,这些年我在庄子上住得挺好的,你们接我回来做孝子贤孙,如今丧事都办好了,明儿我就会回庄子住,在这府邸,反而格格不入了。” 崔氏眼皮一跳。 程嬷嬷上前,急道:“姑娘,从前便也罢了,如今您回来了,哪有还回庄子上住的道理?您可是我们二房唯一的小主子。” 小主子啊,阆九川听到这几个字,心里莫名复杂。 好像迟了呢。 “两看相厌,也没什么意思。”阆九川淡淡地道。 崔氏冷着脸说:“你果然生了一身反骨,和你爹……” 她指尖一颤,忽然闭了嘴,面露痛苦之色,捂住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气。 程嬷嬷见了,大惊失色:“夫人,您可是心绞痛犯了?建兰,快去拿一丸救心丹,外面有谁在,快请府医。” 阆九川眉头皱起。 将掣则是一脸看戏的样子:“她要是死了,也是被你这不孝女忤逆气死的吧?” (本章完) 32.第32章 装聋作哑十数年 第32章 装聋作哑十数年 崔氏突发心绞,阆九川本来还没多紧张,却架不住将掣那张嘴叭叭个不停。 “气死老母亲,得遭天谴吧。而且你只是个借住肉身的,还这么干,得扣功德吧?”将掣凉凉地道。 扣功德,那可万万不行! 阆九川看崔氏的脸色泛青,一副喘不上气的样子,连忙走了过去,二话不说就拿起崔氏的右手腕,拇指按着她的内关穴,力度从轻到重的按摩,然后随手扯出将掣的一根‘毛’,化为针,向穴位扎去,毛针化成无形的力量,从手腕攀腾而上,直抚疼痛的脏器。 将掣惊得不行,它的灵识,她怎么就能说扯就能扯了? 崔氏的心本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给使劲绞着疼,可阆九川一连串的动作却惊得她连揉心口的动作都停住了,愕然地看着她。 “药来了。”建兰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玉瓶,拔开瓶塞,很快倒出一丸救心丹,用手帕托着送到了崔氏嘴边,跟着她过来的墨兰递上温水送服。 崔氏忽然就觉得自己不疼了,只是凭意识咽下了药丸。 阆九川已经退到了一旁,眉尖蹙起,细看崔氏的面相,但却是看不清,心里不禁犯疑。 相术一学,唯自己和血脉至亲不可窥,若强行窥探命数,则反噬。 她看不出崔氏的寿数,证明什么,乃至亲血脉。 所以崔氏是犯的什么癔症,连是不是亲女儿都认不出来? 阆九川的脸色不太好看,沉默地站着,让程嬷嬷看了,误以为她仍在倔强,忙把她拉到一旁,低声劝道:“九姑娘,您先回院子吧,那些气话就别再说了,夫人有心绞痛症,气大伤身。唉,都是一家人,何苦来?” 阆九川没说什么,向她们微一颔首,转身就走了。 程嬷嬷见状越发的头痛,扭头看向崔氏,有心想说两句描补一二,崔氏却先开口了。 “建兰你跟着去伺候。”崔氏捏着自己的手腕,又看着程嬷嬷吩咐道:“刚才之事,不可外传,让她们嘴皮子紧一点。” 程嬷嬷连忙应下。 这自然是不可外传了,否则一个忤逆不孝还险些气死母亲的恶名扣在阆九川头上,唾沫星子都能把她淹死。 “您感觉如何了?还得让府医前来诊个脉才好。”程嬷嬷满脸担忧,道:“实在不行,回崔家……” 崔氏的眼神瞟了过来,神色不虞。 程嬷嬷话音一顿,叹了一口气,道:“老奴先扶您进去歇着,等府医过来再请脉,也放心些。” 崔氏点头,却吩咐墨兰:“不用传府医了,刚刚才传过,想必府医也在各院忙乎着,我这儿也没事。” 丧事过后,多有人身子不适,她不也犯了风寒邪气而倒下了,总不能一个人霸着府医不放,遭人诟病。 “可是您……”崔氏站了起来,手摸上手腕,道:“真的没事,一点都不疼了。” 也不知是药起了作用,还是心理作用,在阆九川抓起自己的手腕揉着内关穴时,这心绞就好像消失了。 她如今脑子清明,才想到刚才阆九川揉腕时,仿佛有热流传至心脏,极是舒适。 靠在床上,程嬷嬷把一个软垫垫在了她的腰后,一边让墨兰去传人来伺候,忙忙碌碌的,把一个汤婆子放在她的被窝里,掖了掖被角,又取来刚煎好的汤药奉上。 崔氏闻到那苦涩的药味,眉头就皱了起来,有些抗拒。 程嬷嬷拿了一碟子蜜饯站在跟前,劝道:“治丧本就疲累,着了风寒就更是伤身,您不喝药,怎么能好起来,眼见离过年也就一个月的光景,您就愿意大过年的都要喝这苦药?” 崔氏接过碗,一口气喝了,那满嘴苦涩,连带着心都跟着苦了,眼看程嬷嬷用银叉子叉了一块蜜饯送到嘴边,想也不想就张嘴含住了。 程嬷嬷觑着她的脸色,开口说道:“夫人,九姑娘已经归家了,可没有再要让她一个人回庄子上住着的理,尤其她都快及笄了。您这些年装聋作哑,也装了十几年,总不能装一辈子,她可是您和姑爷唯一的骨血啊。” 崔氏沉着脸,道:“是我不让她留下么,你也看到她怎么说的,是她要走。” 程嬷嬷叹了一口气,道:“我的好姐儿,她只是个孩子,还是个姑娘,从小就因您不喜而被放逐到庄子,一晃十四年。若换作是您,您心里怨否?” 她称呼用上了姐儿,就跟崔氏在闺阁时一样,是实打实的在劝。 崔氏浑身一僵,抿着唇。 “老奴是您乳母,您是我奶大的,您还信不过我吗?您生产的时候,老奴一直在,也不曾错眼,还有当年的红菊她们,都是最值得信任,断没有别的人敢作怪做什么狸猫换太子的事,您怎非要说姑娘不是您所生呢?老奴斗胆问一句,您当真不是思念姑爷太过,才犯了癔症?” 崔氏脸色雪白,唇瓣微微颤抖:“如果是您也看错了呢?” “老奴一人看错,所有人都看错了吗?”程嬷嬷看着她问道:“您非要说她不是您所生的那个,又有什么依据?小时候还不显,现在她长得也像您年轻时几分,性子,只怕是随了姑爷。不,有一点也随您,一样的倔。” 崔氏沉默,手指抚上手腕,那里仿佛残余着阆九川触碰的余温。 所以真的是她错了吗? 崔氏闭上眼,脑海里有模糊的画面现过,紫红之气在屋内弥漫,有婴儿的啼哭响彻云霄,她奋力睁眼,有人把孩子捧着让她看,她看见了…… 到底是她过于疲惫,眼睛了看错,还是别的,若是前者,那这些年她弃女的债,又该如何偿还? 眼泪顺着眼角一滴滴地落下来,滴在手腕上,崔氏深吸了一口气,看向程嬷嬷,让她倾耳过来,道:“乳娘你去和建兰说一声,让她……” 程嬷嬷听着,瞳孔微微一缩,这就是她多年坚持的依据? “若是没有呢?” 崔氏默了半晌,掩下眼底的疲惫,道:“若没有,那便是天意,过继一事,便随了他们的意吧。” (本章完) 33.第33章 欲制回阳药符 第33章 欲制回阳药符 表两枝。 阆九川从崔氏院里离开,就回到了自己的院落,却差点和将掣干了一架,原因无它,皆因它话太多。 “…当务之急,你要注重的,不是离开侯府,而是想法子修复你这快散的尸体。”将掣气呼呼地指着放在床上没什么起伏的身体,瞪了阆九川一眼。 阆九川说道:“修复残躯,总得要有机会,我要是困在这后宅,天天望着这一方天,能有什么作为?你可知,我入此身七日,除了出殡走出了侯府,出了城,就不曾外出过,便是有人正处于生死边缘,我也不得门入啊。如此,不走待何时?” 这倒是个问题。 而且它也看到了,女子行事,始终不如男子,多有不便。 但很快的,将掣就嗤之以鼻:“女子又如何,凭你我,还能真困于这小小一片天?不能光明正大的出去,还不能披张皮马甲?” 阆九川睨向它,这倒是说了句中听的人话,颇得她意。 “离开与否暂且不提,倒是这身体确实是个麻烦,我想过了,光是用障眼术在外人面前维持正常,太费精气神,我有一符,是为回阳,用了看起来可使正常活人无二,你去寻些材料来制符。” 将掣指着自己:“你这是吩咐老子跑腿做事儿?凭什么?” 阆九川沉着脸冷笑:“凭你我共体,为了你好我好大家好,自然是要分工合作。怎么,就我一人干活,而你坐享其成?你是用猫爪子想的这么美?” 将掣:“!” 不对啊,它不来,她不也得为了盘活这尸体而奋力么? 敢情她是为逮到一个能跑腿的挖了个坑,而自己更是自主跳坑。 想明白这一点,将掣的毛又炸了,有一种被自己蠢哭的自卑感。 它憋了口气,呛道:“做人格局要大点,别整那小家子气的。” “你格局大,你逢人就认爹!” 一招击杀。 将掣被怼得冲她露出尖利锋锐的虎牙。 阆九川玩起了玉骨符笔。 来,谁怕谁? 将掣:“……” 一人一虎大眼瞪小眼,最终将掣败下阵来。 “说吧,要什么东西?” 它的声音颇有些垂头丧气的,像是被拔了虎牙一样,失了往日的威风。 阆九川眼中划过一丝笑意,将它卷了过来,手在它的后脖子薅着,道:“不必觉得是迫于我的淫威而臣服我了,虽然这是事实。但你只要想着,这身体好了,你也会养得好,这是为你自己而用心,就没什么不能接受的了。” 将掣有些受用,但感觉有些不对,这是好的坏的她都说全了,却是不知打一巴掌给一甜枣的道理。 不过阆九川说对了一点,这是为自己而忙活,不是为了谁,干了! 将掣摩拳擦掌,丝毫没注意自己此时像只猫,被撸得眯起了虎眼。阆九川道:“要想维持更久,普通符箓只怕三天就得失效,需制个好些儿的。要极品黄纸,还有佛前香灰,上品朱砂,以及山巅雪泉的水,没有雪泉,取落新妇瓣的雪水。” 将掣不明:“画符还得要这些?落新妇是什么?” “那是一种耐寒的,亦是一味药材,可治风寒,咳嗽和头身疼痛之症。至于为何要这些,普通符箓,用朱砂即可,然而佛前香灰,日夜供在佛祖前,又有万人愿力,是极好的辟邪之物……” “辟邪之物,你这是打算自残?”将掣想也不想就打断她。 她可算是借尸还魂的,在那些自认为正道至上的佛道来说,她这样的说是邪祟也不为过,还敢把辟邪之物用在自己身上? “既是辟邪之物亦是补物,要的其实是它的愿力,我这是要用这些香灰和雪泉水,在辅以其它药物,画一道回阳药符。” 将掣细细品了一下这符,心道这女人好像不是玩虚的,她是真会。 “那药材呢?就不要了?” “偌大的侯府还能没有药材?”阆九川想了想又道:“你是百兽之王,如果能在深山找来年份颇高的人参什么的,那最好不过。” “行,交给我。”将掣没多余的话,又问了几个问题,灵识便出了侯府。 如今它和阆九川结契,最重要的东西在她灵台里养着,其余便是离体也无碍,假如在外遇到了事,还能有个退路,让她来搭救,再不济就是苟且偷生了。 将掣离了府,阆九川这才唤了建兰要来笔墨,稍微斟酌了一下,便写下数味要用到的药材。 建兰在一旁小心伺候,见阆九川停了笔墨,眼睛偷偷地瞟向纸上,这一看,却是一愣,赞叹不已。 “姑娘的字真好看。” 雪白的宣纸上,笔墨力透纸张,笔迹苍劲有力,气势磅礴,十分豪气。 建兰是识字的,再看那些字,均是些药材名字,便又问:“姑娘这是写了个方子,治什么的?” 阆九川瞥过去,建兰触及她那双眼,激灵灵地打了个颤,退后一步,躬身垂首,怯声说道:“奴婢多嘴。” “不算是方子。”阆九川看着纸上的字微微出神。 她只是有些好奇,她懂的这些东西,到底是原身残存的意念而下意识会的,还是她本来就会,再有这字迹,是她的本体意念么? 如果是,哪又是谁教她这些本事,谁手执手的教她横撇竖捺,才写下这样苍劲如松的字体? 阆九川摇摇头,等纸张笔墨干了,递给建兰,道:“我想要这些药材,府中是可以给的吧?” 建兰接过来,回道:“姑娘您可是我们二房的小主子,自然是可以的。” 阆九川英眉一挑,看着她问:“你真觉得我是这二房的小主子?便是你家夫人也不认我,连她这作为母亲的都不认,谁又会打从心里把我视为小主子尊敬?” “奴婢会!”建兰想也不想就回了一句。 “你是在可怜我么?” 建兰脸色一变,想要辩驳两句,哪知阆九川又说了一句:“也对,我这样的,谁瞧着不可怜?” 先不管真相如何,作为二房嫡女,本该锦衣玉食,受尽娇宠,却是爹丧娘弃,自小被放逐在庄子上,谁不叹一声可怜? 阆九川没对着建兰自怜自艾,想到之前给崔氏揉内关穴时摸到的脉象,岔开了话题,问:“夫人这心疾,是什么时候就有的?” 近日体会:一看就会,一学就废,深感自卑~ 同意的扣1 (本章完) 34.第34章 用力过猛,尸体散了 第34章 用力过猛,尸体散了 崔氏的脉象,并不强健,脉息细弱无力,心气和血气均虚,且又有体寒之症,那心疾若不是娘胎带来,就是后天生成。 建兰沉默了一下,犹豫着要不要说,直到阆九川皱起了眉,才道:“听前面伺候的姐姐说,夫人当年难产,产后血虚,因为郁结于心,故而没有调理好,后来便有了心疾。不过听程嬷嬷说,夫人的母亲,也就是您的外祖母,也是因为自小有心疾,在夫人十三岁时亡逝的。” 那就是遗传因素也有点。 建兰生怕阆九川对崔氏更为怨恨,又道:“其实这些年夫人也不是多好过,她孀居,并不和长房三房的主子多来往,也就是逢年过节才会坐一处用饭,平日就在院子里,很是孤寂,如今您回来了,咱们二房也会热闹起来的。” 阆九川又笑了:“你确定这热闹不是我惹事生非而闹起来的?” 这…… 建兰想到关于这位回府后弄出的动静,一时也不敢说话,仔细想想,热是确实热了,但也是真闹腾个没完。 看建兰有些无措,阆九川也不逗她,道:“不提这茬,你且去问问我要的这些药材。” “哎,奴婢知道。” 彼时,大满又端了一个托盘进来,上面是府医给阆九川开的药。 “姑娘,该喝药了。” 阆九川想说端下去倒了,这药对她起不了作用,但想起这药是她和小满亲自煎的,便拿了过来,一口喝尽了,把碗放回托盘,道:“剩余的药不用煎了,我会换个方子。” 大满一愣,下意识地看向建兰,后者想了想,点点头:“按姑娘吩咐的办,大满,你如今是姑娘的丫鬟。” 这是告诫。 谁的人,听谁的话。 大满立即应了下来。 阆九川闻言看了建兰一眼,这丫头也挺有意思。 建兰拿着方子离开院子,就遇着了寒兰,听说程嬷嬷寻她,便往崔氏的院子走去,入了崔氏的寝室,行过礼后,乍听到程嬷嬷的吩咐,就愣住了。 程嬷嬷看她神色,故意带了一丝薄怒道:“怎么,你这丫头,不过伺候姑娘两日,这心就向着她了?” 建兰脸色一白,连忙跪了下来:“奴婢不敢。” “你这小蹄子,嘴上说着不敢,心里却满是不岔……” “程嬷嬷,算了。”崔氏打断她,看着建兰,道:“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建兰犹疑了一下,双手呈上了那个药材方子,说道:“姑娘想要这几味药材。” 程嬷嬷接过打开一看,那矫若游龙的字迹映入眼帘,让她浑然一惊,姑娘的字写得这么好? 崔氏看她怔楞,拿过来看了一眼,也有些愕然,道:“我记得,小时候老夫人给她请的西席,写得一手好看的楷体?” 眼前的字,可不是什么楷体,如那人一样,狷狂霸气。 程嬷嬷道:“是的,兴许是姑娘学了两种字体。” 崔氏看着那些药材名,再想到阆九川那副弱不禁风的身体,唇抿了起来,这是久病成医? “去让大少奶奶安排吧,如果公中没有的,回来开了私库找一找,都没有就差人去良医坊买。” 崔氏把方子递给建兰,又道:“你既是心里向着她,就去她那边伺候吧。” 建兰噗通地跪了下来:“夫人,奴婢……”“起来,没有说你背主。”崔氏淡声说道:“她身边总要挑人过去伺候,既然你和她投缘,就你了。记住了,你以后的主子,是九姑娘。” 建兰有些无措不安,看向程嬷嬷,后者道:“还不快谢恩,下去收拾自己的包袱过去姑娘院里,以后要好好服侍姑娘才好,不然仔细你这身皮。” 建兰只能跪下磕了三个头谢恩,又表了一番忠心,才退了出去,站在廊下怔怔地出了一下神,便去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放到了阆九川院子的耳房。 阆九川透过窗户看到她带着包袱回来,眉梢一挑,不多久建兰又过来回话,说自己以后是伺候她的丫鬟,请她赐名。 “她们叫你过去是想问什么?”阆九川忽然问。 建兰一惊,腾地抬头,和她四目对视,片刻,就伏身在地,回道:“夫人想知道姑娘脖子后可有月牙形胎记。” 阆九川有些意外,下意识地摸向后脖,若有所思。 建兰很是不安,连头都不敢抬,有一种不知何去何从的不踏实感。 “你起来帮我看看。” 建兰啊了一声,见阆九川转过身,拉下了衣领,撩起了头发,便起身看过去。 细腻冷白的肌肤,不见一点瑕疵疤痕,更不说什么月牙胎记了。 建兰的脸色瞬时惨白,双手不安地绞着,她猜到了一个可能,夫人让她寻机看看阆九川这后脖子可有胎记,怕是认定有胎记的才是她真正的女儿? 但姑娘身上没有,那…… 她真是个冒牌货? 阆九川见身后没有动静,一转身,见建兰面无人色,心中了然:“没有?” 建兰的嘴唇上下翕动,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阆九川懂了,道:“去回话吧。” 建兰身子僵硬,结结巴巴地开口:“姑,姑娘……” “老实回话即可。” 建兰面露震惊,看阆九川面上没有半点在意或伤感的神色,心里莫名有点酸楚,怎么会不是呢? 是啊,怎么可能呢? 阆九川把玩着符笔,她很清楚那点血缘牵绊不是假的,那崔氏想看到的胎记,到底是她的臆想,还是真有其事? 这事有点意思。 她想了想,意念一动,摧动手中符笔在半空写名,一个阆字写下,她就感觉到了念力停滞,再去写九,不过两笔,却力如千钧重,神魂剧痛。 川字才落下一笔,她的神魂宛如被手用力撕扯,念力一滞一绷。 噗。 阆九川喷出了一口心头血,往下一倒,符笔掉落,神魂直接撞了出来。 而地上属于她的那具尸体,因用力过猛,散了。 正在寺庙偷香灰的将掣感觉灵识巨痛,砰的一下,香炉被它撞落,香灰撒了满地。 将掣惊恐地看着自己快散的灵识,连忙摧动愿力拢住,同时气急败坏地在灵台狂呼阆九川那个浑人:“你个虎娘们,是在搞什么自残?还不快些给我支棱起来?” (本章完) 35.第35章 孤魂野鬼必须打死 第35章 孤魂野鬼必须打死 将掣气得要死,自己哼哧哼哧地出来干些偷鸡摸狗的事,那娘们在家不干好的,倒是嚯嚯自己,想死也别拖它陪葬啊。 她到底是对自己干了什么,不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吗? 阆九川抓起符笔,往灵台一压:“体有金光,覆映吾身,金光速现,引魂归府,敕令。” 一道浅金光自符笔闪现,阆九川那虚弱的神魂轻飘飘地重新入了肉身,顷刻,她睁开空洞的双眼,胸口微微起伏,耳目眩晕,手脚轻颤。 好弱! 得进补。 躺在地上不动弹的阆九川想也不想就去抢将掣的愿力。 刚感到灵识重新安定的将掣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的将掣:“!” 这强盗。 “我劝你适可而止!”将掣阴恻恻地在灵台内威胁。 阆九川弱弱地道:“先借一点,下次还你。” 气笑了,这他娘的还能有还? 阆九川说道:“我需要入定修复,你快些赶回。” 她说着,再不搭理将掣,爬上床躺下,双眼一闭,神魂入了定。 将掣:“……” 这一拳打在上的感觉怎地这么气人? 阆九川这边小屋的动静无人知晓,崔氏那边听了建兰的回禀就险些心疾再发。 程嬷嬷不停地安抚她:“您生产那会足够忙乱的了,您自己也是拼了大半条命去,看错了也是有的。” 崔氏摆摆手,闭上眼,一个字都说不上来。 程嬷嬷见状,也不再多言,长吁短叹。 这钻了牛角尖的人,便是有人拉,也得她肯走出来才行,如今所有事实都摆在了眼前,端看崔氏如何想的了。 她要是当真不愿走,这母女情分,也就缘尽了。 毕竟阆九川那边已经给出了选择,否则不会让建兰如此实诚地来回话。 崔氏背过身,拳头抵在唇边,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下来。 二房这对母女的纷纷扰扰,阆家人并没多关注,可暗中关注阆家这个丧事的外人,却是大有人在。 距离乌京五百里外的一处见山望水的庄园,雅名寻仙坞,占地百亩,形为太极阴阳八卦,生气环绕庄坞流转,清幽雅静。 雕龙画凤的主宅内,一个气质雍容穿着缠枝锦裙的贵妇接到乌京传来的消息,眉尖蹙起,神色凝重,匆匆忙忙离开主宅,来到一栋古朴的独栋禅院前。 院内,一个穿着玄袍的小童见了她,往内通禀后,才领着她进内。 “何事如此惊慌?” 屋内,一个用紫玉簪挽着发髻穿着绣八卦紫袍的中年男人手里拿了一卷经书在看,手边则是放着些占卜所用的龟钱之物,漫不经心地瞥了妇人一眼。妇人神色恭谨,先向他行了一个拜礼,才递上手中消息,道:“家主,乌京传来消息,那阆家的九姑娘,回府奔丧了。” 阆九,分明死得不能再死,怎么可能回去奔丧呢? 中年男人一愣,接过纸条扫了一眼,顷刻就扔进了桌上的佛手洗笔玉碗里,满不在乎地道:“不知哪冒出来的小鬼,得了巧儿借尸还魂罢了,何必惊慌。” 妇人却蹙着眉心道:“可我心里却有些不踏实,万一……” “哪有什么万一?是不是孤魂野鬼附身,你难道不知?” 妇人沉默垂首,眼里划过一丝冷意,再抬头时,还是那副眉目温和的善容,淡笑道:“是我多虑了。” 那自然是个孤魂野鬼的,毕竟正主,她可是让人连魂都掬回来了,断无逃脱的可能。 “家主,阆家那边,是不是要处理好了?”妇人故作悲愤,道:“区区孤魂野鬼夺舍强留阳世,天地不容,为免为祸人间,当诛邪,还清明。” 中年男人看着她半晌,直到妇人额上冒出细密的汗珠,才收回了视线,浑不在意地说道:“你看着办吧,该死之人,乱了轮回,魂飞魄散也是她自己的作的孽。” 妇人眼神微闪:“是。” “此事不必告知萱儿,她正是紧要的时刻。”中年男人又说了一句。 妇人连忙应道:“您请放心,这样的琐碎事自然传不到她那里去。” 中年男人不再说话,摆了摆手,妇人便退了下去,等她走了,他瞄了一下桌上的龟钱,手指摸了上去,但也不知想到什么,又摇了摇头。 这世间,哪有那么多天之骄子,他们家,血脉二百余,也不过只得一条纯正道根,才得以真正问道斩妖邪,通达九天。 只是巧合罢了。 中年男人重新拿起了经卷,细细悟着其中的道意。 而那贵妇人走出禅院,脚步微微一顿,看向左侧远处那一处葱郁的山体,眼神柔和又充满骄傲。 她的儿,谁人能及? 贵妇人收了视线,再看向西边,神色冷沉,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手心。 不管是什么孤魂野鬼,顶着那张脸在尘世行走就是碍了她的眼,留不得。 谁都不能挡了她家萱儿的路,那贱皮子更不能。 贵妇人在所有仆从恭敬的眼神下回到主宅,刚坐下,就见心腹嬷嬷进来,手里捧了一只名贵的长绒盒,那贵妇瞥了一眼,却是见惯不怪,淡淡地问:“谁送来的?” “是三房的小夫人,说是偶然得了这上好的人参,特意送来给少主补身的。”心腹嬷嬷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绒盒,里面用红线绑着一根全须全尾的上品人参。 贵妇人挺满意,道:“她倒是比从前的三弟妹会做人。” 心腹嬷嬷抿嘴一笑,道:“阖族上下,谁不敬着咱们少主呢,只有那不识好歹的夜郎自大,结果咋的?心不正,孩子都生不下来……老奴多嘴。” 贵妇人道:“去拿了萱儿之前画下的护身符给她送去吧。” “小夫人该高兴坏了。”心腹嬷嬷眼中带着羡慕,嘴甜地恭维了几句。 贵妇人被哄得越发眉开眼笑,道:“行了,你这老货,也就这张嘴会说话,去传了方全来,我有事要吩咐他。” 心腹嬷嬷心头一紧,不敢多问,点头应下就退了出去,站在廊下停了一会,心想也不知哪个不长眼的又要倒霉了? 新书求票,必然的! (本章完) 36.第36章 宅斗无处不在 第36章 宅斗无处不在 阆九川从入定中缓过来,已是过去了一宿,日上三竿,她从床上坐起,伸手摸了摸额头,冰冷冷的。 是昨日想要强行看这个名字的命簿遭的反噬还没过,故而这印堂都凉得跟冰似的,连后背都拔凉拔凉。 是不祥的预感,有人想搞她。 建兰从屏风那边探头张望,见她醒来,连忙上前伺候,又说昨晚老夫人身边的王嬷嬷来了,说老夫人闹着要见她。 “给我取了衣物来换洗吧。”阆九川立即道。 建兰应了,又叫来大小满姐妹,三人或是取衣物,或是端洗漱水,或准备朝食,忙个不停。 重孝可以脱下,阆九川换上的是一身兰青色的裙,至于一头乌发,则是拒绝了建兰想要帮着梳髻的想法,依旧编成了一条大辫子垂在一侧。 “这裙是奴婢和大满她们连夜裁的,回头绣娘会前来给姑娘您量身裁衣,姑娘要守孝一年,衣物也不能着艳色,姑娘可有喜欢的颜色?” 阆九川脱口而出:“青色,银白。” 她说完有一瞬的恍惚,是她从前的喜好吗? 建兰取起那帝钟给她系上,忍不住问:“这是什么配饰,这丝绦倒是太白了,奴婢给您打一条青色的络子换上?” 阆九川呵的笑了:“这可是太白的死对头太上的宝贝。” “啊?” 阆九川看她一脸懵逼,勾了勾唇,没多作解释,道:“不用费心编络子了,这丝绦可不能换。” 这可是法器。 用过朝食,阆九川就带着建兰往寿康堂去,里面却是热闹得很,一打听,却是在劝闹脾气的老夫人用朝食。 “九姑娘到了。”有丫鬟往内通禀。 阆九川一进去,视线都看了过来,范氏带着两个儿媳吴氏和潘氏,还有庶女阆采苓,三房的婶母冯氏和阆采瑶,还有几个辈分都在阆九川之后的男丁。 建兰看阆九川没有行礼的意思,小声提醒:“姑娘得向长辈行礼的。” 她不敢作阆九川的主,但礼节上该要提醒的,便是明知主子不喜,也要提点,以免落了话柄给人。 阆九川倒没有不喜,向范氏冯氏她们都行礼,至于两个嫂子,也见了礼。 阆采苓昂着下巴等着,可瞪圆了眼,都不见阆九川向自己问好,不禁气急,她可是排她前面的姐姐。 这是无视她吗? 刚想要发作,阆九川就已经走向老夫人,拿过王嬷嬷手上的粥,道:“祖母不吃朝食不乖。” 老夫人眯着眼睛凑近了看她,还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脸,笑着道:“呀,我认得你,你是我乖乖呢。” “嗯,那您吃不吃?”阆九川拿着勺子把粥送到了她嘴边。 “吃,吃的。”老夫人乖乖地张开了嘴。 众人见状松了一口气,有些欣慰,但也有些泛酸。 阆采苓阴阳怪气地道:“也不知使了什么妖术……” 话未完,嫡母范氏警告的眼神瞥了过来。 吴氏笑着上前,拿了银筷夹了一个小巧的包子用手帕虚托着,也给老夫人喂了过去,道:“小时候祖母定是这般喂九妹妹用膳的,如今轮着九妹妹服侍祖母,真可谓乌鸦反哺了。”阆采苓噗嗤一笑:“大嫂说对了,可不就是乌鸦反哺么?” 冯氏拉着女儿退了一步,微微摇头,大房剩下的这个未出阁的侄女,当真是被宠坏了,说话也不分场面,一句话得罪两人。 明明这是好话,她那嘲讽的语气一出,这乌鸦反哺,就变味了。 谁是乌鸦? 之前一语成谶的说赵家老爷子早登极乐的又是谁,大家心中有数,不就是暗示阆九川就是个真乌鸦,长了乌鸦嘴么? 偏偏阆采苓浑然不知,这一说,得罪阆九川还好,姐妹顶多不来往,可得罪大嫂吴氏,以后出嫁了,有事求娘家出头,这娘家大嫂又会多看顾你几分? 真是蠢不自知。 这不,她这么一说,吴氏的笑都僵住了,心中腾地生出恼火,想和阆九川解释一二,却看阆九川像是双耳失聪,啥都没听到一样,径直喂完了一碗粥,还用帕子替老太太擦了擦嘴,完全不放在心上。 她心头微松,趁机把那银筷子塞到阆九川手里,她自己则拿起装包子的碟子,捧着让她来夹,在心里却是记了阆采苓一仇。 无人接阆采苓的话,她自己站着便有些尴尬,只得撇撇嘴,拉过同胞小弟,道:“你也过去服侍祖母。” 可十岁的阆采毅嘴一撇,道:“我不去,那都是娘们干的事……呜呜。” 阆采苓惊恐地捂着他的嘴,看向嫡母。 范氏脸色发沉,看向身边的嬷嬷,道:“屋里人多,倒闹腾,带七娘和十一郎下去。” “是。” 阆采苓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想要赖着不走,却在嫡母的眼神下一声不敢吭,灰溜溜地走了。 屋里清净了几分。 冯氏推了推女儿,阆采瑶便瞅着点儿,等老夫人用完朝食,接过丫鬟准备好的热帕子,给她净面净手。 阆九川却是退到了一边,看着眼前的彩衣娱亲还有之前那大宅里无处不在的争斗,感觉有些无趣。 而在老夫人上了一躺净房换了一身衣物回来,人都被她轰走了,只剩了阆九川,神秘兮兮地拉着她进了内室,拿出一个锦囊,塞到了她手里。 “这是祖母给我乖乖攒着的,谁都不给,就给你。” 阆九川愣了愣,拆开锦囊,里面是一小叠银票,足有贰仟两,夹着银票的,还有一张契纸,那是一个带铺的小宅子。 她看向王嬷嬷:“这是?” “是老夫人清醒时就着人去买下的,没有登记入册,公中也不知,说是要留着给您作嫁妆的。”王嬷嬷解释道:“这小宅子也不大,小两进,但在临街,前面有个铺面,可以打通往后宅。如今铺子租出去了,不过今年就约满,要不要续租,就看姑娘你了。” 阆九川抿了抿唇:“真是给我的?” “不止,还有些首饰都拣出来,她也早交代好了。”王嬷嬷看了老夫人一眼,道:“老夫人说了,她最亏欠的是您,哪怕是失智了,心里也是念着您的。” 将掣的灵识忽然冒了出来:“啧啧,感动坏了吧,还不痛哭流涕?” (本章完) 37.第37章 宁得罪世家,莫惹玄族 第37章 宁得罪世家,莫惹玄族 阆九川的心情确实有点触动,可被将掣这么忽然一打岔,反倒是平静了。 或许老人家是有爱屋及乌的怜爱在,但这点关爱,也是唯一能安抚正主的吧? 倒也不算白活了一场。 “祖母还在,您收着吧。”阆九川把契纸和银票都装了回去,反手就递回给王嬷嬷。 王嬷嬷摇头:“既是老夫人给九姑娘的,您自己收着便是,也不必担忧被谁知道了,不说这事知晓的人不多,便是知道了,老夫人给自己心疼的儿子孙辈一点体己,谁敢说什么?那是老夫人自己的体己,道偏心?人心本就是偏的,十只手指也有长短呢。” 她扭过头,看老太太已经昏昏欲睡,便道:“老夫人呐,最挂念的,就是你们父女。” 阆九川攥住了锦囊,道:“我好像不曾见过二……父亲的画像。” “老夫人这病就是因为思念过甚而得的,故此寿康堂也不敢留二老爷的画像,怕睹画思人,二夫人那边应该有。”王嬷嬷微微一顿,想到她和崔氏不合,又道:“除了她那,就是祠堂那边有一幅。” 阆九川点点头,把锦囊放进了腰间,再看老夫人时,她已经歪头睡着了,定定地看着对方脸上的皱纹半晌,才对王嬷嬷道:“您费心了。” 王嬷嬷笑道:“以后您在府中,老夫人定然会很高兴的。” 阆九川一顿,半晌才嗯了一声。 走出寿康堂时,将掣道:“你这下,便是想走都走不了吧?” 阆九川答非所问:“让你找的东西,都拿回来了?” “自然,我堂堂白虎王出马,还能跑空?都放屋里了。”将掣飘在她前面,凶巴巴地说:“倒是你,昨儿在作什么妖,身体怎地破败成那样了?我跟你讲,你就是要死都得提前告诉我一声,老子好跑路,别连累我。” “但凡你多给我唆点愿力,我也不至于反噬成那样。”阆九川冷哼。 将掣气笑了:“我看你别的本事不大,这倒打一耙的本事倒是无人能敌。你作死,还怪上我了?” 阆九川面不改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做虎格局大点,给我多蹭点怎么了?” 这话听着好熟,当初她怼我的时候是怎么说的来着? 将掣正想着把那原话怼回去,阆九川却不给它反攻机会,问:“你咋回事,怎么回来还带点晦气?” 啊? 将掣下意识地看自己的身侧,有晦气吗? 不过她这一打岔,它倒是想起一事了。 “我在慈恩寺偷灰……不是,捡香灰的时候,听了一茬事,我觉得你可以帮忙解决,搞点功德修复身体。” “哦?” 将掣蹲在她的肩膀,道:“乌京四井坊那大理寺卿沈清河,听说他家小公子沈鹏近日似是中了邪,如今在慈恩寺避秽休养。” 阆九川听了便道:“慈恩寺既是佛门大开,广迎善客,区区中邪,自然不会解决不了。” “还真解决不了。便是在慈恩寺住着,他仍旧在精气渐失,我瞧着,人都瘦成了竹竿,精气都快被吸干了。我听闻,沈家正托关系找三大玄族的人出马驱邪。”阆九川心中一动:“三大玄族?” “你不知道?就是有道根传承的三大家族啊,宫,荣,丰,这几个姓氏家族。”将掣把自己这一年来在老银杏那边听来的说了:“你以为佛道二门在这凡尘存在,就人人皆能斩邪除魔降妖么?若此间灵气果真这般盛,老子也不至于渡劫失败,神兽化不成反险些灵识消散了。” 大郸国确实有灵气,但也并非灵气如仙界,尤其是俗世里,灵气更是稀薄些,入佛门或入道门的出家人,真要修出境界来,其实极难,一来是灵气匮乏所致,二来则是因为悟性。 三大玄族为何称为玄族,就是因为他们祖上血脉曾出了道门真人,生有道根,而一旦传承到祖辈的道根,悟性极强,在悟道或悟佛理时,会比一般方士进展更快更能贯通。 也正因为代代传承,这些家族拥有更深厚的佛道资源,如那些绝不经传的佛经道家孤本,或是心法,还有丹药方子法器等等,是外人万金难求的至宝。 若说大郸国三公九卿那些世家矜贵,不,真论贵,不如这三大玄族,因为人家若是敢为,呼风唤雨乱天下也是能的,更不说人家会的东西玄乎得很,惹了他们,给你暗中下个全家玩完的术咒,谁遭得住? 所以宁得罪世家,莫惹玄族,便是这个道理,因为玩不过,更赌不起。 玄族天生带着至高无上的光环,是因为他们有傲的资本。 阆九川听了,眉头皱起,莫名有些烦躁,道:“如果这样的话,这世道他们岂不是横着走?” “那也不是,玄族虽矜傲,但你以为那道根是大白菜一样,人人都能拥有的?他们还不如我呢。”将掣哼了一声,道:“就拿那荣家来说吧,听说他们族里几百人,也就只有一条道根尚存,已是处于末流了,要是这条道根也折了,这荣家怕也守不住老祖宗留下的东西喽。” “也就是说,虽然他们攒着那些道家资源,也不是人人皆能入道修行?” 将掣点头:“是这样说,但人家有一两个的,也足够立世了。且拥有这样的血脉,即便悟性不如有道根的那般厉害,但也多多少少会,毕竟修道亦是修心养性嘛。而那些有道根的,是他们族中瑰宝,故而三大族彼此通婚以保证下代能生出道根。尤其拥有道根的人,绝对不能与玄族之外的人通婚,以免血脉混淆。” 阆九川嗤的一声,颇有些不以为然。 “此外,三大玄族不敢明目张胆的任意妄为,除了他们并非人人皆生道根,是因为还有一族压在他们头上。” 阆九川愣住,还有一族? “其实说是三大族也不对,该是四大族才是,澹台皇族,同样有道根传承。”将掣说道:“郸国那神秘的国师,还有护国圣女,都是出身皇族。” 嗡。 阆九川的脑袋忽地一阵刺痛,她疼得闷哼出声,抱着头蹲在地上。 这是一条书名征集贴,取中奖励800阅点红包~快来集思广益 我起个头: 《大神她一身反骨人还狂》 (本章完) 38.第38章 她不是会仰人鼻息的主 第38章 她不是会仰人鼻息的主 话说得好好的,阆九川却忽然倒地,委实吓了将掣一跳。 “你又怎么了?” 阆九川抬起头,双眼赤红,伴着金黄色的暗芒一闪而过,吓得将掣后退两步,神色戒备又警惕地看着她。 刺痛感来得快,消失得也快,阆九川站了起来,眉心蹙起,不明白刚才那悸动所为何? “没,没事吧?”将掣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这身体不太行了。” 阆九川按着手腕,那里摸不到一点脉搏,道:“没事,到底只是用术维持的这身体看着如常人一样,还得彻底修复才行。” 若不然,术一破,说散就散。 “所以我才说要搞功德。”将掣一击掌道:“那个叫沈鹏的,你要是把他救回来了,也是功德一件。” 阆九川道:“你确定?有些人身负万千罪孽,救了,那是给自己找事。” “那你放心,我都打听过了,这沈家,可是有着极为罡正的清正之气。那沈青河,可是有沈青天的美称,破了不少奇案,是极刚正的为民解忧的好官。” 阆九川却是一笑:“只是功德,不足以修复这具身体,只怕他们无法付出代价。” 将掣一愣,还要什么? 阆九川却是没深说,又问:“刚才你说的四大族,皇族既然有道根,怎地会成了皇?” 将掣想也不想地道:“这有什么难理解的,人间主宰,自然能者居之,为何是澹台成了皇族,而非另外三家,自然是澹台压住了他们三了。成为皇族有什么不好,血脉矜贵不说,还能得天下供奉,不说金银富贵,就是这愿力信仰,也不少吧?是你,你要不要?” 那自然是要的,愿力,可是最强大的信仰力量。 阆九川摸着下巴沉思,问道:“除了这有道根传承的四大族,佛道二门就没有能人异士?如果都不如四大族,但凡遇上厉害的邪祟歪门,不得总要求到这几族去,皇族应该不会纡尊降贵的为普通百姓排忧解难吧?” “要不怎么说能得罪世家莫惹玄族呢,就是被捧着在那神台上受人仰望的。”将掣轻嗤,道:“要求这几家出手,可不是说求就能求得到,还要看人家的心情。所以不到最后一步,不会请动他们,因为要付出的代价,不可想象。” “佛道二门也有能人异士,但真正得道的,整个大郸国,十只手指能数了吧?剩余的,小小的驱个鬼作法,该是可以的,但真论破天门入鬼门,想都别想。所以遇着厉害的邪祟,只怕有心无力。至于那些不经传的方士,是不敢传名,还是根本没有,就不得而知了。” 阆九川心头一动,道:“你是说玄族会打压?” “要么招揽为护族长老,要么打压,放任发展,你觉得可能么?”将掣似笑非笑地道:“神台高位也就那么几个,自己人都不够分的,分给外人,你愿意?” 戾气,忽然从阆九川身上溢出。 砰。 在它们身旁的一个盆景被炸开了。 将掣:“!” 悠,悠着点啊。 阆九川把那棵修建得极漂亮的青松掂了起来,声音寒凉:“所以说,此间若有能人,也只能仰那四大族鼻息了?” 将掣觑了她一眼,道:“我们兽族,都是讲究弱肉强食,这是很典型的食物链……” 眼神好冷! 将掣很识相地闭了嘴。 阆九川低头,抓着青松荡了两下:“弱肉强食么?”“你想干什么,你可别乱来啊,便是我都知道这世间是讲规则的,你也不能说破就破,再说了,你这身娇体弱的,一阵风就刮跑了。”将掣感觉她像是觉醒了似的,莫名其妙的就要去刚人家了,连忙劝阻:“就算你有啥看不惯的,都得等你强大起来。就这样,玩不过还不是又要死一回?不值当不是。” 娘的,这是个疯批啊,她要作死,自己可不能跟着,是不是要解约啊? 阆九川把青松扔到了一边,道:“放心吧,我自有我做人的规矩。” “哦,此话怎讲?” “专心修复身体,发自己的光就好,绝不会闲着没事去吹别人的灯。”阆九川露出个瘆人的笑:“但如果有人想灭我的灯,那我不但要把他的灯吹灭了,灯芯都会给他拔全乎了。” 她可不会是仰人鼻息的主! 将掣:“……” 懂了,你的规矩就是人不犯你,你不犯人,人若犯你,灭他全族是吧? 这女人好癫。 “作孽哎,这是谁干的,谁把世子爷的松景给撞烂了?”有仆从尖声诘问。 将掣回过神,见那仆从惊慌失措地跑过来,再一看,罪魁祸首早已跑了。 幸好他不是实体,不然岂不是变成那死女人的替罪羊了? 将掣连忙追上阆九川,问:“怎么样,那个沈家你去不去?” “贸然上门自荐么?”阆九川没好气地道:“你别忘了,我如今只是个该养在深闺的小姑娘,出个门都不易,还瞧着弱不禁风的,人家能信我有本事解决?” “我听说那沈青河要给赵家老爷子抬棺,对了,沈青河是赵老爷子的学生。” 阆九川眉梢轻挑。 竟还有这缘法? 她捏着手指算了算,赵老爷子比阆侯迟两天走的,这出殡的时日,也就是明天了。 做小辈的是该给赵老爷子上一炷香,送他一程,毕竟她乌鸦嘴咒过人家,确实该赔个不是。 阆九川便对将掣说道:“我琢磨一下这回阳药符怎么制,你去打听打听,那沈鹏是遇着了什么,总不会无缘无故地就中了邪。” “又是我?”将掣跳了起来,道:“我刚刚才干了一票,为什么又是我?” “这是为了节省时间,不然我见到那沈青河再问吗?打听好了,我才好更快想出办法应对。咋的,不想要功德了?还是你能制回阳药符?来来来,你行你上。”阆九川斜睨着它:“天下可没有免费的午餐,你我立天地契,可不是谁给谁做白工的,要想相辅相成,自然要分工合作。” 好有道理,但不爽,更不敢反驳。 将掣气呼呼地去了,阆九川则是去了阆正平的书房,直言开口。 阆正平一口茶就喷了出来:“啥,你要去给赵老上香送殡?” 祖宗哎,你是真不怕赵家打你啊,竟然敢去送殡! (本章完) 39.第39章 各有成算 第39章 各有成算 阆正平觉得二弟这唯一的血脉多少是有些继承了他那副硬骨头的,天不怕地不怕,得罪了人家还敢去人面前找存在。 她是真不怕挨打! 可她不怕,他怕啊。 “办丧也有相冲的,我们家刚办完,就不必去赵家送殡,以免彼此冲煞,反而不美。”阆正平淡淡地道。 阆九川却道:“不用拖家带口,您可以带我去,要是您当真怕冲煞,我自己去也行,你让管事给我安排个车马。” 不是,这孩子是听不懂婉转人话不成? 阆正平脸色微绿,道:“不只是冲煞的问题,你忘了你之前都干了什么事,赵家没和你计较,但你贸然前去……” “赵家不是没和我计较,是不会计较,您心里明白的。而且我有点事,必去不可。” 阆正平的脸沉了下来。 两人大眼瞪小眼。 半晌,阆正平败下阵来,道:“那明儿一早,我与你同去。但有一点,不许胡乱说话,更不可生事。” 阆九川点点头。 阆正平看她答应得这么爽快,反倒是有些忧心,感觉很不妙啊。 带着这样的忧心,阆正平回到主院,范氏正和身边的仆妇核对着办丧后归置的器皿等物,见他来了,便让仆妇下去了,咳了两声。 “年纪也不小了,也不要太劳累,有些事放手让老大媳妇帮忙料理也好。”阆正平关心地道。 范氏点点头:“接下来几年我们守孝,府中事务我会多交到她手里。您这脸色是怎么回事?” 阆正平摘下腕上的紫檀木手串,捏在手上捻动,道:“父亲的灵枢已经回祖坟,这丧事算是办妥了,可官家那边,便是连个口谕都没有,别说什么悼念封赏了。” 公侯殁世,若是得脸的,官家会遣人上门悼念或安抚,更有因为政绩贡献大的而追封谥号什么的,可轮到开平侯,却是啥也没有。 那就证明官家并不把开平侯放在心上。 官家的态度,关乎到阆家以后的前程,所以阆正平很是心焦。 范氏作为一个侯府的世子夫人,出身亦是大族,听夫君这么一提,自然想到其中弊端,蹙眉问:“承爵的请旨,已递上去了?” “我这边本已托了赵世伯那边,如今赵家又……还有郑家,以及几个姻亲,岳丈那边,你也再去一信,总要趁着年末封官印之前把这事敲定下来才好。”阆正平把念珠拨动得飞快,道:“礼部那佟郎中年初新纳的如夫人刚得了一个麒麟儿,下月满月时,送个体面一点的贺礼过去。” 范氏的脸色有些发绿,心里有几分悲凉,区区庶子满月,他们侯府竟要送体面礼,这为的是什么,还不是那佟郎中在礼部是个三把手。 阆正平像是看出她的不情愿,道:“我知你不乐意。佟郎中已是年过四十有五,家里妻妾一堆,女儿个接个的生,只得了这么一个带把的,不知要多金贵,普通的贺礼,怕是入不了眼。” “老爷,妾身明白的。”范氏的语气带着点苦意。 都是为了承爵能顺利落下来,所以哪怕对方地位不如自家,也得舔着脸去巴结。阆正平又和她说了几件正事,才把话题转到了阆九川身上。 “二弟家这个姑娘,别的不像,那性子和硬骨头就和二弟不说一模一样,也是像了八九成的,倒和她那娇弱的身子骨全然不同。”阆正平有些头疼,道:“姑娘大了,总不能还像以前回庄子上住,我看二弟妹心里那刺儿还没掉,怕是不会对这孩子有多上心。” 范氏也叹:“这几日看着,她们还真是天生犯冲了似的。” 她看阆正平皱起眉,忙道:“不过都是母女,哪有什么隔夜仇的,以后相处久了,总能化解的。” 阆正平便道:“化解不化解的,且看她们的缘分。只有一点,这孩子是二弟的唯一骨血,也是我们阆家女,不看崔氏,只看二弟份上,你这做大伯母的,多上心些。” 范氏爽快地应了下来,顺势说起阆采苓的口没遮拦,道:“她也是已经及笄了的,要不是您宠着,亲事早就议下,如今又要守孝一年,这还一副小姐脾气,将来去了夫家,只怕……” 她端起茶,抿了一口,眼角余光觑着他的脸色,见他眉头皱成川字,又道:“我们长房统共也就三个姑娘,剩了她未出嫁,您要多留两年宠着也没啥。就是吧,姑娘家留来留去留成仇,再纵着可就是我们的不是了。” 阆正平立即道:“趁着这一年守孝,让嬷嬷好好教她规矩,亲事上,我再看看。” “嗯。”范氏点头应下,又道:“如今九娘回来了,那过继一事?” 阆正平面容一肃,念珠拨动得更快了。 阆正汎早逝,又只得一女,按理说,应该过继一子在他膝下承二房的嗣,这事打算了也有十年了,只不过崔氏一直未正面表态,才耽搁着。 现在阆九川归家,这事当如何办,还得看崔氏。 “这事不急,等承爵一事落下再看,主要还得看崔氏,她不愿,九娘也可招赘……”阆正平的话一顿,想起府医的话,九姑娘体弱又短命,子嗣恐难。 这么看,招赘生子承嗣怕也是不成了。 阆正平顿感头大,道:“以后再议吧,我去书房睡。对了,明儿我要带九娘去赵家吊唁,安排一下马车。” 这一茬茬的事,咋就这么多。 范氏送了他出去,又坐回南窗,眉尖轻拢着。 她的陪房何嬷嬷重新换了一盏桂圆茶上来,道:“夫人,世子爷怎么说?” “七娘那边,让桂嬷嬷去教她规矩。”范氏冷道:“当初嫌我找的亲事不显,硬是一再搅和,却不知侯府小姐还能好听些,以后可未必,说不定就是伯府小姐了。十五了亲事都还没定,我倒要看看,老爷会给她找个什么人中龙凤。” 何嬷嬷道:“人心不足蛇吞象,自有她们好受的。七姑娘倒还好说,就是十一少爷,如果真过继到二房,那位怕是要抖起来了。” 那位,说的自然是阆采苓和阆采毅的生母陈姨娘,一旦儿子过继到二房成了唯一承嗣嫡子,她岂不上天? 范氏眼中划过一丝冷意,低头啜了一口桂圆茶,淡淡地道:“她想,也得看看二弟妹愿意不,堂堂崔氏出身,看得上那狐媚子出身的骨肉才怪,也不怕被那骚味给呛着了?你明儿去九姑娘院里,看她那有什么缺的,都妥当的安排上。记住了,那是二房唯一的嫡女……” (本章完) 40.第40章 阆九又开始诅咒人了 第40章 阆九又开始诅咒人了 每年腊冬,因为受不住寒冷而去世的老弱大有人在,先有勋贵如开平侯,他走了没两天,前吏部尚书赵信隆赵大人也跟着离世,大家虽觉得有点奇怪,此前也没听说赵老大人身子骨不好啊,咋说走就走了? 但赵家给出的死因是老爷子在睡梦中离世,而瞻仰到的遗容确是安详,便也不觉得突兀。 是以,赵家的丧事办得很隆重,处处挂着白,而这前来吊唁的人,比起前两天的公侯世家阆家,人数更多,毕竟赵老曾官拜一品,且赵老爷子不说桃李满天下,却也因为慧眼识人,教出不少在朝为官且手握实权的学生,不看僧面看佛面,都得前来送一程。 看着过来送殡的密密麻麻的人头,阆正平心里是有几分酸的,这就是鼎盛之家和落魄公侯的鲜明对比,一场丧事就能彰显出来。 而这还没够,他听到了马蹄和车轱辘声,抬眸看去,那车架的标识,令他一震。 这是宫里的马车,车内的会是什么人? 想到赵老的身份,他的手指就微微蜷起来,心也跟着提起,而没过多久,一番忙乱后,他提着的心终于碎了。 碎成了数瓣,糊都糊不起来的那种。 那是宫里追封的旨意,赵老被追封谥号为文衡公,这是至高无上的尊荣。 感受到周围若有若无投过来的目光,阆正平脸上笑着,心里却跟掉进了醋桶似的,酸得不行。 他就不该来的。 阆正平暼向身侧穿着素淡青衣,头发梳成一个丸子头,浑身上下只有腰间挂着一个破旧小钟作为配饰的单薄少女,眼神有些怨怼和委屈。 要不是她,今天他就不会出现在这里,遭受那带着内涵的目光了。 阆九川看回去,道:“你这委屈可不是我造成的,怨不得我,看我没用。” 阆正平:“……” 虽然你说得对,但为什么你这孩子说话能这么直白? “贤弟。” 一身重孝的赵崑脚步匆忙走过来,向阆正平拱了拱手,道:“没想到贤弟会来,为兄有失远迎了。” “启宁兄说这话是埋汰小弟了,我是来给世伯上炷香,这孩子亦然。”阆正平一脸欣慰,道:“世伯能得文衡公的谥号,当真无愧他老人家数十年为国殚精竭虑的付出,恭喜。” 赵崑脸上也有一点喜色,却没表露出来,只客套了两句,看向阆九川,神色正了几分,道:“我带你们去灵堂,就快起棺了。” 他领着二人,穿过人群,引来不少侧目,更多的还是落在阆九川身上。 开平侯世子带来的这个小辈倒是眼生得很,这身子骨还这么薄弱,是个姑娘? 赵元承听说阆九川来了,如临大敌,从灵堂内冲出来,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那个人。 为什么呢? 明明单薄得一阵风就能刮倒了,脸也不是那种曾见过的绝色,但在人群中,偏能一眼就认出来。 不是因为她长得多好,是因为她身上的气质,让人道不清也说不明。 疏离,冷漠,又遥远。 彷佛不是此间人。 “元承兄,那小娘子是谁啊?”有人好奇阆九川的身份,被开平侯世子爷亲自带着,也不知是什么人? 赵元承声音凉薄,回道:“是阆家排行第九的姑娘。” 那人恍然,又多看了阆九川两眼,阆家还有这样的小娘子? 单薄娇弱,瞧着一副短命相。不是适合做妻室的女子。 那人很快就移开了目光,兴致缺缺。 阆九川来到灵前,接过赵元承递过来的香,双手执着在额前拜了三拜,插在了香炉里。 灵堂刮起了一阵微风。 赵崑头皮一麻,下意识地看向棺木,爹,是您吗? 阆正平看她果然只是上个香,一点都没作,心里松了一口气,也接过香拜祭。 却不想,阆九川走出灵堂,扫视一圈,来到那几个手臂系着黑稠的男人跟前,并精准地站在了沈青河身前,抬头定定地看着他。 沈青河身材很高且壮硕,气质上不太像文官,倒更偏武官一些,他下巴蓄着胡子,一双眼如鹰般锐利,目光如炬,浑身的罡正之气浓郁。 将掣倒也没说错,此人确实一身刚正之气。 但这刚正之气,却在全力对抗着一股阴邪的晦气,那是污秽且混杂的黑红之血气,极其浓稠,令人作呕。 阆九川皱起双眉,退了一步。 她不喜那气息,张牙舞爪,阴晦恶毒,邪气非常,偏偏它还带着一点愿力。 真是奇怪,谁会供奉这样的邪祟? 沈青河见阆九川走来,本没在意,只当对方是走错了,但看她停在跟前,又有几分探究。 这小娘子意欲为何? “你过来。”阆九川向沈青河招手,走到一旁。 沈青河:“?” 这还是个脑子不清楚的? 阆九川看他不动,就说了一句:“沈鹏。” 沈青河眼神一利,想了想走了过去,道:“你是谁?” “阆家九娘。”阆九川说道:“令郎身上的事,是你给他带来的麻烦,你近来去了什么地方,招惹了什么东西?” 沈青河瞳孔一缩,手握成了拳头,声音冷冽:“你在说什么?” 这小姑娘,怎么会知道鹏儿的事,她又凭什么说是自己给他带来的麻烦。 “有因才有果。你若想解决令郎身上的事,须得解决你近日招惹的事,否则,治标不治本,甚至还会令你自己身陷囹圄,不得好死。”阆九川冷冷地道。 罡正之气可护体,可若是他持续倒霉,这罡正之气渐弱,那么那股子阴邪的晦气就会一举将他压制,直至身死。 阆正平上完香,和赵元承双双看到她招惹上了沈青河,脚步飞快地走过来,恰好就听到那最后几个字眼。 身陷囹圄,不得好死! 这个孽障。 阆正平脑壳一炸,像是开出了一朵耀目噬人的白,晕乎乎的,脸色煞白。 他就知道昨晚的不祥预感是对的,这个事儿精,果真不带停的,她这张嘴,真的抹了穿肠毒才出来的吗? 一开口就这么毒,她知不知道对方是谁,是沈青河,是破案极厉害且刚正不阿的沈青天? 赵元承则是赤红了眼,这个乌鸦嘴,又开始诅咒人了! (本章完) 41.第41章 阆家好像出了个嘴开过光的乌鸦嘴 第41章 阆家好像出了个嘴开过光的乌鸦嘴 这人呐,平白无故地被人诅咒,换了谁心里都不高兴,沈青河亦不例外。 近日他正在查一个棘手的案子,手下的人不是死就是重伤,轻一点的就是病下了,十分邪乎,乃至于如今手下人一听去查此案,都在打退堂鼓。 可沈青河呢,越是难,他就越是迎头而上,哪怕头破血流也在所不惜。 结果才查到一点蛛丝马迹,儿子沈鹏不知怎地中了邪,精元精气在不断流失,本以为他是在外胡混,便把人拘在了家里,但事实却是他依然在流失精气,太医请过了,还偷偷摸摸地请了神婆,最后还拗不过妻子的哭闹把人送上了慈恩寺静养。 但静养却没让孩子好转,他依旧在枯萎,只是空门之地,自有神佛庇佑,并没有像之前那般枯萎得快罢了。 可就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便托了关系去找玄族的人,看能否解决。 一事未了,一事起,恩师突然仙逝,狠狠地打击了沈青河。 他十数年寒窗苦读,拜得良师,一朝中进士,又娶贤妇,仕途顺风顺水,不过四十出头就官拜三品,人生可谓坦途。 但这阵子发生的事,却是各处不顺,就像是坦途布满了荆棘陷阱,一不留意就会粉身碎骨。 所以沈青河这心情不可谓低沉,而在他心里阴云密布时,不知哪来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娘子对他口出恶言。 若换了平日,沈青河不至于要和一个孱弱的小姑娘计较,但偏偏在此时,在他将要送恩师最后一程时,她说出那样难听的话。 沈青河的脸黑成了锅底,还没等他发作,就见阆正平飞跑过来,一脸着急地向他拱手致歉:“沈大人,实在是抱歉。我这侄女自小养在庄子,不懂规矩不知深浅,言语上多有得失,在下在这向你赔个不是,请你饶了她一回。” 他不等沈青河说话,腰就弯了下去。 阆九川有些意外,这便宜大伯父竟为她这么能屈能伸? 就在她感慨时,阆正平又压着她的头,呵斥:“九娘,还不向沈大人赔罪道歉。回去后,你必须跟嬷嬷学规矩,别一秃噜嘴就口出狂言。” 阆九川的脖子被压得低了下去,咔的一声,吓得她冷汗津津,连忙施术维稳。 那清脆的一声骨折,让阆正平也吓了一跳,手唰地缩了回来,急声问:“没,没事吧?” 他不会把孩子的脖子给压折了吧? 阆正平看向自己那大手,有些心虚,气上来,一时忘了这孩子可是娇弱得很。 阆九川直起身子,浅浅地摇了摇头,有事,但不能展现出来。 沈青河眉头皱紧,看着阆正平道:“这是世子爷你的侄女?” 阆正平连忙点头,回道:“是我二弟的女儿,因身子骨弱自小就离府静养,她刚接回府,没受过正经的贵女教养规矩,还请沈大人海涵。” 二弟,便是那令人惋惜的安北将军阆正汎,那位是难得的天生将才,有勇有谋,可惜命不够硬,早早就战死沙场,否则开平侯府何至于如此破落? 他在叹息时,一旁的赵元承以为他不快,连忙帮着描补:“世叔,马上就要起棺了,您进去灵堂多和祖父说两句话吧?九姑娘我让内子带下去训斥两句可行?” 赵元承淡淡地暼向阆九川,眼里有几分责备,哪哪都招事儿,还得让人给她擦屁股,这可真是幺蛾子精托世。 沈青河打量了阆九川一番,深吸了一口气,看在她是英雄之女份上,想说算了。 阆九川却道:“沈大人是当我小孩子口没遮拦,无的放矢吗?您近日遇着什么事,您心里有数才对。” 沈青河心里一咯噔,蓦地想起近日查的那个案子。 他和阆九川定定地对视着,眉心越皱越紧,她到底有什么依据,敢来他面前说这么一番话? “要起棺了。” 沈青河听了这话看向灵堂,果然那边已经有动静了。阆九川后退两步,道:“大人如果想解决令郎的麻烦,可来阆家寻我,只要您付得出代价,此事我能解。” 她转过身,脚步微微一顿:“不过大人可要快些,等您身上的罡正之气护不住您了,您就要开始倒霉喽,先倒霉,后丢命。” 赵元承眼前发黑,能不能来个人让她闭嘴? 阆正平的脸色比他好不了哪去,只是他不太明白阆九川和沈青河说的什么事,她提到的令郎,是沈青河的儿子? 不是,她不是一直在庄子上,又怎么会认识沈家儿郎? 但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是先帮她收拾烂摊子。 阆正平赔着笑脸对沈青河道:“沈大人,她还是个孩子,不太懂事,您瞧……” 赵元承心想,还是个孩子,嗯,会被人打死的那种熊孩子吧? 他向沈青河拱手,道:“沈世叔,劳驾您移步。” 事有轻重,沈青河也不再耽搁,大步往灵堂走去,来到灵堂门口,他回头,但见那个单薄柔弱的身影已经没入人群中。 他皱起眉,强行按捺下心中的焦灼。 阆正平顾不上别的,赶紧去追上自家那熊货,心里已是在想着家里还有什么宝贝比较对沈青河口味的,赶紧弄出来送去赔罪。 他又想着,按着阆九川这么闯嘴祸得罪人的速度,他的私库怕都不够赔的吧? 这事是不是要和二弟妹提一声,谁家熊孩子谁管,总不能他做大伯的一直贴补啊,他们长房孩子多着呢。 “我昨日和你是怎么说的,你答应我不会生事的,转眼你就给我整这死出。”阆正平追上阆九川,黑着脸骂她:“你逮着谁就是诅咒,知不知道这乌京权贵满地走,多的是你我都招惹不上的人物,我们能护你一回,未必能护你两回,下次再想咒人,先过过脑子,别得罪人还连累家族。” 阆九川抬眸看他,道:“你怎知我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诅咒?” 阆正平一窒,抿着唇。 阆九川别开视线,往某个方向努了努嘴:“那人是谁,穿着黑绸戴着虎皮帽的那个。” 阆正平看过去,冷哼一声道:“是兴宁侯彭家的世子爷。” “不对付?” “两家有点过节。” 阆九川点点头:“那你可以放鞭炮了,他要死了。” 鬼差都向他卷起了勾魂锁链,死定了。 阆正平:“?” 砰。 站在门口好好的彭世子忽然栽倒在地,口吐白沫,身体不停地抽搐,不过一会就没了声息,周遭一片惊呼。 阆正平脸色惨白:“!” 完了,他们阆家好像真出了个嘴巴开过光的乌鸦嘴,专说丑话的那种! 阆大伯:完了,我有没有得罪过她,会不会被她说死? 在线等,挺急的! (本章完) 42.第42章 又说死一个 第42章 又说死一个 马车轱辘在长街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阆正平盘着腿,看着坐在小几对面的单薄少女,见她往小几上的云片糕伸手,连忙把碟子往她面前推了过去。 “如意楼的云片糕做得又甜又软,是他们家的招牌小点,你要是喜欢吃,以后让家中仆人给你买。”阆正平的声音十分温和。 阆九川打了个抖。 这语气太软了,不习惯。 她默默地放下了手中的云片糕,看着阆正平道:“您不必如此小心翼翼,我也不是什么洪水猛兽,张嘴就咬人。” 也对,你只是平平无奇的小乌鸦,张嘴不咬人,但死人! 阆正平咳了一声,试探的问:“你可是学过道术?” 阆九川眉头一挑:“此话怎讲?” “之前在你祖父的灵堂上,你就露了一手,寻常人可不会看出纸扎品的不对,更不说什么纸人点灵这类术语,但你偏就看出来了,还有那老道,你是和他斗了法?若不是,那人怎地好好的就变成那样?再有赵老爷子,你说他活不了几天,果然也……” 阆正平盯着她,道:“一次是巧合,两次三番的就不是了。” 阆九川和他四目对视,对方眼里有几分戒备,也有试探,还有疑窦,分明是在怀疑她。 巧了,阆九川本来也没想着按着原主的活法来活,她要盘活这具尸体,此后势必会遇上很多无法解释的事,她不可能一直遮掩,也不可能一次次的解释,她只会做她自己,所以她一开始就没打算全然遮掩,而是让大家习惯她的行事。 毕竟她以后会成为真正的全新的阆九川。 阆九川说道:“不是巧合,您打算怎么办呢?我确实是懂一点常人不会的东西。” 阆正平一惊:“你一个小姑娘怎么会这些?就算在庄子上不如在侯府受教养,但我知你祖母是钦点了她的心腹嬷嬷去伺候你,也请过西席,她们断然不会教你些乱七八糟的事。” 阆九川眸光一闪,这是没怀疑她并非本人? 她微微低头,沉吟着道:“我这两年,遇到一个游道,他观我骨骼清奇,与他有师徒缘,就教我……” 她的话在阆正平那多少带了嘲弄的眼神下止住了。 阆正平冷呵,编啊,咋不继续编了? “骨骼清奇,是觉得你短命……觉得你柔弱可欺好骗吧?”阆正平道:“什么游道,我看就是一神棍,专骗你这样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你啊,也是随了你爹,当年他才十岁,也是遇了个江湖骗子,说他骨骼清奇,天生的练武奇才,决定传他唯快不破的武功,给了一本破拳法的典籍,生生骗走了几百两……” 他说着说着,情绪忽地低落下来,眼尾也有些发红。 阆九川看他情绪外露,没说话。 看来他是和自己这身体的便宜爹感情极好。 阆九川很乖巧地没打扰对方思念故人,重新拿起了那白如雪的云片糕小口小口地咬着。 真甜,真软,真香。 这是活人才能感受到的味道。 活着真好。 阆正平感伤了一下,装作不在意的抬头看向车壁,才看向阆九川,见她两个腮帮子在动,像只小鼠一样,和印象中那个爱跟在他屁股后面含着麻的小少年重叠,眼神软了下来,亲自给她倒了一杯茶放在她面前:“慢点吃,别噎着了。” 阆九川接过来喝了一口,重复了一句:“我多少会一点道法自然。” 信不信随意。 阆正平只当她学了点鸡毛蒜皮,顶多是嘴巴开了光,有点毒,毕竟有些人总有些奇异,有人天生过目不忘被誉为文曲星,有人天生力气大,也有些人容易见到些脏东西。他家这个,嗯,有张开光嘴。 但真把她想成玄族世家那样玄乎的奇人异士,他是一点都不敢想的。 阆正平想了想,苦口婆心地说道:“姑娘家还是贞静娴熟为好,你是我阆家女,是我侄女儿,哪怕你爹不在了,你的亲事我也会费心,给你寻个好夫郎。所以这神神怪怪的东西就别碰了。” 阆九川愣了下,笑了起来:“我这样的身子骨,就别去祸害人家了吧,给阆家女落个克夫的名声就不美了。” 阆正平脸色微变,皱眉叱道:“不要妄自菲薄,身体总可以调理好的。” 阆九川不予置否。 阆正平看她如此,想说点安慰鼓励的话,话到嘴边又有些说不出口,沉默下来。 他愧对二弟。 “沈大人那边又是怎么回事?你还认得他家公子?”阆正平扯开了话题。 阆九川回道:“不认得,我只是会看,我说了,我会一点道法自然。” 阆正平看她不似说假,眯着眼问:“那你说他不得好死,是真会如此?” “不解决他遇到的事,就是那个下场。”阆九川看他毫无架子地给自己续茶,想了想便提点了一句:“此人刚正不阿,极其正直,你可与之深交。” 阆正平哈的一声:“手握实权的三品大员,谁不想与之深交,也要人家看得上阆家才行。” 他话里的自嘲毫不掩饰。 咦,不是,她不是说沈青河会有不得好死的下场吗,怎地还会叫他深交? 莫非她真能帮着沈家解决什么棘手的事? 不可能,她才多大,就那小身板脆的,都扛不住风吹雨淋的,咋可能有那能耐? 阆正平转瞬又想起彭世子说死就死的那画面,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想问,又不敢问。 怕她那张开口中的嘴说出来的是不好听的话。 马车停了下来,已是回到侯府了。 阆正平先下了马车,便见心腹管事高平满脸哀容地快步向他走来。 阆九川瞥了高平一眼,在阆正平身后道:“他丧子了。” 子女宫晦暗无光且发黑见凶,纹呈剑斩线,乃是新丧。 阆正平的心猛地一跳:“你说什么?” 高平只得一子一女,丧子的话,是才良没了? “世子爷。”高平走过来,跪了下来,嗓音带了点哽咽,道:“奴才们办事不力,良子他没了。” 得,又说死一个。 阆正平眼前发黑,近日他遇见或听见的死亡,是不是过于密集了? (本章完) 43.第43章 欲害阆家的幕后人 第43章 欲害阆家的幕后人 高平是开平侯府的家生子,从做小厮起就跟在阆正平身边伺候,混成了如今的心腹管事,他的儿子高才良自然比其他府中的仆人更得重视,处理的事也更是主子认为重要的。 所以之前老侯爷盖棺时被那个黄道险些施以邪术时,阆正平让心腹高平去查探,高平自然而然就指使起了亲儿子,却不想,奔波几日,总算查到点蛛丝马迹,人就没了。 “……黄道长是太清观的观主,有点本事,所以太清观的香火也挺旺,京中不少人家都会请他们去打蘸或去那边做道场,口碑也不错。”高平站在阆正平面前回禀:“若非如此,奴才也不敢找他办侯爷的大丧。” “这些自不必说,太清观口碑如何我心中有数,有心算无心,我们从没遇见过这样的事,自然不会防备。你就说,是谁指使的他,要对付我阆家,良子都查到了什么?”阆正平沉着脸道。 “是。”高平吸了吸鼻子,擦了一下眼角,道:“一开始我们是打算拷问那老道,可还没等我们问出什么,他就……” 他语气一顿,看了坐在一旁安静地端着茶在品的阆九川一眼,虽不明白世子爷为何也要九姑娘跟着听,但他也知道那黄道长会变成那样,和这位小主儿脱不了干系。 想到那黄道长的死样,跟一具失了血肉的干尸似的,他就打了个寒颤。 “他就死了。”高平收回视线,继续道:“良子就查那两个弟子,但挖不出什么来,便去查太清观的香客,发现老太爷封棺前两日,有人往太清观捐了一座祖师爷金身。” “谁?” “一个江南的富商,做陶瓷的生意,叫宋承福,京中胜陶坊就是他们家的产业。” 阆正平皱眉,什么宋承福,听都没听过。 阆九川有点不耐烦了,道:“直接说结果吧,过程不必细说,不要拐弯抹角,谁干的?” 阆正平嘴角一抽,咋就这么沉不住气呢。 “这宋承福和阆家毫无过节,但良子查到一点,他和工部郎中陆家三爷的一个小妾容姨娘是表兄妹,陆家这些年办宴席的瓷器,都是宋家送过去的,有陆家保驾护航,宋家在京中的瓷器生意也颇有名号,做得挺顺当。”高平的声音低落下去,道:“良子查到这里,正要再查一查那容姨娘,昨夜在晚晴楼组了个小局,却不想一夜未归,今日晚晴楼那边便来了人,说他死了……” 他眼泪啪嗒地落下来,飞快地擦掉,解释道:“世子爷,良子绝不是贪图享乐的人,他不敢的。” “死在了晚晴楼?怎么死的。”阆正平沉声问。 高平有些踌躇,看向阆九川,有些不耻出口,也不敢说那些污秽的词脏了小女郎的耳。 阆正平见状有些了然,转而问道:“他组的局,请的什么人?” “是通天阁的一个叫陈驰的小掮客。”高平看阆九川一脸懵,主动解释道:“通天阁是一间酒楼,但它不仅做酒楼,还会买卖田产房屋甚至人口。最重要的是,它还是个情报所,只要给得起银子,什么消息都能从里面买。” 阆九川挑眉:“乌京还有这样厉害的地方,既然这样,何必苦心查,银子从里面买就行了。” 阆正平摇摇头:“人分三六九等,情报消息亦然,通天阁是贩卖情报不假,但也不是什么情报都买得起,那些顶尖且是加密的情报,只掌握在阁主的手里,代价可不只是银子那么简单。” “一条低等的情报,得五百两银子起步。”高平也说了一句。 阆九川瞪眼:“这么贵?那还有王法?”一条情报五百两起,这京里的权贵不眼红?她听着都想去抢了。 就算他们不眼红,那皇族天家呢,这都好比苛捐杂税了吧? “传说通天阁有三大玄族保驾护航。”阆正平脸上带着几分忌惮之色,叹道:“世间权贵,谁敢和玄族对着干?通天阁那样的存在,自然也不敢轻视,那传说中的通天阁主,就无人知其真容。” 阆九川双眸微眯,再一次听到三大玄族,连阆正平这样的世家子都只会退避三舍,可见他们地位之高。 阆正平又说:“那姓陈的小掮客可查过了?” 高平点头,道:“奴才已亲自去问过,他说因妻子突然生产,就赶不上这局,也遣人去通知良子,想不到……” “可有报官?” “报了,仵作也都去了,就是死于马上风,死因无可疑,陪着良子的娘也都佐证,两人喝了不少酒,兴致上来就……”高平的声音又低又丧气。 阆正平的脸都绿了,重重地咳了一声,看向阆九川,见她状似没注意这边,神色微松,便道:“所以良子最后得到的线索就是这宋承福和那陆三爷身边的容姨娘了?” 高平点点头,道:“奴才已是查过,不管是姓宋的,还是那容姨娘,都和阆家毫无交集,而陆家,也和咱们侯府并无嫌隙。如今黄道已死,便是觉得那两人有问题,却是死无对证了。” 这就等于陷入死胡同,这事又涉及道家玄术,他们这样的普通凡人,更无从下手,说宋承福指使,证据呢? 一个富商为保财源广进什么的捐个金身拜一拜,那是最平常不过了。 “继续查。良子他行事分轻重,我是知道的,忽然死在楼,其中必定有鬼。”阆正平敲了敲桌子,道:“那两人再挖一下,挖祖宗三代也在所不惜。” “是,奴才早已让谷全盯住那姓宋的。” 阆正平看他脸容憔悴,有些不忍,道:“那就让谷全去继续查这事,你去账房支二百两银子,先把良子的事妥善办了,歇几日,以后让你家浚哥跟在十二郎身边做个书童吧。” 二百两是丧葬费,浚哥是高才良的儿子,也是高平的孙子,跟在长房嫡少爷身边,也是一个恩典。而这也是主家的补偿,是极重视才会给出这么大的补偿,不然做下人的,死了就死了,给个二三十两,就该感恩戴德了。 高平跪下去磕了三个头,喉头哽咽着道:“奴才谢世子爷恩典。” 他才刚站起来,门外有脚步声匆匆传来,正是阆正平嘴里提到的心腹小厮谷全,他进来行了礼就沉声道:“世子爷,平叔,那宋承福和陆家那容姨娘在仙女湖幽会赏景时被人发现,两人惊慌之下失足掉湖,救上来时人没气了。” 这是一条求票贴,数据帮九九顶上去~要改名啦,改成常规一点的, 《九姑娘她一身反骨人还狂》 啧,这取名废,emo了! (本章完) 44.第44章 她有她的规矩 第44章 她有她的规矩 接连的坏消息传来,阆正平的心情就和屋外的冰天雪地一样,别提多心寒了。 原本只是查到那宋承福和陆家那位容姨娘头上,还没实质证据觉着他们和阆家这事有关系,如今两人双双一死,没问题也变得有问题了,不然哪有这么巧? 高才良查到他们头上后,就死了三人,全是和阆家这事有牵扯的,不用说,有一只大手在后头拨弄风云,那陆家,只怕也并不无辜。 阆正平没问阆九川此事当如何,或许私心里觉得,她不过是一个身体娇弱的小姑娘,顶不了什么大事,无谓拖累了那脆皮的身子骨,便让她回屋去歇着了。 阆九川却是跟高平要宋承福和容姨娘的名字及生辰八字。 相较于阆正平,她得知那宋承福找上太清观的日子后,心头有些微妙,那是和原主身死的日子一样,也不知两者有没关联,如果有,那就妙了。 到底是因为原身的死而导致幕后人要斩草除根,还是阆家引来的仇恨而导致原主身死? 不管是哪一点,目前好像都不能离开阆家了呢。 阆九川低头看着桌面,上面的水迹在被风干,是她无意识中沾水写下的字。 “谁这么大的恨仇?杀你不说,还要杀你全家!” 阆九川呵的一笑,眸中冷意肆虐,舔了舔唇瓣。 将掣从外回来时,看到的就是坐在灯下的人垂眸舔唇的一幕,竟是为之一颤。 怎么说呢,灯下那人,感觉不像正常人,而是一个被黑雾包裹的女魔头。 这是个不好惹的硬茬子! 将掣紧了紧一身皮,重重地咳了一声,故作不在意地问:“露那么个瘆人的笑,这府里谁不要命惹你不快了?” “有人想我死,死得不能再死的那种,你说我该怎么做?”阆九川抬头,看着它,笑容瘆毒。 将掣激灵灵地打了个抖,道:“你不是说了,你有你的规矩,想你死就是吹你的灯,你不得反吹甚至拔对方的灯芯?” “是啊。”阆九川又笑了下,话音一转道:“说说,都查到什么了?” 将掣冲进她的灵台中,道:“累了,先让我吸两口再说。” 它的灵识全部归入灵台,阆九川的灵魂天然带着的气运就流转起来,喜得它四肢摊开,拼命汲取。 阆九川同样感受对方的愿力在流动,毫不客气地开薅。 只是两人你来我往的,将掣忽然觉得有点不对,这感觉,像极了它从前听过的一个词。 双修。 将掣微微一僵,耳尖有些发红,偷偷暼向某人,见她面不红心不跳的,压根没有别的什么龌龊想法。 啊呸!将掣唾弃出声,只是不知这唾弃的是自己还是谁了? “沈鹏那厮身上的邪气,我瞧着,倒像是他爹招惹回来的。沈青河近日在查一宗案子,是失踪案,京里有两个权贵的纨绔失踪了,乃是昌乐伯家的杨鸣和康乐郡王的儿子李鑫,闹得挺大的,说是失踪,其实该是山神娶亲案。” “山神娶亲?”阆九川讶然,来了兴致:“怎么的,难道那两个纨绔子被山神娶了?不对,你确定失踪的是男儿,而非女子?” 这山神娶亲,娶的是男子? “这就是奇异之处,其实这几年失踪的不止这两人,还有别的人,只不过都是些平民百姓,引不起重视。”将掣语气带着嘲讽,道:“但权贵纨绔一出事,就不同了,那两家闹开了,这案子就递到了大理寺。” 昌乐伯府本就是后族,皇亲国戚的行事霸道,自不必细说,丢了儿子找不着就闹,闹到了大理寺,而沈青河一查,费了不少人力,甚至死了不少人,才查到些蛛丝马迹,和所谓山神娶亲有关。 “……距离乌京百里的桐城有个村寨名为女儿寨,身处万枫林,一到深秋,可谓漫山一片火红,故而也吸引了不少学子游人前去赏景。有趣的是,那寨子名为女儿寨,是名副其实的阴盛阳衰。” “那寨子和山神娶亲有什么关联?” “女儿寨不但景美,还有个特别灵验的山神庙,传说每年的十一月,女儿寨就会举行山神祭,到时候山神会显灵,娶亲赐福,保寨子一年四季平安富足。” 阆九川听到这里,就觉得不对,道:“既是山神祭,那么这所谓娶亲,其实是献祭吧?” 闭塞的村落山寨,向所谓鬼神献祭,不是什么新奇的事,越是注重办祭祀的,这祭品就越是贵重,或物,或人。 若这女儿寨的献祭祭品是后者,那所谓娶亲,不过是为遮丑说得好听些罢了。 将掣向她投去一个赞许的眼神,道:“确是如此,但女儿寨的献祭比较古怪,别的鬼神若用生人献祭,尤其涉及娶亲这样的,多半是用女子,可女儿寨的献祭,是男子。” “所以那两个纨绔子是被献祭出去了?” 将掣摇摇头:“不好说。听说历年来山神娶亲的对象多是女儿寨的男儿,这也是女儿寨为何阴盛阳衰的原因,他们的失踪,据说是在山神娶亲时冲撞了吉时,山神震怒,才会强留,当然,这是女儿寨自己的说法,真相如何,就不知道了。” 阆九川曲起手指敲着桌面,道:“这女儿寨挺虎啊,敢强留权贵子弟,也不怕人家把整个寨子都给团灭了。” 一如阆正平说的,人是有三六九等的,在权贵眼中,区区一个寨子,所有人加起来都不及他们家一个公子小姐矜贵的,寨子若真敢作死,被团灭也不带眨眼的。 “你说得对,但先抵开一个法不责众,就那寨子确实有点邪门,听说去那山神庙一带找人的,非死即重伤,或多或少撞邪,就像是真有山神显灵保护着那寨子似的。”将掣两手捻着虎须,道:“若非如此,那沈青河也不会接连折损手底下的人,连带着自己的儿子也遭了罪。” 阆九川垂眸:“到底是人捣鬼还是所谓山神发难,就看沈青河的选择了。” “你说他会找来吗?” 阆九川推开窗子,看向逐渐变暗的天空,道:“不强求,且看命。” 这也是她的规矩之一。 (本章完) 45.第45章 生机已至 第45章 生机已至 被阆九川和将掣挂在嘴边的沈青河此时正在赵家的书房和赵崑相对而坐。 赵崑呷了一口茶,看着沈青河道:“这几日忙乱得很,把爹送走,这丧事也算是办妥了,也才闲得下心和你说话。” 沈青河捧着茶盏,道:“老师走得突然,叫我始料未及,万幸的是他老人家去得安详,并无遗憾。” 赵崑捻着茶杯盖,轻轻地刮了刮茶杯盖,说道:“我实话与你说,爹虽是去得安详,但却也不算突然。” 沈青河一愣,这话是什么意思? 赵崑放下茶盏,道:“我请你过来说话,其实是为了今日阆家那九姑娘和你说的两句不好听的话。” 沈青河愈发意外,眸色微凝,问:“启宁兄也觉得那姑娘过于嚣狂嘴毒了?” 赵崑摇头一笑:“那孩子的嘴巴,的确不太管他人死活。” 沈青河:“?” 这到底是褒还是贬。 “贤弟,那孩子的确嘴毒,但她却有几分邪门……呃,有点儿神。” 沈青河一脸懵,是我这阵子被各种事给刺激到了脑子,故而素来清醒又灵活的脑壳突然变形,乃至于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吗? 赵崑看他面露不解,神色一正,道:“为兄的意思是,那孩子的话,你别不放在心上。” 嗯,本来就不打算放在心上,不过不要不? 沈青河皱眉:“启宁兄,您不妨把话说明白一点。” “事实上,爹的大限,她也是看在眼里,并出言指明了的。”赵崑并没有详细说前因后果,毕竟每个家族都有不外人知的秘密,关系再亲密,也不可能全然告知。 尤其他爹当初可是冒着全家倒霉的风险,把一个家族本该死绝的根苗给保下了一条,沈青河是可信是刚正,但有句话叫,死人才会保守秘密,这样的事,又何苦让多一个人知晓呢? 所以赵崑只是说了阆九川看出了赵老爷子大限将至,而事实果然如此,并说了她会看到些不寻常的东西。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今日她前来我本有些意外,她竟是冲着你去的,只怕是真知晓什么。”赵崑道:“鹏儿也是我自小看着长大的,他来赵家时,爹亦是极为喜爱他,我们自是不愿看他出事。如今他的身体已经到了这地步仍无起色,便是此路不通,一路不通,我们便该换一条路,撞个头破血流也在所不惜,虽冒险,但万一就是条生路呢?” 沈青河放在膝盖上的手捏成拳,唇也紧抿着,道:“原来还有这样的事,我便觉得奇怪,我与此女素未谋面,她却径直来我面前大放厥词,还直言鹏儿的境况,如果她想帮鹏儿,她想要什么?” 赵崑轻点桌面,道:“这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如果是在底线之内的,为了鹏儿,应了又何况?” 沈青河的孩子有俩,长女已出嫁,儿子却只得一个,夫妻又是恩爱没有别的侍妾通房,若真出事,这打击只怕难以承受。 “贤弟,世上奇人,其实也不仅仅只有玄族里才有,也不过是不敢冒头罢了。”赵崑意味深长地道。 沈青河一凛,若有所思。 出了赵府,沈青河看了看天色,直接去了慈恩寺,在一众仆从的注视下入了儿子所住的禅院。 沈夫人就在禅房中,见他进来便迎了上来,看他面容疲惫,便递了汤婆子过去,道:“你今日给赵老送殡,本就疲累,就不用过来了,何必赶这一趟?” “我来看看鹏儿,他可好些了?”沈夫人本来还没什么,一听这话,眼泪就涌了出来,微微摇头,用手帕拭去眼泪,道:“刚刚才睡下,你过去看看吧。” 沈青河神色一黯,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向寝房。 房内点着安神香,香气寥寥,在橘色的灯火下投射出淡淡的烟气,墙壁上悬挂着六字真言和一幅药王菩萨像,而床头和床尾又系着一枚平安符。 狭窄的床上,躺着一个形容消瘦的青年,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双颊凹下去,脸色惨白,眼皮底下一片乌青,一副病弱无神的模样,盖着厚厚的被,胸膛几乎看不见起伏。 比起前两日所见,他好像又更弱了一些。 沈青河心头一紧,莫名想起阆九川的话,下意识地后退几步,远离儿子。 沈夫人见了愕然不已:“老爷?” 他这是咋的了,认不出儿子不成,一副见了什么鬼怪的惊惧表情是几个意思? 沈青河双手捏了捏,喉咙咕噜一下,哑声道:“我去找主持说说话,你看着他。” 沈夫人看他脚步匆匆的,不免有了几分怨怼,但什么都没说,扭头看到儿子那瘦弱的模样,心头巨痛,眼泪噗簌簌地落下来。 她疾步来到药王菩萨像前,取了三支清香,抵在额前,虔诚地拜了三下,插在香炉,又跪在地上,喃喃念道:“菩萨在上,若保得我儿平安无事,信女愿折寿十年,阿弥陀佛。” 清香寥寥而上,映在菩萨像的脸上,朦胧一片。 沈青河顶着风雪来到慈恩寺的大雄宝殿,静慈主持已经在内候着了,他向对方双手合十行了一个佛礼,也不寒暄,直接开门见山。 “主持大师,犬子被邪气侵蚀导致命数有损,可是因我而起?” “阿弥陀佛。”静慈主持微微弯腰,念了一句佛号,道:“沈施主不必如此介怀,凡事有因果,因果有轮回,施主心怀正道苍生,自有苍生回报。” 沈青河心下一沉,这是真的了? “主持大师,犬子可能有救?” 静慈主持取过三支香点燃,递给他,含笑道:“沈小施主生机已至。” 沈青河浑身一震,定定地看着他,静慈主持一笑之后,双手合着,朝他微微颔首,便离开了。 咚。 寺庙深处传来一声深沉而冗长的撞钟。 沈青河回过神来,抬起头,高大的佛祖在檀香烟雾的覆盖下,面容越发的慈悲,半睁半阖的眸子注视着世间万物,眼神悲悯,栩栩如生。 他心头一荡,双手合十弯下腰去,已然有了决定。 书名和票票一样,都是要求的,毕竟我自己想不到好的,编辑也是~o(n_n)o哈哈~ (本章完) 46.第46章 没有把握,我不干事! 第46章 没有把握,我不干事! 翌日,开平侯府就迎来了意外的客人,阆正平简直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 沈青河竟然真的来找人了。 找的不是他这个新任家主,而是阆九川那邪门丫头。 在等阆九川过来时,阆正平浅笑着和沈青河寒暄,两人彼此言语里无不带着刺探,诸如你前来有何贵干,找那孩子作甚? 而沈青河则是探究阆九川的过往,虽然他连夜让人去查,但时间过于紧张,得到的信息也并不全面,只知道对方自小就因为身子不好而被送去了庄子养育。 一番机锋过后,两人不约而同地端起茶杯,借着茶杯盖遮掩着内心的嗤笑。 老狐狸! 阆九川来到阆正平的书房,向二人行了个礼,再看沈青河,眉头微微一皱,手摸上了腰间的帝钟,指尖刻画着钟内的符纹,眸色冷冽。 将掣飘了过去,绕着他绕了一圈,满脸嫌弃:“邪,这邪气也太浓了吧。” 阆九川也看出来了,比昨日还浓,他那周身的罡正之气已经快压不住了。 被她盯着看,沈青河不知怎地,浑身蹿起了一阵寒意,下意识地看向身侧,神色凝滞。 阆正平打破沉默,道:“九娘,沈大人要问你些话,你可不能再像昨日那般放肆,好生说话。” 阆九川点点头,对沈青河道:“大人既然来了,那便走吧。” 嗄? 沈青河有些愕然,走,去哪? 阆九川道:“您来,就足以表明您作出了什么选择,那就不要浪费时间了。您能等,令郎可等不得。” 沈青河眼神一利,如箭一般射向她,久居上位的官威迸出,令人胆寒。 阆九川却是丝毫不惧。 沈青河和她对视半晌,收敛了浑身气势,抿了一下嘴,道:“那就有劳九姑娘走这一趟。” 阆正平惊得眼睛都突出来了,看他们一前一后往门外走去,连和他打一声招呼都没有,丝毫不把他放在眼内,连忙放下茶杯,道:“哎,等等我。” 阆九川脚步一顿,回头道:“您就在府中吧。对了,若是今日我未能回府,也不必遣人去寻,事儿办妥了,我自会回府。” 这事,恐怕不是一天就能解决的,她得先跟他说一声,以免有什么误会。 “不是,你这孩子,你这就去啊?”阆正平道:“你才多大的姑娘,你……” “在下必然会把九姑娘平安送回侯府,请世子爷放心。”沈青河此时道。 阆正平说道:“沈大人,不是在下怕你护不住这丫头,你堂堂的大理寺卿,把我家姑娘带走,不管是为私还是公,外边的人知晓,因此传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我很难向她母亲交代,更无法向我早逝的二弟交代啊。” 沈青河拱手道:“放心,若有人知晓,只道内子对九姑娘一见如故,邀她前去礼佛。” 至于是不是真的见过,全靠编,谁知道真相? “可是……” “好啦。”阆九川打断他的话:“我去去就回,就这样。” 她向沈青河使了个眼色,快步出了书房。 沈青河眼皮一抽,只得向阆正平再度拱手:“世子爷,回头我再向你请罪。” 阆正平看着他们脚步飞快,活像身后有鬼追似的,不免绿了脸,后知后觉地追出去,却是人影都见不着了。不对啊,他怎么就被拿捏了? 还有,二弟妹那边要如何交代? 阆正平感觉脑壳有点麻。 等阆九川出了侯府,上了沈青河的马车,崔氏那边才接到了消息,听到阆九川跟着沈青河走了,又惊又怒。 “她怎如此大胆?”崔氏脸色铁青,捂着胸口,急喘着气。 程嬷嬷也觉得奇怪,先不说阆九川胆子大小,她是怎么和大理寺卿的沈大人搭上头的? 崔氏也想到了,问墨兰:“世子爷那边来的人怎么说的?去陪沈夫人礼佛?” 墨兰点头,表面听着是这样,但她一个丫鬟都觉得这是个幌子。 崔氏眼前一黑,晕乎乎地靠在软枕上,呻吟出声:“她这是来讨债的。” 她一生循规蹈矩,恪守礼仪,怎会生出这么一个离经叛道的女儿? 被念叨的阆九川摸了摸滚烫的耳垂,睁开双眸,看向坐在她对面的沈青河,说道:“您的不顺,可是从查桐城万枫林那边的女儿寨开始的?您都查到了什么,可具体展开说说。” 沈青河心头巨震,眸子半眯:“你竟还知道女儿寨?你到底是什么人?” “阆家九姑娘,阆九川。”阆九川淡淡地道:“我无意刺探什么案情,我想知道里面的隐情,无非是想针对下药,早日解决令郎身上的邪气。” “报酬报酬,不能白干!”将掣在灵台里大喊。 阆九川又道:“当然,解决的前提是,你们付得出代价。” “你要什么?”沈青河淡淡地道:“犬子这病,便是观庙的僧道都束手无策,你这小丫头倒是口气大得很。” 阆九川并没有因为对方这看轻而发怒,道:“可是您既然来寻我,难道不是打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念头?” 沈青河吃了一呛,气笑了。 他刚想开口,阆九川又道:“我也不是大口气,若事儿比我想象的更要棘手和麻烦些,那我就不会贪图你们能给的代价。也就是说,没有把握,我不干事!” 再大的功德啥的,能比苟命要紧么? 利弊她是分得清楚的,弊大于利,得不偿失的,她只能道一声生死有命了。 沈青河:“……” 这坦荡荡的跟他说趋吉避凶,他还真没法反驳她。 将掣也被阆九川的无耻给惊到了,啧啧地鄙夷,道:“你这人,可真狗啊!” 阆九川冷笑:“你圣父心怀天下,你倾尽全力救呗,我活着可不容易!” 说她冷漠也好,无情也罢,在实力不够强大的时候,她紧着自己,有何不对? 这就和穷则独善其身差不离的一个道理罢了。 将掣被怼了一句,灰溜溜地缩回灵台,得,惹不起,它闭嘴! 沈青河垂眸,道:“我虽不知你是如何知晓女儿寨的事,但你也没说错,自查到这个寨子的诡异之处后,我就开始处处不顺,连带着我儿也……听你这意思,是那女儿寨有古怪?” (本章完) 47.第47章 敢挑软柿子捏? 第47章 敢挑软柿子捏? 女儿寨有没有古怪,阆九川没有实地勘察过,自不会百分百的说那地方就是有鬼,但根据将掣查探得来的信息,那地方只怕不无辜。 就是不知他们祭出来的山神,是个什么玩意了。 “……整个寨子,除了年老半只脚已入黄土的老者以及十一岁之下的少年郎,无一青壮,只有女子,甚至年少的男儿郎都很少。”沈青河面露肃容和冷意,道:“据那寨子的人说,那些青壮,都被选去侍奉山神了,依我看,只怕是那寨子闭塞,村民愚昧,为保所谓平安富足,故而把那些青壮给杀了去祭神。” 什么山神娶亲,儿郎们都被选去侍奉山神,简直荒谬,这绝对是杀人案。 “那您是不曾见过那万枫林的山神了?”阆九川道。 沈青河冷哼:“世间本没有神,这只是世人愚昧,杜撰臆想出来的虚幻罢了。” 阆九川低头一笑,那笑容颇有几分嘲意,道:“世间本没有神,但有邪物,有阴魂,有万物生灵,有魑魅魍魉。不然,您如何解释令郎身上发生的事呢?听说贵府不也在托关系去找玄族的人相帮?” 沈青河被她直白的话给刺得脸微烫,抿了抿嘴,道:“我若能解释,你也不会出现在我面前了。” 阆九川抬头看他一眼,道:“有没有山神暂且不论,但邪物,是必有的,否则,您身上不会有如此浓厚的邪气。” 她厌恶地看向在他周身外萦绕的邪气,它们在张牙舞爪,露着邪恶的獠牙,像是不岔沈青河身上的罡正之气,转而袭向阆九川。 这小娘们弱得一批,搞她。 阆九川眼神一冷,捏住了帝钟,挑软柿子捏? “啊啊啊,我脏了,混账玩意,竟还敢来沾咱们身,找死!”将掣气得嗷嗷大叫。 阆九川松开帝钟,道:“出手吧,这玩意晦气得很!” 脏死了。 将掣蓦地发出一声虎啸,如雷般贯耳,那身为白虎一族独有的王者霸气,仿佛夹着万兽那凶狠的战意,化为无数的杀意卷席那邪气,无情地将之搅碎。 污秽黑红的邪气为之一散,车厢之内,空气都变得清了几分。 沈青河却是浑身发僵,挖了挖耳朵,道:“你有没听见一声虎啸?” 京郊难道有猛虎下山觅食了? “您听岔了。”阆九川头也不抬。 沈青河看她一脸淡定,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这阵子太疲累,耳朵也不好使了? 不过这一声虎啸之后,他感觉脑瓜子清明了不少,就像被什么洗涤过了,少了些浑浑噩噩的疲乏。 真的是错觉么? 沈青河看阆九川的眼神越发多了几分审视。 马车来到慈恩寺。 沈青河早已遣了下仆通知沈夫人,故而她早就带着仆妇丫鬟在禅院候着,虽有心理准备,但一见到阆九川,沈夫人的心就跟绑着颗大石头一样直往下沉,眼神意味不明地瞥了丈夫一眼。 眼前的小姑娘,脸色青白,唇色也浅白,那身子骨瞧着娇弱不已,和他们家鹏儿相比,也差不了多少去。 就这样,能救鹏儿? “她瞧不起你,不信你。”将掣蹲在阆九川的肩膀上,把沈夫人的眼神看在眼内,哼了一声。 阆九川的情绪没有半点波动,只是微微向沈夫人颔了颔首。 素未谋面,又从不曾打交道,指望对方只一眼就把自己当成救命稻草,那是绝不可能的,尤其她还是声名未显,说句不好听的,她在乌京就是个查无此人的境遇,哪来的名号? 再有这副身体,也确实看着孱弱,让人信不过。 不过,谁在乎?阆九川就不在乎对方的态度,能给出代价,她办事,一场交易罢了。 当然了,信任足够,办起事来也会顺利些而已。 但她相信,现在没有,以后这样的信任,会有的。 沈夫人对沈青河使了个眼色,拉着他走到一边,道:“你是怎么说的,带人来救鹏儿,就她?” 沈青河顺着她的视线看向阆九川,对方正站在门边,看着院内的菩提树出神。 那身形确实单薄。 沈青河难得生出几分心虚,道:“我昨日才遇了她前来自荐,而昨日傍晚,静慈主持说了,鹏儿的生机已至,夫人,鹏儿不能等了。” 沈夫人喉咙一哽,似有什么堵在其中,道:“万一……” “万一真的事与愿违,那就是命数。”沈青河握着她的手道。 沈夫人听了,心头绞痛,眼泪唰地落下来。 她嘴一张,还没等说什么,却见阆九川腾地转身,往内寝的方向去,而她一动,里面便传来尖叫。 “少爷,少爷?天呐,来人,快来人呐!” 沈青河和沈夫人脸色大变,立即往里面奔去。 寝房内,原本躺在床上睡得好好的沈鹏忽然睁开了眼,被子一掀,竟是疯了一样猛捶自己的下身,那咬牙切齿的狠劲,就跟鬼上身似的,吓得守在房内的丫鬟魂飞魄散。 沈夫人一看儿子那双眼赤红爆锤自己的样子,眼前一黑,软软地往前栽去,沈青河眼疾手快地把人抓着,又推到身后的仆妇扶着,自己则快步往床前走去,厉声一喝:“鹏儿,快住手!” 有人比他更快,是阆九川。 她走上前,两手就钳住了自残的沈鹏,使他动弹不得。 沈青河有些意外,她那副娇弱的身板,竟然能按住比她高出一个头的男子。 “放开我。”沈鹏瞪向阆九川,那眼底赤红,邪气在其中流转,嘴角冷冷勾起,使得他早已瘦弱削薄苍白的脸越发显得邪恶阴郁。 面目可僧不过如此。 沈青河见了都有点心惊。 阆九川背对着沈青河,瞪向沈鹏,空洞的双眼,全是金光,霸道的无上道法从眸中溢出,化为无形罡煞之气,镇压! 沈鹏尖叫出声,软软地倒在床上,却是无力再自残了。 阆九川松开手,身子一个趔趄,微微喘气,刚刚站定,身后就是一阵风卷来。 “鹏儿。”沈夫人踉跄着脚步跑过来,一把推开阆九川,扑到了床上。 咚的一声闷响。 阆九川被摔在地,手也本能压在地面撑着,额头撞在一旁的架子腿上,痛的她眼泪飙了出来。 娘的,骨又折了! (本章完) 48.第48章 此鬼无往不利 第48章 此鬼无往不利 什么叫脆若琉璃,阆九川算是体会到了,她此时此刻便是了。 将掣看到她那跟没骨头支撑一样,软垂着的手,眼都红了,凶狠地剜向那个不识好歹的沈夫人。 “她真该死!” 阆九川看向扑在沈鹏身上的沈夫人,对方除了儿子,再无心关注别的,是很典型的爱子心切。 这才是母亲对自己骨肉该有的态度吧,而非冷漠和仇视。 沈夫人没注意她,沈青河却不然,见阆九川被妻子推在地上,脸色一变,手一伸就想扶,可看到对方的样子,嘶的倒抽了一口凉气,大声叫人:“快去请大夫过来。” 阆九川的手折了,撞到架子腿的额头也红肿一片,起了一个鸡蛋大的鼓包,还有点擦破皮了。 好脆皮。 沈夫人见儿子不疯了,听到夫君惊叫,还以为他是担心儿子,可看他注意力根本不在床上,扭头一看。 这…… 沈夫人脸色煞白,刚才自己好像是推倒了阆九川,那她这惨状就是出于自己的‘毒手’了? 想及此,她有些手足无措,也顾不得儿子了,捏着衣角,声音带颤:“我,我不是……” 她上前两步,想去扶,又不敢动,她看出阆九川娇弱,但没想到会脆成这样,她沉思自己也没用多大的力气? “还愣着作甚,还不把九姑娘扶起来?”沈青河吩咐站在一旁同样傻眼的仆妇。 众人回过神,连忙上前,阆九川却摆摆手,在众目睽睽之下,面不改色地把脱臼的手腕给掰了回去。 咯的一声。 众人眼皮一跳,寒意攀爬上来,冷汗津津。 好,好狠。 沈青河的眸色都深了。 阆九川站了起来,揉了揉手腕,感觉到额头的痛楚,伸手去摸。 “别摸,廖嬷嬷,快去煮个鸡蛋来,再去拿生肌续骨膏,遣人回府去拿玉颜霜,快。”沈夫人迭声吩咐,又走到阆九川面前,满脸歉意,道:“对不住啊,我一时情急,并非故意冲撞你。你放心,玉颜霜能祛疤去痕,你可劲用,我管够。” 姑娘家的面容何其重要,要是阆九川因此毁容,她一辈子都良心不安。 阆九川看她神色焦急,脸上的歉疚也并非作假,道:“我接受了。” 沈夫人:“?” “你的道歉。” 沈夫人哑然,和沈青河对视一眼,用眼神询问,她咋回事? 清醒过来的沈鹏痛得哼哧出声,是不是有人瞧我一眼,我好像被人阉割了。 听到呻吟声,夫妻二人回过神,又转向床前,迭声追问:“鹏儿,你怎样了?” “痛,我好痛。”沈鹏沙哑的声音带着颤音,手颤抖着放到子孙根之处。 沈夫人哭了起来。 所幸随行大夫被拽着急匆匆地进了房,沈青河还顾着阆九川,示意大夫给她看诊,沈夫人心中虽然焦急儿子的伤处,但阆九川的伤是她造成,多少有些理亏,也不吭声。 “先给令郎看诊吧。”阆九川很懂事的走出此间。 将掣十分惊奇:“不是吧,你竟然就这么放过她了,你这宁可弄死别人也不亏待自己的性子是假的?”阆九川揉了揉手腕,道:“无心之失罢了,无谓计较。” 顶多一会多要些好处补偿。 她走到窗前,那棵高大的菩提树下,不知何时站了一个穿着旧袈裟的老僧人,他眉目慈和,透过窗子看到她,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双手合十,微微弯腰颔首,又转身离去。 “我就说天地灵气不足,佛道难登顶吧,这慈恩寺,也就刚才那主持功德浑厚些,也没看出你是个借尸还魂的恶……” 将掣把鬼字含在了嘴里,用爪子捂住了毛绒绒的嘴,她听不到。 阆九川冷笑:“你如何知晓人家没看出来?” “啊,看出来了?”那不该啊,既然看出来,怎么没把阆九川给驱了? 阆九川没回话,难道她会和他说刚才有几分紧张么,毕竟对方的功德法力很浓厚,她多多少少有些心虚,怕对方会超渡她。 佛门啊,最是喜欢渡鬼了。 可她是人。 阆九川抚摸着那微弱的脉搏,声音低不可闻:“哪怕半死不活,也是个人。” 如果真要渡她走,她肯定要和对方拼了。 “九姑娘。” 沈夫人走上前,显然也是因为男女大忌而出来的,就算是做母亲的,大夫要给儿子诊隐秘之处,她也得回避。 她来到阆九川跟前,看到她额头上擦破皮带着血痕的鼓包,愈发内疚,再度施了一礼:“你的伤,我很抱歉。” 阆九川说道:“小伤罢了,无碍。” “你放心,一应汤药,我都会作赔的。”沈夫人斟酌了下,又问:“外子说你能救我儿,敢问姑娘,对于我儿身上的怪事,你有什么把握?” “我的把握,取决于你们能付出何等代价?”阆九川反问:“为了令郎,你们做父母的,能做到什么地步呢?” “做母亲的,为了儿女,自然能豁出命去。”沈夫人眼角发红,道:“我曾在佛祖面前祈愿,若能换得我儿平安,我愿折寿十年。刚才所见,却是不够了,若能使我儿安然无恙,便是把我这条命拿去也是可以的。” 阆九川双眼微亮,道:“你当真愿意减寿十年?” “整条命拿去亦可。”沈夫人看着寝卧的方向哽咽道。 那是她十月怀胎拼了半条命才诞下的麟儿,是她的心肝肉,一点点的把他养大,怎忍心看他年纪轻轻就死于邪祟之事? “倒也不必,十年也够用了。”十年寿数,是好东西,尤其是大善人带着功德的寿数。 阆九川有些兴奋。 将掣左看右看,道:“她什么来路?” “大善人转世,功德无量。这寿数,能瓷实我的命盘。”阆九川喜滋滋地说。 将掣呵了一声。 就算是无心之失,也被撞得头破手折,按理说她这睚眦必报的性子该愤怒的,可她偏偏低放不予计较,亏他以为她转性了才这么大度,结果是因为人家的身份。 此鬼当真是无往不利。 (本章完) 49.第49章 阆九姑娘的能耐 第49章 阆九姑娘的能耐 给沈鹏看诊的大夫出来后,又给阆九川看了一下额头上的伤,开了个活血化瘀的汤药,欲言又止。 沈青河夫妇有些紧张,问:“是不是这手折了有什么问题?可要开个续骨强筋的药包扎一二?” 他们脸上的关切并非作假,尤其是沈青河,在侯府里他可是信誓旦旦的跟阆正平保证,会安然地把阆九川送回去,可这才出来,就害得她额头伤手也折,还不是可以遮掩的小伤,一眼就看得出来的,这哪能让他不心虚? 尤其伤她的人还是自己的妻子,就更理亏了,而阆九川更是已逝的安北将军的独女,若有失,他们沈家岂不是和阆家结成世仇? 随行大夫说道:“这脱臼接回去无妨,若想用些药也可以。” “那就用。” “不必。” 沈青河和阆九川不约而同地开口。 听到阆九川说不用,沈夫人皱眉,道:“九姑娘,还是用药吧,这骨头折过,便是再接回来,也是伤了根本,若弄不好,等你老了,这天寒下雨就得要犯风湿疼了。” 阆九川淡淡一笑:“二位不必费心,我心中有数的,以后如何,也赖不到你们这里去。” 看她这样说,沈青河和沈夫人都皱起了眉。 这孩子好倔啊。 随行大夫看向阆九川,说道:“姑娘这身体,实在孱弱,脉息细弱无力,气血双亏,呈衰败之象,一定得仔细将养的,不然于寿数有大碍。” 沈青河他们听着心头一跳,看她确实孱弱,但被大夫判断她是真弱,这心情就很微妙。 两人齐刷刷地看向阆九川,她倒是淡定,跟没事人一样,脸上不带半点伤感和悲凉的。 “多谢大夫,我会放在心上。”阆九川含笑谢过随行大夫。 等大夫离开,阆九川道:“我这身子骨没什么,令郎才是正事,过去看看吧。” 沈夫人猛地一激灵,她还真忘了儿子,连忙往寝卧去。 寝卧重新点了一支安神香,沈鹏靠在软垫上,盯着床幔,人浑浑噩噩的样子,听见动静,扭过头来,看到跟在父母身后的人时,他眼神有些闪缩。 将掣蹲在了他的面前,两只爪子想去掀他身上的被子,被阆九川喝止了:“你干什么?” “我看看他监了没?刚才那下死手爆锤的样子,我瞧着都觉得疼。” 阆九川黑了脸:“做只虎吧,回来。” 将掣讪讪地回来,蹲在了她头上,被阆九川意念一拉一扯,压在了灵台深处。 忍无可忍。 “鹏儿,你吓死娘了。”沈夫人来到床边,抓起沈鹏的手,泪眼婆娑。 沈鹏露出一个虚弱的笑:“父亲,娘,是儿不孝。” 他这阵子本就被折腾得失了精气神,脸颊瘦弱苍白,和阆九川相比,两人属实是半斤八两了。 “不怪你,哪能怪你。”沈夫人擦了一下眼泪,低头看到她的手,余光又扫了一下他的腹下之处。 刚才大夫已经说了,幸亏阻止得及时,未伤着根本,不然真废了那处,这孩子也就废了,便是好起来,指不定也会一蹶不振。还得感谢阆九川,真不知她这孱弱的身体哪来的力量,能把他按住。 经此一事,沈夫人看阆九川的眼神就和软了不少,不管她是不是真有能耐解决儿子身上的怪事,她已经先出手救了他一次。 “多亏了九姑娘。”她满脸感激地看向阆九川。 沈鹏也看过来,耳尖有些发烫。 阆九川站在一旁,道:“你刚才作出自残的举止,是你身上的邪气趋使所然,令你失了心智,才会如此,不必自责。” 沈青河双眉紧皱:“但鹏儿之前从未如此,他只是一天天的失精元精气,忽然怎会如此?” 阆九川道:“这也是我和你说的,令郎等不得的缘由。” 沈青河倏然一惊。 “这是何意?”沈夫人尖声问。 阆九川把床头的符箓取下来,打开看了一眼,道:“何为邪,自然是阴晦恶毒的,它会乱人心性,若是邪晦成大气候,它会直接要了他的命。” 她抬头,看向沈鹏,道:“你该庆幸,夫人心善有功德护身,而大人为官清正,有万民敬仰,积成一身罡正之气,才能使他们二人的后代得以庇佑。否则,你已经在黄泉路走着了。” 虽然知道自己招上了大麻烦,但听到阆九川这等同判了死刑的话,不止沈鹏自己,就是沈青河两口子听了都齐齐变了脸,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沈青河沉声道:“可你说了,是我先招来的,理应我受这苦才对,怎么会是鹏儿受过?他分明没有去过那女儿寨。” “大人,你是个好官。” 沈青河:“……” 这说着严肃的话题,怎么忽然夸起他来了? 叫人怪不自在的。 沈青河微微挺直了腰背和胸膛,斜睨着她,好听,多说点。 “你这些年为民请愿,为官清正,自有一身正气,如今的官职,又常在邢狱审犯,那样的地方,带煞,既有罡煞,亦有血煞,你长年累月在其中,自然也会沾染一些煞气。这就和战场上杀敌无数的将军一样,满身血煞之气,这样的气息,不但人惧怕,一般邪祟亦会惧怕。要不怎么有个词叫不怒而威?想来大人不假言辞的时候,令人胆寒。” “没错,他不笑的时候可吓人了,从前外放时,还有人用他的名号吓唬小孩。”沈夫人立即说道。 阆九川又道:“你有罡煞之气护体,那邪物不敢近你身,但把你作为媒介,害你身边的人,也不是不行。” 她说着,在他身上看了一眼,轻点腰间的帝钟,问:“有没有什么东西是你在女儿寨那边丢了又侥幸捡回的?” 沈青河蓦地一僵,脸色微变:“有。” 他看向沈夫人,道:“鹏儿亲自雕给我的那个十八子木雕挂件呢?” 沈夫人起身,来到衣柜,拿出一个包袱,从里面翻出一串压襟挂饰。 “啊!” 沈夫人一看到那东西,吓得尖叫出声,手一甩,那串挂饰就扔在了阆九川的脚边。 大声求票~ (本章完) 50.第50章 斩媒介,以折寿续命 第50章 斩媒介,以折寿续命 一串圆润的十八子挂饰落在阆九川的脚边,她弯腰捡了起来,原本应该是温润的物品,此时却通体泛黑,而在常人肉眼看不到的表面,覆盖着一层黑红的邪气。 “怎么会变成这样?”沈青河震惊不已。 沈鹏也是白了脸,这一串十八子是他用上好的小叶紫檀木,亲自打磨雕琢,送给父亲的生辰礼,每一子都刻画着不断头回字纹,或是福禄寿字,是他对父亲的祝福。 它本是温润的,但现在,全然变了样,变得黑沉,让人见之厌恶。 邪晦之气浓厚,如粘稠的恶心的血糊,阆九川看到其中一颗泛着血气的珠子,那淡淡的血气分开几缕,分别连向沈青河和沈鹏。 是血脉因果羁绊。 “是它了。”阆九川看着那邪气要往自己的手里钻,眸色冷冽,右手一翻,判官笔呈现在手中,轻轻地往那串十八子上一敲。 一声深远的嗡鸣传开。 神威震慑。 那邪气彷如遇上了克星,飞快退去,自半空消散。 啪嗒。 十八子褪去黑红,恢复从前的样子,却是黯淡无光,忽然颗颗绷开,掉落在地,碎成两瓣。 沈青河搂着沈夫人后退两步,呼吸都放轻了。 沈夫人面无血色,吞了吞口水,颤颤巍巍地看向阆九川,张了张口,喉咙却像被掐住了,什么都说不出来。 阆九川拍了拍手,低头看着地上的木碎,嫌弃地用脚尖踢开,抬头,见那一家三口见鬼似的看着她,唇一抿:“我不赔的。” 沈青河几人:“?” 阆九川踢开那碎木料,道:“这串十八子本已沾了邪气,我不灭煞,它迟早会成阴煞法器,会祸害更多的人,如今碎了,岁岁平安。”她看向沈鹏:“你,以后再重新磨一串送你爹吧。” 沈鹏下意识地点头。 沈夫人却是听出里面的意思,喜道:“姑娘,你这话是不是代表着我儿没事了?” “哪这么简单,你可是付出了宝贵的十年寿数的。”阆九川说道:“废除这十八子,只是斩断媒介,使他不会加快衰败,不然它的存在,影响着他的心性,下一步可就不是捶自己,而是自己一剑封喉。” 沈家人:“……” “媒介除了,但他身上沾染的邪晦,却是未除,那可已经入骨了,不彻底驱邪除祟,一旦父母的功德庇佑不再起一点作用,那他必死。” 沈夫人推开沈青河,噗通就跪在了阆九川面前:“九姑娘,我求你救救我儿,不说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我都愿意付出。” “娘。”沈鹏红了眼,心疼不已。 沈青河不敢置信,去拉沈夫人,追问:“什么十年寿数?这是何意?” “我曾在佛祖菩萨跟前许愿,只要鹏儿好起来,我愿折寿十年。”沈夫人哽咽着道。 “你……”沈青河一个平日威严刚正的大男人也氲红了眼,道:“犯不着你,用我的。” “这哪还有相让的,我早已在佛祖跟前起了宏愿。”沈夫人一嗔:“于佛前,可不兴赖皮,说话不作数的。” “卢氏,我才是一家之主!” “我是他娘,母子连心。” 阆九川看他们要争,道:“行了,我只要沈夫人的,你的不要。”沈青河皱眉。 沈鹏咳了一声,道:“九姑娘,可能用其余的换,我可以用我自己的命数来换,十年不行,三十也可,却不要我母亲折寿。” “你爹不行,你更不行,你一个只能靠父母庇佑的,啥都没有,命数?可不如你母亲的贵重!” 沈鹏涨红了脸,眼神哀怨。 沈夫人明知道这话是夸她,可听着,怎么就有些刺呢? 可她不敢吭声。 阆九川的一再出手,让她开了眼,眼前这位虽瞧着孱弱,但却是有真本事在的。 憋久了的将掣冒了出来,道:“我就说这值得来救吧,瞧这一家子,多感人心扉。” 阆九川把它按回去。 啰嗦。 沈夫人说道:“九姑娘,需要我怎么做,可是要我去佛前跪下起愿?” “你想清楚了,十年寿数一减,你就是本有一甲子的命,都没有了。”阆九川看着她,道:“这法事一做,你可能会病弱上三月,如你所说的,不能反悔。嗯,反悔了也没用,因果是从你做出决定那一刻起,就有了定数的。” “我愿意。” “芸娘,我们还能想想其它的法子……”沈青河满脸不认同。 “你起开,外面等着。”沈夫人推开他,忽地举起三根手指起誓:“九姑娘,我陆芸,事后若反悔,必叫我不得好死,永世不得超生。” “娘!” “芸娘!” 父子二人脸色惨白。 阆九川点点头,一一吩咐:“那就去取些朱砂前来,再取一撮佛前灰,嗯,就是香灰,还有灯油灯芯……” “你亲自去。”沈夫人指使起沈青河。 沈青河定定地看了她半晌,转身,后背仿佛都佝偻了,不如之前挺拔,他的身影才消失,几人就听见了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沈夫人担忧地看着沈青河消失的方向,双眼蓄着泪,却咬着唇没有跟出去。 沈鹏紧紧地捏着双拳,第一次觉得自己是如此无用,他看着沈夫人憔悴和苍老不少的面容,仿佛一下子就长大了似的。 将掣蹲在阆九川的肩膀,呜呜地抹着鳄鱼眼泪,感人,太感人了。 它扭头看向阆九川,她的表情却是没有半点波动,别说感动了,眼尾都不带红一点的。 “你这没心的,好生冷硬。” 阆九川在灵台和它沟通,道:“过多的感情,只会绊住我的脚步,他们感情甚笃,是他们的运道和福气,我可不会因此而白干。我首要的任务,是盘活这肉身。” 这话听着有道理,但就冷硬了些,将掣哼了一声:“我且看着将来。” 阆九川没说话,只是来到桌边,摊开她之前从床头取下的符箓,抚平了,指尖在上面刻画着。 符是好符,但不够灵力,她得赋予它更多的灵,成为真正可驱邪除祟的灵符,这都需要她耗精神力和修为的。 十年寿数换一条命,他们赚了好么? (本章完) 51.第51章 驱邪,将掣撤回一个致敬 第51章 驱邪,将掣撤回一个致敬 沈青河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已经拿齐了阆九川要的东西,他脸上有几个手指印痕,但所有人都当没看见似的。 朱砂是寺庙里画符的,称不上顶尖,但也没有什么杂质,而佛前灰用一个小瓷碟子装着,取的是大雄宝殿正中如来佛祖前面的香炉,此处最多人跪叩祈愿,香火旺,愿力足。 阆九川又让人取了寺中的山泉来,用碗装着把香灰放进去搅拌,一片浑浊,看向沈青河:“除你们夫妇,旁的人出去吧,不用在此待着了。” 其余人听了,看向沈青河,见他点头,连忙退了出去。 用山泉兑好了佛前灰,阆九川又亲自调朱砂汁,随后净手焚香,双手掐了一个繁复的法诀,打在那碟朱砂汁上。 沈青河他们自一旁绷紧呼吸看着,彼此相视一眼,心道还挺像模像样的。 将掣却是不同,它是头一回看阆九川施法,本来是抱着我看你怎么哨唬人的心态看戏,但随着阆九川手指挽法诀,它的眼睛就了。 她掐诀的手指很灵活很快,指尖带着常人看不见的浅淡金光,快得化为金色残影,最后打在朱砂汁上,原本只是殷红的朱砂汁,却是变成了金红的汁液,纯粹又罡正的道意在其中涌现。 沈青河看在眼内,眸中的深意意味不清。 沈夫人攥紧了手帕,面露惊色。 这也太玄乎了。 坐在床上的沈鹏却有些坐立不安,像是在强忍着什么,手捏成了拳。 特调的朱砂液准备好了,阆九川右手一翻,玉骨符笔出现在手中。 此笔一现,将掣也收敛起气势,不敢造次。 阆九川意念一动,无上道意落在笔上,沾了朱砂液,在那张符纸原来的符纹上刻画。 金光没入符纹,瞬间消失。 将掣:“……” 她是懂再利用的,竟是把人家的符重新添减,啧,符纸都省了。 阆九川全副心神都在这画符上,自然不知将掣的腹诽,便是知道,也只会说一声,再利用怎么了,不浪费每一道有点用的符,她错了吗? 她这是节俭,品德好! 完美地改动了符纸,金光一闪,那张符瞬间变了样,充满了灵气和震慑之力。 阆九川唇角微勾,不错,很完美。 她收了势,灵台有些力竭,脸色变得越发的苍白了,精神力险些维持不住障眼术。 身体不行,魂魄不全,还运用这样的术数画符,到底是费劲了些。 将掣担忧不已:“没事吧?可别偷鸡不成蚀把米,人还没救回来,你就先玩完了。” 感受到她精神力的波动,将掣就觉得这买卖有些亏了。 哦,现在它是一点都不像之前的满腔感动了,这简直是用命拼啊! 它忽然就明白阆九川说的,盘活身体是她首要的任务是什么缘由了。 她活不成,啥都是白瞎! 而她索取,不过也是在情理之中,白干?商人也没有白送商品的,何况这是关乎性命的重要大事! “这是好了?”沈夫人走过来,看到桌面上那张灵符,呼吸都放轻了。 怎么说呢,这符纸是旧的,原本上面的符纹早已被新的完全覆盖,按理说,符纸发旧了,整张符也显旧,可眼前的符却不一样。 它明明是旧的符纸,但那些仿佛带着金光的符文却令人生出一种敬畏和安心,像是所有的恐惧茫然都被压制了一般,只有安宁舒心。沈夫人都不敢伸手去碰。 阆九川说道:“把驱邪法事一做就成了。” 她站了起来,脑袋有些眩晕,身子一晃,手扶着桌子,微微喘了一口气。 将掣见了,顿时良心发现,大方得很,主动把愿力贡献出来,让阆九川吸上几口,毕竟都是一条船上的可怜人,不能让船沉了。 “没事吧?”沈夫人紧张地搀扶着她。 阆九川的脸色众人都看在眼内,她画完一道符,可比之前更孱弱了,分明是力竭了啊。 她可不能出事了,不然沈鹏该怎么办? 沈青河走到门外,让人去取参片前来,儿子在此静养,这些名贵的药材是常备着的。 “无碍。” 阆九川赞许地对将掣这个队友举了大拇指,很快地,她用剩余的朱砂在药王菩萨像前画了一个阵,让沈鹏坐在阵中,又用灯油点了三盏灯放在其中,代表着沈鹏的三把火。 “不过是中邪,这么麻烦?”将掣感觉有些不对。 阆九川回道:“邪入神府已成小气候,而且那邪气夹杂着些许愿力,并非一般邪祟。要对付它,自然也不能轻率。” 将掣一惊:“难道真的是山神作祟?” 那女儿寨都说要供奉山神,不惜献祭,又有愿力,也只能是山神了。 “天地灵气生出的山神,鲜有成为邪物的,除非有什么变了,未前去看过,不好定论,只能说,它比普通邪祟要难搞些。” 通过一个挂饰媒介就让沈鹏的气数快到尽头,证明它也有些气候了。 将掣听了,犹豫半晌,道:“这买卖,咱是不是亏了?” 区区十年寿数,就算是有大功德的善人之寿,好像也抵不上她所做的。 “过犹不及,我能复生本就是逆天而行,逆天改命,若贪心不足,强抢他人寿数,能否承受得住还不好说,地府一众人,也得受过。” 将掣睨着她:“想不到你还是个懂感恩的。” 致敬。 “主要是我不想死了又死,有点累人。” 将掣:“!” 紧急撤回一个致敬,是它高看她了。 阆九川没再说话,点了三支香,抵在额前,向药王菩萨像拜了三下,其实若是她神魂齐全,身体康健,她倒不必向神借势,这不是她身残体弱吗? 请神香一敬,她就取下腰间的帝钟,术决一掐,铃钟响起,宛如雷鸣,震慑四方。 沈青河和沈夫人眼都突了,那平平无奇的小钟,他们还以为只是个破烂装饰品呢,连个撞铃都没有,却能发出振聋发聩的钟响。 而沈鹏,本是好好的,自钟声一响,他就发出一声嘶吼,脸颊狰狞,想要奋起扑向阆九川,可那朱砂阵却是金光闪过,令他忌惮,瞪着阆九川,恶狠狠地叫骂,声音粗噶,不男不女的:“贱人,你也敢坏我好事!” (本章完) 52.第52章 双剑合璧,队友有事它真上 第52章 双剑合璧,队友有事它真上 “贱人,你也敢坏我好事!” 粗噶恶毒又凶戾的咒骂从沈鹏嘴里说出,在狭小的寝卧内响起回音。 沈夫人的惊呼到了嘴边,被沈青河一把捂住,往后拖开两步,脸色凝重。 眼前说话的东西,绝不是他的儿子! 沈鹏盯着阆九川,一双眼倏地变得血红,如恶鬼一样可怖狰狞,里面的凶光,恨不得冲过来把阆九川撕碎了。 将掣从灵台出来,虎王的威慑一放:“尔敢放肆!” 阆九川只能它欺负,这玩意是啥玩意,敢骂她? 霸道凶戾的煞气一出,屋内瞬间卷起了一阵风,直扑沈鹏身上溢出的邪气。 阆九川难得勾了唇,白虎在必要时倒没躲在一旁看热闹吃白食,有事它真上。 很好,这才是她要的队友! 将掣乃是神兽白虎的后族,修炼了五百年,早成气候,若非气运差了点儿,渡劫失败,此间定会出一神兽,成为一方大主宰。 它渡劫时没扛过雷劫,只余一道灵识,可它的王者霸气,却不会因此消失,尤其它也不知得了谁点拨和机遇,得了愿力修复,实力便是不如当初渡劫时,但比起不少妖兽邪祟,亦足够震慑。 如今它气势一出,跟那道黑红色的阴邪晦气直接绞上了。 无形的气浪在屋内肆虐。 沈青河紧紧搂着沈夫人,二人皆是脸色惨白,呼吸困难。 阆九川见状,也不耽搁,更不和那邪气呈嘴舌之快,意念一动,帝钟在她手中像是活了一般,开始有节奏的发出钟鸣。 一声又一声。 像是从远古传来,深沉而冗长。 沈鹏双手抱头,发出痛苦的嘶吼:“二打一,无耻之徒!” 它想反抗,可那钟鸣如同魔音,将它吞噬,而那白虎的凶煞,直接碾压它气息。 阆九川一手摇着帝钟,另一手的指尖夹着灵符,手腕翻动,符箓在她手中翻飞,落在了一旁的佛前灰水中。 符落水,火自燃。 金光一闪之后,那原本浑浊的佛前灰水变得清澈无比。 “把水给令郎灌下。” 沈青河听到阆九川的吩咐,连忙松开沈夫人,拿起碗,犹豫着上前,儿子那看自己如仇人似的目光,会不会把水打翻? 像是看出他的犹豫,将掣的凶煞之气将沈鹏的双手往后一扯一卷,动弹不得。 “灌!” 沈青河见了,心一狠,把儿子的嘴巴一捏,将手中的碗水给他灌了下去。 咕噜咕噜。 沈鹏面露狰狞,仰天长啸,黑色混着血气的邪气从他嘴里蹿出,如蛇一般想要逃窜,将掣一跃,大嘴一张,将之悉数吞下。 虽然是阴晦之气,但带着愿力啊,它可以自主消化啊。 将掣舔了舔嘴唇,没看到阆九川那嫌弃的眼神。 邪气从沈鹏体内一散,他便喷出了一口黑血,软软地往后倒去,双目紧闭,面若金纸。 “鹏儿。” 沈夫人惊恐地扑了过来。 沈青河直接把他给抱着,靠在了自己怀里,看向阆九川,眼神带了几分询问。 “死不了,好事。”阆九川的脸色和沈青河没差,毕竟她可是动了大动作的,精神力不费人的吗? 沈青河他们听了,虽觉得此话刺耳,但心头大石却是落了下来。沈夫人又见屋内已然风平浪静,不像刚才那样阴森森的恐怖得很,就问:“那东西是不是已经从我儿身上离开了。” “嗯。”阆九川目光炯炯地看着她:“令郎没事了,所以夫人您该给代价了。” 啥? 沈夫人一愣,沈青河直接变了脸:“能不能……” “不能。”阆九川直勾勾地盯着他道:“反悔必遭反噬。” 沈夫人连忙摆手:“我不会反悔。” 阆九川这才满意,拿出判官笔,道:“那我要收取我的报酬了。” 沈夫人有些不明所以,下意识地看了那判官笔一眼,心生敬畏和寒意,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衣袖。 “夫人,请闭眼。” 沈夫人的双眼闭上,紧张得浑身颤抖,减寿这东西,听着很玄乎,她也不知道会如何,自然会紧张。 沈青河更是想反悔,但他不敢,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阆九川的动作。 他以为会像之前那般玄乎,却见她拿着那支古怪的符笔在夫人的额头身上画了个符文。 阆九川看着金光在沈夫人的灵台没入,在她头顶上方,仿佛有一本天书,唰唰地打开,露出属于她的命簿,于寿数那一栏,数字在变。 那减少的寿数消失,没入另一页。 阆九川看不到,但她却感受到神魂的瓷实,她的脸色也从青白渐渐恢复正常,还带了浅浅的粉。 有功德金光的寿数,果然大补。 阆九川欢喜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将掣也在她的灵台快乐打滚,好浓的气运。 她的脸色显而易见,沈青河看在眼里,心都裂了,反观夫人,脸无血色,而两鬓,竟是生了一缕白发。 沈青河搂紧了沈鹏,眼睛赤红。 这就是阆九川说的代价! 比黄白之物,比地位古董等等,都要更珍贵。 沈夫人睁开眼,有些茫然,看到沈青河眼中带泪,道:“完事了?好像没啥呀。” 沈青河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沈夫人觉得奇怪,忽地眼前一黑,直接往地上栽去。 “夫人!” 沈青河刚想抛开儿子去接她,沈夫人就被阆九川给抱住了,只是她体弱又刚动了法术,力有些竭,两人齐齐倒地,她甚至当了肉垫! 阆九川后背痛得不行,又亏了。 沈青河连忙往外喊人,眼下不是他一人和阆九川就能把两个昏迷的人给张罗好的。 仆妇们七手八脚地忙活。 沈青河看向阆九川:“我夫人她怎么会晕过去了?” “我说过,寿数一减,夫人就会病弱三月,这期间,养着就行。”阆九川看向床上的沈鹏,道:“令郎身上的邪气已除,不会再衰败下去,此后同样慢慢将养,寺庙里有神佛庇佑,不急着走,大可以在庙里供一下香火,安抚神魂。” 听了这话,沈青河总算展开了双眉,没事就好,只是看到嫡妻的脸色,他的心又愧疚不已。 阆九川自顾自地从桌上倒了一杯茶,递了过去,看着沈青河,道:“令郎的事解决了,大人你呢,你不考虑买命么?” (本章完) 53.第53章 大人,你买命吗? 第53章 大人,你买命吗? 砰! 沈青河听到阆九川轻飘飘地来了一句你不考虑买命么,直接惊得茶杯都没接稳,手一抖就掉在了地上,碎成片。 他看着阆九川,后者没有半点刚才我只是开个玩笑的样子,而是认真,心头蓦地发紧,像是被人用狠劲捏住了,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 买命,这意思是说,他这命,在旦夕! “什么买命?”沈夫人模模糊糊地醒来,就听到了这么一句惊悚的话。 沈青河一僵,立即向阆九川使了个眼色,就此打住不说,便急忙去沈夫人身边嘘寒问暖。 将掣从灵台飘出,蹲在她肩膀,道:“你是还想去把那女儿寨的根源给灭了?” “你所说的功德,其实是让沈青河活着才是功德一件。”阆九川看着那对妻子温声说话的男人,道:“他是个好官,这世间多些这样的好官,世情都会清明些。” “哟,看不出你还有兼济天下的大爱之心呢。” 阆九川白了它一眼:“正因为我没有,所以多一些这样的人,世间少一些污秽阴暗,就是大好事。还有,离我远点。” 她手一拨,直接把将掣甩了老远:“什么都吃,你真是饿得慌了!” 将掣打了个跟斗,听到这话,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后,毛炸了:“你还是不是个人,过桥抽板啊,刚才我也有份出力,把那玩意搞没了,你倒嫌弃我来了?” “出力是对的,天底下哪有这么多坐享其成的事?你我双剑合璧,共赢,大善!” 将掣:“!” 明明是挺好听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咋就这么气人呢? 将掣气得虎脸都鼓圆了,瞧着就跟只可爱的白猫,让人想薅一把。 阆九川在和将掣斗嘴,那边沈青河已经安抚好了沈夫人,让下仆伺候着,他则是领着阆九川出去,另寻了个偏殿说话。 沈鹏的事了,夫人却也遭了大罪,他可不想她听到自己命在旦夕而更忧心,这样于休养不利。 偏殿亦供着佛像,阆九川本来还有些忌惮的,毕竟她是借尸还魂的主,就怕佛陀会视她如妖孽,直接驱邪了。 但仔细一想,她入寺庙后,只有最初的一点不自然,待了这许久,也不曾有别的不适,得了沈夫人的寿数后神魂就更安定了些,便也不怕了。 怕个屁,她又不是夺舍,是地府的神官安排她还魂的,等于持证行走,是天地认可的! 带着这样的想法,阆九川走进了偏殿。 将掣险些笑出来,这么雄赳赳的,你倒是放开你腰间的帝钟啊,捏这么紧,还不是心虚? 阆九川一脚走进偏殿,抬起头,就看到几个怒目金刚呲牙瞪眼的看着她,让她脚步一顿,细细感受。 嘿,没事。 她坦然地走进去,平静地回视那些菩萨像,心头微松。 在大殿站定,有小沙弥取了香来点燃了递给沈青河,然后退到一边。 沈青河恭恭敬敬地上了香,见阆九川直勾勾地盯着那些怒目金刚,仿佛跟他们比谁的眼大似的,那小姑娘的稚气让人见之想笑,倒和刚才作法时的肃穆全然不同。他是看不懂眼前的小姑娘了。 沈青河道:“你刚才所言,莫不是女儿寨的怪事?” 阆九川回过神,道:“我说过,令郎会被邪祟盯上,乃是借由媒介,那媒介,是大人带回来的。那个十八子,想来有沾过大人的血,父子血脉相连,由此作为因果侵蚀,简单得很。” 沈青河皱眉,仔细一想,他弄丢那串十八子,便是因为在山寨那边摔了一跤,手都刮了一条血痕,想来就是那会儿不经意蹭到挂饰,然后又弄丢了。 “大人一身正气,罡煞能镇邪护体,它尚不能直接对付你,但时日长了,却是难说。”阆九川看向怒目金刚,道:“常说邪不能胜正,但也未必所有邪都胜不了,就如有些好官,也斗不过奸佞一样。” 沈青河眸子一眯,想到朝中一些令人不耻的官员,神色冷然。 “大人再有正气护体,也不过是肉体凡胎,若是一直被邪气影响,便是不死也被伤病缠身,那时候,大人再大的抱负,没有健康的身体,又如何能大展拳脚,为民请命?” 沈青河道:“那到底是什么邪物,当真是女儿寨滋养出来的?” “所有的不幸,必定是起源于那女儿寨,大人若是不查到那边去,想来也不会让人觉得你碍事。至于邪物是人为驱使还是别的,看过才知道。” “人为?”沈青河像是想到什么,道:“你是说,可能有人装神弄鬼?” 阆九川笑了:“不是有人装神弄鬼,是有人驱使邪祟。大人,朝中官员有好有坏,道一术,亦有正有邪,会此道之人,自也分正邪。能驱使邪祟或用阴损道术害人的,是为邪道。” 沈青河一凛。 “大人查的失踪案,我不曾到女儿寨,只是道听途说,不知道真相究竟是什么。但邪气是真的存在,只不过这邪是人为驱使还是邪祟自成,得去看过才知道。但不管是人为驱使还是别的,大人你挡路碍事是真的,所以它们才会盯上你。” “大人只要想一想,你被你的政敌盯上,会是什么处境便知你如今的处境了。” 还用想么,那定然是斗个你死我活的,他是清正,但正因为这样的脾性也挡了不少人的路,也有和政敌作对手戏的时刻,文斗,虽不见刀光剑影,但亦危机重重。 文斗尚且如此,那自己区区肉体凡胎和那见不着影的邪祟斗,怎么斗?他是会作法还是会念咒? 想到儿子中邪后的模样以及刚才驱邪时所见,口口声声说世间本没有神的沈青河摸着自己的脖子凉飕飕的,有种它快要保不住的感觉了。 阆九川既然问他,又帮了儿子,那就是说,她有把握救自己的命。 不,买命! 沈青河想到夫人为儿子付出的代价,看向阆九川,问:“我该付出什么代价买我的命,你要什么?” 阆九川在怒目金刚的瞪视下,贼欠打的伸手取了供桌碟子上的一颗麻,拆了咬了一口含在嘴里,扭过头看着他,露了个看起来特瘆人的笑,成了。 流感肆虐,家人们保重啊,我已感冒了,头昏脑涨! (本章完) 54.第54章 能发癫那就不哔哔 第54章 能发癫那就不哔哔 女儿寨在百里开外的桐城,阆九川随着沈青河从乌京出发,到达也要第二天了,毕竟她体弱,车程不好赶快了,就怕把她颠坏了。 阆九川一夜未归,阆家跟炸开了油锅似的。 崔氏感觉病都要加重了。 而另外两房人知晓后,或多或少腹诽,阆九这是在庄子养野了,真真是跟野马一样,野性难驯。 “祖父的丧事刚刚才办妥,大家都乖乖地在府中守孝,她说不回府就不回府,也太放肆了。”阆采苓无人可说话,只能去阆采瑶的院子里叨叨。 阆采瑶描着样子,眉间有一丝烦躁,道:“那沈夫人身边的嬷嬷不是说了,她要在寺里一起礼佛,并且为祖父祈愿为祖母祈福么?” “说你就信啊?”阆采苓一撇嘴,又道:“她怎么可能会认识沈夫人啊,她一直都养在庄子上呢,这一回来,人家就说和她一起礼佛,傻子才信。” 阆采瑶放下手中的狼毫笔,在一旁的大瓷碗洗了洗手,看着她道:“信与不信又有什么关系,她干什么,都有沈夫人替她背书。” 阆采苓一噎,有些不爽,道:“不是,你站哪边的啊,替她说话。” “七妹妹,都是一家姐妹,哪有站边的说法?她是在礼佛,总比她在干别的强吧。”阆采瑶淡淡地道:“她可是已经归府的阆家九娘了,你我她都是姐妹,是阆家女,她要是名声不好,你我能好过?她身体不好,还能养些年,你我却已经及笄,一出孝,说亲,出嫁,必然在她前面。所以,不管她是否离经叛道,别说她的不是,这对你我无益。” 还有一个她没说,要是三房人分家了,二房只得阆九川一个独女,她还可以招赘,选择可比她们强多了。 阆采苓变了脸色,张了张嘴,嘀咕道:“我这不是在这和你说说,又不是在外面说,我就是好奇嘛。” 阆采瑶拿起刚画好的样子,举起来吹了吹,声音浅淡:“好奇害死猫。出嫁了,姐妹各有夫家,又岂会像在闺中时,姐妹一处?” 姐妹再好,再亲密,成了亲,就是两家人了,此后来往就是亲戚,要是家风严谨些的,说不定见面都难,像大姐姐,远嫁几年,除了书信来往,何曾见过面? 二姐姐嫁在乌京,也就是逢年过节,要么在一些宴茶会能见,哪可能在家天天想见就见? 所以根本没啥必要对阆九川多防备,或多热络,姐妹总是会分开的,感情好,或许常联系,不好的,呵呵,也就是面子情。 阆采苓瞪大眼,看着她,有些不自在地道:“你怎么把成亲说得那么坦荡。” 阆采瑶撇她一眼,嗤笑出声:“我们这年纪,你不会以为还能留个几年吧?” 都十五十六的大姑娘了,按理说早该定亲备嫁了,也就是婚事颇有点一波三折,她是相看三个了,都发现了不对,要么早就藏了外室,要么就是有啥隐疾,或是道貌岸然,而阆采苓,纯粹觉得自己是侯府小姐,眼高于顶。 大郸国女子成亲的年纪普遍晚些,十四五岁才定亲十七八才成亲的也大有人在,在庄户里,为了保证家中劳动主力,更有十九二十才出嫁的。 就连阆家已出嫁的姑娘,也都是十七才出嫁。 但也不会超过二十了,不然就会成为人们口中的老姑娘,掉价了。 阆采苓双手托着腮,看着她的新样,双眼放空,道:“也不知会说到什么人家。” 阆采瑶看她不再执着于说阆九川,微微松了一口气。 …… 在姐妹口中离经叛道的阆九川在健壮仆妇的搀扶下了马车,过大的大氅拖在地上,一圈毛绒绒的狐狸毛包裹着脖子,趁得她的脸更小,而那不太合适的大氅,更使她看起来更为的单薄孱弱。这是沈夫人的大氅,看她出门只披了薄披风,身边还没带着丫鬟,不但送出大氅,还点了一个健壮仆妇跟着她。 同样披着大氅的沈青河看过来,拧着眉道:“女儿寨还得往上爬,这山路不平,让仆妇背着你上去?” 这身体,看着实在弱,山路难行,就怕她摔了跌了,对阆家更没法交代。 阆家也不知咋办事的,虽说是他带出来,可堂堂侯府小姐,却是连个贴身丫鬟都没跟着伺候,也太不上心了。 阆九川摇摇头,道:“不必了,大人保护好自己就好,咱们早点解决这事。” 解决后好收钱。 沈青河身子微微一僵,顺着她的目光,视线微微往下,手微抬,想要按在胸口,又放了下来。 傲骨。 她说,她要的是自己的傲骨。 听起来非常玄乎,他也不知道该如何给出这傲骨,开膛破肚砍下来双手呈上? 她却说不必如此血腥,只要他应了,她就能拿走。 一根傲骨缺失,不会令他失去性命,但会令他此后胸口感到闷痛,还会,极容易共情? 他不是很懂极容易共情的表现是什么,但此后不久,他一个流血不流泪的大男人哭得叽里呱啦的,他懂了! 沈青河看向眼前的大山,来了两次,头一次觉得这山,像张开巨口的恶兽,等着猎物走进。 而山上的山神庙,有些躁动,浓稠的血气围绕着庙而转,形成一股子小旋风。 有一声细微的惨叫从内传出,很快又恢复平静,只有那股暗红近黑的血气更浓稠了。 阆九川似有所觉,抬起头,看向白雪皑皑的山体,眼中有厌恶闪过,好恶心的气息,青山都被恶心哭了。 “大猫,起来干活,前方探路去。” 缩在灵台装死猫的将掣动也不动,当它真是猫吗,主人让做啥就做啥,它不要面子的吗? 阆九川冷笑,装死啊? 她一句话不说,精神力蓦地一动,让整个神魂挤压灵台,一副要把将掣逼出去的狠劲,哪怕这一动,碍于契约,她的神魂在打颤。 能发癫那就不哔哔,一拍两散吧,都别玩了! 将掣被压得虎身变形,气得拽着虎须大叫:“住手,你个癫人,老子去还不行吗?” (本章完) 55.第55章 变故起,九川危 第55章 变故起,九川危 将掣骂骂咧咧地往女儿寨飘去,阆九川那死女人,为了逼它,是真的不管自己死活啊,还一声招呼不打,说发疯就发疯,主打一个任性。 一边骂着,忽然又觉得有点不对。 阆九川为啥能在灵台那挤压它啊,整一副只要她想,就能把它完全挤出灵台似的,还不会被雷劈? 将掣呼吸都有些轻了,当初立契时是不是它漏了什么啊,该不会它踩了深坑吧? 不行,得问她去,这死女人,就是个有八百个心眼子的。 将掣刚想回头,灵识又是一顿,扭头看向深山中,虎目一瞪,浑身的毛全部竖了起来,眼神凶狠。 好脏的气息。 竟还敢跟只老虎一样张牙舞爪? 将掣纵身一跃,飞快地向那处掠去,完全忘了打算跟阆九川掰头一二的想法。 山下,沈青河一行人正在上山,此行跟着前来的,除了沈青河自己的心腹部下和护卫,还有那两家失踪公子的护卫,都是强壮的好手。 鉴于此地邪门,挑的还是特别气息刚硬又自带着煞气的好手,避免再跟之前那样,来一次非死即伤。 那两府的护卫受主家嘱咐前来查探小公子的下落,跟着沈青河行事无话可说,只是他们就觉得奇怪,这咋还带了个娇滴滴一碰就脆的小姑娘呢? 看她那弱不禁风的小鸡仔样,风吹都能倒,还跟着去那地方,跟送人头有什么差别? 不过沈青天都说了,她是破案的关键,那就且看着好了,一个小娘们,真有啥事,往肩上一扛就能跑路。 而这一行,就阆九川一个小姑娘外加一个仆妇,唯二的娘们,不少人时不时把视线暼向阆九川,想着这小姐儿要是走不动了,他们是不是该呈个英雄? 阆九川行走在用石头铺出来的通山路,感受到脚下石头的一点微弱的愿力,听着沈青河请来的向导所说的话,眸色森然。 这条通山路是附近村寨的人听说女儿寨上面的山神庙很是灵验,所以前来参拜的人为了方便行走,自发地带上一两块石头铺路,一来表示虔诚,二来也是为了以后上山方便。 如此多年下来,就铺成了一条通山路,也是这一片山中,难得有纯净愿力的路。 世人虔诚,就是不知道自己供奉的是个啥玩意? 阆九川一路沉默,冷冰冰的,跟在她身侧的仆妇冷得哆嗦,大气都不敢喘,她有些惧怕身边的姑娘,她的气势比自家大人还要强盛。 沈青河看她神色冷漠,心里不免有些打鼓,这脸色,比帮儿子驱邪时还要冷,难道甚是棘手? “女儿寨挺排外的,到寨子后,你们最好不要那么多人进去,不然触怒了山神,可是要倒霉的。”那向导对沈青河道:“大人想来也是知道的,毕竟您也不是第一次来了。” 沈青河身边的小厮长贵冷哼,道:“到底是山神发怒,还是有人在装神弄鬼,女儿寨的人心中有数。” 向导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好言劝道:“小哥慎言,山神会听见的。” 长贵还想说什么,阆九川忽然问:“女儿寨的男儿都去侍奉山神,那剩下的女人,如何繁衍,和外族通婚吗?” 她可听说这女儿寨从前不叫这名字,叫红枫寨,后来山神显灵让男儿去侍神,一年年的,几十年下来,使得女儿寨阴盛阳衰,才改名叫女儿寨。 但女儿寨没有败落,尚有人在,有人便有繁衍,又该如何? 阆九川一个小姑娘问得这么直白,使得身边的人都微微愣神,沈青河更是重重地咳了一声。 她也太不把自己当姑娘了。向导回过神,笑道:“女儿寨的女儿都是走婚的。女儿寨这边的红枫林到了深秋极是漂亮,如此美景,自有不少人慕名而来,男人嘛,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尤其是女儿寨的女儿们都很漂亮,只是走婚,和美人春宵一度,他们何乐而不为?” 走婚,就是找路过的男人当一夜或几夜夫妻。 他还想深入说两句,沈青河又咳了一声以作警告,眼神瞥了过去,才讪讪地住口。 阆九川挑眉:“她们对寨子倒是忠心一片,也不曾想过离开。” 沈青河听了,手指微微敲在腿上,是啊,她们情愿独自抚养孩子,也不想离开村寨,为何? 向导神秘兮兮地道:“听说是山神不让离开,在寨子出生的人,若是离开,会生怪病的,便是离开村寨,也不能超一年,否则就会死。” 阆九川和沈青河对视一眼。 她又看向那一片邪恶又肮脏的血红之气,眼神森冷。 不让离开,是怕着这寨子绝了人,再无人供奉它了吧? 这样的浓稠血气,就是这么来的吗,靠养蛊一样的汲取人的精血。 半个时辰后,他们就站在了女儿寨的入口,寨子建于山谷之中,山谷风景秀美,又有一条瀑布飞流直下,如今冬日,那瀑布凝结成冰,呈着别样的雅趣。 而这一片山谷中,围绕着女儿寨,有大片大片的枫树,即便到了严冬,竟还有些枫树的叶子未落,在白雪压枝当中颤颤巍巍,叶红似火。 被白雪覆顶的木屋错落有致,有炊烟升起,在冬日一派宁静安然。 “好美。”不知谁轻叹出声,眼神痴迷,道:“避世桃源,不过如此。” 阆九川冷笑,他人看到的美,在她眼中却是罪孽和污秽,带着迷惑性的假象。 有风吹来一片枫叶,她伸手接过,漂亮的枫叶红得像火,但却是浸染着邪恶的血气,令人恶心。 她手一握,再摊开,手上竟是起了火,将那片枫叶给烧成了灰。 不同别的人被冬日美景迷惑的样子,沈青河一直注意着她,见了这一幕,瞳孔紧缩。 这一手,比之前看到的又更震撼了些。 似有异香传来,沈青河感觉呼吸有些急促,忽然感觉胸口躁动,有些烦躁,眼睛逐渐发红,看眼前的人都有些不顺眼起来。 想毁了她! 沈青河眼中生出一丝戾气,手抚在腰间的匕首上,蠢蠢欲动。 杀了她。 变故就在此时发生,他猛地拔出匕首,狠狠地向站在身侧的阆九川的脖子扎去。 (本章完) 56.第56章 化危,沈大人不做人事 第56章 化危,沈大人不做人事 变故发生就在那一瞬间,沈青河动作很快,被所谓美景迷惑的众人根本反应不过来。 但他快,阆九川更快,身子一矮,手已扯下了腰间的帝钟,意念一起,摧动帝钟。 咚。 沉重如雷鸣的撞钟响如泰山压顶向沈青河压了过去,力若千钧,那无形的道意化为罡煞,将他身上的邪气一一绞除。 匕首停在了阆九川的额前,被钟声震醒的沈青河意识清醒,因为罡气反噬而喷出了一口血,胸口闷痛。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想自己干了什么,在看到自己拿着匕首竟要扎刺阆九川,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手一松,匕首掉在了地上。 有动作快的护卫也已经扑了过来想要抢下匕首,却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刺激到了,下意识地扶着撞到怀里的沈青河。 空气突然变得安静。 所有人都因为那一声沉重撞神思清醒,却是一声不敢吭。 这突然内讧是咋回事? 还不是一般内讧,而是沈大人想杀阆姑娘。 “大人!”仆妇一把拉过阆九川护到自己身后,不可置信地看着沈青河,浑身颤抖。 沈青河煞白着脸,看了看自己的手,声音有些嘶哑:“不是我,我刚才不知道为何……” 他着急地看向阆九川,想要解释。 比起其他人的愕然,对刚才发生的事,他更为惊惧和慌张还有后怕。 他竟然拿着匕首去刺杀一个孱弱的小姑娘,她还是自己儿子的救命恩人! 啪! 沈青河用力地甩了自己一巴掌,他都干了些什么? 阆九川从仆妇身后走出,那张裹在狐狸毛的小脸青白青白的,看起来像是被狠狠惊吓到了随时要厥过去的脸色,叫人生怜。 尤其跟着来的都是大老爷们,很多人都是能当阆九川老爹的年纪了,看到她这娇弱可怜的样子,都不免在心里暗骂一声,沈大人也太不做人事了。 倒是阆九川自己,除了脸色难看,眼神倒没有怪罪沈青河的意思。 她上前一步,道:“大人不必自责,你刚才所为,不过是受了这一方邪物控制影响罢了,我不会怪罪。” 沈青河看她如此大度,也没有怨他的神色,心里松了一口气,回道:“可你不是说了我有罡正之气护体,怎么会被控制,反而他们,也并没有做出失礼冲动的行为。” “怕是知道坏它好事的我来了,又在己方地盘,在你身上孤注一掷也不无可能。”阆九川看向远方那邪恶的气息,道:“至于他们,也受影响的,你们目光所及,都觉得此处世外桃源,与世无争,若能在此安然度日,死也无憾了?” 众人一听,脸色均是变了。 这,他们刚才看到这山谷安宁绝美的样子,还真生出这样的想法,甚至想着,在此娶一美娇娘,生一佳儿,人生幸事。 “阆姑娘,这山谷难道不妥?”有人小心翼翼地问。 阆九川道:“幻象而已。我看到的,全是怨气罪孽,这些枫树,都沾了不少血气,想来不少树下,都藏有尸骨。” 什么? 有人惊得后退两步,不知被什么东西绊倒了跌倒在地,手忽然一疼,哎哟出声。 他扭头一看,有白的尖锐的东西从地上斜插出来,而他身后,就是一棵年份不短的枫树。他心一抖,取下腰间挂着的刀,一扒,嗷的一声弹跳起来。 一个骷髅头骨的眼洞直勾勾地瞪着他。 所有人都看到了那被挖出来一点的骷髅头,脸色阴沉,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咔咔一顿挖。 好家伙,就这一棵树,就有三个骷髅头,也就是三具尸骨,怪不得这棵枫树入了冬还挂着红叶子,是肥料太给力了。 沈青河的脸色已经沉得滴水。 如果阆九川说的是真的,这个女儿寨,这么些年,到底失踪了多少人,又有多少人死在这里而不得散? “说,你是向导,是不是一直跟这女儿寨同流合污,把游人坑骗到此地,然后杀人埋尸?”有个护卫猛地拔出剑横在向导脖子前。 那向导吓得一哆嗦,腿软下,跪在地上道:“大人们饶命啊,我不知道啊,我从前在乌京谋生的,得罪了人才回到桐城,当向导也才当了一年罢了。这棵树我还尿过几次呢,压根不知道这里埋了尸骨,不然我哪里敢尿?” 他实在是吓到了,尤其那泛着寒光的剑又往脖子近了一分,膀胱发紧又一松,一股子臊臭味儿很快传出。 那护卫满脸嫌弃,哼了一声,收了剑。 “有人来了。”阆九川看向前方,手上把玩着帝钟。 来的人是女儿寨的住民,一个六十来岁的老者带着数个女人,走到跟前,看到沈青河,眉头便是一皱。 此人,当真是阴魂不散! 老者垂眸,遮住眼中的厌烦和狠厉。 再抬头时,老者已经端起了笑容,道:“不知大人远道而来,有失远迎。” 沈青河走在阆九川身边,轻声道:“这位是女儿寨的祭司长老,人称柯长老,对了,女儿寨所有人都姓柯,听说每年的山神娶亲,都是他主持的,他可是你要找的人?” 那柯长老见沈青河在悄声对他身侧的姑娘说话,不免看过来,正好和阆九川的眼睛对上,他瞳孔微缩,往后退了一步,再定睛看,那姑娘一双眼宛如黑洞,深不见底,像是要把人吸附进去无情绞杀一样。 柯长老垂在袖子里的手攥起来,死死地盯着阆九川,布满皱纹的嘴唇抿着,越发显得冷硬深沉。 此女不善,她是个大威胁,她会让女儿寨不复存在。 在看到守寨枫树下被挖出来的几具尸骨后,他更肯定了,从前这些人来,一无所得,可现在带了此女来,竟就发现了守寨枫埋着的东西。 柯长老的面容有一瞬的狰狞,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脸上的疤痕所致,竟有些阴森可怖。 阆九川缓缓走上前,沈青河连忙和她同步,还先她一步,有半边身子挡在阆九川的身前,以防不测。 柯长老看着她走来,竟莫名生出一丝惧意。 “你本该死了,是什么东西在帮你续命?”阆九川看着柯长老开口,眼神厌恶。 (本章完) 57.第57章 莫要敬酒不喝喝罚酒 第57章 莫要敬酒不喝喝罚酒 你本该死了,却有东西帮你在续命。 众人听到这话,满脸骇然地看向阆九川,见她盯着那柯长老,不由也看过去。 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人一个,她是怎么看出来的? 沈青河却想多了些,听说有些人,因为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故而这身体也会特别差,她这么孱弱,难道也是这个原因? 柯长老原本对阆九川只是忌惮,现在听了她的话,杀意是再不加掩饰了。 她必须死! 柯长老缩在袖子里的手,捏住了袖内藏着的一支指骨长短的竹笛,盯着阆九川道:“我不知姑娘在说什么,但此处不是姑娘该来的地方。” “看来我说对了呢!”阆九川却是一笑,视线在他袖子别了一眼。 这人的面相分明是横死之相,且青壮年就该死了,却是活到了算是长寿的甲子命,是有人在替他续命,不,是瞒天过海。 他的命相被遮掩了,瞒过了地府的阎王判官,故而一直未有鬼差来勾魂。 这遮掩…… 倒是大手笔,竟用生人愿力化灾续命,等同用普通人的寿数给他加命借此躲死日,也难怪他头顶有着浅浅的白光晕,那是纯粹的慈悲愿力,定是纯净无垢的人虔诚许出的。 可再纯粹的慈悲愿力,也抵不过他身上的罪孽。 愿力救命,他也配? 柯长老脸色阴沉,道:“看来诸位来我女儿寨并非作客,而是找事了?” 他看向沈青河,道:“这位大人,上次你带着人前来寻人,我们已是全力配合。我也说了,是他们触怒了山神才会在山中迷路,包括尔等,皆是惊扰了山神清净,才会造成意外和伤亡,这样的教训,难道不足以令大人警醒?” 他微微侧身,看向山谷深处的山体,拱手一拜,道:“神山有灵,一再惊扰,是要付出代价的,我劝你们速速离去,莫要敬酒不喝喝罚酒,自讨苦吃。” “对,赶紧走,我们不欢迎你们!”在他身后的女人们尖声叫,语气带着不善和愤怒,还有戒备。 阆九川淡笑:“神山有灵,难道不该是慈悲的吗,怎还会让凡人在山林失踪呢?这山神,莫不是区别待人,只保佑你们女儿寨,外界的一律视为猎物,啊不对,视为恶人?” 柯长老嘴上的胡子都跟着一跳,额角青筋都凸起来了,似是在隐忍着什么。 他刚想说话,阆九川又道:“长老也别生气,我年纪小,没教养,嘴巴说话不过脑,没什么恶意的。” 没恶意,纯嘴毒! 护卫们有人小声笑地笑了。 沈青河也是嘴角一抽。 阆九川紧接着说:“听说女儿寨的山神庙很灵验,长老,你看我可以去拜神吗?” 柯长老眸子半眯:“你想拜神?” 阆九川上前一步,道:“你看看我,身娇体弱,孱弱得很,大夫都说我活不长,正好沈大人来查案,我就厚颜跟着来拜神了,说不定山神会叫我长命百岁呢!” “你们惊扰山神,就不怕像之前的人般,被山神责罚?”柯长老盯着她。 “我这人,天生反骨,越是不让做的就越想做,长老不会拦着吧?再说了,山神要是这么小气,还叫什么神?” 众人:“……”阆姑娘说话是句句都踩在被揍的点上啊。 柯长老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道:“既然你们不怕,那就去吧。” 良言不劝该死的鬼,既然想找死,他何必阻,这么多青壮,正好侍奉山神。 柯长老转身,往内走去,那几个女人瞪了他们一眼,连忙跟上。 沈青河看他们走远,对阆九川说:“那个庙平平无奇,不过就是一个山洞修成,真要前去?要不你现在这里等着,我带人过去看看?” “不去看,又怎知山神真容?而我不去,此行就是白走一趟。你放心,我既敢揽这事,便是心有成算,是人是鬼,我总会保重自己的。”阆九川看着跟前这一大队人马,道:“不必那么多人去,挑五六个人跟着就成。” 她又看向那个跟着她的仆妇,道:“婶子也别跟去了。” 那仆妇啊了一声,道:“可是夫人要奴婢跟着伺候姑娘,这……” “不用的,你就和他们一道,在外头等着,要是上头有什么,反而顾不上你。” 仆妇闻言,看向沈青河,见他点头,也只得听令。 沈青河开始点人,点的都是身手顶好且沉稳又不乏机灵的,以免在上面遭遇不测,无人及时应对。 阆九川则在那颗埋了死人骨头的枫树下走了一圈,站在一条树根下,心中意念微动,又用判官笔微点了一下,勾出三条阴魂,见他们皆是青年男子,满脸茫然,魂体已经快和枫树融为一体了,便道:“在这待着,等我回来送你们入鬼门投胎,在这之前,敬香一炷,尔等先替我护一下这伙人,莫让此间晦气迷了他们去。” 她说完站起来,从一个护卫那边拿过自己的小包袱,翻出一个匣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取了几支檀香点燃,插在了树下。 香烟寥寥而上,燃得飞快。 众人看着阆九川这一连串的动作,只觉得毛骨悚然,浑身发毛,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地底钻出来了。 忽然觉得有点阴森怎么办? 她是在和谁说话,是这几具尸骨人吗,不然咋还上起香来了? 众人吞了吞唾沫,面面相觑。 “阆姑娘,您这是?”长贵壮着胆子问。 阆九川站了起来,道:“你们就在这树下待着,我已经托了人照看一二,不要往别的地方去,免得真惊了‘山神’,叫你们生出意外了。” 众人;“!” 托人?托的是鬼吧! 姑娘,您这相护大可不必,他们心里更怕了! “阆姑娘,其实我可以一打十!”没被点到跟着入寨的一个叫罗添的护卫大声说:“我也不是想要混功劳或是怕啥的,主要是看姑娘体弱,我从旁护卫,保管您绝不会受一点伤。” 众人:“?” 罗添你个平日嘴巴闷不出三个屁的,啥时候开窍精明起来了? 狗东西,嘴真快。 已经走远了的柯长老回头看着这一幕,眼神阴鸷。 你猜我为啥加了更,当然是上架加更,正版求票啦啦啦啦!谢支,mua (本章完) 58.第58章 大人放心,我会保你 第58章 大人放心,我会保你 入了女儿寨,阆九川就感觉到了一点不同,就好像刚才那棵枫树是一个临界点,将这片桃园和外界隔开,连心神都放松了不少。 就连沈青河等人也觉得能喘上一口气了。 越往寨子中部走,他们就听到了女儿家独有的娇俏笑声,循着声音看过去,一间木屋前,有三个姑娘在踢着一个五彩斑斓的毽子,瞧见人来,都停下了,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盯着他们看。 护卫里,亦有未成亲的男子,见那些姑娘没有半点女儿家的羞涩,还大胆地瞪着他们打量,莫名地红了耳尖。 沈青河重重地咳了一声,眼神瞥了过来,几人连忙收回视线,看向阆九川,殊不知她比他们看得更起劲,还指点起来了。 “果然是女儿寨,这姑娘就是生得水灵,既清纯有灵气,又带了点野性,真勾人。” 众人:“……” 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说的什么话,你是个姑娘啊! 阆九川又来了一句:“牡丹下死做鬼也风流,说的大抵如此吧。” 众人一下子就品过来了,双股一紧,不敢再看那些姑娘一眼,就像那几个是风流艳鬼,等着勾他们的魂儿似的可怖。 阆九川又看到了一个破旧的木屋,有个穿着暗红色的女人怀里抱着个孩子站在门口,直勾勾地盯着他们看,眼神麻木。 在门口暗角,还有个垂着头的老者,死气沉沉。 阆九川听到了锁链的声音,往西边一看,一片黑雾中,从内走出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引魂鬼差,往那老者飘去,手中勾魂锁链一扔一套。 咚。 老者倒在了地上,而那鬼差的锁链上,已经套住了他的魂魄,转身就想走,像是察觉到了视线似的,眼神阴冷地看了过来,和阆九川的眼神对上。 鬼差:“!” 看清阆九川,鬼差瞬间就变了脸色,咻地就拖着老头蹿进了黑雾中。 阆九川眨了眨眼,叹道:“真是人走茶凉,鬼走鬼无情,见了面,一声招呼都不打。” 沈青河走在她身侧,听到这嘀咕,问:“你说什么?” “没啥。”阆九川再看那个麻木的女人,听到老人动静的时候,她愣了一下,定定地看了许久,像是解脱了一样,在门口大声喊人。 说的是他们寨子里的土话,阆九川听不明白,但看到其余的屋子打开了门,有人走出往这边来,她就猜着了。 阆九川没多管闲事,跟着沈青河往上走。 前方,那柯长老显然也听到了动静,面无表情地往下走,来到他们跟前,眼神冷冷地看着阆九川。 阆九川露出个笑容:“死人了。” 柯长老捏住了袖子里的骨笛,看向沈青河,道:“山神庙大人去过,老夫就不带路了,切记勿在山神庙造次,否则……” 他同样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没把话说全,就走过他们身边。 “情况未明,你何苦激怒他?”沈青河有些无奈。 阆九川说道:“不激怒他,他又怎会出手?” 沈青河心头一紧:“他是你口中说的邪道?是他在驭邪?” “他还没这本事。”驭邪说不上,但和邪脱不了干系,最少他不无辜。一行人继续往山神庙走去,忽地有人冲到了他们面前,是个有六七十岁的老妇,牙都快掉没了,一头白发乱糟糟的,穿着破烂单薄。 “造孽,都是造孽,是红枫寨的人作孽,才叫男人都死光了。”老妇笑嘻嘻地含着手指,摇了摇身子,看着他们道:“山神会发怒,你们都会死的,会死……” 她说着说着,眼神惊恐地抱头尖叫:“不是我的错,是他们,红莲,红莲……” 阆九川和沈青河对视一眼,她上前,温和地问:“红莲是谁啊。” “红莲,美。”老妇啊的一声,在地上打起滚来:“不关我的事,不是我。” 沈青河点着腰带,脑子在飞快地转动。 “大娘,你怎么跑出来了。”一个小姑娘飞快地跑过来,警惕地看了眼前的人一眼,又拉起在地上打滚的老妇,道:“大娘,回屋,冷。” “吃,吃。” “好好,阿朵给你煮红薯吃。”小姑娘哄着她,回头看了沈青河他们一眼,抿了抿嘴,声音很低,道:“你们快走吧,天快黑了。” 天黑? 现在才刚刚过午不久,申时也才刚到吧,咋就要天黑了? 他们抬头看了看天色,又愣了一下,怎么回事,刚才还挺亮堂的,这天咋就有一点暗了,而且,忽然好冷,眉毛上竟然挂了霜。 阆九川眼神冰冷。 黑的不是天,是邪气,它蔓延在寨子上方,欲遮天蔽日。 阆九川手腕一翻,判官笔在手心出现,让几人上前,飞快地在他们额前画了一道符纹。 众人浑身一激灵,但觉神思一清,再看她的手,什么都没有,是错觉? “怎么了?”沈青河是最淡定的一个,只是搓了搓手臂。 刚刚动了道行的阆九川白着脸,说道:“入了它的地盘,就等于入了虎口,一个不察,就会被吞噬,你们别太浪。不过大人放心,我定会保着你的。” 沈青河摸了一下自己的胸口肋骨,感觉听着她要保的,是她嘴里的那根傲骨。 就在此时,一声磅礴的虎啸传来,震耳欲聋,让所有人为之一凛。 “这里还有大虫?”罗添站在了阆九川的身边,警惕地在四周张望,手一直压在腰间的弯刀上。 正在处理族人去世事宜的柯长老也听到了这一声虎啸,走出门,眉头一皱,心头有些不安,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阆九川在灵台召唤着将掣,去了那么久,啥都探完了吧? 将掣此时正在谷中断崖吞噬那凶煞之气,打了个饱嗝,听到阆九川的召唤,它舔了一下爪子,轻蔑地看着崖底的深深白骨,纵身一跃一跳,灵识一如实体那样攀着山体往上,来到一个洞口。 一股子庞大的邪魔之气向自己袭来。 不好,有暗算! “死女人,速来救吾,山神庙。”将掣又是一声虎啸,一股强大的肃杀之气自灵识破开,直击那邪气。 (本章完) 59.第59章 山神庙,红莲殇 第59章 山神庙,红莲殇 阆九川听到将掣略急的呼救,脸色冷沉,在灵台道:“能打就打,不要硬碰硬,保全自己最重要,不行就回来。” 将掣:“……” 听明白了,就是让他先熬着呗,不过,啥叫不行,它很行好吗? “谁轻功好些,马上带我上去山神庙。”阆九川又看向护卫们。 罗添立即上前:“姑娘,我,以一挡十。” 阆九川的手往下一压,罗添顿时蹲下,感觉背上微微一沉,他背着她站了起来,心想,娘的乖乖哎,这和背他家小宝有啥不一样,轻飘飘的没几斤重。 “往前走。”阆九川拍了拍他的肩膀。 沈青河看她没有半点拘泥于男女大忌的样子,心道回头还得敲打两句身边的这些护卫,免得嘴巴大,啥都往外说,坏了小姑娘的名声。 见阆九川他们走远,沈青河也不耽搁,也点了贴身护卫,带着他飞快跟上去。 日渐西斜,申时一到,原本还如人间仙境一般的女儿寨就变得阴冷起来,太阳仿佛舍弃了这处山谷,光已经落不到其中,取而代之的,是黑稠的污秽邪气,似要把这一片山谷给笼罩起来一样。 风声呜咽,似有无数怨魂在啼哭,哀怨刺耳。 女儿寨的山神庙在半山腰,那是一处风景独美的大草坪,草坪中央有一个小孩高的石槽香炉,上面插着许多香骨。 而山神庙则在草坪后的一个山体,是一个足有两人高的山洞,洞口前的石壁还用红漆刻画着山神庙三个字,而洞口两侧,还挂着挺新鲜的红绸,还有两个喜字红灯笼,瞧着乱七八糟,鬼里鬼气的。 阆九川看着那只有一点昏黄烛火传出的洞口,神色冷然。 凛冽的风声从洞内传出来,夹着嘶吼和震慑,让人望而却步。 “这就是山神庙?”罗添浑身打了个哆嗦,道:“瞧着倒不怎么神圣,反而阴森得很。” 他也不是没见过庙宇,在山上再破败的观庙,都不会像这样整得奇奇怪怪,不伦不类的,不像庙不说,像鬼洞才对。 这女儿寨的审美,这么另类的吗? 阆九川冷笑,可不就是阴森吗,盘旋在洞内的,全是阴煞之气,能不叫人心颤? 一阵狂风卷了过来,罗添举起袖子挡着脸,还不忘站在了阆九川面前,替她挡一挡风。 阆九川站着没动,任那狂风入了灵台。 是将掣。 “可累死虎了,赶紧的,让我吸一下气运,我灵识都要散了。” 阆九川感受到它那复杂的气息,眉头皱起,道:“你又吞了什么东西?” 将掣汲取着她的气运,从头到尾把自己润了一遍,道:“后头有个断崖,底下全是白骨,已成了怨煞之地,要是把一些刀剑等物扔下去,必能炼成大煞器。” 阆九川听了,看向眼前的身体,道:“你是说这山神庙后是个断崖。” “嗯。想来这山神娶的儿郎,最终归宿都在那崖底了。” “那生人呢?可有见着失踪的活人?” “那样的地方,就是有活人都只剩一口气喘着了,活不了了。”将掣说道:“这大冬天别说冬天,连只鸟都没见着。还有,这个山神庙里面邪得很,那力量,既邪又有点神圣,反正就是亦正亦邪的感觉,你进去要小心点。”“没打过?” 将掣一僵,道:“我是保全实力,留着力量双剑合璧懂吗?” “你都打不过,那确实是有点能耐了。”阆九川双眼燃起一丝兴奋,她倒想知道,是什么东西亦正亦邪。 将掣瞧着她的表情,翻了个白眼,忘了这是个癫人,就没带怕的,白担心了。 沈青河已经赶到了,稳了一下微乱的气息,道:“这就是山神庙了,你进去要注意着点,因是在山洞,极是冷。” 他想了想,欲解身上的大氅,道:“你还是多披一件大氅……” “不用,里面冷,不只是因为山洞的缘故,大氅解决不了。”阆九川阻止他的好意。 她率先往庙内走去,身后几人连忙跟上,等他们全部入了山洞,那柯长老不知从哪钻了出来,嘴角斜斜地勾起,拿出手中的骨笛,吹了起来。 一条细如丝线的黑色小蛇从那骨笛钻了出来,落在地上,往庙中蜿蜒着爬去。 而阆九川他们入了庙,场景却是一变,幽暗的庙宇换成了一个风景优美的山谷,漫山的红枫树,以及漫山遍野的五颜六色的野,山谷里的木屋,炊烟寥寥,有孩童在寨子内奔跑,好一幅安宁美好的画卷。 但这样宁静的画卷,却忽然因为一个女人改变了,那是寨子里最美的女人,也是让所有女人都嫉恨的,因她是个寡妇,还是个貌美寡妇。 寡妇门前是非多,用在哪都适合,何况那是个美丽的女人,怎不吸引山中的汉子? 终是在一个枫叶最红的季节,那个名字和她一样美丽的寡妇被人按倒在这山谷的深处,一片开着烂漫野的草地,她洁白如玉的身体,铺满了纷纷落下的红枫叶,却遮掩不住她浑身的青紫。 有一必有二,寡妇成了祸水,成了男人爱女人恨的存在,她日渐憔悴,却不敢死,因为她儿羽翼未丰。 可她必须死。 她的存在,让原本安宁的寨子变得乌烟瘴气,原本和睦的夫妻变得日夜争吵,让活得好好的家禽无辜死亡,丰盛的庄稼颗粒无收,所有人都恨她,恨她扰乱了寨子的平静,祸害了寨子的风水。 有巫司说,是她生性浪荡,触怒了山神,所以才会降下神罚,使村子不得安宁,必须祭神,求神饶恕。 寡妇的儿子百般跪求,但惹了众怒,难以平息,甚至在他们母子意图出逃时,将他们抓回,当日就把寡妇绑上了祭坛,献了神。 她的儿子目睹了这一切,一言不发,寨中人都说是亲娘的错,现在她去当了神的新娘,算是为己赎罪,是好事。 他没有反驳。 从此,红枫寨没了那个最美丽的寡妇,仿佛恢复了往日的宁静,而她的名字叫…… 红莲。 红莲殇,血孽生。 所有人都该为她泣血,为她赎罪,求她饶恕。 嘶嘶。 阆九川唰地睁开眼,眸光冷冽,手中的判官笔咻地飞出,打在已经攀上了她脚面的黑色线蛇上。 日常求票~ (本章完) 60.第60章 你们供出了一个邪神 第60章 你们供出了一个邪神 嘶。 被判官笔击中的黑色小蛇发出尖利的嘶叫声,一点火星从笔尖冒出,落在它身上,火起。 黑蛇的嘶叫声瞬间淹没在火光中,黑色阴煞从它身上蹿出,又很快湮灭。 庙外,感受到黑蛇的失控,柯长老喷出了一口老血,赤红的眼瞪得浑圆,两鬓的白发在飞快地延长变白,容颜也变得苍老不少。 他神色大变,快步上前。 阆九川召回判官笔,低头看了一眼烧得灰都不存的黑蛇,眼神轻蔑。 将掣说道:“可别发呆了,你再不动,这几人可就要在幻境中以死谢罪了。” 阆九川扭头一看,果然沈青河等人都面露愤怒和怜悯,泪流满脸,跪在了地上,直直地往下磕头,那种虔诚和狠劲,压根不管自己死活。 而彼时的山神庙,浓稠的血气和怨气混杂在一起,汇成邪恶的阴煞,如同一张用邪煞积成的巨网,将几人包裹在一起,强横要他们忏悔,更有甚者,已经往子孙根下毒手了。 阆九川:“!” 原来如此。 这就是为何女儿寨献祭的是男儿,山神娶的也是男儿郎,是因为那个绝美的寡妇红莲,她死在了偏见,死在了男人的爱慕贪欲中。 一切的开始,是因为寨子的男人起了色心,所以他们也终将灭亡在自己的色心中,一代又一代,男儿不配存之。 像是应了阆九川的想法似的,那邪煞越发的汹涌,似在呐喊叫嚣,要让所有男人为他们的贪色陪葬赎罪。 阆九川不再迟疑,摘下帝钟,手一摇,道心与帝钟融为一体,咚的一声。 如同天际传来的钟声,带着强劲磅礴的道意,冲破这浓稠绞人的邪煞,还以清明,露出山神庙的原本真容。 沈青河第一个清醒过来,他脸色泛青,手微颤,看向阆九川:“刚才那是?” “女儿寨祭神娶亲的起源。”阆九川淡淡地说。 几个护卫也从幻境中挣脱过来,彼此对望,都脸色惨白个,刚才他们是不是险些要嘎了子孙根去谢罪? 明明不是他们的错啊,可他们却想锤死自己,就为了那个可怜的女人。 几人立即冲到阆九川身后,并排站着,还是在阆姑娘身边最安心。 “啧,出息!”将掣十分嫌弃。 沈青河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听了阆九川的话,便已定了心神,道:“也就是说,那叫红莲的女人死后怨气不散,借由祭神而报复红枫寨的男人,使他们成了女儿寨?” “这得多庞大的怨气,才会在几十年间把一个人口充沛的寨子变成女儿寨?这等于所有男子都逃不出她的手掌心。”一个叫钱程的护卫呐呐地说道。 “她本没有怨。”阆九川摇摇头,道:“看透了人间污秽,既然美丽给她带来了极致的痛苦,那么死亡,只会令她感觉解脱。她本不怨,是有人让她生出了怨,成为了邪。” 众人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阆九川抬头,环顾着这山神庙,墙壁上用红漆画着莲,还有神女像,而正中位置一个石台,上面立着一个脚踏莲的女菩萨像,她面容温婉美丽,眼神慈悲,伸出莲指,宛如在点化众生。 石台前的供桌摆放着新鲜的瓜果点,还有足有婴儿手臂大小的檀香燃着,而在菩萨像两旁,亦有两座莲台,上面放着许多小小的灯盏,灯影投射出来,就像一朵美丽的红莲。 在山神前面,摆着几张蒲团垫,那蒲团同样用丝线绣着巨大的莲,栩栩如生,十分漂亮。 莲,这个山神庙无一处没有莲的影子。 “她和那个红莲好像。”不知谁惊呼出声。 众人仔细一看菩萨像的面容,后背发寒,冷汗津津,可不就是他们之前在幻境中看到的红莲吗? 这,两者是有什么关联吗? “是她。”阆九川眸色沉沉,看着菩萨像,目露冷意。 这便是女儿寨的所谓山神,红莲。 众人又仔细看这山神像,不知是不是因为有先入为主的想法,在幻境中看到红莲的惨状之后,再看这山神像,总觉得那眼神不再慈悲,而是带了一丝邪魅的风情,像是在勾人似的。 可幻境中,红莲未出事前,她的眼始终带着光带着笑意,眼神是纯粹温柔的,她对日子是怀有希望的。 而出事后,那双眼的光不再,取代的是麻木和绝望。 但是这山神像的眼,却又是带了一丝不怀好意的魅惑和邪恶,令人感觉不适。 “从前看此神女像尚没感觉有什么不对,现在看着,很是奇怪,一半如神慈悲,一半却像魔,亦正亦邪不过如此。”沈青河皱眉,右手拇指和食指摩挲着,道:“这山神,和红莲一模一样,必定不是偶然。红莲遭了那样的毒手,本该叫红枫寨的寨子却逐渐演变成女儿寨,哪怕不是她在作祟报复,也是和她最亲近的人脱不了干系。” “她儿子!”钱程的脑子转得很快。 “是不是你们说的这样,那就要问问当事人了。”阆九川微微扭头,看向右后方的黑暗之处,道:“柯长老,你说呢?” 什么,众人一惊,腾地转身,果然见那个柯长老从暗处走出来,而他们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站在那的。 护卫们的手压在了腰间的武器上。 柯长老走出来,瞪着阆九川,道:“老夫早知你是个麻烦,没想到你还真是个大麻烦,你竟然躲过了我的小黑,还杀了它。” 阆九川用脚尖踢了脚边那不存在的灰,道:“你说的那条阴蛇,原来叫小黑啊,倒是蛇如其名,黑不溜秋,丑得很。我这人,天生就喜欢玩阴的,你搞这种东西来害我,是自己撞上来找死,怨不得我的。” 众人嘴角一抽,论会说话还是你会,玩阴的,褒贬都让你说全了。 “油嘴舌滑,你也不怕神降罚!”柯长老厉声呵斥。 阆九川笑了出来,笑意不达眼底,指着红莲像讥讽地道:“神?你是说你们供出来的这个邪神吗?” (本章完) 61.第61章 对神不敬者,神罚? 第61章 对神不敬者,神罚? 邪神? 众人浑身一震。 重新看向那红莲像,也不知是不是庙中愈发昏暗的缘故,那原本还挺温婉的红莲像就像是蒙上了一层黑雾,显得有些妖邪,面容都开始变得扭曲起来。 柯长老神色一冷:“放肆,你竟敢在山神面前大放厥词?” “被说破心事,你这是恼羞成怒了?”阆九川冷笑出声,道:“泥像藏骨,受人参拜供奉祈愿,长年累月,日夜香火不断,信仰日积月累,令死人不得往生,再以活人生祭,嗜血断魂,终成邪祟。” “你闭嘴,她乃是我女儿寨受人尊敬的红莲山神,不是什么邪祟之物。”柯长老十分激动,手中骨笛放在嘴边,还不等他吹响,将掣一爪子隔空拍掉了。 柯长老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双手变了脸。 “山神,乃是山之灵气,经过无数个风吹雨打雷鸣,以山之灵气润万物,从而受反哺生出灵识,有了世人信奉,愿力供给,才算是山之神,她算什么呢?”阆九川指着红莲像,冷笑:“你把她的尸骨封进泥像,等同葬骨,人死如灯灭,肉身归于尘土,入土为安,灵魂往生,才是轮回之道。而你,将她尸骨封泥,受人日夜参拜,哄骗无知百姓供奉,将之饲养出无穷无尽的贪欲,害人不浅。” 沈青河看向那红莲像,这栩栩如生的泥像竟然还封着人骨,而每一日都有人在此上香供奉,有人来跪拜,求山神娘娘庇佑,每一年,美其名山神娶亲的实则是活人献祭于她,愿力加活人,她的力量日渐强大,自然更能使出让人惧怕,也更信任山神有灵而持续献祭。 好可怕! 所以这也是阆九川口中所说的人为,此间本没有邪,只有活人的恶,但恶念起了后,也就生出了邪。 如果这仅仅是为了报复那些糟蹋红莲的寨民,一命还一命是他们该死,可后面无辜的人呢,谁替他们喊一声冤? 沈青河神色冷然。 “不,不是这样的……” “香火的供奉不会令她增添佛性,只会让她日渐邪性,因为有违悖理,违反天道规则。若人人像你如此,把死人封在泥土用菩萨神女像等加以掩饰日夜供奉,供出来的会是什么,不是妖鬼就是邪神,再不然就是鬼王?一旦百邪出,岂不天下大乱?”阆九川冷道:“女儿寨之所以会变成女儿寨,难道不是因为你报复心所然,供出了这么一尊邪神,令她一发不可收拾?你别告诉我,从一开始她的胃口就这么大。” 柯长老目眦欲裂,忽然狂笑出声:“你懂什么,女儿寨有今日,都是咎由自取,是他们自己先作恶,才会遭遇这一切,是他们先开创了献祭的先河,才会有后来的新郎献祭,要怪,只怪他们作孽,才会招来神罚,与人无尤。山神有什么错?不过以牙还牙罢了。” 沈青河冷声道:“那其余无辜的人呢?没有参与到红莲事件的人呢,包括后来的子孙后代,尤其是外面的游人,他们又有什么错?” 柯长老的目光阴冷,看着他道:“错,他们当然没有,他们被选中去侍奉山神,理应感到荣幸,是有福报才会如此。” “这福报,咋就没落到你身上呢?”阆九川好笑,故作反应过来似的啊一声:“倒是忘了,你自以为自己是她的儿子,自然不会做那等乱了伦理的事。但其实,你可以的。” “小贱人,你找死!”柯长老甩出了一把毒粉。 将掣一吼,咆哮的虎啸声浪直接成风,把那毒粉给泼了回去,不忘呸了一声:“阴险小人,早就防着你这一套阴招了。” 他回头斜睨着阆九川:“我威猛吧?快夸我。” 阆九川:“你要不要看一下人周围的人被你这一声震得口鼻耳皆飙血,此处空间小,是想所有人双耳失聪?”将掣看向众人,只见他们捂着双耳,痛苦地呻吟,血丝从嘴角鼻子甚至捂着耳朵的手指缝渗出。 遭了,心虚怎么办? 癫的不敢惹,找罪魁祸首泄愤总可以的。 将掣冲到被毒粉反噬,而满脸都在融化烂脸的柯长老跟前,一瓜子下去:“都怪你。” 柯长老惨叫出声。 众人看了,对方那张脸,被什么东西一抓,皮肉翻滚,十分恐怖。 这是大虫的抓痕,所以他们听到的虎啸,并不是幻听。 但是,老虎呢? “难道是只虎鬼?”罗添喃喃地说,人活久了果然什么都能见到。 将掣:“……” 闭嘴,什么虎鬼,老子是神兽之后,有灵识的灵虎,不识货! 柯长老满脸是血,瞪着阆九川道:“你们会有报应的,不敬神者,会有神罚,你们会有报应,红莲山神会降罪你们的。” 阆九川看着柯长老,捏着判官笔,道:“你错了,她不是红莲,她只是你私心供出来的邪神。红莲,不该如此的!” 柯长老血红的眼仿佛要蹦出来,瞪着她道:“你闭嘴,不许你诋毁山神,她不是邪物,是正神。” 她就是自己的母亲,是正神一样的存在,否则,她怎么会从悬崖峭壁上救下本该死绝的自己,一直替他续命,若非是生母,岂会这么待他? 她就是自己的神! 他是神的儿子! 柯长老已是有些癫狂,猛地冲到红莲像前,咚的一声跪下去,道:“山神娘娘,您睁开眼,看看这些罪人吧!” 他的话音一落,庙中忽然狂风大作,大片大片的邪煞之气卷入,阴寒入骨,众人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反应,但听得一声异响。 众人抬头,眼神露出惊骇。 红莲像活了,她全然睁开了眼睛,那眼底,有两朵如血一样的红莲,她眨了眨眼,从莲台走下来了。 柯长老惊喜大叫:“山神娘娘显灵了。” 阆九川站着不动,把某只失了威风的猫儿拽了下来,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撸着它的后脖子,冷冰冰地看着那红莲像,道:“废话了这么久,你可算龟缩完肯冒头了!” 感谢捉虫,每日求票~ (本章完) 62.第62章 来,一起挨雷劈 第62章 来,一起挨雷劈 红莲像从莲台上走下来,震惊了所有人。 活这么大,他们头一回感觉到何为真正的刺激,何为见过世面。 眼前的一幕,便是他们见过的最大的场面了。 只是,他们真的不想体会这样的场面啊! 罗添看向身则的姑娘,她看起来十分单薄又孱弱,娇滴滴的,好像人家一根手指头就能戳死似的。 但是…… 是错觉吗? 这阆姑娘见了那活了红莲像,没有半点惧怕,反而目露兴奋。 为什么? 她站在昏暗处,看起来比那红莲像还要可怕几分,那感觉就怎么说呢,就很凶残。 而且,听听她说的什么,龟缩?她真的不是在挑衅那玩意嘛? 罗添心生敬畏,果然跟着阆姑娘才是好出路,他好像没那么怕了。 区区泥像而已,几刀就劈断了,他以一打十。 红莲像缓缓走来,看向阆九川,幽幽地发出一声叹息:“你我本同路,何苦成陌路?” 将掣:“她骂你是个妖邪!” 啥是同路人,不就是说她也是一路货色吗? 这不是骂人是啥,不带脏字的骂也叫骂! 阆九川眉头皱起,她嗅到了一股血腥气,很新鲜,很浓郁,让人恶心。 “她刚刚杀了人,你真没在那崖底找到失踪的人?”这么浓稠的血腥气,只怕她下手的对象已经凶多吉少了。 将掣道:“没有啊,那底下全是白骨。” “那就是另有藏人的地方,血腥味这么浓烈,她这是弄死了几个?”阆九川眉头紧皱。 “管她几个,咱们替天行道就是了,什么山神,区区邪神也敢自称神。”将掣哼的一声,它修炼几百年,都不敢自称神兽呢。 阆九川道:“你护一下沈大人几个。”顿了顿,又道:“还有,分一缕灵识过去寨子前,那里我虽然也留了鬼,但保不齐这邪神突然发疯,席卷全寨,殃及无辜。” 将掣拨弄了一下胡子,道:“倒没看出你是个心善的。” “滚!”阆九川啐了它一口,随即手中的帝钟向红莲像抛了过去:“别废话,来战吧,速战速决!” 红莲像没想到她果决如斯,笑了起来,一双眼的两朵红莲飘出,莲中竟流下血泪,却不是一滴两滴,而是像山洪倾泻。 庙中的场面再次一变,瞬间变成了浓稠的尸山血海,海中有数不清的人头在张口啃咬,见了人就直接飞扑过来,令人胆寒窒息。 沈青河目光犀利,手拿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官印,用力握着。 官印,掌人间生杀大权,自是一把锋锐且令邪祟胆怯的法器。 一股威严罡正的文清之气自他身上传开,那些人头也不敢近身,纷纷避开。 沈青河有些意外,竟真的有用。 前来女儿寨的时候,阆九川还让他把官印随身携带,说那本就是一个辟邪利器,可当护身符用。 她倒是不会说一句废话的人。 彼时,阆九川的意念灌在帝钟,狠狠地向红莲像撞了过去,道意磅礴,使得那不过巴掌能掌握的帝钟如同泰山一般,砰的把泥像给撞碎了。 浓稠的血气汇成血浆,铺天盖地的向阆九川涌了过来,似要将她淹没。 阿鼻地狱的血海也不过如此。 “殊途同归者,杀!”红莲的声音从血海中传来,血浆在涌动,一团一团,缓缓地化为人形,嘴巴一张一合,真正的血人一个。 煞气冲天,如巨龙咆哮。血浆中的煞气阴邪,像是数不清的尖利骨刺,无孔不入。 血色红莲在笑,就在血煞钻入阆九川那本就孱弱的身体时,她蓦地一震,露出渴望之色。 “你这身体,好生奇妙。”红莲的贪欲一下子拔升到最高。 光是在泥像里当神有什么意思,也只是在泥土里罢了,但若在生人的身体夺舍寄生,她岂不成了真正的神女,可享人间七情,到其时,有力量亦有身体,堪称完美。 欲念一起,红莲瞬间调动所有力量,意欲把阆九川挤出这具身体好占为己有。 阆九川感受到那股邪恶又带着些愿力的力量强势地化为血煞将她整个人包裹,哈的笑了。 又是这样。 “总有贱人馋我身子。” 感觉到焦躁的将掣:“!” 不要以为它听不懂,这是把它也骂进去了。 阆九川神色一冷,敞开了灵台,任那股邪恶力量侵入。 将掣刚要骂人,一看到这里,它就莫名一颤。 这场面好熟悉,像极了当初的它,而她,再次当起姜太公。 来了。 但见阆九川召出判官笔,这次连符都没画,而是直接摧动意念把判官笔竖在了头上,双手飞快地结印,嘴里吟念咒词:“九霄之上,五方雷神,吾知其名,呼之将至,迅电鞭霆……吾请请万神咸听,诛邪斩魔,急急如律令,敕!” 将掣听得虎躯一震。 不是,她怕不是要? 轰隆。 九重天雷说降就降,没有一点点防备,没有一点点顾虑,就这样出现在它悲惨的世界里。 死去的回忆复生。 将掣麻了。 九重天雷劈在了阆九川的身上,直击她的灵台,至罡至阳的雷电,可斩灭妖邪魔道。 同样没想到的红莲凄厉地惨叫出声,急速欲逃,可阆九川那个癫人,不顾自己灵魂麻木裂开,愣是将她紧紧缠住,任由天雷一道道地劈下。 红莲快疯了,不得不把所有的力量都调动过来,邪恶血煞贯穿了她的整副身体,欲撑开她的筋脉爆裂,试图挣脱她,然而…… 不对,她越是挣脱,对方就越缠得紧,而自己的力量就越是薄弱。 红莲分神一看,目眦欲裂。 “贱人,你竟敢!” 怪不得阆九川不怕死的缠着她,哪怕挨雷劈都不惧,原来她在用判官笔剥离自己力量里的那股纯粹的愿力。 那是世人供给她的信仰,也是她的护身符,更是她的立身之本。 一旦这信仰不复存在,她就只会成为纯粹的邪,到时候莫说这九重天雷,就是普通的雷,她都挨不过。 邪,会被诛! 红莲终于露出了恐惧和慌色。 (本章完) 63.第63章 知道她癫,不知道她这么癫 第63章 知道她癫,不知道她这么癫 人在死前的一刻,会有很多记忆一闪而过,红莲呢,她亦不例外,她想到了自己存在的最初,是怎样的呢? 是一个叫柯万的小小少年把她的骨头捡起来,封在泥土里,重新拼成一个人样,日夜朝她跪拜祈愿,她看到了灵魂有一丝浅浅的白色气,后来她才知道,那是信仰,是愿力,这样的东西,让她留在了世间。 没多久,她就换了个位置,放在了山洞,那孩子尊她为山神,而跪拜她的人也渐渐多了,那白色愿力越来越多,使她越来越强,她有些不满足了,她还想要更多。 于是,柯万带来了一个同样的少年郎,说是献祭给山神娘娘,侍奉她,男子的精血精元,是为大补。 那是她第一次感受到了愿力和邪恶的力量,两者交集,令她十分享受,因为她的力量更强大了。 有人发现了那少年的失踪和柯万有关,他们欲抓他治罪,只是苦于没有证据,可那孩子慌啊,慌不择路地掉落了断崖,落在了一棵树上等死。 她救了他,毕竟是自己第一个信众,也是最虔诚的,她愿意分一丝愿力给他续命。 果然,她没有救错人,那孩子更虔诚了,每年都会都从寨子抽人给她献祭,据说,那些都是害了她的人,所以他们应该赎罪,她自然无异议。 柯万成了她的祭司,而她则回以相护,给他续命,庇佑这个寨子,但一年又一年,寨子的男儿越来越少,而她的胃口却越来越大。 为此,山神庙和红枫寨对外打开了名声,有更多的人前来,尤其每年的山神祭,她也得到更多的祭品。 欲壑难填。 她沉迷于获得力量的快感,也不知害了多少男儿,甚至女子,弄得不男不女,直到来了两个贵公子,引来了掌管人间的官。 最终,还引来了这么一个癫人! 大欲而失命。 当最后一丝愿力被剥离后,红莲知道自己要消失了。 轰隆。 最后一道天雷毫不留情轰下,红莲连一声惨叫都发不出来,那霸道罡正的雷电之力将她的力量全然吞噬。 山神庙又恢复了它本来的模样,归于平静,什么尸山血海,只是一场幻觉。 众人惊魂未定,都有种不真实感。 沈青河捏着官印,深吸了一口气,扭头看向阆九川的方向,却见她跪在地上,双手攥成拳抵在地上,浑身是血。 “小九姑娘。”沈青河大惊,想要上前去扶她,耳边却响起一道有气无力的声音。 “莫要过去,她没事。” 沈青河脚步一顿,面露担忧地看着她,其余人也都看见了,吓得心跳都停了。 这,这血是? 将掣有气无力地缩在灵台,一脸无语地看着阆九川。 知道她癫,但不知道她真的这么癫。 她是真的不管自己死活。 那样的九重天雷劈下来,如何不皮开肉腚,还有那筋脉,那强悍霸道的雷电之力虽然会吞噬体内的那股邪恶力量,可同时,也会在她四肢百骸游走一遍。 这等同于历劫升级,筋脉扩充,受不住,也会是个废人。 瞧瞧,她现在不就成了个血人,气息都微弱,这还是肉体之痛。 而灵魂,承受天雷被劈开,现在得了从红莲邪神那边剥离出来的愿力,重新修补灵魂。 将掣心情复杂,也不知该如何评价阆九川。 说她疯吧,她又知道一边打怪一边把怪的好东西剥离出来自己收着,这心眼子,八百个都不止了吧。 说她怕死,她又敢以身做饵,抱着敌人同归于尽的疯癫。将掣忽然想到当初自己和她打的那一架,有些后怕,这女人该不会是收着打的吧? 它盯着阆九川,心底生出一丝庆幸,还有自己也没察觉到的敬畏。 她是真惹不得。 阆九川不知将掣的心理活动,此时正在咬紧牙关去修复灵魂,还有引着四处乱窜的雷电之力游走周身经脉。 她是诛邪不假,但也不是真的往死里去诛,既然引来了雷电之力,那也不能白费了,她这具身体弱,经脉也不强,尤其手脚筋被抽掉,全靠术支撑,现在有雷电之力,肯定要利用它扩充筋脉,以后这身体也能打磨得更健康些。 一个大周天过后,阆九川感受到所有的雷电之力都化为道意归于灵台,这才一泄气,歪在了地上,颤巍巍地睁开眼。 “孩子……”沈青河看她歪倒睁开眼,心疼得不行,扑了过来,跪在她身边,想去扶又不敢扶。 实在是这孩子如今的模样堪称一个惨无人道。 无从下手,亦不敢碰,怕她碎了! 阆九川咧了嘴:“大人,我的傲骨还好吧?” 沈青河:“!”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记着什么骨。 阆九川移开视线,看向他身后的红莲像,眼神带着矜傲和嘚瑟,是我赢了! 哗啦。 那好好立在莲台上的红莲像像是受了什么大力攻击似的,碎了,有一具尸骨从里面滚出来,骷髅头滚到了阆九川面前。 阆九川的大眼和那骷髅头空洞洞的眼眶对视着。 她嫌弃地挪开视线,摸了摸自己的眼,膈应得不行。 无它,想起了自己的这身体,也就是它这样空洞的。 必须尽快找一对眼。 沈青河看到那些白骨,唇抿了起来。 所以阆九川一点都没有说错,什么红莲山神,分明是人为供奉出来的邪神,不,它算什么神,它只是个邪物! “山神娘娘!”沙哑尖利又惊恐的声音在庙中响起,有人艰难的爬过来,张开双手将地上的人骨欲归拢起来。 那是失了愿力支撑而逐渐失去生机的柯长老。 “拿下他!”沈青河看向钱程等人。 钱程他们都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上前欲把那苍老的柯长老抓起。 “不用了,他要死了。” 柯长老对此充耳不闻,他只是执着地把尸骨一件件摆成人样,嘴里喃喃地道:“没事的,小万会重新给您塑造金身,没事的。” 他四处张望,看到阆九川脚边的骷髅,欲伸手去捡,却是生机尽失,倒在地上,那只手,颤抖着向骷髅头摸去,只差一点,只差一点…… 阆九川蹲在他面前,道:“你造的从来不是神,而是由你的私欲生出的邪物。你的功过,自有地府去判,死去吧!” 柯长老喉咙咕噜一声,眼睛瞪大,里面全是不甘,彻底断了气。 嗯,推翻原本设定之后,写得挺顺的,写故事的快感不过如是!嘻嘻 祝小年快乐~ (本章完) 64.第64章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第64章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柯长老一死,灵魂就从体内飘出,怨气冲天地向阆九川扑了过去。 “是你,是你害死了我的神。”柯长老浑身黑气,那是极凶又怨的怨鬼煞气。 他便是死了,也不认为自己错了。 阆九川拿出帝钟,轻轻一摇,震慑的钟声如九重天佛殿传来,将他的初死的灵魂一番震荡,立即虚了几分。 “就当你说的是神,我都能斩神,还能奈何不了你?”阆九川轻蔑地冷笑,道:“还有,我再说一次,那也不是神,是邪物,是你饲养出来的,亲手喂成的邪物,就用你亲娘的尸骨。” “不,她是神……” “红莲,自始至终没想当神,她不曾害过人,她死了,若去地府报道,还能重新投胎。如今,却是烟消云散了,还是背着一身污点而散。” “你根本不懂,这是他们欠她的,她那么美好,那么善良,是这寨子毁了她。所以,我们以牙还牙有什么错?一命换一命罢了,他们浑身罪孽,赎罪有什么错?” 阆九川看着白骨,道:“以牙还牙,倒也没错,但你确定,这是她要的吗,你问过她了吗?” 柯长老一怔。 “她遭遇了那些事,万念俱灰也不为过,她会恨不得时光倒流,不曾遭遇这些。”阆九川淡淡地道:“可你怎么干的呢,你的献祭,说是献,但和害她的人有什么两样,你亲手把更多的污秽加到她的灵魂上,最终令她成为邪物。” 柯长老瞪大眼,低头和那骷髅头对视:“我错了?” “你真想报复,一把火烧了这罪恶的寨子,我倒敬你是个孝顺的,再不济,真正押着他们到坟前磕到死,而不是把那些人供给她享用。”阆九川冷漠地看着他开口:“你这不是造神,你是在亵渎你亲娘!” 柯长老被震得连连后退,眼神淬毒。 阆九川不再多言,拿出判官笔,三笔就画出了一道鬼门,冲着里面吼了一声:“有鬼在没有,接魂引路了。” 一个鬼差匆匆飘出,锁链一抛,勾着柯长老就跑了。 鬼门一关,阆九川精气神都散了,一屁股坐在地上,累死她了。 山神庙安静得只余风声。 阆九川扭头,见沈青河等人一脸见鬼的样子的看着她,便扯了一个笑容:“没事了。” 众人:“!” 这笑其实不笑也罢,忒瘆人。 所以刚才她对着空气说话,以及她所说的内容,其实是跟地上的柯长老说的? 不能思,细思极恐。 “他果真就是红莲的那个儿子?”沈青河问阆九川。 阆九川点点头:“大人要取证结案,只能问寨子的老人,他们才知道柯长老的身世,毕竟年代久远。” 沈青河走到那堆白骨前仔细看,纤细的骨骼,一看就知道是具女子尸骨,也不知道当年柯长老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把他亲娘的尸骨殓起,再封进泥土里,供人日夜参拜。 或许一开始他只是带着仇恨,恨寨子的人凌虐他的母亲不说,最后还要被拿去祭神,明明是寨子的男人先起的坏心,为何成为公敌的反倒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呢?仅仅因为她美丽,还是个柔弱的寡妇吗? 所以他恨,恨寨子的人无中生神,既如此,那他就造神,把红莲封进泥像里,再装神弄鬼让神显灵,让寨子的人心甘情愿地去跪拜山神,虔诚供奉。 而他,当真就供出了一个邪神,不,是邪物! 沈青河也不知该说什么,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阆九川又听到将掣提醒,道:“对了,这山神庙后,有个断崖,底下全是尸骨,这个山洞,可能是相通的,有风流动。”她顿了顿,道:“那两个贵公子,可能凶多吉少,因为红莲出现的时候,血腥味极重。” 众人脸色均是一变,尤其跟着前来的护卫就有那两府的人。 沈青河对钱程道:“你们分头行事,一拨去探一探这山洞……”他话说了一半,看向阆九川问:“现在柯长老和这邪物都被诛了,这神庙可还会有危险?” 阆九川说道:“没事了,只是注意些,尤其靠近断崖处,别失足了。” 沈青河这才放心,让他们各自分人,或去查探这神庙,或去叫在寨子外等着的人,还要让人去寻桐城的县官,毕竟女儿寨归他管,如今出了这么大摊子事,他不管也得管。 还有这一堆白骨,人死为大,也得殓起。 沈青河拿出一副手套戴上,双手托起那个骷髅头,想要把她归到一堆,可那本是好好的骷髅头,到了他手上,忽然有风吹来,那头颅就跟风沙一样,在他手中缓缓吹散,包括地上那一堆。 沈青河整个人都木了,双手在微微发抖,不太淡定地看向阆九川:“?” 不是他干的。 “尘归尘,土归土,这是最好的归宿了。”阆九川看着被吹得到处都是的骨灰,神色淡然。 沈青河抿了一下唇,轻声叹息。 咚咚咚。 急促的脚步声从莲台的后头传来,是去而复返的钱程,他脸色惨白,道:“大人,姑娘,后面,后面……” 两人相视一眼,起身跟了过去。 这个山神庙果然如阆九川所说的那般,内有乾坤,洞中还有一条路,就藏在石壁中的暗门,直通断崖处,这里面,墙壁挂了油灯,还有喜庆的红绸,小灯笼等。 只是越往内,血腥味就越重,直到他们来到一个凹进去的洞口前,有两个护卫扶着门口在狂吐。 沈青河见状心头一沉。 走到门口,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他不得捂着鼻子,进内一看,双手不由自主地握成了拳。 阆九川也探头一看,满目的红,女人用品一应俱全,一张供桌上,还摆着龙凤烛,各色瓜果等物,大红鸳鸯杯,红酒杯,无不彰显着这是个什么地方。 洞房。 而在这地上,有三具新鲜的干尸,血流干,精魂全失,只有一层皮包着骨头,血肉像是被隔皮抽干啃噬了似的,死状可怖。 沈青河已经认出其中两人,就是昌乐伯府和康乐郡王家的公子了。 麻烦大了,这两家都是勋贵,看到这样的尸首,怕是要发疯,请旨夷平女儿寨了。 (本章完) 65.第65章 此行收获颇丰 第65章 此行收获颇丰 阆九川没有参与破案取证的事,那不是她能干的,鉴于天色早已黑,沈青河也担心她身子骨不好,毕竟她那一身血,吓人得很,干脆就在寨子上过一夜,隔日再回乌京。 阆九川没拒绝这好意,在寨子借了个房子住下,收拾干净了,她便和看护她的仆妇说要歇下,让她退下后,自己先是把寨子那几个枫树鬼送入鬼门,然后和将掣去了断崖的崖底。 “这地方阴气重得很,你来做什么?”将掣十分不解。 入了夜的崖底更添了几分恐怖,这一处白骨累累,鬼火忽高忽低地飘着,换了别人,得吓尿。 将掣也不喜欢这样的阴森。 阆九川说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过来耍耍。” 将掣轻嗤。 它就静静地看她装。 阆九川没再说话,看一眼这崖底的白骨,甚至还能看到一些稀碎的残魂在游荡。 她取了香,点燃了,插在了地上,再摘下腰间的帝钟。 一摇钟,哀声起。 二吟词,引魂归。 三念经,渡鬼往。 钟声安宁,平和抚心,化煞解孽。 鬼门大开。 仿佛有钟声在里面响着,有微光传出,引着此间游魂入往生路。 一道道稀碎浅灰的影子循光而往。 将掣沉默了。 看着站在白骨中央面无表情地摇着帝钟念着往生经的瘦弱女子,越发有些看不透她了。 口不对心,她是怎么做到的? 明明是来超度的,直说不就得了,非要说什么前来耍耍。 鬼门关闭之际,有几颗零碎的功德金光向着阆九川飞了过来,径直入了灵台。 阆九川大喜,还有这样的好事儿? 将掣也觉得欢喜,它和阆九川一体,她好,它也好。 阆九川轻抚着灵台:“原来这就是但行好事,莫问前程的意义么?” 依稀是在哪听过这样的话。 将掣:“?” 阆九川一笑,道:“走,回去。” …… 翌日,赶在黄昏时,阆九川被沈青河护送着回到乌京。 这一路,沈青河问了阆九川不少问题,到侯府之前,阆九川反问他一句:“沈大人经此一事,可还会说世间本没有神?” 沈青河微怔,摩挲着手边的官印,半晌摇头道:“我始终觉得,世间没有真神,但它存在。” “哦?” “它在人心里存在着。”沈青河淡笑道:“诸多神佛,皆在世人心里存在,他们信了,它便存在了,因为有了信仰,就像红莲邪像,只是有人用错了手段,玷污了她,使她成了邪祟。” 邪神,好听一点的用词而已。 阆九川道:“大人这话倒有点像佛理,相信你和寺庙里的大师父们,挺能聊得来。” 沈青河嘴角微微一抽。 “你说得也对,神的存在,在人心,有人信,它就在,一如佛在心中一样。”阆九川道:“人间正道是沧桑,大人谨记这一点就好了。”人间正道是沧桑。 沈青河细细品了这句话,道:“你一个小姑娘,怎如此老成?” 这孩子从前过的到底是什么日子? 阆九川笑了下,道:“我帮大人的事已了,大人该兑换酬劳了。” 沈青河一僵,随即闭上眼,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你动手吧。” 阆九川莞尔,手一翻,出现了判官笔,在他额前刻画着,但见金光落入他的体内,很快的,一根同样泛着浅金骨影顺着判官笔的笔尖回落,在她胸腔那空出的一根骨头处安居落户,与其余的经络连接起来。 傲骨坚韧,无坚不摧,有了它,她就不惧胸口那空荡无着落的心慌。 察觉到那充盈的胸腔,阆九川满足地喟叹出声。 此行收获颇丰,赚大发了! “好了。” 沈青河睁开双眼,下意识地按着胸口,没有被开膛破肚,骨头都是好好的,就好了? 她该不会是唬他吧? “大人以后要少动气,放宽心,多吃点益血补气和护眼之物。手绢,日常多备几条吧。”阆九川好言提醒。 沈青河:“?” 阆九川没多往深里说,反正他很快就会明白的。 马车已经到了开平侯府,沈青河率先下车,让仆妇扶着她下来,道:“我就送到这里,回头等犬子好全了,我再带着他和拙荆来向你拜谢。” 阆九川说道:“不来也行,左右我的报酬已经到手了,那就此别过。” 她点了点头,往府中走去。 沈青河目送着她进了府,才上车,道:“我们去慈恩寺。” 他摸了一下胸腔,总感觉有些别扭,但细细地数着骨头,一根没少,所以傲骨是什么东西? 马车出了城,猛地一停。 “何事?”沈青河的头撞到了车壁。 “大人,前面有个老妇人被殴打。”车夫的话传了过来。 沈青河开了车门看出去,果然见衣衫破旧的老妇人脸青鼻肿地被一个年轻男人踹开,一边哭一边捶地控诉。 说什么不孝子,她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拉扯大,他却娶了媳妇忘了娘,不顾老娘死活,两口子甚至把她的棺材本都骗去,没天理,没王道。 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沈青河气得不轻,道:“把他抓起来,交给京兆司。” “是。” “大人您!”仆妇满脸惊愕地看着沈青河,指了一下他的脸。 沈青河一愣,摸了摸脸,全是水,有些落到嘴角,咸的。 而他的眼睛酸涩不已,不停地流泪,尤其是听到老妇人凄厉的嚎哭声,心酸感更重,而脑子一想到这次邪神案子要怎么写结案陈词,他的眼泪就流得更凶,不止地往下掉。 多备几条帕子。 阆九川是这么说的,以后也莫要动气。 说的就是这个原因吗,他看到不平心酸事就会哭? 沈青河的心都慌了,试想下他堂堂铁面判官一样的沈青天在审案判刑遇到不平之事,哭哭啼啼的,那成什么样子? 要是在朝堂上…… 不能想,一想他会疯。 沈青河紧紧捂着疼痛的胸口,这就是失了傲骨的惨情,变得娘们唧唧? 被沈青河暗戳戳地想要找她拼命的阆九川此时刚站在了崔氏的院子里,一见面,就被她迎面丢来一本孝经。 “到祠堂跪着去读,何为孝义?”崔氏冷冰冰地开口。 (本章完) 66.第66章 母慈才子孝 第66章 母慈才子孝 孝经? 阆九川低头看着脚边的书,脚尖踢了一下,笑了。 她抬起头,看着崔氏问:“在此前,不如夫人告诉我,何为慈?” 崔氏的瞳孔微微一震,脚往后退了一步,铁青着脸:“你!” “我没教养,我不懂,但我却知道一个词叫母慈子孝。”阆九川讥诮地道:“夫人,母慈,子才孝!” “放肆,你竟敢!”崔氏气得嘴唇哆嗦。 程嬷嬷担忧不已,在一旁劝道:“夫人,气大伤身。如今天寒,姑娘刚刚回来,先让她去洗漱吧?去祠堂也……” “乳娘,老太爷的丧期还没满月呢,她就敢离家不归在外流连,她这不孝的把柄,在侯府里是有家人给她相护,若在外,岂不叫人口诛笔伐?” 程嬷嬷干巴巴地说道:“这不是说姑娘去给老侯爷祈愿故人安么?” 阆九川道:“不必说了,祠堂在哪,我去就是了。” 崔氏一愣。 阆九川却不再说话,直接点了一个丫鬟让她带路,径直出了院子,至于地上那本孝经,她看都没看一眼,更遑论拿起它读一读了。 没把它当着崔氏面前撕碎就算是她此行收获丰而心情好,大度。 至于祠堂。 那是个好去处,有阆家祖辈庇佑之地,有功德滋养,正好她要消化一下这次得来的东西,极好。 她那野性难驯的样子反让崔氏感觉一拳打在上,气得捂着胸口急喘气。 “你瞧瞧她,她这还是当姑娘的样子?”如此桀骜不驯,哪个小姑娘像她这样的? 程嬷嬷虽然头痛这对母女针尖对麦芒,但看崔氏因为动了气,脸色反而红了几分,不像从前那般死气沉沉,而是多了些生气。 她扶着崔氏的手,劝道:“姑娘年纪小,从前您也不曾教养过一日,只能慢慢教。其实您也不必对她如此苛刻,她那样的身子,真跪祠堂,天又这么冷,如何了得?” 崔氏道:“乳娘你也怪我?” “老奴是怕您和姑娘越发离心。”程嬷嬷叹道:“我的姐儿,这满府里,也就是姑娘和您最亲了,你们本该是一条心彼此扶持的,哪怕将来过继了嗣子,其实也抵不过她和您的关系。” 崔氏沉默。 程嬷嬷看她没反驳,又道:“便是您不高兴,老奴也要为姑娘说一句话,她一个人在庄子过了十几年,若是一点不怨老奴才觉得可怕呢。” 圣人都做不到的事,何况只是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 真的半点不怨怼,那这人心思得多深,跟她相处,心中不打个咯噔? 崔氏张了张口,终是没有说话。 阆九川被崔氏赶去祠堂罚跪,阆家众人各异,小辈有幸灾乐祸的,大人则是叹气,二房本就人丁凋零,本该相依为命的母女还不对付,这可如何是好? 阆正平都有些看不过眼,去寻了范氏,让她多劝慰崔氏,无谓这么严苛。范氏轻笑:“你倒是对九娘这个侄女挺宽容。” 家里姑娘不算多,除了出嫁的,还待字闺中的还有三人,三个房头各占一个,但阆正平对阆九川这个不在跟前长大的侄女倒很纵容。 “到底是二弟唯一的骨血,她的身子骨又这样弱,如果她……那二弟真的身后无人了。”阆正平对阆九川的身体是担忧的。 范氏就道:“不如请了管太医来给她仔细开个调理药方吧。” 阆正平点点头,又让范氏差人去祠堂张罗下,罚跪,意思一下就算了,真跪出个好歹,崔氏怕是要悔死。 阆九川尚不知家中人对她罚跪祠堂的态度,此时站在侯府中内的祠堂院子,打量着眼前的结构恢弘精巧的宗祠,听着六角飞檐上挂着的铃铛传来的清脆响铃,唇角勾了一下。 已是傍晚时分,祠堂位于侯府西北面,位置偏僻,整座祠堂都挂着灯笼,称不上灯火光明,但祠堂的牌匾用金漆写着祖德宗功四个大字,牌匾上方有一盏小灯正好照耀,把几个字照出一层金光。 听说这是阆家先祖跟着太祖马背上打天下后得了功勋,立族建祠,特意跟太祖求来的字。 守阆家祠堂的是一个跟着老侯爷的老兵,腿受过箭伤,有些瘸,眼睛底下也有一条长疤,因为行动不便及容颜毁了就一直在阆家当差,后来还调来守宗祠,看到阆九川时,微微有些愣神。 莫名就在她身上看到了从前的一个少年郎,可惜那孩子也早早跟祖辈一样,马革裹尸还。 听说二爷的独女回来了,就是跟前这位吗,瞧着过于孱弱了点。 老仆向她微微弯腰行礼。 阆九川回了一礼,道:“劳烦老人家您,我来祠堂面壁思过。” 老仆说道:“九姑娘称老奴为老常就好。” 他率先上前,用钥匙打开了祠堂大门,来到供桌前面的漆红香盒,取了几支香,递给阆九川。 祠堂正中就摆着巨大的架子,上面摆了不少牌位,全是阆家人的名号,有很多都是阆家儿郎英魂,光从这些牌位看,就知道过去阆家是立了不少功勋,不曾想会没落如斯,成为朝中边缘人。 一声叹息。 阆九川接过香,恭恭敬敬地点燃,拜了三拜,插到香炉上。 她又打量着四周,来到左侧的墙壁上,上面挂着不少画像,都是阆家建过功的男儿。 阆九川站在一幅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青年画像面前,浓眉极具英气,狭长的凤眼,下巴微扬,穿着一身盔甲,一手拿了一根长缨枪,一手抱着冠军帽抵在腰侧,看上去神采飞扬,英明神武,一副很欠揍的拽样。 阆九川和画像的眼睛对视着,心头有一丝悸动。 这是她这具肉身的生父,阆正汎,那个若非英年早逝,定会战功卓著的少年将军。 “这是你父亲二十一岁的时候。”老常上前,在她身后落后一步,说道:“那时候他刚封了五品将军,可威风了,正好府中有人给老太爷画像,便也画了一幅,却不想……” 阆九川的手指拂过画像,道:“我能看看族谱么?” (本章完) 67.第67章 九姑娘认错了吗? 第67章 九姑娘认错了吗? 族谱,没什么不能看的。 阆九川接过阆家那本厚厚的族谱,也不看前面的,只看阆正汎的这一辈,在他那一页写着他的生辰八字,以及卒年,还有嫡妻崔氏惠君,嫡女阆九川。 几人的生辰八字被阆九川记在了脑海里,至于阆正汎的,她略一掐算,看命盘有些阻滞。 至亲不可算,亦不好算,易遭反噬。 阆九川犹豫了一瞬,还是动用了道术,阆正汎的命盘如一个棋盘在眼前展开,将星入命,主杀伐,岁运为财官,这是大权在握,利禄亨通的富贵命。 虽此星也是凶星,但只要能力和自身素质足够过硬,亦能逢凶化吉。 但是。 他这颗将星却蒙了尘,该发光的时候发不了,是有小人进谗言且挡路,使得将星漂移,不计其果,无法自拔。 “他是怎么死的?”阆九川胸口闷痛,惨白着一张脸,不再掐算,哑着嗓子问老常。 老常说道:“在十四年前北狄犯边那一场战役,北狄遣了一支五千人的军队,屠了黑河那边的一个村寨,后被二爷打得节节败退,而二爷不顾身边谋士劝阻,带了三千士兵深入追赶,却不幸中了埋伏,身中毒箭,三千士兵,只余三十人带着二爷出来。” 阆九川皱眉:“他一贯这么刚愎自用?不知穷寇莫追的道理?” 老常沉默了一下,道:“那个村寨,有八百人口,不管男女老少,无一生还。听说有一个快要临盆的孕妇,还是被开膛破肚,只余一口气,婴胎都露在肚子外面。当年,二夫人正怀着您。” 阆九川懂了,他这是想到崔氏了,怪不得不听劝阻。 “将军都有自己的亲兵,当时跟着他的人,都死了还是?” 老常看她问得仔细,有些不解,道:“那逃出来的三十人,有两个二爷的亲兵,其中一个还是副将,如今每年都会做道场祭奠二爷,逢年过节会给二夫人送节礼。” “谁?” “镇北侯谢振鸣。” 阆九川轻点着族谱,把这个人记在心里。 “可是有什么不对?”老常感觉有点古怪,实在是她问的太过详细,正常的姑娘,从不曾见过自己的父亲,虽也好奇,但也不会问他死亡时的战役情况吧? 但九姑娘就不对劲。 阆九川道:“只是觉得奇怪,他号称少年将军,理应有勇有谋,更应该清楚穷寇莫追的道理,怎会忽然如此冒进?” 老常也是从军营里退下来的人,听她这么一说,脑中有什么划过,但也想不出什么,只道:“兴许是因为那个村寨,您不曾见过屠村的惨状,如果那村寨足有八百人被屠,说是人间炼狱也不为过,何况还有孕妇惨死。” 阆九川嗯了一声,把族谱递还给他:“你下去歇着吧,我自己在这待着就行。” 老常看她身材单薄,道:“老奴去给您点个火盆来。” 他躬了躬身,退了下去。 将掣迫不及待地飘出来,道:“咋的,不惜费刚到手没捂暖的功德也要掐算你这个便宜爹的生辰八字,是有啥不对吗?” 阆九川说道:“他的死可能没那么简单,我怀疑是中了他人暗算。”“这不会吧?偌大一个侯府,不会连自家儿郎死得不明不白的都不知道吧?这好歹也是功勋世家呢。” 阆九川嗤笑:“战场上,刀剑无眼,谁知道暗鬼藏在哪?尤其他当时被火遮眼,失了判断和冷静,就更容易入套。” 将掣默了一会,不怕死地说了一句:“快要当爹的人,面对一个被开膛破肚一尸两命的孕妇惨死在跟前,是你这个没心的才会冷静吧……啊啊啊,混蛋,你打脸。” 阆九川捶了几下它的虎脸,还揪了两把虎须,道:“谁叫你嘴贱。” 将掣气得嗷嗷叫,作势要和她干一架,却见某个无耻之人往地上蒲团一坐。 “别闹,我要打坐了,你也要跟着修炼。” 将掣一拳打在上,好气! 老常点了一个火盆进来,身后还跟着范氏派来的嬷嬷,带来了食盒和保暖用的大氅披风,更嘱咐她在这里稍微坐一会就回去跟二夫人认个错这事就揭过了,免得着了凉。 建兰也被程嬷嬷派过来了,同样带了一盅热乎乎的炖汤。 阆九川受了这些好意,但一本正经地坐在蒲团上,开始运行大周天。 她既得了沈夫人的十年寿,还有沈大人的傲骨,以及超度的功德,这些都要好好的运用到她这身体,充盈自己。 翌日。 沈家派了沈夫人身边的心腹陆嬷嬷前来送礼,人先禀到了世子夫人范氏这边,范氏把人请进来,一看那长长的礼单,她就抽了一口气,忙让人去请崔氏。 崔氏过来后,陆嬷嬷笑着行了礼,又道了一声好,夸了阆九川几句,道:“我们夫人对九姑娘是真心喜欢,又怜她身子纤弱,这不也要进腊月,快过年了,就送来这些不值几个钱的小礼,期望九姑娘多养好身子,来日再一起去礼佛。” 范氏和儿媳吴氏对视一眼,心想沈家那公子还没婚配,该不会是看上九娘做儿媳妇了吧? 她们想到的,崔氏也想到了,愣了一会神,才接过礼单一瞧,饶是她出身世家,也要心惊。 绫罗绸缎不说了,鉴于她还在孝中,也没送大大绿的,但送了一件毫无杂色的狐白裘,极为罕见又珍贵,一套蓝宝头面,上等的朱砂笔墨,更多的是滋补药材,什么百年人参,几十年的灵芝,冬虫夏草和鹿茸等,还有太医院出的固本培元的养荣丸,甚至还送了两头生鹿。 这礼单的价值,何止千两? 崔氏皱眉道:“这礼单太名贵了,她一个小姑娘,受之有愧……” “夫人谦虚,如果九姑娘受不得,那就无人受得了。”陆嬷嬷笑眯眯地看着崔氏道:“夫人好福气,得女如斯,三生有幸。” 众人一愣。 这听着不像是谦虚啊,是真夸啊! 阆九川她到底做了什么? 陆嬷嬷又说道:“对了,夫人非要老奴代她问九姑娘一句好,不知九姑娘何在?” 何在,在祠堂罚跪呢。 范氏看向自家妯娌,又看看仆妇,话说,九姑娘认错了吗? 虽然没天天吆喝,但票是要求的,记得留给阿九! (本章完) 68.第68章 别管到我头上 第68章 别管到我头上 认错是不可能认错的,阆九川甚至连低头都不会。 这不,范氏她们的人来找的时候,阆九川仍坐在祠堂内,盘着个腿儿,双手掐了个道术放在膝盖上。 这一幕看得众人心里直打突突,彼此推搡着去请人。 阆九川倒是睁开了眼,得知来意,想了想去了范氏的主院,陆嬷嬷见了她就堆满了笑,传达了沈夫人的话。 范氏和崔氏她们听着,却是听出了别样的意味,啥意思啊,这是说阆家人要是对她不好,她陆芸就把她当亲闺女疼,这不是打脸是啥? 沈夫人这是在替阆九川撑腰呢。 只是出去了两三天,就得了这么个靠山,还挺能耐,须知道,沈青河这个沈青天,冷硬得很,就跟是天家的直臣一样,不好拉拢,要是惹着他了,逮着谁就开干! 他家夫人,看着挺温婉大气的一个人,谁知道她闺阁时敢拿了菜刀追着个纨绔子九条街呢? 沈夫人她爹是去年刚升了江南总督的陆广权,有权还有钱,要不这礼单能这么贵重? 对于沈夫人的撑腰,阆九川倒是淡定得很,端的是一派荣辱不惊的样子,陆嬷嬷看在眼里,心想虽然是养在庄子的,但这气度,倒也不输京中的小姐,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听说阆九川和阆家不睦,到底真相如何? 陆嬷嬷把礼送到,话带到,就告辞离去了,等回到府中,和沈青河夫妇一说,两人都有些皱眉,阆九川在阆家,好像真不算好过的样子啊。 “以后这孩子出了孝,夫人多照料一二。”沈青河说道。 沈夫人点头:“我晓得。你说阆家怎么想的,他们真不知九姑娘有那样通天的本事?” 她听说丈夫也险些丢命,着实吓了一大跳,幸亏阆九川都解决了,虽然她要的代价真的挺高,但只要命在,其余的都不重要。 丈夫和儿子,还是她最重要的人,不容有失的,如今双双受了阆九川的恩,以后肯定是要记这个情的,不然岂不是忘恩负义之徒? 沈青河想到阆九川那孑然一身的单薄样子,道:“兴许有什么事是我们不知的,但她和母亲不和睦,定是真的。” 沈夫人哼了一声:“崔夫人出身崔氏,作派清高,真不知她是怎么狠得下心对自己唯一的女儿苛刻。” 要是她,只有一个遗腹子,捧在心里疼都来不及,哪里会送去庄子养着。 不过不管如何,阆九川就是他们沈家的贵客恩人,肯定不会让人欺负了去。 阆九川此时正被崔氏和范氏追问,沈夫人为何送这么厚的礼,还隐晦地提了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云云。 阆九川面色古怪,道:“你们想的可真多,我这病秧子短命相,哪家主母瞧得上眼?就好比你们,会给自家儿子挑一个未必能繁衍子嗣的短命鬼当媳妇?” 崔氏听到她的话脸都绿了。 范氏同样僵了手。 这,这孩子说话也太不讲究! 怎么能这么说自己呢,她还没有半点悲伤的样子。 阆九川带着一堆礼物回了自己的院子,她不过离开两三天,原本空荡荡的屋院就来了个大变样,不但添上了各色女儿家用的物事,就连丫鬟,除了建兰大小满三人,又填了一个粗使丫鬟和婆子,还有一个管事嬷嬷。看到这满院子的人,阆九川的头突突跳痛,让这几人心里都不由打个突。 这个表情,是不满她们的意思吗? “我这院子,不需要那么多人,你们也知道,我本也是个不受宠的姑娘,在我这儿伺候,没啥出路,你们有好去处,就赶紧的拿行李跑路。” 众人嘴角一抽,面面相觑,这话,说的可真糙。 建兰率先跪了下来,道:“奴婢没有去处,姑娘不留,就只能往外发卖了。” 大小满也跟着跪下表忠心:“奴婢们只想伺候姑娘。” 虽然相处的时日短,阆九川的性情冷,但她也不像其她千金小姐那般难以伺候和挑剔,这就是做下人能遇到的好主子了。 另外两个粗使的婆子和丫鬟道:“奴婢们在哪当差都一样,来了九姑娘的院子,也是缘分,请姑娘不要赶奴婢走。” 而那个年纪不过四十出头的嬷嬷则向阆九川福了一礼,道:“老奴一家是夫人的陪房,姑娘可称老奴李胜家的,亦可唤嬷嬷。老奴娘家本姓古,膝下有一儿一女,皆已成亲,有一个孙女两岁,老奴夫婿李胜替夫人管着一个米粮铺子,儿子则帮着管庄子,如今他们一家子都在庄子上。” 阆九川看着她:“你既是夫人的人,就知道我和她不睦,还跟着我,所以你是夫人派过来盯我的眼钉子吗?” 古嬷嬷:“!” 她表情有一瞬的龟裂,夫人和姑娘的情分,已经分裂到这种地步了吗? 母女如仇人,她甚至都不肯尊称一声母亲。 古嬷嬷有些沉痛,皱眉道:“姑娘怎可如此揣测夫人?姑娘刚刚归府,以后也要在京中出入行走,且姑娘年岁大了,总要有老人儿在身边提点着。夫人让老奴前来伺候,也是想让老奴教导一下姑娘规矩,以及提醒各家各户都有什么人,平日遇见需要注意什么,以免得罪了人。” 她说着,把一直捧在怀里的册子双手呈上:“为此,老奴还准备了一本名册,上面还有各家夫人和小姐的名号喜好等。” 阆九川看着那本册子并没觉得开心,反而头皮发麻,对将掣说:“这个家是一点都待不下去了,我们还是卷物跑路吧。” 什么名册,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她难道还要记着这些玩意? 将掣已经看尽了好戏,道:“看来是真的要成笼中金丝鸟了,谁无自由,你失自由……” 阆九川把它揉巴成团,对古嬷嬷哼笑一声:“所以你真的是个钉子啊,这名册我要是不记呢?” 古嬷嬷蹙眉道:“那老奴会从旁提点姑娘。” “行了,我行事不讲究,你们要在哪当差随你们,但别管到我头上,你们也管不着。”阆九川失了耐性,摆摆手道:“我会在南厢房布置一个书房,除了那个地方不能进,其余地方你们随意。” 还跑不了,那她得圈个地盘才行。 (本章完) 69.第69章 姑娘花钱如瀑布 第69章 姑娘钱如瀑布 阆九川早就打算好了要给自己布置一个适合养身的屋子,南厢房那边正好合适,而这几日,府中也不知抽了什么疯,给她送来不少器皿物事,而沈夫人也送来了一份好礼,挑挑选选的正好拿来布置书房。 是她长时间要待的地方,那用料也得上乘,才能发挥最大的妙用。 沈夫人送了一匣子珠宝玉石,还有码得整整齐齐的百两白银,让阆九川也有些咋舌。 “听说江南豪富,这么富的吗?” 将掣看中了一个黄金小冠,道:“那自然是豪富,这些东西,冰山一角啦,比这些更贵重的更多。” 阆九川挑了几块成色不错的玉石出来,感受着那温润,道:“之前听你说他们要托关系找玄族的人解决,如果都要这么名贵的东西相请,这些玄族,得藏有多少好东西?” “那自然了,听说他们的宝库里面,多半是蒙尘的。”将掣说道:“但到了那地位,人家反而不会在意什么阿堵物,请出山的代价,和你的相比,恐怕有过之而无不及。” 阆九川默然,她救人,要了沈夫人十年寿,沈青河的傲骨,那些玄族又会要什么,他们的底线在哪? “是个庞然大物没错了。”她摩挲着手中的玉石,眸色意味不明。 “姑娘。”建兰在门口轻叫一声,看她点头,就走进来,道:“沈夫人送来的礼单,古嬷嬷说要造册登记。另外,那些药材等物,您想如何处置?” “处置?” “要不要给各房赠送一点?”建兰小心提议,道:“您刚归府,其实也没正式和大家拜礼认人呢。” 阆九川皱了皱眉,道:“不熟也要送的吗?” “也不是非送不可,就是人情来往,也可彰显姑娘大度大方……” 阆九川笑了:“我这人,不在意那些虚名,也不在意他人怎么看我,他们私底下如何诋毁我,也不重要,所以不用送了。” 她顿了顿,道:“把养荣丸送去老夫人那边,另外剪一段人参,挑几样滋补药材一并送去,那活鹿也送过去吧。” 建兰一愣,试探地道:“那夫人那边……奴婢多嘴!” 她跪了下来。 阆九川收回视线,说道:“夫人清高,看不上我这些破玩意的。不对,那养荣丸有两瓶,也给她一瓶吧。” 建兰一喜,还没等她说些讨喜的话,又听阆九川说:“免得说她之前的心疾是被我气出来的,赖我头上,给她吃着,不要说是我气出来的。” 建兰的笑僵在了脸上。 阆九川又想到自己此行出去顺利,也有阆正平在中间帮忙,便道:“我看礼单好像有个什么砚台,你挑着送去给阆大伯。” 算是答谢他带自己出去赵家的谢礼。 阆九川把那一盒子白银递给她,道:“这些你也拿去记账上,去帮我买些东西回来。噢,听说院子当差的人要赏的,你拿去,每人赏一个吧,不用来磕头谢恩了,平时别管我就行。” 建兰呆呆的,看一眼盒子的白银,全是元宝,惊呼出声:“姑娘,这一个是五两银子,奴婢当大丫鬟的月钱一个月才一两呢。您这开口就赏五两,钱如流水,不对,如瀑布了呀!” 阆九川歪着头:“很多吗?”“有些百姓一年都攒不下五两银的,姑娘在庄子,应该更清楚才对。”建兰有些不解,九姑娘这对金银的认知,好像完全不懂行情啊,她在庄子这么些年,不是更清楚庄户百姓过的日子? 阆九川面不红气不喘的,道:“那就剪开赏一两,你和那古嬷嬷二两吧,你一定要提点着她,别太管事,管我头上,不行。” “那奴婢看着办,可是姑娘,养荣丸不过两瓶,您都送出去了,您自己都没得吃,您这身体,更需要的。”建兰满脸担忧。 阆九川说道:“我自有办法,你去把我之前要的东西,再加上新的,都备全了。” 她重新递给她一张墨迹才干的清单。 建兰接过,抱着匣子出去了,见到古嬷嬷,后者向她招手,问:“如何?” 建兰把阆九川的话说了一遍,见她听说养荣丸给老夫人和夫人面露欣慰,又听到她那大逆不道的话直接黑脸,便道:“嬷嬷,姑娘虽然在庄子长大,但是个心有成算且主意正的,日常您提点,也要悠着点儿,她也不是什么都不懂。” 古嬷嬷斜睨着她。 建兰面不改色,举了举匣子道:“姑娘有赏,奴婢下去处理一下。” 古嬷嬷看着她走开,心想,九姑娘别的且先不说,收服人心,倒挺快。 阆九川等建兰离开了,就直接用沈夫人送来的上等朱砂铺开了黄纸开始画符。 将掣道:“不是说要制回阳药符,你别告诉我这就是了。” “哪有这么简单,药符的纸张,必须用药材浸泡过,我先把书房布置成风水灵阵,使得书房聚灵,在这里也好修身养体不是?”阆九川翻出判官笔,开始凝神画符。 之前帮沈家解决了大事,得了功德寿命,昨夜又在阆家宗祠汲收不少能量,如今画几道聚灵符,可谓顺手拈来,吃力是称不上的。 判官笔沾了朱砂,落在黄纸上,符纹在笔下涌现,一气呵成,等笔尖提起,一道浅金光闪过,那张黄符便发出淡淡的灵气。 将掣在一旁觑着她,心里不断猜测这人到底什么来头,看她画符胸有成竹,一气呵成,画出来的还不是废符,而是灵符,这在世间是很罕有的。 玄族的人画的符不错,但真要比,只怕阆九川也不会比不过。 如果玄族的人知道她这么个厉害人物存在,会选择拉拢,还是抹杀? 一如她之前所说的,玄族已成庞然大物,这样的族群,或多或少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想法,拉拢不成,肯定会搞掉。 而眼前这个癫人,可不是愿意仰人鼻息的主,以后该不会和那些大族对上吧? 一人引起公愤,它莫名就相信,她可以! 将掣把脑中危险的想法甩出去,不能想,一想就越发觉得大有可能。 “成了!”阆九川收起判官笔,喜滋滋地看着几道金光闪闪的灵符。 还没等她拿起符,门外建兰奔跑过来的脚步声伴随着急呼响了起来:“姑娘,姑娘出事了,老夫人厥过去了!” (本章完) 70.第70章 你的乌鸦嘴能歇一会吗? 第70章 你的乌鸦嘴能歇一会吗? 寿康堂,因为老夫人突然晕厥而乱成了一团。 阆九川赶到的时候,阆府大大小小的主子都已经挤在了主屋,还有细微的哭声响起,她心里咯噔一声。 阆老夫人不像是要驾鹤仙游的样子啊。 她一走进去,不少打量的目光就看了过来,沈夫人送重礼给她的消息可是都传遍了各房各院,自然会好奇她是怎么搭上那么一号人物的。 听说她刚才还遣建兰送养荣丸和药材给老夫人呢,不知道会送他们什么? 阆九川入了屋,热气夹杂着各种香粉向她扑面而来,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 屋中并无死气,那她哭什么? “在这嚎什么丧?晦气!”阆九川冲着那穿着月白罗裙梳着飞仙髻有一双狐狸眼的女人冷冷地骂了一句。 那是阆正平的宠妾陈姨娘,也就是阆采苓和阆采毅的生母,冷不丁被阆九川骂了,哭声都哽在了喉咙,脸色涨红,急着想说什么,鼻涕却是喷了出来。 丁姨娘看了眉头一跳,险些要笑。 阆采苓也没想到阆九川见面就骂人,骂的还是她生母,气得双目喷火:“你算什么东西……” “七妹妹,休要在这时添乱!”吴氏站在珠帘后警告她。 “明明是她先骂人!” 吴氏翻了个白眼,人家也没骂错,老夫人还活着呢,就在这嘤嘤哭,是哭给谁看呢,尤其打扮成这副俏样,是想干什么? 这可是孝期,她难道还想勾引父亲去她屋里不成? 狐媚子! 阆九川理都没理阆采苓,径直入了老夫人的寝卧,吴氏想拦都拦不住。 寝卧之内,侯府的陈府医已经在给老夫人诊脉,阆正平以及阆家的三个儿媳妇都在一旁候着,崔氏见阆九川闯进来,眉头皱了皱,走过来,轻声道:“在外等着,进来添什么乱?” 阆九川上前两步,看向老夫人,见她面容如常,眉心平整,一副只是睡着了的样子,不见丝毫痛苦,安详得跟西游了似的。 有些古怪。 这里也没有阴差来过的样子,但这副样子,倒不像厥过去,而是魂丢了。 她来到王嬷嬷身边,轻声问:“老夫人怎么厥过去了?” 王嬷嬷双眼通红,说道:“老奴也不知,之前还好好的,还闹着要见老太爷,又要吃酒酿丸子,老奴转个身吩咐的功夫,她就歪在了大迎枕上,小半个身子都快倒下罗汉床了。老奴以为她短觉,唤了几声没动静这才慌了。” 阆九川皱眉。 此时,陈府医已经收了手,对一脸焦急的阆正平说道:“老夫人年纪摆在这里,又有痴症,从前也犯过卒中,如今老夫给她把过脉,脉息有些急,肝气郁滞,气虚血淤,恐是卒中再犯。” 阆正平脸色都变了,卒中再犯,对于一个上了年纪又有痴症的老人家来说,是极为危险的,一不小心,就这么走了。 “那母亲她……” 陈府医斟酌道:“老夫人尚在昏迷,老夫的意思是用针,等老夫人清醒过来再探脉,也才好更详细的辨症。” 吴氏这时说:“太医来了。” 阆正平立即来到门边,看四郎拖着太医院的梁太医过来,连忙拱手致歉:“家母突然晕厥,犬子失礼,还请梁太医见谅。” 梁太医喘着粗气,道:“无妨,先给老夫人看诊要紧。” 阆正平把他引到床边,一番望闻问切,得出的诊断和陈府医大同小异,都是先用针。 两位医者退到一边商量着如何用针用药,阆九川见缝插针地来到床边,拿起她的手一探。 脉象也确如太医他们所言,气虚血淤,很容易就堵了脑子的脉络而卒中,但用针疏导,再用药调理,倒能防范。 但光是用针,她怕是醒不来。阆九川摘去她额上的抹额,双指一探,悬在手中如针一样细小的判官笔拂过她的额头。 没反应,没动静。 果然,魂丢了。 范氏看她古里古怪的,就道:“九娘,你有心了,在外候着吧,太医他们施过针后,你祖母就会醒来了。” 这还是她头一次见阆九川如此关心府中的人,到底是有老太太小时候养过她的情分在,没白养。 阆九川退开来,站到了阆正平身边,嘴一张,阆正平瞥见了,想到什么,汗毛就竖了起来,急声道:“你别说,先别说。” 侄女哎,你的乌鸦嘴能歇一会吗? 阆九川:“?” 阆正平拉着她退到角落边,声音沙哑:“别说,等太医施了针先。” “醒不来的。” 阆正平瞪大了眼,气得脸都红了,让你别说你还说,你听不懂人话? 阆九川看他气得胡子发抖,半点没惧,道:“祖母的魂丢了,不在体内,施针也醒不过来。” 哦,嗄? “什么叫魂丢了?”阆正平急了,这又是何意? 阆九川道:“就是她的三魂七魄不在肉身了,俗称离魂,得把魂召回才行。” 阆正平:“……” 听听他都听到了什么,说老母亲得了离魂症? “你说的是真的?”阆正平想到她这张开口中的乌鸦嘴,心慌得很,这是得去找神婆来家吗? “你且看着就是了。” 阆正平看过去,在他们说话间,梁太医已经把银针扎到了母亲头手甚至脚板底的穴位上了。 范氏她们扭过头看了几眼,眼神都有些异样,这对伯侄啥时候关系这么亲,都能勾头说悄悄话了? 冯氏瞥了崔氏一眼,又垂下眼帘,心想,九姑娘是个会找靠山的,知道找阆家最有说话权的那个抱大腿! 崔氏神色怔怔,看着阆九川那收起了浑身刺和大伯说话的乖顺样子,竟觉得有些陌生和眼热。 若是她爹尚在世,她是不是也会这样毫无隔阂地和他说话? 崔氏心中泛酸,挪开了视线,红着双眼看向床上的老夫人。 而梁太医他们一边捻着银针,见老夫人没有半点转醒的样子,心开始发沉,这样的年纪醒不来,那麻烦就大了。 阆正平的心头也拔凉拔凉的,完了,又被她说中了。 阆九川已经去衣柜前打开,翻出老太太常穿的小衣,往外走出去。 “你去哪?”阆正平连忙拽着她。 “召魂。” (本章完) 71.第71章 这是哪,黄泉路啊! 第71章 这是哪,黄泉路啊! 召魂? 阆正平有些懵,看阆九川已经出去了,脚刚一动,又看梁太医那边,两人都紧皱双眉,脸色深沉的样子,又不敢动。 大郎和老三扶棺回老家,他是嫡长子,此时母亲昏迷不醒的,可不能离了身,不然有什么事赶不及,他可就追悔莫及了。 九娘那丫头能这么肯定的说出母亲是离魂了,那她说的所谓召魂,也是能做到的吧? 果然,一刻钟过后,梁太医他们起了针,来到他面前,有几分踌躇,道:“世子爷,下官已给老夫人用过针,通了血管经络。可这老人家上了年纪,什么时候醒来,下官却也不敢担保。” 范氏等人脸色都变了,红了眼眶,这是让他们作好准备的意思啊。 阆正平深吸了一口气,道:“尽人事,听天命。我知道梁太医你们用了心,家母会逢凶化吉的。” 梁太医松了一口气,道:“下官开个药方,若是老夫人醒来,就可服药,此方可疏肝益气,健脾化瘀,到时候再让人来叫下官上门复诊便可。” “有劳了。”阆正平让四郎把梁太医送出府,他则来到床前,定定地看着母亲安详的容颜。 范氏走到跟前,道:“老爷,这可怎么办?可要另请大夫。” “无事,母亲会醒来的。”阆正平说道:“你们守着她,我去去就来。” 他不等范氏她们回话就走了,去追阆九川。 而阆九川,并没在这屋子里发现老夫人的魂魄,那是去哪了,离魂一般都只会待在自己熟悉的地方,她这是跑哪去了? 她匆匆离开,气不过她骂人的阆采苓带着胞弟一起追着出去,想要为生母讨个公道。 二人就在寿康堂的小后院拦住了阆九川。 “阆九你站住,你凭什么骂我姨娘?”阆采苓叉着腰道:“我姨娘再怎么不是,也是你长辈,你懂不懂规矩,有没有教养?” 阆九川冷了脸:“好狗不挡路,滚开!” “你竟然还骂我是狗?我是你堂姐!”阆采苓气道。 “我认你,你才是我堂姐,我不认,你什么都不是。让开,我没空和你废话。”阆九川四周环顾,啧,这老太太跑哪去了? “七姐,和她废什么话,等我成了二房嗣子,我就把她嫁得老远去,不让她归家来。”阆采毅瞪着阆九川,满脸傲气,道:“以后你夫家欺负你,你也休想我给你撑腰,除非你现在跪下给我们认错。” 阆九川一愣,扭头看着他:“你刚说什么,我刚耳背听不懂,你再说一遍?” “我说等我成了二房嗣子,就把你嫁得老远去,不给你撑腰。” 阆九川眸子一眯,眼神变得冷冽可怖,如恶鬼一样瞪着他,道:“所以你是要作践我?” 阆采毅被她那眼神吓得往后退了两步,支支吾吾地道:“除非你认错……” “混账玩意!” 阆正平暴怒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伴随着一脚狠踢,把他踹了个狗啃屎。 阆采毅啃了一嘴泥,呜哇一声大哭起来,他扭头一看,老爹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满脸怒火地看着他,那哭声立即收住了,恐惧地打起哽来。 “说,是谁教你说的混账话?谁给你的胆子!”阆正平勃然大怒。 这龟儿子才多大,竟敢说那样恶毒的话,谁教的,谁又在他面前肯定地说他会是二房的嗣子?简直无法无天。 阆采苓吓傻了,跪在了阆采毅身边,哆哆嗦嗦地道:“爹,爹,十一弟就是和九妹妹开个玩笑,并不当得真。十一弟,还不快跟你九姐姐磕头赔罪。” 阆采毅被他压着头向阆九川咚的一声,痛得眼泪鼻涕都落下来,混着泥土,脏兮兮的,别提多惨了。 偏偏阆九川火上烧油,道:“大伯父,十一郎会是二房嗣子的事,敢问我家崔夫人知道吗?您看是不是要请她过来商量一下将来把我嫁去哪个山旮旯?” 阆正平头痛不已,这个时候你倒是肯尊称一声大伯父了,你这张毒嘴是在齿缝藏着毒随时发作的呀,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忘先毒死几个。 “别听他胡说八道,什么嗣子,没影的事。”阆正平狠狠地瞪了地上的姐弟一眼。 阆采苓眼前一黑,完了,这下是真的偷鸡不成蚀把米了,父亲这话一出,便是从前有意也不得不打消念头了,否则真过继了,怕是要被二房三房的人说他们长房故意谋夺二房家产了。 父亲最重视面子的人,肯定不会让这样的话柄黑料落在别人嘴里。 阆正平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两人一眼,叫来远处的仆从,将他们姐弟送到宗祠里跪着反省思过,没他的命令,不准离开。 阆采苓身子发软,真的要完。 阆九川看着二人被带走,哼了一声,道:“这两人大伯父可要好生教导,否则也是祸家之源。” 阆正平一凛,道:“我知道了,你倒是说,你祖母的魂丢哪去了,是不是要请神婆来跳大神召魂?” “哪用这么麻烦?”阆九川白了他一眼,在这院子朝西的方向,寻了个背光的地方,让他去拿香,自己则是取出黄纸,撕了个小人,等阆正平取了香回来,再问了他老夫人的生辰八字,写在小人的背面。 紧接着,她把小人放在老夫人的那件小衣里,让阆正平捧着,自己则是点燃了香,双手掐诀,嘴里喃喃有词。 “荡荡游魂,何处生存,三魂早降,七窍未临,吾请朱氏素芬之真魂,听我号铃,速来归兮……” 阆九川摘下腰间的帝钟,手腕一转,有节奏地一摇一震。 帝钟鸣,铃音响,婉转悠长,通传阴阳。 一阵阴风传来。 此间天地毫无征兆地升起一层浓雾。 阆正平下意识地遮了一下眼,再睁开时,眼前的景象已经变了,阴森森的,身边有无数条影子在向前游荡。 阆九川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边,看到这一幕,眉头都皱起来了:“不对呀,老太太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阆正平声音发抖:“这是哪?” “黄泉路啊!” 求票求票~ (本章完) 72.第72章 外号鬼见愁,大侄女护体 第72章 外号鬼见愁,大侄女护体 此乃黄泉路! 阆九川轻飘飘的几个字,令阆正平浑身发麻,神色呆滞,双眼直直地看着两边游魂往前飘。 他在哪,他在干什么? 他怕不是在做梦? 可这梦境也太真实了吧! 瞧瞧他看到了什么,一个无头鬼横冲直撞的向他撞过来,嚷嚷着要让他还他的头。 阆正平喉咙咕噜一声,双眼往上翻白,就要往后倒去,阆九川拽着他的手臂,手往前一挥,那无头鬼嗷的一声惊恐逃离。 在它身边的鬼魂注意到这边,也纷纷远离,像是感知到了不好惹的存在。 “还好吧?”阆九川看一眼他手上散开的小衣,道:“把小衣拿好了,里面的小纸人别让它飘走了,不然让别的鬼入了纸人,那可就当你的娘了。” 阆正平:“!”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混账话? 他张了张口,想说点什么,但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掐住了似的,愣是吐不出一个字来,只是紧紧地拢住了小衣。 “走吧,跟着我。”她说着就要往前走。 阆正平快哭了,伸出两只手指拽住她的袖子,垮着脸,带着哭音说道:“我,我腿麻了,走不动。” 阆九川低头一看,见他双腿抖如筛糠,不由再看他,隐晦地开口:“好歹是武将簪缨传家。” 怎地如此不中用。 阆正平想骂又不敢骂,是他想的吗,他也想学祖辈那样在马背上攒功绩,但他文武皆中庸,像老爹说的,只能守成,不败家就好了,指望下一代。 “武将传家不假,但谁家武将活着就上了黄泉路啊!”阆正平气不足地低吼一句。 话一出,他又不禁想,不会是他已经死了吧? “增长一下见识,以后可跟其他废物世子吹牛。” 阆正平:“……” 可谢谢你了,这见识我一点都不想要,还有,你不要暗戳戳骂我废物,你大伯听得懂! 阆九川嫌弃地在他身上点了几下,道:“行了,跟着我,一边唤老太太的名字……不行,人有重名。” 她又抓起阆正平的手,判官笔翻出来,笔尖明明不锋,但往手指一戳,竟是冒出一点血珠,被她按到了纸人身上。 母子连心,有血脉牵引,更容易顺着血缘因果线找回来。 她的动作又快又麻利,阆正平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她就已经完成了这一串动作。 这细微的血腥味一出,立即吸引到了游魂的注意,直勾勾地往这边看。 “是血味,生人的血。” 虎视眈眈的死亡视线如影随形。 阆正平人麻了! 尤其有些游魂不怕死地扑过来,他更是头皮发麻,双腿跟被钉子钉在了原地似的,一点都挪不了。 娘哎,我想回家! 阆九川拿着帝钟,一摇,带着震慑的铃音荡漾开去,使得那些游魂鬼哭狼嚎,飞速远离。 阆正平瞥见了,双腿忽然就有力气了,扑到了阆九川身后贴着。大侄女护体! 再无游魂敢觊觎近身,阆九川的帝钟再度响起,却是换了一种铃音,带着丝丝暖意,余音流长,让人听了不禁为之停留侧耳倾听。 这铃音,传到了地府各殿。 崔判官正在跟阎官禀报公务,一听到这铃音,浑身一僵,和阎官对视一眼。 不对,这铃音,是帝钟传出的,帝钟不是被某个癫人小无赖给卷到手了吗? 怎么会在地府传音? 崔判官微微阖眼,倾耳一听,道:“是黄泉路那边传来的。” “她又死了?”阎官感觉好日子又到头了。 崔判官摇摇头:“不可能,这身体是她唯一生机,不会那么容易就死的。” 顶多磨难多些。 “那她怎么又来了?来人,你,快去看看怎么回事?”阎官点了一个鬼差去查探。 鬼差很快就去了,顷刻又转回来,道:“回大人,是鬼见愁在召魂,朱氏素芬,好像误入了黄泉路。” “什么鬼见愁,叫她阆九川!”崔判官呵斥一句,说什么大实话呢,这是能乱喊的吗,万一把人喊过来算谁的? 他没好气地瞪了那小鬼一眼,又拿出自己的笔,看着如同赝品一样的副笔,再想到真品在那家伙手上,魂就一阵绞痛。 他召出生死簿,再点开朱氏素芬的命簿,一看这人阳寿未尽,便道:“带些鬼差去帮忙拦截一下,赶紧把她送回去。” 别等人找不着,让人逮着机会闹一场,到时候真的鬼见愁了! 小鬼立即应下摇鬼。 崔判官看向阎官,想要说什么,却见头顶上峰把手头的公文放在一旁,道:“本官忽然想起一紧要事,须得入炼狱处理一二,崔判你且忙着。” 他也不等崔判官说话,咻的就不见了鬼影。 崔判官:“!” 鬼精鬼精这个词,原来是用在这里的。 他翻开生死簿,一目十行的扫过看哪个快死了,他要去阳间出差! 阆九川不知故人防她如防火,此时正一门心思摇出召魂令,那带着急切又清脆的铃音响彻了整条黄泉路,而跟在她身后的阆正平,哆哆嗦嗦地叫着老母亲的魂。 一如阆九川所然,同名同姓的人许多,有人听见了,纷纷往这边来,有阆九川开路,不敢强上纸人身。 直到真正的朱氏素芬听见了召唤,迟疑了一瞬,往前看,又往后看,一条红色的带着光的线连着她的指尖,似要她回转。 阆九川看到那条血缘因果线在颤动,判官笔在其中轻点一下,道:“回来,别再往前了。” 阆老夫人听见了阆九川的声音,以及那急切的铃音,下意识地往回走,是她家乖乖的声音。 阆九川看因果线动了,不过顷刻,就看到了老夫人的灵魂,三魂七魄俱全,心头微松,要是缺了,还得更费心些,麻烦。 “娘,您去哪了?”阆正平看到老娘的魂,又生气又委屈,更多的还是心疼,顾不得生气,上前抓住了她的手。 阆老夫人有些茫然,她也不知怎么就到了这里,好像从家里一出来,就到了这。 阆九川查看着她的灵魂,鼻子嗅了下,怎么她身上另有一股生魂气息? (本章完) 73.第73章 她比鬼还可怕,死有对证 第73章 她比鬼还可怕,死有对证 阆九川拉着老夫人仔细查看,确实是另有一股生魂气息,便问她:“您怎么会来了这里?” 阆老夫人很茫然,道:“我听到了奏乐,然后看到一片红彤彤的,很欢乐,就跟着来了。” 阆九川若有所思,听这意思,莫不是碰上了鬼娶亲,误闯了阴门? 阆正平在一旁说道:“管她呢,现在找到魂了,咱们赶紧回去吧?” 大侄女哎,这里不是问话聚首的好时机啊,走为上着吧。 阆九川也没再追问,离魂太久也不是好事,尤其还是来到了黄泉路,阴气最重的地方,还是先回去。 她用判官笔勾着老夫人的灵魂入了纸人,再用小衣包裹起来,拉着阆正平刚想走,忽然一顿,扭头看去。 几道鬼影在那鬼鬼祟祟的瞅着她,冷不丁被她看过来,吓得想要跑,却是迟了。 “你们,过来。” 几个鬼差暗道倒霉,推搡着上前,带着讨好的鬼笑一拜:“姑娘。” “你们帮我打听一下,今日可是有哪个鬼娶亲,那动静还闹得阴门开了,把我家老祖宗都吸引过来了,查到了回头告诉我一下。”阆九川想了想,又道:“对了,近日有两个新鬼,宋承福和一个女的,叫容啥?” 她看向阆正平,后者看着那几个穿着官服的鬼差还在发呆,看阆九川盯着自己,意识到她是在问那个陆家那个容姨娘,便道:“容丽丽,美丽的丽。” “对,这两个是水鬼,现在走到哪了?让他们过来一下,我有话要问。”阆九川道。 鬼差面露苦色,道:“姑娘,这不合规矩……” 阆九川眸子一眯:“不合规矩?那我去找崔判,我也想问问他,当初他给我办的这事合规矩不。” 鬼差一惊,连忙道:“大可不必劳动崔判。宋承福容丽丽是吧,我们这就去找来,新鬼肯定没那么快投胎。” 几鬼瞬间散开。 阆正平看得咋舌不已,看阆九川的眼神比看鬼还惊悚,不得了啊,他大侄女竟然能指使鬼差办事啊。 她比鬼还可怕! 阆正平的眼神过于惊悚和害怕,又见阆九川眼神暼过来,连忙摆手:“我没别的意思,不过你找那两人作甚?” “有人想搞阆家的事,不是死无对证么,反正来都来了,省得我上去再召魂来问话,浪费我功德。”当初她找高平要这两人的生辰八字就是想召魂,只是高平尚未回禀,而她又去沈家跑了一趟,这事拖着,现在就在地府的地盘,这时不问,等回去还费功德和道行? 她只是身残,又不是傻。 阆正平却很感动,看她在阆家格格不入融不进来的样子,以为她心中怨恨,但原来,这孩子内心记着阆家呢。 阆九川要是知道他的想法,只怕会说一句,想多了,为了我自己罢了,毕竟阆家败,我也没好过。 几个鬼差很快回转,其中两人还用锁链拖着两条游魂,一男一女,许是那宋承福和容丽丽没错了。 “姑娘,人找过来了,都走到三生石那边了。” 阆正平肃容,还真的把人给找到了,死无对证,以后谁说这个词他可就有词反驳了,那个词叫未必! 宋承福和容丽丽冷不丁地被鬼差带走,二人还有些惊魂不定和茫然,直到看到阆正平和阆九川时,愣了一瞬。“阆世子你也死了?” 阆正平:“!” 刚做鬼,不会说鬼话是不? “你既认得我,那在我爹封棺大殓之前,你往太清观捐一座祖师爷金身,是不是就是你在后头指使那太清观的观主算计我阆家?”阆正平厉声诘问。 宋承福有些茫然:“什么算计,草民不明白世子说什么啊,捐金身,只是我替陆家老夫人求个福祉,她不是快要过寿了吗?表妹,你说是吧?” 阆九川道:“我祖父封棺时,那狗道要在棺内施展邪术,我们刚查到了你们头上,你们就因为偷情苟且而掉进湖里死了。即便你们不是主使,也是有人要你们当替死鬼,所以想好了才说,怎么会去太清观捐金身?” 二人鬼脸青白,像是被提醒了一样,尖声道:“什么偷情苟且,我们是清清白白的,而且我们是亲兄妹,怎么可能偷情?” “啊?”几个鬼差在一旁吃起了瓜。 “丽丽是我亲妹妹,只因姑姑无所出,就过继了她过去养着。”宋承福激动地道:“我们宋家做的瓷器生意,依附着陆家,陆家的老夫人就快要过寿了,我才会去捐金身求个福寿康宁,这还是丽丽提的。” 容丽丽说道:“我也是偶然听到府中丫鬟说少夫人有意这么做,好讨老夫人欢心,我这才让我哥去,想要抢先她一步,我真的不知道什么阴司啊。” 阆九川和阆正平相视一眼,所以源头还是在陆家。 这陆家还是不是真的主谋,还不好说,毕竟那丫鬟是谁的人,不好说。 宋承福满脸愤然:“所以我们这是冤死,真成了那替死鬼了,是谁,是陆家人害了我们兄妹,还用那么不堪的理由?” 怨气一下子从他的灵魂迸发,黑稠黑稠的,原本还算平和的面容也有些扭曲了。 这是要变成怨鬼的节奏啊。 几个鬼差顿时一扯勾魂锁链,道:“老实点,在这还敢当怨鬼,是想去恶犬岭滚一圈吗?你们的冤,自有判官司去审判,是非功过都会一清二楚,谁作恶,生前便是躲得好好的,来了阴间,谁都跑不掉!” 宋承福十分不甘。 阆九川又问容丽丽,是什么丫鬟说的可记得,容丽丽自然不知,她甚至是偷听,现在看来,是故意泄露到她这里,好让她去争这个风头了。 她好蠢。 容丽丽嘤嘤地鬼哭。 阆九川让鬼差把人带走,看阆正平的脸黑成锅底,便道:“虽然无所得,但也不全是无所得,陆府肯定有鬼,至于是谁,一计不成,肯定还有另一计的。” 阆正平一僵:“也就是说,这背后的人,还会卯足了劲搞我们全族?” 不是,他们阆家都是远离权贵中心的边缘人了,这是碍谁的路了? 宝宝们都在家了么?除夕祝大家欢欢喜喜,阖家团圆! (本章完) 74.第74章 她有点人气也好 第74章 她有点人气也好 阆九川带着阆正平从鬼门出来,还是在寿康堂的小后园,冬日暖阳正当头,她晃了一下,一张脸青白得和鬼没两样。 阆正平还有些浑浑噩噩的,感觉到阳光洒下,他还伸手挡了一下,呐呐地道:“有阳光,咱不会魂飞魄散吧?” 听说鬼都怕阳光。 阆九川嘴角一抽,把他怀里的小衣拿过来,道:“你好好感受一下魂飞魄散的感觉吧,我先把老太太送回肉身。” 她甚至都不等他回应,往堂屋那边去。 阆正平怔怔的,掐了腰间软肉一把,很疼,嘿,他还活着。 眼看阆九川都看不到影了,他连忙追上去。 入了黄泉路看似耽搁了不长时间,但在阳世其实也不过两刻钟左右,阆九川再次在众人视线中出现时,都不免在她脸上看了一眼。 这是做啥了,一身寒气不说,这脸青得像鬼似的。 吴氏还关切地问了一句:“九妹妹,可是天太寒了,你出入要穿着保暖的大氅才好。” 穿的这么单薄,能不冷么? 阆九川没拂这好意,点了点头,入了寝卧。 范氏和崔氏几个妯娌为表孝道,还在房中守着,毕竟婆母还没醒来呢。 “都下去吧,她马上就会醒。”阆九川走上前道。 几人一愣。 阆正平也跟着进来,听了这话就吩咐道:“下去让人煎药上来吧。” 范氏递了个眼神过去,不是,你们伯侄俩走出去一会儿,哪来的自信说老太太能醒就醒。 “去吧。” 范氏只好出去,崔氏皱眉,看了阆九川怀中的小衣一眼,又定定地在她脸上看了看,蹙着眉离开。 “要咋弄啊?”阆正平很紧张。 阆九川把小纸人从衣物取出,再召出判官笔,把老夫人的魂勾出来,道:“进去吧。” 她手中的判官笔领着魂往老夫人的灵台点去,嘴里默念着咒词:“天灵节应,愿保长生,太玄之一,守其真形,三魂归本体,七魄护本身,生魂速归位,敕令!” 一点金光自笔尖闪过,老夫人的三魂七魄入了灵台。 阆九川手中起了一诀,顺着头顶百会穴一路往下轻点,每个穴位,均有一道无形的气入体,是为通百络,行活气。 将掣不知何时飘了出来,看着阆九川越发苍白的脸色,再看那反而逐渐红润的老夫人,叹了一口气。 有些人,总归是有福运的。 行了活穴,阆九川又用判官笔在她的灵台画了一道定魂符,可安神定魂,不再轻易离体。 做完这一切,她的脸可谓面无人色,气微喘,一屁股坐在床沿,拉过老夫人的手,双指搭上腕脉,松了一口气。 脉象沉稳有力,成了。 阆老夫人的眼皮微微抖动了下,睁开了双眼,入目就是一张苍白的小脸,手一动,下意识就握住了她,声音沙哑,道:“孩子,苦了你了。” “醒了醒了。”阆正平挤了过来,急切地道:“娘,您可吓死儿子了,您感觉怎么样了?” 阆老夫人看了看他,眨了一下眼,道:“老大,你怎么老了这么多?”阆正平摸了摸脸,有些哭笑不得。 阆老夫人醒来的消息一下子就传开去,众人松了一口气,纷纷上前嘘寒问暖,阆九川趁机跑了。 接下来,没她什么事了。 一回到自己的小院,阆九川就摊在了床上,连建兰进来问话,她都懒得抬一下眼皮。 “去让人做一碗红莲子羹我垫垫肚子,多放些。”阆九川气若游丝地吩咐一句。 建兰关切地问:“姑娘可是有哪里不适,可要请了府医前来。” “不必,我歇一歇。” 建兰看她有气无力的样子,被子也不盖,便上前拉了被子把她盖了个严严实实,道:“那姑娘先歇一会,莲子羹好了我再喊您。” “嗯。” 屋内清静下来。 将掣哼了一声:“刚才大方的用道行,费功德,雄赳赳的,现在就跟死蛇烂鳝一般,你倒是支棱起来啊。” “那是这具身体唯一对她好的人。”阆九川闭着眼说道:“既是阳寿未尽,总不能明知她去了那地方也不带回来。” “别是你贪图这点温暖。”将掣毫不留情地拆穿她的小心思。 阆九川眼皮半阖,呵了一声,没说话,不过一会,就沉沉地睡去。 她这身体不行,虽然在沈家事上得了不少好处,但在老夫人这里费了一些,超出负荷了。 将掣蹲在她旁边看了看,也缩着打起盹来。 有点人气也好,冷冰冰的倒让人心慌。 寿康堂那边归于平静,范氏就再忍不住心里好奇,逮着阆正平追问。 阆正平好不容易缓过神来,被她这么一问,立即想起黄泉路的事,脸色唰地就白了。 范氏一惊:“老爷,您这是怎么了?” 阆正平张了张口,哑着嗓子道:“要是我说,我入了黄泉路,夫人可信?” “啊呸呸呸!”范氏听了,就呸了几口,嗔道:“您这是不是被母亲给吓到了,在这胡说什么呢。” 什么入了黄泉路,大白天的说什么恐怖志怪故事? 阆正平扯了扯嘴角,也没再多言,他就知道她不会信,别说她了,自己再想起,也觉着梦幻得很,不过他却知道那不是梦。 尤其是想起那宋承福和他妹妹所言,他脸上神色一凛。 背后之人藏得深,如阆九川说的,这次弄不成,想必还会卷土重来,陆家的人是要里里外外的查一遍才行了。 范氏看他的脸色又变得严肃凛然,不由有些古怪,这人咋还这么善变呢? “对了,听说九娘给你送了一方砚,那沈家送来的礼单,那孩子就光送老夫人和弟妹以及你了。”范氏揶揄道:“可把孩子们眼红坏了。” “是孩子有孝心。”阆正平得意地说了一句,想起阆采苓姐弟的话,又冷着脸道:“七娘和十一郎,让他们在宗祠跪上三日,再让嬷嬷教着规矩,没大没小的不知分寸,还说什么嗣子,你和二弟妹说一声,那是没影的事,别叫她想多,冷了心,以为我们长房算计着二房。” 范氏笑着说好,这家里的大小事,也没几样是能瞒着她的,自然知道那对姐弟干了什么,养了这么一对蠢的,陈姨娘打的主意,是注定要落空了。 (本章完) 75.第75章 一点灵光即成符 第75章 一点灵光即成符 北风萧瑟,入了腊月,乌京大雪纷飞。 阆九川待在自己的小院难得清静自在,如今这院落可不比当初她来的时候萧瑟破败了。 有了沈家送来的好东西,又有阆正平在保驾护航,送到她院子里的好物多了不少,她先用最好的五行之物给自己布置出一个小书房,可聚灵藏气,是极好的养体安魂之地。 除此外,她又动了一下院子的格局摆设,小小的布个聚气风水局,能让这院子更好的吸收阳光和生气,盘活整个院落的灵气。 这一动,非但她感觉到明显的不同,就连在这院落当差的几人都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好像心气儿顺了,人也平和了不少,但她们只认为是阆九川这个主子带来的气象,毕竟人以群分嘛,有了这想法,当差也格外认真和上心。 府中在守孝,冬日也不好出门,阆九川身体不好,每日除了去给阆老夫人请个安,听一下府中某些人说她小气巴拉的酸话,就只安分待在书房养着。 是的,沈家送来厚礼,无人不知,眼看阆九川分别送了老夫人阆正平和崔氏,就再没送出一根线,多多少少说她格局小,不够大气了。 也就是没在阆九川面前说,要是在的话,只怕她当场就会发飙开毒嘴炮。 说得最多的是阆采苓那娘们几个,毕竟他们在阆九川这里吃了巨亏,从前因为陈姨娘受宠,他们姐弟也颇得脸,却不想欺到了阆九川头上,还被阆正平撞正了,不但在祠堂罚跪反省,事后还要禁足学规矩,就连陈姨娘哭得快断气都没用,最后是一家子齐齐整整地病了。 神魂养得差不多了,阆九川才开始制回阳药符,把已经用顶尖药材汤药炮制出来的符纸铺在了案纸上,药香扑鼻。 将掣蹲在桌子一角,嗅了嗅,道:“这副药汤喝了也够补身的了。” 人参是两百年的,首乌亦有百年,还有各种固本培元的顶级药材,就是勋贵圈里,也未必能这么大手笔,她却拿来炮制药符。 阆九川说道:“所以不能浪费,多泡几张。” 将掣看一眼那些已经晾干的符纸,足有十来张,放在能保存药味的玉盒里,知道不止是做回阳药符,还能画出其它的符。 它又看向一旁用骨瓷放着的上品朱砂,那同样特调过,而非直接用一般的水化开了,而是用山巅的金边雪莲和露水锤烂熬煮出来的汁液泡佛前灰,等佛前灰浸泡过后静止滤出来的至清之水才用于调朱砂。 所以这朱砂液有着一股子清冽的雪莲味。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阆九川十分郑重地净手焚香敬神,双手掐了个法诀,这才召出判官笔,沾了朱砂液,平心静气地在符纸上落笔。 画符点灵,画重要,点灵更重要,画的符纹要一气呵成,这对画工好的人来说,很容易做到,但最难的是把道意用笔落在符纸上,这不但需要强大的精神力,更要有足够的道行,才能笔随心动。 而一旦道意灌注,便是力达千钧重,一笔错,符便废。 将掣把自己当成了鹌鹑,一声都不敢吭,唯恐打扰了她,弄废了一张符纸,实在是做这玩意的材料贵又麻烦,而材料还是小事,画符倾注所有心力才是大事,要是打扰了弄不好糟了反噬,那才是大麻烦。 它是盼着这癫人好的。 阆九川倒也没令它失望,符笔一落,繁复的符纹就落在了其中,笔在她手中,如龙蛇一般灵动。 一点灵光即成符。 大抵说的就是这样吧,忽略她那苍白的脸色的话。阆九川心无旁骛。 她所有的精神力都在笔和符纸上,繁复的符文在她脑海里涌现,手中符笔已经将之刻在了符纸上,带着强悍的道意。 回阳药符,拼的是和天争命,也有些逆天而行的意思,自不是一般符箓简单。 她画符是为救自己,可不是要让这副身体更破败。 当最后一笔符纹落下,符笔放在一旁,她又重新掐法诀,打在符纸上面。 一道浅淡的金光自符纸闪过,充沛的灵气和生气在符上涌现。 阆九川大喜,成了。 将掣也欢喜不已,道:“是不是现在就用?” 阆九川摇头道:“用了符,必须闭关三日,反正还有余力,我再画上这几道。” 她把回阳药符放在一边,定了定神,重新拿起符笔在那些药符纸上画安魂健体符,这比回阳药符容易多了,但也不过是画了四张,她就已经面无人色,魂体发虚,双手发抖,脱力了。 到底是这魂体和身体皆不全,令她能力有限。 将掣感受到她把所有的精神力全用尽了,不禁若有所思。 这是要不破不立吗? 就好比老祖宗们曾说过的,有些修仙者在晋级之前,反把自己的力量全部使尽,来个不破不立,一旦渡劫成功,筋脉什么的更为的充盈。 这家伙不会也是这想法吧? 阆九川瘫在椅子上,看着那一字排开的几张灵符,道:“我要是个全乎的,我得厉害成什么样?” 她还有一魂二魄不全,身体还是个残缺的,就这样,还能画出这样的灵符,她要是个好的,在巅峰时,得是什么光景? 阆九川暼向一旁出神的将掣,道:“都说这方天地灵气匮乏,不是人人都能修道,只有玄族之人有道根才能悟出大道,而像我这样的厉害人物,你真没有听说过?” 将掣嘴角抽了几下:“你这人,是不是真有本事不好说,但脸皮厚是真的,比王婆还王婆,臭不要脸!” “别废话,你修行这么久,真没听说过有什么厉害人?” 将掣道:“我是在长白山深处修行的,来乌京俗世,也不过一年多,不过从前在城隍庙,倒也听说过几个,可人家都好好的活着呢。所以江湖上有没有属于你的传说,恕我不是很清楚,不过你这丢了一魂二魄的情况,不会是被人害的吧?有大本事的观道,若是高调为人知的,没被招揽不太可能。看你这嘴毒又癫的性子,还不是个仰人鼻息的,该不会就是这样而被下黑手了吧?” 阆九川眸子半眯:“那依你这意思,可能是玄族的人搞我了?” 新的一年,灵光闪耀,祝我所有书友宝宝一顺百顺千日顺,顺风顺水顺长生,生财生福生长寿,好年好景好前程,新年快乐,吉祥如意! 还祝我打麻将多吃点把把糊,嘻嘻! (本章完) 76.第76章 掐指一算,有功德上门 第76章 掐指一算,有功德上门 是不是玄族搞死阆九川自己,这谁敢说,将掣又不是掐指会算,它也不可能胡说,只能替她分析一二。 阆九川这展现出来的性子就是那张狂的,不会仰人鼻息的,也就是说,她不可能看人脸色办事,更不会是那种做低伏小的,所以她若是个有本事的,招揽不成,与人为敌的话只能被搞死了。 至于是不是玄族做的,没有证据,却是不敢说,虽然玄族也有那种唯我独尊的破尿性。 “就算不是玄族,你这怼天怼地的性子,谁顶得住,不一榔头拍过来……你瞧瞧,就是这样,这臭脾气,谁不想搞死你?”将掣避开她砸过来的镇纸。 阆九川白它一眼。 将掣说道:“不管是谁做的,能把你搞成这样,只证明一点,对方比你能耐一点。好吧,或许是你更能耐,但你掉阴沟里了,肯定就是你的问题,是你翻船了。要么是入了他人陷阱,要么是遭了算计,甭管是哪点,你可都要引以为戒,壮大自身,做大做强,我指的是修复残体和炼魂。” “谁不知道?”阆九川的声音有些冷,道:“有仇报仇,便是我阴沟翻船了,我如今也是卷土重来,也该轮到那些算计我的人瑟瑟发抖了。” “口气别那么大,画了几道符就跟要死了似的,离着报仇雪恨,你还嫩着呢!”将掣轻嗤一声。 阆九川的死亡视线又看了过来。 将掣防御。 要打便打,反正趁你弱,我肯定能占上风! 阆九川却是把画好的药符收在玉盒,然后拿起回阳药符,重新用佛前灰水化了,一饮而尽。 “我闭关,这几日你应付一下建兰她们。”她说着,就在书房特设的蒲团上盘腿坐下,双手结印,运行大周天,把那道回阳药符的真意从四肢百骸游走。 将掣有一句话说得对,能把她搞死的仇人肯定不是一般僧道,必定是有道行在的,如今的她,太弱了,不宜硬碰硬,必须强大自身。 报仇,不急! 她有的是耐性。 急得应该是在后头算计她的人,因为她回来了! …… 三日一晃而过。 阆九川再睁开眼时,分明感觉到了身体的变化,神府更为的广阔清明,魂魄越发瓷实,道意在丹田蓄着,连着身体的筋脉,激发着勃勃生机。 她有劲了。 阆九川没刻意用障眼术,就这么站在将掣面前,问:“如何?” 将掣啧啧称叹:“我可以肯定,你从前定是个难得一见的天生道种。” 一道回阳药符,就让她焕发生机,不用障眼术,也必然叫凡人看不出她身上其实是破破烂烂的。 如今她在它眼里,就是蒙着一层薄纱,有些神秘,看不出个中底细。 它看不出,一个凡人就更看不出了。 如此一来,阆九川就不用费精神力去维持身体的原状了,能省点力量滋养自身,是好事。 阆九川还是去试验了一番,走出书房,小满正好提了个食盒过来,见了她,连忙行了一礼,道:“姑娘,您可愿意出来了。”将掣就在一旁解释:“你入定了后,我就扮你的声音说要在书房做些事,不许来打扰,膳食放在门口就行,这几日她们都这样。” “很好。”阆九川赞了一句,看自己没用术,小满也没看出不对来,心头大定,问:“可是有什么事?” 小满提了提手中的食盒,道:“今日腊八,府中熬了腊八粥,奴婢刚去大厨房取来,还热着呢,姑娘用些吧?” 腊八,过了腊八就是年,这是入了年末了。 阆九川的肚子咕噜一声响,欣然点头。 回到主屋,发现屋内有一股清香,原是屋内多了一盆水仙,古嬷嬷和建兰从外走进,见阆九川站在那盆水仙前,便道:“是府中匠送来的,据说是世子爷吩咐的。” 府中大丧百日都没过,太惹眼的都不主张在各房各院摆弄,尤其是显眼的待客之地,素淡一点的就无妨了。 阆九川看着白色的小苞,指了个地方重新摆了。 她不是头一回指点摆设这小院的木奇石,而经她摆弄过后,院子出奇的和谐顺眼,她们只当她在这方面是有一点造诣的,如今再指点,自然不会说什么。 阆九川坐在桌边用腊八粥,果然很甜,她眯了眼。 建兰在一旁瞧着,道:“姑娘,这甜度可够,若不够,奴婢去取了红粉来再加点?” 之前一碗红莲子羹,她就发现了,九姑娘嗜甜,那甜齁的羹汤,她却津津有味。 阆九川眼睛微亮,略有些矜持,道:“会不会太甜了些?” 建兰抿嘴一笑,道:“在自己的院子里,您吃多甜都可以。” 她取了装着红粉的瓷罐,往碗里多添了一勺粉,果然阆九川尝过后,狭长的凤眸都眯起来了。 古嬷嬷瞧着,道:“姑娘瞧着精气神好转不少,今日腊八,应当去给老夫人和夫人请个安了。” 阆九川似笑非笑的说:“你这是在提醒我要注意孝道么?” “老奴不敢。”古嬷嬷说道:“老奴只盼着二房和美,夫人和姑娘亦事事顺遂。” 阆九川轻嗤,道:“夫人那边我就不去了,我们两人,天生不对盘的,我去了,也是碍她的眼,我又何必做这眼中钉?回头我去给老夫人请安就是了。” 古嬷嬷皱眉,建兰连忙道:“对了姑娘,之前您有事忙,不让打扰,府中绣娘要给您缝制冬衣,倒还没量尺寸和选料,您看可要唤她们过来?” “嗯,等我看过老夫人再让她们过来。” 建兰说了一声好,暼向古嬷嬷,微微摇头,欲速则不达,姑娘这性子,可不是吃硬的zhu。 阆九川只当没看见她们的眉眼官司,吃完把碗一放,就被建兰一件大氅裹上,往老夫人的院里去。 可等她出了院子,阆正平的小厮谷全就过来请她去前院书房,说是赵家来了人,请她过去说话。 阆九川的手微动,掐指一算,有功德上门了。 (本章完) 77.第77章 文人的嘴仗,杀人不见血 第77章 文人的嘴仗,杀人不见血 阆正平有些感慨,守孝不到一月,来家里造访的两个实权在握的高官,却都是找阆九川的,从前他只觉得魔幻,如今看来,怕是人家真觉得阆九川是个有大本事的,才来找她办事儿了。 至于那孩子的本事么,阆正平不免想到黄泉路的经验,入了黄泉还能全须全尾出来的,其实挺厉害的了吧? 阆正平灌了一口茶,和赵崑寒暄起来。 赵崑说道:“丁忧的奏折递上去,天家也已经批复了,等出孝后,我倒要和贤弟一道谋起复了。” 阆正平苦笑:“启宁兄可提起复,小弟却不好说了。你也知,天家对我们阆家,一贯瞧不上眼的,我能谋个闲职,就算是得脸了,如今只盼着大郎他们这一辈能出来一两个出息的,这爵位能平平顺顺地承下来,不然我是真没脸见列祖列宗了。” 赵崑道:“贤弟不可妄自菲薄,今日不知明日事,人有三衰六旺,运有高低起跌,谁敢说阆家就一直低迷下去?说不定下一辈就有光耀门楣之辈,也不拘是男是女了。” 就好比他今日过来的缘由,不也正是应了人有三衰六旺一说么? 阆正平眉心一跳,看了过来。 赵崑又说:“承爵的事你也别愁,再过几日说不准就下来了,沈博裕也在帮着周旋,是不是按着那原等承袭不好说,但总归不会有差。” 阆正平心中一喜,博裕,说的不就是沈青河的表字嘛,他也算是天家跟前的红人,是直臣,他若能开口,那肯定有戏。 若真的能顺利承下,这人情很大了。 阆正平转念一想,沈青河本不会理自己,更不说帮忙了,难道是因为阆九川? “可是因为我家九娘帮上个大忙?”他问赵崑。 赵崑点头:“她呀,是你二弟延续下来的大福运。阆家,有运道。” 阆正平呼吸都有些急促了,捏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 竟如此高的评价? 赵崑不再多言,他只看向门口,神情略有几分急切。 他知道沈鹏的事解决了,沈青河的差事也是办得漂漂亮亮的,全得益于阆九川,他本来也不敢相信那孩子真有能耐。 可事实就摆在这,沈青河没细说,但却对阆九川十分感激,那态度便说明了一切。 没有出更大的人情和代价去寻求玄族的人帮忙,就这么把事办妥了。 可见阆九川是有些东西的。 赵崑又问:“贤弟当真不知九娘那孩子在庄子都学了些什么?” 阆正平脸上一热,讪讪地道:“我一个做大伯的,也没敢过问那么多。” 赵崑笑了笑,没说话,只是那表情,多少有些不可苟同了,就算是大伯,既是同胞兄弟的遗腹孤女,更应该托举一二吧? 不过这么看来,怕是阆家自己,恐怕也不太清楚阆九川到底有些什么本事了。 阆正平见了这笑容,端起茶遮掩着尴尬,也看向门口。 “九姑娘来了。”小厮在门口回禀。 赵崑坐直了身体,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笑。 阆九川走了进来,看到赵崑,对方的屁股似要离座,许是想到自己的身份,又坐了下来。阆正平见状眸色微深,这么急切,看来他所求之事颇急。 “九娘来了,你赵家伯伯过来,有事寻你来着。” 阆九川向赵崑微微弯了弯腰:“赵伯父。” “哎,不必多礼。”赵崑抬了一下手,道:“听说你帮着沈家解决了些奇事,沈大人对你极尽夸赞。这样,我就不拐弯抹角了,有个事,也不知你可有法子帮忙?” 阆正平竖起了耳朵,嗯,这薄胎瓷杯的素纹可真好看。 赵崑看了看他,见他端着个茶杯盯着装傻,既不走也不退,嘴角不禁抽了一下,对阆九川说道:“我有一个挚友,日子可谓顺风顺水的,可这一个月内,家中却是接连出事,说是霉运连连也不为过,也不知是不是坏了风水的缘故?我想你于这方面好像有点造诣,能帮着看一看?” 阆九川说道:“是谁,为人如何?您要知道,恶人自有天收,因果报应是很公道的,不是不报,时候未报。” 赵崑听出她话里潜在的意思,忙道:“肯定不是什么恶人……”他顿了顿,瞥了阆正平一眼,道:“我也不瞞你,我这挚友乃是先帝十六年的状元爷,他虽未入仕,但教书育人,教出不少栋梁之材,这年纪虽称不上桃李满天下,但其学识人品,亦可当一方大儒。” 阆正平惊道:“你说的莫不是鹿宁书院的薛师,薛士雍山长?” 赵崑点点头:“是他不假。” “可这薛师自诩文人大儒,最是坚信子不语怪力乱神的,你跟他说坏了风水运道,他没把你撵出去?” 赵崑咳了一声,道:“读书人谁不把这话挂在嘴边,但哪就有真不敬神佛的?也就是嘴上说说罢了。” “敬不敬的我不知道,但这薛师,最是不耐烦这神神叨叨的东西,他撵人是真的会撵。”阆正平看着阆九川,隐晦地提了一句道:“文人的嘴仗,杀人不见血。这薛师,可是能在先帝朝,舌战群儒的存在,那张嘴和你有得一比。” 一样的毒,毒起来,让人羞愤欲死。 所以小姑娘脸皮薄的话,别去他面前晃的好,免得被他骂出个好歹,泼一身墨,可就丢大脸了。 将掣飘了出来,兴奋地道:“教书育人的书院山长,还是状元之才,这文昌气可太养人了。毒不毒的算个啥,能毒得过你?必须接啊。” 文昌气,和正气一样,都是正而纯罡的红气,得了这样的人的功德,不比帮沈青河要亏。 阆九川说道:“听大伯父这么说,这位薛师,估计不会觉得自己是在走霉运,那赵伯父前来求助,他可知?可别咱们贸然登门,反被喷一脸口水灰溜溜地出来。” “这你放心,肯定是先和他通过气了再来寻你。”赵崑笑呵呵的。 阆九川暼过去,感觉有点底气不足的样子啊,不过管它呢,文昌气,她也馋得很。 “大伯父,赵伯父既来,那侄女就随他走一趟?” 阆正平一听这尊称,眉头一跳,完了,又得替她在后头行方便了。 新书发育待孵,求票求票求爱! (本章完) 78.第78章 文昌有运却遭污 第78章 文昌有运却遭污 薛府。 即便寒冬腊月,仍有不少人在薛府的角门候着,等着薛府每日倒出来的废纸,有些穿着仆从服饰的则是手持拜帖,想要代主家投到薛府上。 一个小厮拿了些纸张出来,被等候的人一拥而上,争相抢夺,而路过的人见惯不怪,毕竟这些废纸里,可能会有薛师闲着无事的习字贴,或是对某些文章的点评,要是运道好的,会有半张诗词画作的废稿,只要得来了,从中参悟一二,亦是受益匪浅。 所以,每日辰时末刻,只要小厮出门往角门的竹篓扔废纸,那便是薛师的纸稿,哪怕一团墨糊了的,大家也甘之如饴,万一捡到漏了呢? 那么有话说了,大户人家写废的稿或字帖,多半会在府中处理掉,或是烧了,以免流落在外,惹出什么麻烦事,而这薛家却不是,随意扔出来,就不怕给自家惹一身骚? 这是因为薛师认为,如果一张废稿能让一个人得到启发,亦是功德一件,是好事儿,毕竟每个人的参悟都不同,有的人或许会因为一个字一个词而豁然开朗,生出窍来,若能学以致用,那就最好不过了。 当然,若是得之起坏心,对方敢用,薛师知晓,就敢怼敢怒敢与其为敌,敢摧毁对方。 而有没有人真这么蠢?有,曾有人抢了半副诗词,稍微改动,就变成自己的佳作在诗会上大出风头,被薛师得知后,当中严词批判其剽窃,后来那人已经变成查无此人的状态了。 所以要想剽窃那些废稿,最好是别让薛师知道,否则,一定是在文人圈毫无尊严可言。 当然了,薛府也不是真傻,能扔出来的,自是无伤大雅的垃圾,真正能引出风波的重要废稿,那是直接在火盆里成灰的。 如果真有人拿着这些废稿搞出事来,薛师是坚决不认的,咋的,区区一团墨迹,就说是他的,证据呢? 而字迹,世间难道没有模仿一词吗,他家四岁的孙子就能模仿他的字,那分明就是小儿写着玩的,哪能当真? 不信,当场写一个你看看,爱信不信。 总之一句话说了,薛师其人,学富五车,满腹经纶,知识渊博,却是个泼皮无赖,你奈何他试试? 那张文人嘴,能骂三天三夜不带重复的! 薛士雍此时是崩溃的,他也不明白,这过了小半辈子,都当祖父的人了,怎么忽然就倒霉起来了,非但是他倒霉,就连家中人,不是病就是伤,诸事不顺。 本觉得是因为天寒,所以一家子齐齐整整的病倒,但他喝口水都险些呛过气去,就不仅仅是因为天寒了吧? 呛气就算了,还因为剧烈咳嗽重心不稳向前栽去,直接撞在了桌子的角。 “嘶。”薛士雍吃痛抽气,暼向给他额头上药的书童,道:“力度轻点。” 书童连忙应了,动作更轻了。 “老爷,赵大人到了。”薛府管事进来回禀。 薛士雍身子微微一僵,眉心拢起,有些烦躁地道:“把人请过来吧。” 赵崑是他同窗挚友,只是他不喜官场那套波谲云诡,在翰林院当了几个月差,薅够了宫中的藏书,正好老父亲仙游,立即丁忧,后来也没起复,而是去书院当了先生,还成为了鹿宁书院的山长。 而好友则是喜欢在官海沉浮打拼,两人虽时有政见不同,但关系却极好,这次赵家老太爷仙游,他前去吊唁,不经意说起自家倒霉事,也没多说,结果赵崑却找上来,劝他看一看家中风水。 呔,子不语怪力乱神,薛士雍最是烦神神叨叨这一套,当时就发飙了,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是说他堂堂书院山长,搞神鬼那一套? 但赵崑却说什么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没有无缘无故就全家倒霉的,请师父来瞧一眼又何妨,没问题皆大欢喜,有问题就趁早解决。 薛士雍差点用扫帚把他赶出去和他断交,这和诅咒有啥两样嘛,但夫人却是信了,还和他大吵了一架。毕竟最宝贝的大孙子都病了快一个月,人都快瘦成条了,真出个啥好歹,她能和他拼命! 迫于雌威,薛士雍只能一边骂母老虎凶巴,一边从了,看看就看看,又不会少块肉。 如今赵崑真上门了,他的脑壳就突突跳痛。 总感觉没啥好事儿。 赵崑很快就出现在他视线之内,只是,他身后的那个丫头是谁,赵家有这样孱弱的姑娘吗? “哟,老薛,你的头这是磕着了?”赵崑看他额头一道血痕,红肿得像鸡蛋似的,有些惊愕。 哪壶不开提哪壶。 薛士雍哼了一声,道:“不小心碰着了,这丫头谁啊?” “来来来,我给你引见一下,这是开平侯府的九姑娘,你叫她九娘就行。” 薛士雍皱起双眉,开平侯府的话,是阆家人? 他和阆家虽不至于一点交道都没打过,但也不是熟稔的,毕竟勋贵和书香清贵,就是你看不上我豪富,我看不上你清高,两者多少有点不对付。 如今,赵崑特意给他引见阆家人,还是个稚嫩的黄毛丫头? 薛士雍矜持地点了点头,看向老友,这是几个意思啊? 赵崑连忙道:“这也是我说的小师父。” 薛士雍嘴角一抽:“啥,你说啥?” 他该不会是老了,所以耳朵都听不清了吧,啥小师父,赵启宁你个遭瘟的,你别是带个小孩来开刷我! “九娘学过一点五行风水,是吧。”赵崑看向阆九川,刚毅的脸上全是信任。 “文昌气,好浓厚的文人气息,他这是文曲星下凡呀?”将掣蹲在薛士雍头上拼命吸气,文昌有运,它能得之,于神兽之路上,又多些底蕴了。 这吸着吸着,将掣又嗷的一声退开,呸了几口,道:“好臭,他是掉进粪坑了吗?咋这文昌气这么污秽,呕……” 阆九川看着薛士雍道:“文昌有运,薛师身上的文昌运不但在退散,还被污秽玷污了。” 薛士雍顿时黑了脸,听听这什么话,好好的侯府小姐不当,去当什么神棍? (本章完) 79.第79章 我不是没苦硬吃的人 第79章 我不是没苦硬吃的人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运数,此运道还会影响一个人的面相,顺遂的人,面相一看就平和顺眼,但诸事不顺甚至还带厄的话,面相都会显得让人望之厌烦。 薛士雍就有很浓厚的文昌运,这种运道会令他于做学问上得心应手,一窍通百窍通,一事顺事事顺。 但人的运数不会一成不变,有因为心境而变化的,遇事时的心态和取决也决定了他当时的运数,高低起落在所难免。 也有因为人为而变的,有迷信此道的人,会寻风水师给自己做局催运,令气场产生变化,从而达到运旺起势的效果,这就是风水局。好比阆九川自己的小院,同样利用五行之物来催旺五行之气,使得院子的气活络,又能凝聚,在其中住久了,自然能修心养性,人心豁达,自然就运起了。 风水局很常见,乌京有不少宅子建造时也讲究风水,这最是正常不过,但人心不古,有的人想要运好,不正儿八经的用正经风水局来旺己,直接用邪门歪道抢夺他人的好运,这便是心术不正,乃是邪术。 薛士雍如今,就是被人强夺气机,使得周身气场凌乱,文昌运在消散,这便罢了,坏就坏在他还沾上了厄运,污秽不已。 阆九川脸上的嫌弃是一点都没掩饰。 这么明显,薛士雍想装作看不到都不行,脸都黑了几分,体谅着她是个小姑娘,瞧着还这么孱弱,便收着了点脾气,淡淡地道:“小姑娘家家的,平日多读些诗书做一下女红就好,莫要学那神神叨叨的,于你无益。” 赵崑脸色微变,下意识看向阆九川,这老古板,可别把人给气跑了。 但阆九川显然也是那脸皮厚的,不对,是个不长心的,她听了这话也不恼,道:“子非鱼焉知鱼之乐。薛师觉得无益的,又怎确定对我也是无益呢?若是真无益,我就不会出现在您面前和您费唇舌,毕竟我的时间也是时间,大寒冬的,我在被窝窝冬不好,何必受冻跑这一趟?我年纪虽小,但绝不会是没苦硬吃的人。” 噗。 赵崑没忍住,捂住了嘴。 薛士雍则成功被气得变脸。 但这还没完,那小娘子又张开了口:“我不是会干白工做好事的人,我来肯定是确定此行有益,薛师不必觉得愧疚。” 这这这,她说的什么鬼话? 薛士雍的脸红成了关公,被气的,一双睿智的眼直接瞪成了铜铃。 他从未见过如此牙尖嘴利的小娘子。 眼看挚友快要爆发,赵崑连忙上前打圆场,道:“老薛,先别急,听听九娘怎么说?”他又看向阆九川,道:“你刚才说什么文昌有运,却在退散,是何意?” “文昌运,想必你们不会不知吧?学子想要登科中进士,有几个不去拜文昌神?” 薛士雍张了张口,没说什么,他虽然总把子不语怪力乱神,但也知道,确实有学子在科举之前,会去寺庙拜神求个顺利,他虽对此嗤之以鼻,但并不会阻挠,因为这是别人的选择。 而文昌神,也不是什么邪恶的神,只是拜一拜,又不是做什么恶事,何必管那么多? 阆九川解释道:“薛师的文昌运,很浓厚,这样的运能使您灵思通透,一目十行,文思泉涌,见解远比别人要看得多且远,当然,运只是辅助,最重要还是您自己足够聪慧和睿智。” 薛士雍咳了一声,脸色稍霁。 这话还算是中听。 罢了,也不和她一个小姑娘计较,前提是只要不出但是这个词。“但是……”阆九川道:“文昌运也不是一成不变的,永远跟着您。我观您面相,印堂发黑,血光之灾早已涌现,还会有性命之忧。” 薛士雍的脸绿了,听听,这不是神棍惯用的那一套又是什么? “您会如此,是因为有人动了您的运势,强夺了您的气机,所以您身上的文昌运在退散,取而代之的是厄运缠身。” “厄运?”赵崑大惊:“强夺气机,怎还沾厄运?” 好运道散就算了,还沾厄运,未免太倒霉了吧。 “这也不难啊,假如有一人霉运缠身,他用些邪门歪道,和薛师调换,好运道变成他的,霉运,自然就会换到薛师身上了。” 赵崑大惊。 薛士雍却觉得十分荒谬,道:“荒谬,世间怎有如此荒诞之道?简直闻所未闻。” “那您读的书还不够多和杂,见识还是少了点。” 薛士雍:“!” 他这下是真的气笑了,这是头一回有人说他读书不够多,见识少了,对方还是个黄毛丫头。 “不过这也不怪您,常言道术业有专攻,您读的是圣贤书,又不喜怪力乱神,自然不知佛道之学。尤其是道,玄门道学中,有五术,若非深谙此道的人,自然不知术的千变万化……”她说着说着忽然一顿。 这话,是谁在循循教导过她? 薛士雍哼了一声,他就说不能搞那些神神叨叨的吧,瞧她,好好的姑娘,说个话也变得神叨。 将掣看阆九川在出神,道:“和他废什么话,直接给他亮一手,早死早超生,不是,早完事早归家。” 阆九川回过神来,道:“是这个理。” 她直接摘下腰间的帝钟,晃动了一下,微妙的铃音响起,道意被她打入帝钟,又传到铃音里,直接汇成了一幅幻象。 薛士雍依旧是站在屋内,可在他面前,却出现了一面水镜,镜中清晰地映着自己,人还是那个人,但周身,有些或灰或黑的气凝聚着,将他包裹,而在他头顶,有一丝红气往上飘远,缓缓消散。 薛士雍浑身发僵,稍微一抬手,水镜里的自己同样抬手。 只是,那镜中自己,怎地如此面目可僧,明明是自己,但就有种感觉换了一张脸,瞧着不像以前那样风度儒雅,反之猥琐刻薄,叫人厌憎。 薛士雍难免想到昨日大孙子闹脾气时不经意地说出的一句话:“祖父坏,祖父看着好讨厌,是个坏祖父。” 他说的,就是指镜中人吗? 薛士雍脸色惨白。 (本章完) 80.第80章 小神棍你不会掐指一算么? 第80章 小神棍你不会掐指一算么? 薛士雍看着水镜的面目可憎的自己,有一瞬心态崩掉。 他年轻的时候,也是个俊俏的儿郎,文人里也可称佼佼者,玉树临风的翩翩佳公子,便是人到中年,也是儒雅风流的名士,哪里是这样猥琐刻薄的人? “瞧见没,这就是薛师身上现在的气,是混杂的,晦暗的邪气,而这一丝红气,也代表你的运道。”阆九川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边,指着水镜中他头顶的红气,道:“等这丝红气散尽,你的好运道就会完全被厄运取替,厄运缠身,防不胜防,非但影响身边的人,您自己也会丢掉性命。” 薛士雍道:“是不是和我近身最多的人,会受最大的影响?” “这是自然,不然怎么说近墨者黑?” 薛士雍的脸色越发惨白,所以他的大孙子,是被他连累得病了吗? 叮铃。 薛士雍眼前一,眼前的水镜倏然消失,他一时有些茫然,下意识地上前去触摸,却是摸到一张粗糙的人脸。 他定睛一看,连忙后退两步:“你做甚?” 赵崑黑着脸道:“这话难道不是该我问吗?” 这不是说着话,他忽然直楞登的,跟见鬼了一样,表情变得比蜀地那边的变脸文化还要快,现在还动上手来了。 薛士雍腾地看向阆九川,她正把玩着那只散发着古朴气息的帝钟,沉声问:“是你搞的鬼?” “嗯。” 是我干的,我认! “你!” 阆九川道:“薛师,这便是道术中的幻象,但这幻象,不是假的,而是真的,我只是让你看到你现在的真实模样,还有凭你肉眼看不到的气。” 不是假的? 薛士雍的脸又白了,道:“可我看镜子,并不觉得容颜是在里面看到的那样。” “您自己,又怎么能看得到呢?旁观者清。” 薛士雍的身子微微一晃。 赵崑听得一头雾水的,问:“什么镜子,你们是在打什么哑谜?” 薛士雍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抓着他,道:“老赵你老实说,你近期觉得我面相瞧着如何?” 赵崑微愣,试探地问:“真要说?” “说。” “其实这阵子我就挺烦你的。”赵崑握着自己的手,道:“就看你说话吧,挺想打你的。” 薛士雍:“……” 原来你是这样的老赵,什么挚友,断交得了! “到底怎么了?”赵崑看向阆九川。 阆九川回道:“没什么,时间宝贵,我只是让更直白的法子让薛师看到他如今的状况。” 赵崑懂了,看老友这失魂落魄的样子,是被打击到了呗,他这是看到啥了?他轻咳一声,语重心长地道:“老薛啊,你我交好,我自然是盼着你好,咱不能讳疾忌医……” “你闭嘴!”薛士雍推开他,看着阆九川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说的难道是真的,世间真有窃运换命一说?” “眼见可能不全部是真的,但薛师只要想一想近日您身上所发生的事就知晓你刚才所见到底是真是假了。”阆九川道:“您从前也不是不会倒霉,但可会像这阵子这般,霉事不断?厄运缠身,若是不除,这样的倒霉是不会停止的,直到您死亡。” 薛士雍眉头紧皱。 半晌,他才道:“怎么才能做成这样的术,如此害人的术,凡是学道的都会?” “也不是。但拿到您的生辰八字和贴身之物,诸如牙齿头发血液指甲,若能得您亲自应允,做成此局,并不难,有一点道行的人可做。” “岂有此理,如此伤天害理的人,竟无人可管?”薛士雍听得青筋突现,重重地一拍桌子。 阆九川道:“凡是邪门歪道,术一旦被破,施术之人必会遭反噬,这是因果反噬,算是报应。至于有无人管这样的人物,两位皆是高官名仕,当比我更清楚世情,玄族在此间存在,你们不知他们管不管?” 两人一怔,玄族啊,那是神秘的古老世族,也是他们不可触及的存在,自然不甚清楚那些世族的行事,尤其是薛士雍,最是瞧不上怪力乱神,更不会主动去了解打听,只知道那些世族高高在上不好相与。 但他始终认为,他们高高在上,都是世人捧的,越是信此道的人,就越捧。 “那可知是谁做的,生辰八字甚少外传,更不说贴身之物这些,对了,还有主动应允就更离谱了。”赵崑道:“谁这么想不开,愿意这样以命换命,好运换歹运?” 薛士雍深以为然,他又不是傻子。 “不经意的应允,也是应,比如你接了他人的什么东西,等同于你答应了交换。”阆九川打量着他这个屋子,倒没看到有什么不对劲的东西。 “薛师不妨想想,从您倒霉那天开始,收了什么东西,或者捡到什么也算。” “那可多了,我上月过生辰,就收了好些礼物。”薛士雍眉心深皱。 赵崑同样皱眉,道:“这么找,也和大海捞针差不多了吧,九娘你不会那个掐指一算?” 薛士雍也看着她,对啊,神棍的口头禅之一,老道掐指一算,你个小神棍不会吗? “薛师,我不是个只会干白工做好事的好人。”阆九川清冷的眉眼看过来,眸中有精光闪烁:“您可付得了代价?” 薛士雍咯噔一下,警惕地问:“你要什么?” “给我刻一个长生牌,放在鹿宁书院日夜供奉。” 薛士雍和赵崑愣住了,这是什么代价,刻长生牌? 不要金银珠宝,不要田宅厚禄,要一个长生牌? 将掣也有些意外,问:“你这脑子是怎么想的?” “书院是文昌气最盛的地方,我的长生牌放在其中,被他日夜供奉,等于为我祈福供给愿力,文人的信仰愿力,何尝不是正气?”阆九川双眸熠熠闪烁,道:“他要是日夜供奉,若有人发现了,奔着山长这么虔诚,会不会也给我上一炷愿香?如此,愿力积少成多,大善!” 将掣:“!” 确信了,无益之事她不做,一旦做了,必定是对她大有裨益的! (本章完) 81.第81章 纸人带路,识物寻踪 第81章 纸人带路,识物寻踪 阆九川没向薛士雍他们作详细解释,只说了自己的要求,把她的长生牌放在书院供着,日夜上香供奉,他自己若是无法上香,就让学生代劳去上香,必须是虔诚的。 薛士雍他们听了后,表情当真是七彩纷呈。 这人没死,真的啥事都能遇上。 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要让人刻个长生牌供奉,这是什么操作,这样做,会令她长命百岁? “我能问为何你要这个长生牌?小姑娘不是更喜欢金银珠宝,绫罗绸缎,或是嫁个如意郎君,这些我都能答应。”薛士雍道。 他都不敢想,自己真依着她说的那样,供了一个长生牌在书院,会被传成什么样子,大抵会说他受了什么大刺激,疯了吧? 不然一个整日把子不语怪力乱神这七字真言挂在嘴边的人突然供拜一个长生牌,如此性情大变,不是疯是啥? 阆九川道:“薛师,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得穿在活人身上才能展现美,要是个死人,给再多的金银珠宝,能让尸体镶金不成?真那样,您不怕,我还怕被摸金的盗墓扒尸呢!” 薛士雍:“!” “你们看我,一副短命相,能活多久都是问题,金银珠宝很好,但我更需要的是先活下去!”阆九川伸出自己的手,那双手,瘦长青白,不见几分血气。 两人均是敛容,这孩子,确实是孱弱了些。 “书院是最正气也是文昌气盛的地方,有您供奉着替我祈福,我多少能薅到一些文昌气运,于我,功德无量。” 薛士雍有些意外:“这样也有用?” “对我来说,有的。”大大的有益。 薛士雍想了想便道:“我答应这条件。” 阆九川露了笑容,道:“烦请薛师给我一根头发以及生辰八字。” 薛士雍没有迟疑,拔下一根头发递过去,又写了自己的生辰八字递过去。 阆九川腰间挂着一个荷包,她从里面拿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点朱砂,又取黄纸一张,伏案画符。 薛士雍和赵崑在一旁看着,在阆九川坐在桌边时,手一翻,手心竟凭空出现一支笔,两人惊得抹了抹眼睛。 不是眼吧,那支笔是从哪变出来的? 将掣得意地轻哼,被咱家秀儿亮瞎眼了吧? 阆九川先画了一张寻踪灵符,又用黄纸画了一个小人,写下生辰八字,把那根头发粘在了小人的头上。 薛士雍瞧着,心底有几分发毛。 紧接着,阆九川双手掐诀,打了一道法诀在小人上,又用笔尖点了一下那小人头的灵台。 判官笔,可定魂,亦可勾魂。 薛士雍忽然觉得头有些晕,还没等他思量这股眩晕从何来,就听站在身边的赵崑抽了一口凉气。 但见那张本是平躺在桌面上的小人,像是被赋予了生命似的,竟然双手撑着桌面,然后站了起来。 嘶。 薛士雍脸色微变,后背发寒,竟是出了一身冷汗。 阆九川用笔尖点了点小人的脚,道:“识物寻踪,小薛师,去寻有刻着你的生辰八字和贴身之物的东西。” 小人摇摇晃晃的,头点了一下,然后轻飘飘地跳下了桌子。 薛士雍和赵崑满脸呆滞:“!” 长见识了! 纸人听得懂人话,还会走路。“我给它点了灵,纸人有你的一点灵识,它会带我们找到和它共通的物事。走吧,跟上去。”阆九川率先跟上纸人。 薛士雍双腿定在了原地,麻了。 赵崑只能架着他的手,半拉半拖的跟上。 纸人在前方带路,阆九川慢悠悠地跟着,丝毫不惧纸人不见了,薛士雍他们见状,心里虽急,但也只能淡定地跟着。 但随着纸人带路,薛士雍皱眉,和赵崑对视一眼。 这是去他书房的方向。 果然,几人就站在了他的书房门前,但见那小纸人从门缝钻了进去。 薛士雍连忙上前推开门,环顾一周,很快就找到了纸人的踪影。 它正扒着一张椅子的脚,哼哧哼哧地往上爬,这一幕看着挺好玩,但薛士雍的心却是拔凉拔凉的。 阆九川都说了,让它去找和它能共通的东西,如今它已经摸到这上面来了,证明是真的有那个东西。 纸人爬过椅子的扶手,顺着它又上了桌,那上面放着文房四宝,而它,则是趴在了一枚田黄石印章上。 薛士雍沉了脸。 竟是这枚田黄石印章吗? 他直勾勾地盯着那印章,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阆九川已然发现了那印章上的邪煞,走过去,把纸人拿开,用笔把它里面的灵勾出来,再重新点到了薛士雍的额头上。 薛士雍一个激灵,顿觉灵台清明不少,问:“是它吗?” 阆九川拿起那印章,一股子阴冷邪恶的气息自它上面传来,想要攀到她体内。 阆九川意念一动,用纯罡真意生生地压制住那股阴冷,仔细端详这枚印章。 一两田黄一两金,这个印章不过小孩拳头大小,顶端雕刻成一个精致的文昌小塔,通体纯净,入手温润,是难得没有什么杂质的好石,前提是它没被处理过。 它被放在阴煞之地滋养过,石本带阴,再在阴煞地滋养,成至阴之物,若是长期把玩,这黄石上的阴煞就会侵入肺腑,令人生病倒霉。 “……石本是好石,雕工也不差,可惜了。”阆九川把玩了下,往下一翻,露出底部,上面书写着薛士雍的雅称。 薛师士雍。 既含了他人对薛士雍的尊称,也有他的名字,十分巧妙。 阆九川看着那几个字,指尖拂过那字迹,忽然用力一掰。 那原本看起来严密无缝的印章,竟是被她掰开了底部和文昌塔的连接,露出底部的真容和物品。 那竟是中空的,里面放着两个小巧的被红线捆绑着的黄符,还有一只骇人的黑色眼珠子,臭不可闻。 赵崑嚯的一声,抓住了薛士雍的手臂,道:“老薛,你该不会日日把玩这玩意吧?” 这岂不是每日在玩一只死人眼? 薛士雍的脸红了又青,青了又白,嘴唇颤抖,胸口一阵绞痛,喉咙一痒。 噗! 一口老血喷在了赵崑身上。 (本章完) 82.第82章 我不断案,只破术 第82章 我不断案,只破术 “老薛!” 赵崑看薛士雍被气得喷出一口老血,吓了一跳,连忙把他扶住,丝毫没在意自己身上的污血。 薛士雍摆摆手,擦了擦嘴角,嗓音沙哑深沉,道:“没事。” 就是气的。 阆九川看了他一眼,道:“吐血也是好事,积着反会令您郁结沉疴,不利养生。” 薛士雍已是顾不上她这话难听与否,只看着那被红线捆住的符纸,以及那颗眼珠子,问:“这可就是你口中说的邪术?” 阆九川点点头,扯断了那条红线,一边拆开符纸,一边解释这田黄石在什么地方滋养过,若放在身边把玩,又会引起什么恶果。 “其实这文昌塔印章寓意很不错,假如它不是被沾染了邪恶引煞,它的文昌真意自然会庇佑您。可惜它被蕴养成了邪物,不但失去效用,还会遭到反噬作用,毕竟它还在最脏污的粪坑浸染过。”阆九川嫌弃地抹去印章的污秽之气。 “这样的邪物放在身边,等于给自己招邪养煞,而您非但把玩,里面还有您和他人换命换运的咒符,您不倒霉谁倒霉?”阆九川打开其中一张发黑的符纸,里面包裹着一缕头发,很是幼细,瞧着不像是薛士雍的头发,倒像是婴儿胎发,不禁有些意外。 但那符纸上写着的,是薛士雍的生辰八字不假。 似是看出阆九川面上的疑虑,薛士雍盯着那胎发,沉声道:“如果我没猜错,这应该是我小时的胎发。” “胎发?”赵崑一惊:“这文昌塔印章是谁……” 胎发这样的东西都会隐秘收起来的,一般人可找不到,除非是至亲之人,再加上生辰八字,就更难知晓,但它们一同出现,所以这送礼的是? 赵崑有一丝不好的想法。 “薛士珩。” 赵崑愕然。 薛士珩,那是薛师的亲兄弟,虽是继房所出,但同样是嫡子,只是兄弟二人,一个是天纵奇才过目不忘的神仙子文曲星,另一个则是费力追赶却还不怎么赶得上趟的人,光是考科举,就考了不下六次,因为各种各样的倒霉事而导致无法顺利完考。 这就算了,薛士珩好不容易考中个举人,薛家求着薛士雍帮忙运作,但薛士雍谁啊,一个破清高的高傲山长,又知薛士珩的能力,岂会浪费自身资源? 但他老爹心痛老娇妻哭哭啼啼,舍了老脸来求他,薛士雍只好帮忙在百越那边谋了个县令。 百越虽远且蛮荒,但要是做出政绩,晋升也不难。 总不能是因为这样,他就怀恨在心,做下如此恶毒之事吧? 尤其是他当县令已有三年了。 阆九川很快就打开了另一张发红且包着玉牌的符纸,把一个生辰八字念了出来。 薛士雍一怔,有些意外。 “你确定是这个生辰八字?” 阆九川把那符纸递了过来。 薛士雍看了一下,眉头皱起,见赵崑探头来看,便道:“不是他。” “嗄?”赵崑也十分意外,道:“可这文昌塔,不是他送你的吗?” 薛士雍看向阆九川手上的印章,说道:“是他送的,但这里面的生辰八字不是他的。要么,他是被骗了,要么就是有人借他的手来故布疑阵。但不管是哪个,他都是被算计了。” 如果薛士珩是想换命窃运的那个,那他就是被人骗了,让人给换了八字,如果他知情里面的八字不是他的,依然送来印章,那么肯定是得了什么好处,总的来说,他不无辜,都是被算计。 毕竟这胎发和生辰八字,确实不易得来,他的胎发甚至是放在薛氏祠堂里的,祠堂重地,谁可轻易进去? 赵崑也想到这一点,也就没给薛士珩开脱,只是向好友投来了同情的眼光。 “不能知道这生辰八字是谁的么?”薛士雍问阆九川。 阆九川摇头:“我不断案,只破术。薛师您是一院山长,要查出这事的真相,相信您有这个能耐的。”薛士雍一默。 赵崑道:“这术破了,这厄运就会从他身上离开吗?那对方会如何?” “我之前说了,凡是术,若被破,必会遭反噬,这是因果。”阆九川道:“这术若是破了,自然是各自的命运回到各自的轨道,心术不正者,自有因果报应。” 二人听了心头一松。 “那你现在就可以破术?” 阆九川点点头,判官笔在手,不过是画上两笔,让这两个生辰八字重新回到它本该属的轨道。 薛士雍向阆九川敛衽施了一个拜礼。 阆九川站着没躲,欣然受了。 她再次召出判官笔,在虚空写上这两个生辰八字,看到二人的命簿,一条因果线在勾连,调换着二人的命簿。 一笔落,逆不平,定公允。 薛士雍原本已经偏移且晦暗的命轨重新回到了属于它的正轨,反观另一边,红气退散,晦暗的黑气重新覆盖命簿。 乾坤定。 阆九川又把两张符纸,连同包着的东西,以及那个文昌塔都扔在了一个圆形大笔洗中,拿黄纸画了一道雷火符,往里一扔,术决一打。 轰。 罡雷响,符火起,诛邪灭煞。 赵崑叹为观止,今儿走这一遭,真的长大见识了。 薛士雍感觉身上一轻,好像连日来的沉重疲乏都消散了,心境也再度疏朗起来,眼睛看物,也觉得顺眼了许多。 彼时在乌京的某一个酒楼,有人正在二楼的楼梯口说说笑笑,商讨着下次再聚。 忽地,站在最靠近楼梯口,满脸笑容的中年男人腿部一阵刺痛,站立不稳,竟是摔下了楼梯。 众人惊呼。 而在某个华丽宅子里,一个穿着紫色道袍的男人发出一声惨叫,倒在地上人事不知。 阆九川看着符火熄灭,文昌塔印章变得灰暗,失去了它本身的光泽,不由有几分惋惜。 这文昌塔,还颇得她的意,蕴养好,那文昌真意也能庇佑她的。 可惜废了。 “术已破,近三日,薛师可去寻些柚子叶,再取佛前香灰熬水沐浴,去去晦气。”阆九川道:“对了,取佛前灰,记得添些香油布施。” 她说了佛前灰是什么东西,顿了顿又道:“术一破,证明命轨拨乱反正,您若想查是谁和您换命,大可查一查乌京有什么人忽然倒大霉,而且很快就会死。” 本来就是厄运缠身的人,动了邪术换命窃运,一遭反噬,必死无疑。 (本章完) 83.第83章 有我在,你不会死 第83章 有我在,你不会死 薛士雍没想到这样轻巧就把自己遇到的离奇事件给解决了,前前后后没几个时辰,就看阆九川动了几笔,甚至不像自己曾经看过的道场,穿着道袍,跳着大神,拿着拂尘或者铜钱剑叩天问神。 好像特别简单。 这就是术的厉害之处? 薛士雍想问,却看到阆九川的脸色后,神色微变:“你的脸色?” 赵崑也看过去,却见阆九川的脸色不像之前那般红润,而是惨白一片,都能看见那细微的血管泛起的青色了。 这样苍白的脸色,使她看起来更孱弱。 阆九川摸了摸脸,道:“没什么,毕竟动了道行,费精神力。” 薛士雍闻言有些惭愧,自己认为的简单,其实也不简单。 果然是术业有专攻,是他过于想当然了。 薛士雍拱了拱手,说道:“此事有劳九姑娘。” “一场交易罢了。”阆九川摆摆手,道:“您记得答应我的,亲自给我雕刻一个长生牌位,摆在文昌气最盛的地方供奉,我的名讳,阆氏九川。” 她想着薛师估计不曾供过这样的,便取了纸,书写了一张格式,中间写着道炁长存,左祈福,右延寿,底下则写着名讳和生辰八字。 “生辰八字一栏雕好要用底座覆盖好,木料用上好的红木即可。” 薛士雍接过来,说道:“都说生辰八字轻易不示人,尤其是女子,你倒是无所顾忌,也不怕我拿着这八字去做点什么?” 阆九川道:“有本事的拿了我这八字去,倒看他们有没有命来糊弄。” 这口气,大得很! 赵崑说道:“我看不少人在寺庙供长生牌,放在书院也可以?如果你想,其实也可以供在护国寺,这个地方香火鼎盛,乌京不少勋贵在这里供的。” “在书院就好,只要薛师足够虔诚,书院的文昌气自会给我带来福禄。” 牌位在书院扎根,等同扎下养命之源,有文昌庇佑,消灾延生保禄命,不比在寺庙里差,书院也更可彰显厚德载物。 大善! 这笔交易,她很满意。 薛士雍立即表态:“这个你放心,我既然答应了,自然不会糊弄。” “我信薛师。”阆九川点点头,道:“此事已了,那我先告辞了。” 薛士雍连忙拦下,神色有几分尴尬,轻咳一声,道:“我为我之前的浅见向你道个歉,是我太浅薄,有所得罪,请见谅。” 他说着,又郑重地向她行了一礼。 阆九川没退,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果然,薛士雍期期艾艾地道:“我家中大孙儿,因被我带在身边教导,这书房他也常来,这印章更是时常把玩,如今他体弱多病,我寻思着,是不是因为这邪煞的缘故?可否请你看看。” 阆九川点点头。 薛士雍心头一松,连忙走到门边吩咐小厮去通知儿媳妇准备一二,他则带着阆九川过去,赵崑没跟上,只是另去了厅饮茶等待。 薛家的长孙薛仲贤,不过五岁,病了有一月,看了不少的大夫和太医,人不见好,倒越来越瘦小孱弱,让薛家人操碎了心。 如今听说薛士雍总算肯让人看宅子风水,又说来看这个宝贝蛋,薛夫人和这薛家少奶奶都在等着。 她们都是后宅妇人,主持中馈,自然知道今日府中来了什么人,也早已打发下仆去薛士雍那边守着随时回禀消息,听说是个小姑娘,还挺意外,如今薛士雍带那小姑娘来见孙儿,这代表着他十分信任对方。所以在看到阆九川后,她们虽然惊愕她一副孱弱之身,但并没有露出不信任的表现来,毕竟薛士雍是什么脾性的人,她们作为家人最是清楚不过,若非是可信的,他不会带过来的。 彼此见过礼,也没寒暄,径直就来了薛仲贤的卧房,里面浓重的药味扑鼻而来。 阆九川来到床前,那小孩拥着被子靠坐在床头,双颊瘦得凹下去,下巴都尖了,一双没什么神采的大眼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你是大夫吗?”薛仲贤歪着头问她。 阆九川冷冰冰地开口:“不是。” 薛仲贤哦了一声,又低下头玩着自己的手指,道:“我快死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惊呆了。 薛少奶奶尖叫出声:“贤哥儿,不要胡说!” “我听见下人说话了,我病了那么久不见好转,还瘦成这样,迟早会死的。” 薛夫人心都碎了,连忙过去搂着他道:“我的心肝,那都是下头的人在胡说八道,你只是病了,咱们肯定会好起来的。” 那些混账东西,竟敢在小少爷面前说这等不吉利的话,简直可恶! “可是我也看到有两个小孩在争吵,等我死了,就变成我做祖母的乖孙子。”薛仲贤幽幽地道。 薛夫人一僵,脸色唰地变得煞白。 这是撞鬼了? 阆九川走到桌子边,弯腰从桌底一扯,一手抓了一个小鬼,道:“你说的是他们吗?” 众人看着她两手在虚空提着的动作:“?” 两小鬼瑟瑟发抖:“……” 它们就知道不逃肯定要出事,果然就被这人抓住了,只怪它们没啥鬼力,逃不快。 “天,天师大人,我们只是说一说,没有要夺舍的意思。呜呜,别打杀我们。”两小鬼呜咽着鬼哭。 屋内阴风阵阵,原本还有点暖意,眼下却变得阴冷不已。 薛士雍几人都后背发寒。 阆九川道:“要去投胎吗?” 虽不知这两小鬼因为什么原因没去投胎,但身上没什么业障,倒可以一渡。 “我们可以去投胎?”两鬼有些意外。 阆九川嗯了一声,看他们是愿意了,就让薛师他们准备些香烛纸钱,再备些肉菜饭食。 薛士雍连忙让人吩咐去做。 不过一刻钟,下仆把东西备齐,阆九川在另一屋把这些香烛纸钱饭食化给两小鬼,等他们饱食一顿,才召了阴差渡鬼入黄泉路。 “多谢天师大人。”两小鬼在鬼门关闭之前,向阆九川郑重道谢。 阆九川接到两颗功德,总算有了点活气儿,挺好,没白瞎! 她这才回到薛仲贤的屋子,拿出一张出门前放在荷包的药符,递过去,一脸霸气地道:“你不会死了。有我在,你不会死。” 大年初五迎财神,祝大家顺风顺水顺财神!!每天仍做牛马的我求些票票! (本章完) 84.第84章 无妄之灾 第84章 无妄之灾 阆九川带着一车礼物在薛士雍的目送下离开薛府。 薛士雍直到那马车看不见了,才转身回府,他接下来的事可不少,不但要把阆九川的长生牌位给雕上放在书院供奉,最重要一点是彻查印章的事。 如果他那个同父胞弟真的半点不无辜,那就别怪他罔顾血缘情谊,毕竟是他舍弃了他这个兄长。 薛士雍叫来心腹管事,接连下了几个指令。 窗外,天色暗沉,雪飘了下来。 又要变天了。 阆九川坐在马车内,双手掐着法诀放在膝盖上,闭目养神。 将掣趴在她身侧,白白的一团,感受着她周身带动起来的气运,喟叹出声。 越来越好。 果然越是得的功德多,对她的神魂就越是滋养,精神力也越强盛。 现在她的实力已经可以吊打很多同道中人,那么她在道体全须全尾,神魂完好的时候,又会有着怎样的道术巅峰? 将掣虎眸半睁,陷入沉思。 她到底是谁? 它在深山修行,并不怎么关注俗世,但在历天劫失败后,它的灵识飘到京中,附在老银杏身上也有年余,却不曾听过道上有如此厉害的人物。 这不该啊! 如果换了玄族,有这样厉害的传承人,怕是当神一样供着,让天下知和膜拜,毕竟这也是他们立世的根本。 将掣抬头,看向身边这女人,感觉对方就像蒙上了一层迷雾叫人心痒难耐,让它恨不能将其拨开,窥其真容。 车轱辘在街道行使,忽听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有人高呼着闪开。 将掣一凛,神识飘出车外。 但见长街上,有两个穿着暗红色玄服,身披大氅披风,一副护卫打扮的男子骑着高头大马在前头策马奔行,在他们身后,又有几个护卫护着一辆华丽的马车跟着。 打头的护卫持着手中马鞭无情地向两道甩过去,有人躲闪不及被抽中,发出一声痛叫,想要作骂,被身边的人死死地捂住了嘴。 “想死么?那是齐家的人。”那人惊恐地压着声音劝阻。 对向的护卫很快就跑到阆九川他们的马车近前,马鞭狠狠地甩向骏马,丝毫不顾马车在行驶当中。 “贵阳县主回京,速速避开。” 将掣虎目一冷,这马鞭要是勾到自家马匹,必会令马受惊,从而横冲直撞,甚至带翻马车。 阆九川正在行使大周天,可不能打断。 就在那马鞭还有不过一分距离就打到骏马,将掣嗖地过去,煞气一挡一冲,使得那马鞭硬生生转了个向,甩向那护卫自己的马匹。 咴。 马匹吃痛,前腿马蹄高高提起,再被煞气一冲,疯了一样蹦跳,直接把那护卫给筛了下来,马蹄踩中他的胸口,喷出了一口血,歪着头人事不知。 另一护卫见状大吃一惊,尤其是看着那发狂的马往后冲去,更是脸色煞白,扯着缰绳追了上去。 阆九川这边的车夫吓得用尽了全身力气把马勒停在了一边,整个人抖成筛糠。 这可和他无关啊。那发狂的马向后头的马车冲过去,长街上的人惊声尖叫,那齐家的马车夫更是吓得忘了防御,硬生生地看着那疯马向自己的马撞来。 完了。 “快拦住它。”那几个护在马车边上的护卫脸色大变,纷纷策马上前,其中一人,更是从马背上跃起,足尖轻点马头,上了疯马的马背,费力拉着缰绳,企图把马控停。 可受了煞气冲撞岂是那么容易就会被控停的,本就是畜生,又被激发了兽性,遇到对抗,便察觉到了危险,更是疯得厉害,把那人筛了下去。 咻。 一支飞箭向马头射来。 疯马发出尖利嘶鸣,越发的横冲直撞。 那驾驶华丽马车的车夫早已被掀了开去,由另一个护卫给控住意欲避开。 将掣蹲在马车上方冷眼旁观。 “发生什么事?”阆九川的声音在它耳边响起。 将掣便把事儿简单说了。 阆九川蹙眉,道:“莫要伤及无辜。” 将掣立即看过去,见那疯马撞上了那辆华丽马车,又向旁边的行人冲去,极凶的煞气缠着那疯马的四肢。 砰。 疯马忽然倒地,四肢抽搐着凄厉嘶叫。 而那辆马车则是侧翻在旁,发出巨大的响声。 长街上的人目瞪口呆。 不是很明白,为什么事情的走向会变成这样。 明明是他们罔顾街上的行人,当街纵马跋扈冲行,甚至还伤到了人,估计还会打死人,但忽然的,他们手上的马鞭就转了向,鞭打自己的马,使得马受惊发疯,从而撞翻自己的马车。 这事看着很诡异和意外,但怎么叫就叫人心中暗爽呢? 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原来是应在这样的画面上么? 莫名快意。 有聪慧的见了此情此景,立即拉着自己身边的人离开,这是齐家的马车,如此华丽,对方还叫着贵阳县主,那就是齐家那个最嚣张跋扈的四小姐齐馨雨,而她的嫡长姐齐馨菲,则是嫁到了三大玄族中荣家当少奶奶的贵人。 齐家并无多少底蕴,如今在位最高的官也不过是四品的太常寺少卿齐祖尧,但他生了一个容貌出众的女儿,被荣家一个和嫡系极为要好的旁支看中讨去做填房,从此一家子就鸡犬升天。 尤其齐家靠着齐馨菲帮着宫中的宠妃戚贵妃娘家忠勇侯和荣家搭了一条线,解决了一棘手事,连带着齐馨雨都沾了光,被戚贵妃跟天家讨了个县主的尊荣封号。 所以齐家底蕴不深,品阶不高,但在京中,却是横行霸道,无多少人敢明着招惹,毕竟人家有个好女儿是玄族的少奶奶。 哦,只是旁支不值一提? 旁支也比别人强,而且那旁支和嫡系的关系最近,这谁敢惹,万一人家给你下个咒符,岂不完菜? 这不,眼看载着贵阳县主的车马翻了,知道趋吉避凶的人赶紧远离,以免看个乐子也遭个无妄之灾,赔上性命。 果然,那车子翻了,有护卫急忙上前去救人,另有护卫则把视线落在了阆九川这边的马车,眸光冷冽,道:“去把那马车扣下。” (本章完) 85.第85章 此女比你还恶毒 第85章 此女比你还恶毒 一声令下,阆九川的马车被几个护卫持剑包围。 将掣愣了一下,随即气得毛都炸了,奸狡的人类果然可恨,贼喊捉贼,无耻之徒! 凶戾霸道的王者煞气一瞬间飙升,像是冰锥一样向四面八方射去。 那几个护卫被那凶狠的煞气一冲,浑身冰冷,双腿抖如筛糠,脸色惨白,拿着剑的手竟是发僵发硬,力气全失,已然握不住手中长剑了。 叮。 长剑跌落在青石砖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众人面露惊骇,看着眼前这马车宛如见了鬼一样。 怎么回事? 将掣冷哼。 要不是不想引出更大的麻烦,手都给他们折了。 侧翻的马车内,先后爬出一个嬷嬷,然后是丫鬟,紧接着,再扶着一个穿着织金绣牡丹袄裙,身披紫貂大氅,戴着整套红宝鎏金头面的少女出来。 如果忽略那头面和发髻都已经歪歪斜斜,连额头都红肿一片,这一身华贵,必是令人瞩目和艳羡的。 眼下却是狼狈不堪。 齐馨雨没想到自己去探望嫡姐回京,家还没回到,车就翻了,还伤着了。 这是她人生中的奇耻大辱。 她一双丹凤眼扫过身边的人,眸中杀意涌现。 全都该死。 护卫和车夫全跪在了她面前请罪,后背生寒。 贵阳县主,极受她嫡姐宠爱,如今她回京遭了这样的事,他们只怕没好活路。 齐馨雨看向那匹倒在地上抽搐的疯马,还有那个人事不知的护卫,不带半分感情,冷冰冰地道:“护主不力,你们全该死,把那疯马大砍百块扔去喂狗,你们……” 众人瑟瑟发抖,目露恐惧和绝望。 阆九川从马车走了下来,抚着腰间的帝钟,看向齐馨雨,一双眼睛,冰寒刺骨。 将掣蹲在她的肩膀,冷道:“此女比你还嚣张,还恶毒。” “一身业障,死不足惜。”阆九川冷漠地看着齐馨雨,视线落在她腰间挂着的一串五帝钱压裙配饰,眸光冷凝。 那串五帝钱配饰做得颇精致,是个能辟邪避秽的护身法器,但也仅此而已。 法器可护身,但人若一直作恶,再好的法器都护不了她的命,何况这法器还不是什么顶尖上品,就是串起来,打了法诀开光,连命都保不了。 齐馨雨在对上阆九川的双眼,感觉整个人被一盆冰寒刺骨的冰水给兜头泼下,心口那狂跳不止,仿佛胸腔被打开,那颗疯狂跳动的心要蹦出去,浑身绷紧,如临大敌。 天上飘落冰冷的雪,齐馨雨的额上却是渗出了一层冷汗,人在微微发抖,脸色煞白。 “她,她……”齐馨雨上下牙齿格格地打着颤。 这是谁,明明看着弱不禁风,可那气势,却有种千军万马在前,锐不可挡的感觉,让人胆寒。 原本领头的护卫看了阆九川这边马车一眼,再看自己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同伴,忙道:“回禀县主,罗大成本是驱赶那马车回避,却不知怎地,马鞭反是甩到了自己的马身上,才导致了马儿发狂,冲撞了县主的马车。” 将掣冷笑,对阆九川道:“死道友不死贫道,祸水东引,这条狗倒是很会用此道。” 不讲理还颠倒是非,这分明是替自己开脱,不就是祸水东引么?阆九川都懒得理会,转过身道:“走吧。” 她欲重新上车,那齐馨雨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站定了,怒喝一声:“给我站住。” 阆九川脚下不停,从容地上了马车。 “给本县主站住,你个短命鬼,听见没有?”齐馨雨尖声怒吼:“来人,把她给我拦住。” 失了力气的护卫却是无力阻拦,他们连腿都动不了,也不知是因为冻的还是怕的? 齐馨雨快步走了过来,站在马车前面,盯着阆九川:“是你惊了我们的马?” 她眼底凶狠的杀意毫不掩饰。 阆九川眸色冰冷:“让开。” 齐馨雨看了一眼这马车,视线落在阆家的家徽,道:“你是阆家的人?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你待如何?” 齐馨雨一怔,她待如何? 是啊,她要如何? 齐馨雨抬头,对方就站在车内,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宛如神女一样,低头审视着她们这样的蝼蚁,高高在上,俾睨众生。 她倏然一惊,后退两步。 此女竟然比她曾远远见过的那荣家少主还要气势十足,遥不可及。 齐馨雨被自己的动作给羞恼得脸色涨红。 自从嫡姐成了荣家的少奶奶后,她便是在许多高门贵女面前,气势也不曾这样弱过,更别说后退。 现在她就被一个名不经传的短命鬼给吓退了。 阆九川看着她,冷冷地开口:“不想早死,就多积点福,别枉作杀孽。不然,你这串五帝钱都护不住你。” 齐馨雨听了,眼睛瞪得浑圆,顺着她的视线往下一看,下意识地攥住了那串压裙角五帝钱串,怒道:“放肆,你是什么东西,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竟敢对我出言不逊?” 阆九川冲她一咧嘴,看似笑了,可那笑意却不达眼底,语气阴森森的:“要不,你试试?” 齐馨雨打了个哆嗦,又退了一步。 阆九川放下帘子,敲了敲车璧:“回府。” 车夫打了个抖,拿着马鞭驾了一声,摧动马匹前行。 本来围着马车的护卫不知怎地,忽然又有力气了,还自动散开,就这么让马车走了。 将掣道:“她还盯着你呢,要不,我去把她那串冒牌法器冲了,让她试试被怨煞缠身的滋味?” “多行不义必自毙,无谓脏了自己的手。”阆九川冷笑着:“她要是肯放过这些人,倒还好,若不能,她必死!” 血孽,自会玷污她那串护身法器,到时候,可没有人救得了她,短命鬼,说的其实是她自己。 “刚才我听到有人说她是齐家的人,我去打听打听这是个啥玩意?”将掣摩拳擦掌,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我看她不是啥善茬,肯定要搞你的,我去探探底细?” 阆九川闭目不语,随它浪去,那女的不是什么善茬,她阆九川就是了吗? (本章完) 86.第86章 乌鸦嘴从未出过错 第86章 乌鸦嘴从未出过错 阆九川又带着一车礼物回府了,这消息在府中传开,众人表情各异。 建兰和古嬷嬷带着大小满在入册,几人看着那一桌子的名贵滋补品,甚至还有两本珍本,都陷入了沉思。 平日这些名贵滋补品,旁人千金难得,可在她们家姑娘这里,好像来得极容易,还不止只有一点半点,而是很多。 阆九川去给阆老夫人请安时,给她偷偷用了一张药符,以免之前走了黄泉阴路伤了魂息,又给她诊了脉,见无大碍,陪着说了几句话,这才回到自己的院子,一头扎进了书房。 薛师给了不少药材,再加上之前薛家给的,她打算搓个固本培元的丸子平日服用。 阆九川的动静并没有瞒着人,崔氏那边自然也得知,见阆九川没有前来她这边的打算,脸色都臭了几分。 程嬷嬷见状,适时送上了之前阆九川给的那个养荣丸,取了一丸给她,道:“咱们姑娘还是有您心的,这养荣丸统共就两瓶,就给您和老夫人各一瓶了,别人都没有。” 崔氏看着那药香扑鼻的药丸子,半晌才接过吞服了,道:“她有没有我心不重要,别来气我就行了。” 程嬷嬷抿嘴一笑,道:“我看您就是嘴硬,照这么说,那您还看着门口好几次?噢,这一定不是盼着姑娘来。” 崔氏顿时觉得脸有些挂不住,道:“也不知她在外面惹了什么事,别给惹出个大麻烦没法收拾,你去打听打听,别过后才来描补,不好收场。” 程嬷嬷笑着应了。 崔氏低头看着那玉瓷瓶,捂着胸口,把心底那复杂的情绪压下去,好一会,才起身去了平日读书写字的隔间,从架子上拿出一个红木长盒。 打开后,里面是一幅卷轴,她伸手去碰,指尖微微颤动,许久才拿起缓缓打开,只是展开前端,一双狭长带笑又睥睨的凤眸就映入眼帘,仿佛透过纸张在注视着她。 崔氏眼眶蓦地一红,又卷上了画轴,重新放进了盒子里,按着长盒,捶了几下心口,泪流满脸。 …… 齐府。 齐馨雨在大夫给她抹上了活血化瘀的药膏后,狠狠地甩了一套极品青薄瓷茶杯,气得胸口在上下起伏。 自打嫡姐成了荣家少奶奶后,她还没吃过这么大的亏,还是在一个名不经传的短命鬼跟前吃亏。 可怒也! “那几个卑贱的奴才呢?”齐馨雨眸光阴森森地看向身侧的丫鬟。 “四小姐,都在前院等着小姐您发配呢。” “护主不力,全部打一百大板,打不死就卖出去,打死了扔去乱葬岗。”齐馨雨每动怒一分,额头的红肿之处就越发的疼痛,更让她戾气横生。 大丫鬟张口,想要求情,被另一人扯了一下袖子后,道:“是,四小姐。” 她刚想离开,齐馨雨忽地站起来:“慢着,我去亲自盯着,我看这些狗奴才谁敢糊弄我。” 前院,所有今日跟着齐馨雨的人都跪在了那里,雪纷飞,落在众人头上,冰凉刺骨,却不及心头的绝望。 待齐馨雨一来,众人磕头迭声求饶,却是激不起齐馨雨的半分怜意。 她需要发泄内心的怒火。 板子落,惨叫声此起彼伏。 将掣冷眼看着齐馨雨,视线落在她腰间的五帝钱串,她竟然真的敢添杀孽。 啪啪的板子声在院中响起,身子弱的,如那个丫鬟,已是有气出没气进,不过顷刻,这院子就添了一条怨魂。 血气在空中蔓延,渐渐汇成血雾,向齐馨雨涌了过去。 一条接一条怨魂从肉身飘起,围在了齐馨雨的周围,却碍于她腰间的五帝钱,不敢近身。齐馨雨看着那几个血肉模糊的人,眉头皱起,并没有感觉有多少快意,反而觉得烦躁不已。 院中,一阵阴风夹着风雪卷来。 她激灵灵地打了个冷颤,抱紧了双臂,道:“行了,不用再打了,没死的发卖了吧。” 有人应下。 可挨打的人,也仅仅得二人还剩了一口气。 有人从院外急声寻来,将掣看过去,是一个穿着华服,带着朱钗的女人,身还跟了一个同样穿着华服的中年男子。 这是刚从外头赴宴归来听到了消息的而赶过来的齐祖尧夫妇。 他们也不看院子里的人,只看到宝贝女儿青白着一张脸,额头却是红肿一片,气得脸色阴沉。 在知道齐馨雨已经免了余下的板子,齐祖尧沉着脸道:“护主不力,还留着干什么?” 他朝身后的管家递了个眼神,后者连忙弯腰,让人把那些人都拖下去处理。 这个不留,是一个不留,不管有气没气! “爹会同西大营的牛将军说一声,让他给你寻几个得力的护卫,这些外头请的,就不如军营里训练过的强。”齐祖尧安抚道。 齐夫人也道:“没错,可把我儿吓坏了,回去好好养着,可不能留了疤,这阵子也不要再出去了,养好了,三月出嫁才能当个美美的新娘子。” 齐馨雨却是情志不高,点了点头,扭头看向院子放着的春凳。 那里被打的人已经被拖走,但落在春凳上的血水正在滴答滴答地往下滴,染红了落在地上的薄雪,显得尤为刺目。 不想早死,就别枉作杀孽。 那短命鬼的话像是魔音一样在耳边回转。 齐馨雨脸色雪白,身子抖个不停,觉得浑身冷得如置冰窖。 好冷!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身边,几条怨魂在虎视眈眈,他们周身的血怨之气在飞快形成。 唰唰唰。 风声萧瑟。 她曾作下的杀孽化为怨气,混着这院中新添的血怨之气全部向她席卷而去,重重包围。 血怨化孽,终成刃,击向她腰间的五帝钱串。 嘀嗒。 钱串掉落,打在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 齐馨雨呆呆的看着自己的这串挂饰,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双眼一翻,直直地往后倒去。 将掣看着那些怨魂如恶狗见了肉一样围了过去,而那些血孽则悉数钻入她红肿破皮的额头,转身离开。 多行不义必自毙。 乌鸦嘴可从没出过错。 (本章完) 87.第87章 所谓玄族,不过尔尔 第87章 所谓玄族,不过尔尔 将掣回到阆九川的书房,就喋喋不休地说着在齐府的所见所闻,言语间,还颇为的幸灾乐祸。 “多行不义必自毙,你是真说对了,那刁蛮跋扈的小娘皮,要完蛋了。” 阆九川却并不意外,那什么县主身上的孽障不止一点,若非有那护身法器,早就开始病弱倒霉了。 有些人的福,是自己给折腾没的。 “不过,那齐家之所以品阶不显,只因有个好女儿是荣家的人,自家算是玄族的姻亲,才这么嚣狂,如今区区血孽,说不定就会去找荣家这姻亲解决了。”将掣又有些不爽。 阆九川淡淡地道:“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凡事都有一线生机,就看她有没有这运道抓住了。” 将掣立即瞪虎眸,甩了甩虎尾:“你快说她没有!” 乌鸦嘴,必须好的不灵丑的灵! 阆九川抬头:“你对此女,意见还颇大。这世间不平之事很多,三六九等更是分明,一如今日这样的事,你还管的来?” 将掣说道:“我这人,哦,我这虎是非黑白分明,看不到便罢,看到了自然是同仇气敌了。” “那你可要看清楚了,凡事有因果,别因为看到弱的就认为弱的有理,仔细老猫烧须,看漏眼。” 将掣撇嘴:“谁都像你,没心没肺么,那些人其实也不是非死不可。” “赖我造成的因果?不对,是他们自己造成的,我只是不插手他人命运。”阆九川冷漠地道:“我自身难保,关我屁事。” 将掣切了一声,说得冷情,有些事还不是刀子嘴豆腐心。 阆九川道:“你不是说三大玄族基本就在彼此族中通婚,怎还会娶一般民间女子?” 将掣百无聊赖地趴在桌上,道:“凡事没有绝对,是有道根的绝不允许往外通婚,嫡系的亦然,旁支的就没啥所谓了,毕竟人要繁衍,而且要保持人丁兴旺,僧多粥少的,只能退而求其次。再说了,人有反骨,越是不让的,就越要做。” 就像你这反骨女一样。 将掣又道:“就拿这齐家结的这荣家来说,听说那荣家就有一条反骨,还是嫡系,有道根的那种,就跟外面的女子通婚。” 阆九川眉梢一挑:“然后呢?” “然后就没然后了。反骨仔,要么比家族更强大,成为那不可逆转的一人,那才有话事权,要么就只会被折断这根反骨。”将掣甩了甩虎尾,道:“荣家的这个,就是被折断了反骨的那种,妻离子散,现在就跟活死人一样活着呗。” 阆九川垂眸,轻点桌面,道:“那这荣家现在有道根的,只有一人?” “对,这一代是个女少主。”将掣道:“所以这已是荣家的珍宝独苗了,毕竟是唯有的道种,这些年,他们不断繁衍,不拘嫡庶,但就没有生出新的道种来。如果这珍宝独苗折了,荣家再无道种,那就要退出玄族荣列喽。” 阆九川道:“也就是说,假如这县主赖上我,而齐家真能请动姻亲,未来我兴许就和这荣家对上了?” “如果你真干掉了那荣家少主,哈,怕是追你到天涯海角喽。”将掣眯着眼道:“还有,玄族还会同气连枝,毕竟他们彼此之间其实都是姻亲,打一家脸,就是打四家脸。”所以,这就是普通人不敢招惹玄族中人的原因,你以为得罪的是一家,非也,是四家。 而想要讨好玄族的权贵世家,也大多会卖个人情的,得罪了玄族,不是销声匿迹,就是夹着尾巴做人了。 阆九川听了,心底再度生出厌恶来。 这岂不等同当世是由这四大玄族统治,那守卫边疆保家卫国的将士,为国而谋为民请命的文士,他们的努力和勤勉又算什么? 修道者,修得道来以道压人,这还算是什么修道? 他们所修的道,是为弄权而修么? “所谓玄族,不过尔尔。”阆九川冷哼一声。 将掣道:“你这话可别让人给听到喽,不然真会被捶死了。”它顿了顿,斜睨着她试探地道:“还有你自己,也不知什么来历,说不定你自己也是出身玄族呢?” 阆九川蹙眉:“为何这么说?” “凭你这一身本事啊。你魂魄不全,肉身残缺尚且能打怪灭煞,要是个全乎人,你的实力,谁敢想象?玄族之所以这么尊荣,不是因为世人吹的,是他们祖上有真人传世,他们是真的有玄门五术的真本事传承的,而非架子。现在这个尘世,有几个真人?” 阆九川沉默。 “道上没有你的传说,但你却有这般本事,那是谁教的,谁又有这样的道术资源?便是有人教,也得有道根悟性才行。”将掣叹气道:“说是天道酬勤,但没有天赋,再勤也枉然。” 世上哪有那么多努力就会有回报啊,在天赋面前,努力往往变成小弟。 当然了,有人有天赋,却不勤勉,那也只能是白瞎。 她这样的,怕是顶尖天赋型选手,还勤勉的那种,可有时候,这样的人,若不为己所用,那就只会灭之。 阆九川没有反驳,浅笑道:“没想到你还有这辨析能力。” 将掣得意地抬头,他好歹也是白虎王,是神兽之后,哪能没一把刷子? 阆九川道:“我是什么来由,等我找到我那一魂二魄,总会清楚的。若我是玄族中人,凭我如今生出的厌恶和不屑,大抵也是类似荣家那反骨仔的那一挂。” 反骨仔,要么被驯化,要么反骨到底被严重打压,她是哪一种,倒未可知。 “不管如何,实力才是王道,在实力面前,什么族,都不可逆转,我若凌驾他们之上,那才能立于不败之境。”阆九川点了点桌面,道:“在一切未明时,就得强化自身,增进实力。” “你有什么打算?” “现在光靠人引荐,来功德太慢,更不说重塑这肉身了。老夫人给我一个铺子,我准备用它开个万事铺,日断阳,夜断阴,解万事。”阆九川看出窗外,看着那洋洋洒洒的皑皑白雪,道:“无云梯供我攀登不打紧,我自成羽翼便好!” 活到最后是慈悲,我们都要身体健康,苟到底!每一日都加油! (本章完) 88.第88章 主要想切磋一下斗符 第88章 主要想切磋一下斗符 要开铺子,自然得把铺子给空出来,在侯府出门时要用车马,还得向管理中馈的打招呼安排,但阆九川没有惊动人,而是悄悄地出了门。 阆老夫人给的那个带铺面的小宅子在西坊寻香胡同,只有小两进,如今的租客来自北边,做的是皮毛和药材生意,故此铺面一分为二,一边做皮毛,一边则卖药材,掌柜即是东家。 阆九川到的时候,那铺面已经是半清空的状态了,看着颇萧条。 东家庄全海是个年过五十的中年人,一家七口人住在后宅,看到阆九川还有些意外,一听她是铺子的主子,看过铺契文书就道:“小娘子来得正好,我本来也打算着上门的,再有几日我的租期就满了,却是不打算续了。” 阆九川问他:“可是生意不好做?” 庄全海笑了笑:“也不是不好做,就是人老了,总有要落叶归根的想法,乌京虽好,终归不是我们这样的异乡小百姓能扎根的,回乡做点小买卖,一家子齐齐整整的,也心足了。” 阆九川打量了铺子一翻,见这里虽然一分为二,但却规整得很是整齐,并不显杂乱,铺子维护得也挺新,便看向他的面相,道:“要回乡,你在正月再上路,莫要在腊月离京。” 庄全海一怔,他们是打算退租后,就离京回乡,兴许还能在正月里赶上元宵,也算是在家中过了年了。 “贵府快要添丁了,腊月天寒,路途遥远,赶路有阻,于人丁不利。”阆九川淡淡地道:“这铺子的货你清好,我要收回稍微修葺一二,你若帮我盯一下工,后面的宅子,就让你们住到过了元宵,免租。” 添,添丁? 谁? 庄全海家中七口人,他和老妻,还有两子两女,以及长媳,长子成亲多年尚未有喜,加上生意不过不失的,他们就想着此地不旺他们,再之前险些得罪了贵人惹出大祸,也才想着回乡躲避。 但眼前这小娘子,说他府上要添丁? “让我住到出了元宵?不要租金?” “是,前提是你得帮我监工。” 庄全海想到小女儿近日因为要离京而闷闷不乐,便道:“可以,这些皮毛我已是找了同行收,药材我这几天就清走,姑娘要怎么修葺,大可以一说,我还有相熟的工匠,手工不错,价格也公道。” 阆九川道:“药材我看看。” 他的药材都放在了柜子里,庄全海便取了些出来。 阆九川扫了一眼,道:“药材也不用清了,都留下,算个价格,我要了。” 庄全海有些意外,试探地问:“姑娘是想要开药材店?” 阆九川摇摇头,道:“我自己也需要。” 庄全海:“……” 倒也是,这小姑娘的身子骨看着也太弱了。 阆九川跟着他看了一下铺子的里里外外,心里已经有了成算,跟他要了纸笔,唰唰几下,就画了一个太极八卦阴阳阵图的格局,将这铺子需要改的,都画在了其中,不要的,直接拆除。 “也不必用什么好材料,就能防虫防潮的木料即可。”阆九川把新图纸递过去:“这铺子的装潢就从今年的租金里扣,多除少补,有劳。” 庄全海接过来,看了一眼,图纸画得通俗易懂,看装潢,可以说很简陋了,光这样,真看不出这铺子是要干什么的。 “姑娘真的要将这个全部交给我处理?你我第一次见,你就不怕我中饱私囊了?”庄全海心情有些复杂,这种被陌生人的信任感,让他颇有些无措。 阆九川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再说了,我的眼睛看人,还是能看准的。” 庄全海:“!” 阆九川说完这些,就走了。庄全海送到门口,披着素青披风,身材单薄的姑娘很快就消失在长街中,他拿着图纸有些出神。 “爹,爹。” 庄全海转过身,长子满脸喜色地冲过来,一把抱住了他的肩膀,喜滋滋地道:“爹,秀娘有了,大夫说她有喜两个月了。爹,您要当祖父了。” 庄全海愣住,一下推开他,跑到了门口,向着阆九川消失的方向一拱手,腰身弯了下去。 姑娘大善。 阆九川走在长街上,扫视着街道两侧的铺子,试图从中找出些印记,但没有。 她脑子空空,原主的没有就算了,她自己的也没有,从前她莫不是在深山修道? 如果是这样,不至于会得罪人而被打压搞死了吧? 真是个迷! “咱们这是去哪?”将掣蹲在她肩膀问。 “通天阁。” 将掣一愣。 通天阁那是买卖消息的地方,她这是要去买消息? 阆九川说道:“原主惨死在庄子后山的乱葬岗,魂魄全无,我也不知她的生前记忆,要想帮她报这个血仇,势必要回庄子查她的来往交际。如今我在侯府,出入不便,倒困住了手脚,便是你我有能力随意出入,但一来一回也得费时费力去查,未必还查得全乎,这不划算。你说此间有通天阁,可知天下事,那不如去那边上个委托。” “你想让通天阁查原主的生平?” “没错,银子让他们查,说不定更能查出些东西。” “那你得来的这些银钱可能不够,通天阁的消息很贵,你一个穷鬼,呵呵。” “只要有得用的消息,再贵也无妨,前提是有用。”阆九川顿了顿,道:“不过你说的也对,要不,你去查?” “累了,我眯会!”将掣咻地进了灵台。 干活是不可能干活的,白干更不可能! 阆九川轻嗤,在街上招了个老鬼,让他带路,抄着近路很快就走到了通天阁的楼面。 她抬头,被那金灿灿的牌匾给闪得眼睛都有些涩痛。 竟是用真金做的,也不怕招贼惦记。 不过这牌匾还刻画了雷火符,想来哪个敢来偷拆,怕是会被炸个稀巴烂。 真心狠! 阆九川捏着自己发痒的手,是不是真金的她不在意,主要想切磋一下这斗符。 “姑娘,可是要进来饮一盏茶?”有个穿着长衫的年轻男子笑吟吟地站在门口招呼她。 (本章完) 89.第89章 她有一脑子坏水在沸腾 第89章 她有一脑子坏水在沸腾 阆九川看向站立在台阶上的男子,眼中有金光一闪而过,眉梢轻轻挑起,再度看向这通天阁。 这里,有点东西啊。 一个招呼客人的伙计,竟是用纸人做的。 没错,眼前这看着清秀的男子,并非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个纸人,用特制的纸剪出来的,再让游魂入纸,得以在阳世行走。 传说的那位神秘的通天阁主,是个什么来头,天师,还是别的存在? 纸人阿飘被阆九川的一记眼神看得纸身一僵,竟莫名有一种被看穿的感觉。 不会吧? 眼前的人,不过是个平平无奇的小姑娘。 阿飘定睛想去细瞧阆九川的面容,却觉得眼睛刺痛,竟是看不出真实来,不禁鬼身生寒,收起了招牌笑容,微微抿着唇。 对方一动。 阿飘往后退了一步,看着她走来,擦过他的身边,落下一句。 “防水防火,手艺做得还挺好,不错。” 啥意思? 阿飘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她不会说是自己的这纸身吧,主人确实做的可以,刮风下雨都不怕,只是隔一段时间就会重新做一副。 她不会看穿吧,不会……吧? 阿飘木呆呆的转身,同手同脚的跟上去,试探地问:“姑娘是来买消息,还是来卖消息的?阿飘可替您定价。” 阆九川扭头:“你叫阿飘?” 阿飘点点头。 阆九川满脸嫌弃,道:“名字不咋的。” 不像她,九川,这名字就很霸气,又好听,一听就很有内涵。 阿飘:“!” 这算是鬼身攻击了吧? 虽然他也认为这名字有些随意了,但他遇到主人的时候,就在林子里飘来飘去,又因为死了太久忘记自己叫什么,故而主人给他取名阿飘。 他们通天阁,还有很多了不得的鬼名,比如吊死鬼阿吊,水鬼小水,鬼新娘红娘子,通俗易懂,一听就知道他们怎么死的。 阆九川不等阿飘怨念散出,兴致勃勃地道:“你们这还买消息?” “自然了。”阿飘傲然地挺起胸膛,道:“我们通天阁,可是整个大郸最大的贩卖情报点,只要你给的消息有用,就能卖得上价,当然了,只要你给得起价,也能买得到你要的消息。” 阆九川眼中熠熠闪烁,直勾勾地瞪着他。 “我感觉你一脑子坏水在沸腾。” “我有一个绝妙的想法。” 将掣和她的声音不约而同地同时响起。 阆九川兴奋地道:“它们还买消息,我大可以把这个秘密卖给他们,然后买原主的生平,说不定还不是等价交换,而是赚了。如此,我们一文钱都不用,还能从这里薅点好东西走。” 将掣:“!” 看吧,当她的脑瓜子异常活跃时,我就知道她那坏水上头了,都沸腾冒泡了。 阿飘被阆九川直勾勾地盯着,险些维持不住原形,感觉有种很不祥的预感。 “我有一个消息要卖,也有一个消息要买。”阆九川的声音凉飕飕的。 “啊,哦,是什么?”阆九川环顾一周,道:“就在这里谈?” 阿飘反应过来,连忙领她上楼:“姑娘这边请。” 阆九川跟着他走去,迎面又有一个穿着正红绣着鸳鸯罗裙的女子走来,生得杏面桃腮,一双丹凤眼极为妩媚。 她看向阆九川,本是带笑的嘴角一抿,停下脚步退到一旁,微微福了一礼,看样子竟是有些瑟缩。 阿飘愣住,因为红娘子在发抖,哪怕只是很细微,可他们日夜相处,如何看不出来? 红娘子确实在害怕,她做鬼已久,因有主人撑腰,她可不曾怕过什么生人,哪怕是路过通天阁的僧道,她也不会惧怕半分。 可她看到阆九川时,竟是生出了和面对主人时一样的惧意。 阆九川擦过她身边时,她浑身发僵,看着她上了楼,身子更是发软,好不容易定了神,想了想,才往后院的方向走去。 他们通天阁来了个不同寻常的客人,此事得禀告主人才行。 阆九川跟着阿飘入了二楼,又遇了一个伙计,她眼中的深意越发的莫测,对自己的打算也越发的信心十足。 入了包厢,她在屋内稍坐,阿飘亲自泡了茶水过来奉上。 “姑娘想要买卖的消息是?” “先说我要买的。”阆九川道:“我想要开平侯府九姑娘阆九川的生平中事,包括与之密切来往之人。” 阿飘问道:“生平中事和密切来往之人,很是笼统,姑娘不妨说得具体一点。” “具体的话,那就是我要知道,是谁害死了阆九姑娘。” 阿飘一愣。 “这就是我要买的消息,是谁在对阆九姑娘图谋不轨。”阆九川拿起茶杯抿了一口。 阿飘皱着双眉,有些捉摸不定的摸样,试探地问:“不知姑娘您的名讳?” “买卖消息还需要名讳?一场交易,不过是你给价,我给货,名讳是何,倒不怎么重要,你觉得呢?还是前来买卖消息的,你们都要保留着对方的情报,以便将来有迹可循?如此一来,你们这情报楼,还真的掌握不少人都掌握不了的秘密呢。”阆九川意有所指地说:“怪不得你们敢誉称大郸最大的情报楼了。” 阿飘额上冒汗,讪笑道:“姑娘说笑了,客人信息,我们情报楼自然可保密,不会对外传的。” “嗯,银子到位就另提?毕竟是贩卖情报的,包括这谁来此买卖,一样是一条情报,你说是么?” 阿飘:“……” 虽然知道她说得对,但怎么就有种被踢爆的心虚感呢? 此女好难缠! “姑娘不愿告知也可,您需要的这条消息,我们有加急的,也有慢等的,价格亦不一样,您看你需要哪一款?”阿飘赔着笑脸道:“加急万金,慢待千金。” 阆九川眨了一下眼,道:“你们这是抢钱呢,收费这般高。” 阿飘一笑:“毕竟是贩卖情报,打开门做生意,总不能做亏本的。这查探消息,我们也需要费许多的人力钱力不是?” “也对!”阆九川点头,道:“那我这有条消息,你看值多少银子?” “姑娘请说。” “通天阁的伙计都不是活人,是死鬼,纸人入鬼灵的那种!” 阿飘:“!!!” 不祥预感,原来是应在这里,这是来踢场子的! 开工大吉,过年我也天天当牛马没请假,赞吧!阿九在线求票喽 (本章完) 90.第90章 通天阁,不同寻常 第90章 通天阁,不同寻常 如果初见阆九川是心虚好奇,如今听了阆九川的来意,阿飘的心情是恐慌惊惧的,但同时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她果然看穿了。 这个想法让阿飘在一瞬间变了脸,不再是温和好说话的老好人样子,而是变得鬼气森森,冷冰冰的,没有一点活气。 “姑娘这是来踩场子的?” 阆九川看过来,道:“我是来做买卖的。怎么,这个情报卖不上价,还是不值钱?” 阿飘嘴角一抽,侮辱鬼也不带这样的,什么叫卖不上价不值钱,这是在暗讽他们么? 这样的情报要是放出去,岂不叫乌京震动,试问这平日接待自己的伙计,都是纸人,换谁不惊骇? 对方已经挑明了,而且没有半分转弯抹角,说什么你看错了的话就是狡辩了。 阿飘定了定神,道:“姑娘有此本事,何必来我通天阁找我们这些小鬼开涮?” “第一,我是真的来买消息的,只是听见你们也买消息,赶巧了而已。第二,我是头一次上门,与你们,也是头一次见面,所以不存在踩场子。”顶多是薅点银子。 吃亏会噎,她不想吃。 阿飘被呛得有些词穷,问:“姑娘只是想要查你口中之人的生平和来往密切之人?” “你们查到些什么,只管告知我,我自会分辨。”阆九川道:“就是这情报金,你看我那条消息能抵多少?” 阿飘呵呵讪笑两声,一时没说话。 抵多少,往高了说,他敢么,往低了说,打自己的脸。 还有,她这难道不是威胁? 阿飘想了想,笑着道:“银子不银子的不重要,我们也不缺这点利润,姑娘既能走进我们通天阁,就是妥妥的缘分,那我们也愿意和姑娘交个朋友,姑娘想要的情报,我们可以帮忙查探一二。朋友嘛,有来有往,此后通天阁若有难处,也请姑娘帮忙搭个手?” 阆九川一听,道:“既是如此,那这阆九姑娘之父的死因,你们可也能探知一二?反正都是查,不差这一点。” 阿飘:“!” 这顺杆子爬得还挺溜,八足齐上的吧,老子做鬼已久,也不曾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看阿飘隐忍略带点扭曲的纸脸,阆九川笑说一句:“一事不烦二主嘛。” 阿飘强笑:“姑娘也别让阿飘难做,我们在阳间做鬼也不容易。” “那可未必,我都能看出你们的底细,何谈其他人,听说玄族中有道种,虽不至于上天入地,但因祖上有修得大成的真人,得以有真本事传世,想来他们也能看出来吧?毕竟是高高在上令世人仰望的玄族。” 阿飘冷哼:“姑娘也会说,那是祖上有修得大成的真人,而非现在有。不苦心修炼,仅靠祖辈之威立世,再是令人仰望,遇上真大牛之人,也不过是丢祖辈的脸罢了。” 咦,听着是不屑玄族作派的。 阆九川眼神一闪,道:“看来贵阁主人是个真大牛,否则通天阁如何屹立于这方天地呢?” “那是自然……”阿飘话一出口,又收起,警惕地看着她,脸色有些不好看。 狡猾,奸诈,这是在套他这老实人的话! 阆九川故作不知他察觉自己意图,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道:“我有更高等的消息想求,不知能否见贵阁阁主?” 阿飘表情淡淡的,道:“我家主人长年在闭关修炼。” “哦,那实在不巧。”阆九川站了起来,道:“那我要买的情报,就有劳了,过几日我会再来。” 阿飘连忙道:“咱们这些伙计……” “放心,我也不是那嘴碎之人,做鬼不易,我懂!”阆九川一副我是过来人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 阿飘感觉怪怪的。 把阆九川送出通天阁,他还有些没回过神,感觉怎么说呢,憋屈,又有种送走瘟神的感觉。但他却不敢对阆九川如何,因为此女是第一个看出他们底细的人,玄族的客人他们不是没接到过,但他们都没有看出来。 而阆九川看出来了。 自己却反而看不出她的底细,这恐怕只有主人才能看穿。 阿飘叫来小鬼看门,他转身入了后院,红娘子守在一个朱红的门前。 这门在外人看着是门,但只有他们知道,门后自有乾坤,通往的是另一处世界。 阿飘还没来得及和红娘子打上一声招呼,门内,先传来一记如霜雪冰寒的声音。 “不必理会,她要的情报,查出来给她。” 阿飘和红娘子对视一眼,二人恭敬地朝门内拱手:“是,主人。” 刚从通天阁走出不远的阆九川似有所觉,回头一望,那幢三层小楼,有一股冷冽的气息自那楼上出现。 她一人站在长街上,和那股气息遥遥对峙。 将掣在她灵台中有些躁动。 不过片刻,那气息消失了。 “那是什么?”将掣忍不住跳了出来,看向通天阁,道:“那股子气息很是不寻常。” “我也想知道。”阆九川眯着眸子道:“这是能和地府那班鬼媲美的力量。” 通天阁和其主一样,都不同寻常。 将掣沉思半晌,道:“该不会是你的死对头吧?” “是的话,你我还能完好站在这里?走吧,你这不长脑子的蠢猫!”阆九川没好气地白了它一眼。 将掣:“!” 这死女人真的欠揍。 阆九川消失在长街上。 通天阁后院那扇门后,通往的另一处世界,那是一个古墓,位于天地人间三不管地带,有一浑身穿着黑色长袍的九尺男子站在一盏七彩金莲养魂灯前,看着那蜷缩在灯芯内的残魂,冷哼一声。 任你本事通天,还不是魂飞魄散,险些全然消失这方天地间? 他早就说过,人性远比人心可怕。 “主人,其实也差不多了,您再用自己的魂力养着,只怕……”一个腰佩长剑的鬼将忍不住开了口。 通天阁主微微侧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啰嗦。” 鬼将低头,后退一步,看着他身上源源不断的魂力在燃着养魂灯,不禁叹了一口气。 以魂养魂,消耗的,只有供养的一方,别把这残魂养好了,他倒要魂飞魄散了。 (本章完) 91.第91章 善者不来,来者不善 第91章 善者不来,来者不善 阆九川在外面浪的时候,开平侯府却是来了齐家的人,直言让阆阆九川出来相见。 齐家,那是玄族荣家的姻亲,阆正平一听说来的人是这样来路,而且不同之前来府的赵崑和沈青河的温和,而是杀气腾腾,便知来者不善。 在面见那齐家来人时,阆正平先私下去找阆九川,打算问问,在外是怎么招惹了齐家这样的鸡犬,导致人家来找茬了。 结果,人呢? 人溜了出去。 阆正平和得知了消息赶过来的崔氏面面相觑,他看崔氏的脸色阴沉得滴水,想了想,便替阆九川开脱,道:“她出去之前和我请示了的。” 崔氏冷漠地道:“大哥不用替她遮掩,我早知她不是个安分的。” 阆正平道:“你也别这么说,咱们家的孩子都是好的,她就是自小离家不曾和家人相处,才反骨了些。” 崔氏转身,道:“且看看齐家怎么说。” 两人一前一后往前院走去,阆正平也打发人去让范氏找昨日接送阆九川出门的车夫问话。 长房的阆采昭拉着三房的老十三阆采明就荡到这里,听到这话,都跑了。 不得了了,阆九那村姑又惹出祸事来了。 齐家来的人是齐家的少奶奶张氏,齐夫人身边的心腹廖嬷嬷,以及一个管事,几人或坐或站的在厅里,目露不善。 一身素服的吴氏看着那相貌出众却趾高气扬的张氏,心中不屑,脸上却是陪着笑。 不过是六品小将的千金,在京圈是听都不曾听过的,嫁给齐家后,不曾想齐家大小姐一飞冲天,鸡犬也跟着升天了。 平日聚会,这位齐少奶奶就敢当着众人对着三品大员的嫡女评头论足,言语里多有讽刺,险些逼得对方跳河。 张氏泼辣,那得了荣封的贵阳县主更是刁蛮跋扈,齐家没一个好相处的,到处得罪人,大家不过碍于他们是那荣家的姻亲,才忍着。 瞧瞧,就连他们家的仆从都能鼻孔朝天。 咔。 素青的绿菊薄瓷杯被重重地搁放在桌面上,脆响打断了吴氏的深思。 吴氏看过去,却见张氏阴着冷脸,冷冰冰地问:“还要等多久?我倒不知贵府的小姐比起荣家的姑娘们还要难请,可是需要我等客人三催四请才能请来?” 一句话,就讽刺了阆家教养,又彰显了自己和荣家的关系。 “三催四请倒不至于,只是我侯府教养,前往别府作客,都先投拜帖,而非贸然上门,以便主人作准备。同理,面见客人,也需梳妆打扮。” 崔氏的声音自门口响起。 吴氏松了一口气,看向她身后,空荡荡,没阆九的身影,顿时又泄了气。 张氏扭头,见崔氏梳着低矮的发髻,身穿一身藏青绣不断头纹的素服,浑身上下,只有发髻的一支白玉簪簪发,并不见其余的配饰,一张脸倒是面若寒霜,不带半点笑容,显得特别严苛。 一个人的气势,不必华服珠饰来彰显,而是其人的气质,以及眉目间的那股子清傲。 出身真正的世家崔氏,英雄的遗孀,身负正四品封号,她便是个寡妇,也不容人轻视。 饶是张氏见了她,也自觉矮了一层,有一瞬的心虚感,收敛了些许蛮气。但很快的,她又挺直了腰背,一个寡妇而已,自家大姑奶奶可是玄族荣家的少夫人。 崔氏走进来,淡淡地看向张氏和她身后站着的仆从,道:“齐家的教养,见人不行礼?还是我这个天家亲封的四品诰命不值尔等一提?” 此话一出,张氏等人就变了脸,腾地站了起来。 这个罪名,他们可不敢担,齐家是玄族姻亲不假,但在皇族,在天家眼里,才是那个不值一提的。 毕竟这个世道,还是皇权当道的,而这个姓澹台的皇族,亦是玄族之一。 当朝国师,便是皇族中人。 张氏等人嚣张惯了,此时憋屈,气得心口起伏,不甘不愿地向崔氏屈膝一礼。 吴氏见状垂眸,拿了帕子摁了摁嘴角,遮住那略微上扬的痕迹。 还得是二婶娘,管你是不是玄族姻亲,她就敢硬刚,先把主场控在手里再论。 崔氏坐了下来,看着张氏道:“我家九娘身子骨弱,此时正在受府医诊治行针,不知齐少夫人前来寻她,所为何事?” 张氏冷哼一声,道:“她对我家四妹妹出言不逊,口出诅咒恶言,如今我四妹妹受了大惊吓,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我作为长嫂,自然要为她讨个公道,贵府是怎么教养贵府小娘子的,竟养出如此粗鄙恶毒之人。” 崔氏闻言,眼中生出一丝戾气,道:“也就是说,你们来,是想让我家九娘前去给贵府四小姐请罪?” 张氏傲然抬着下巴:“那是自然,我家四妹妹乃天家亲封的贵阳县主,且不说和戚贵妃娘娘极为投缘,她最是得我们大姑奶奶的宠爱,得知她病了,岂会善罢甘休?” 吴氏蹙眉,唇抿了起来,眼中既有担忧,又有一丝悲凉。 何为以权压人,这就是以权压人了。 开平侯府,这个封号还是阆家老祖宗跟着太祖打天下得来的,是开国功勋之一,乃公侯勋贵,可在那传说可修成仙人的玄族跟前,却不值一提,尤其是他们这样在走下坡路的勋贵,连四品官员之家也可欺压了。 只因对方和玄族攀上了关系。 若非如此,这没有半点品级的张氏,如何敢这么趾高气扬,不就是拿着鸡毛当令箭? 崔氏寡淡的面容十分淡定和冷漠,端起茶抿了一口,道:“所以你要她去请罪,仅是因为她嘴巴恶毒,说了几句不好听的话,就叫贵阳县主病下了?如此,你们怎么还敢叫她去请罪,就不怕她一时发癫,说得更恶毒难听?毕竟她那张嘴,可是能把人给咒病的,估摸是在乡下叫师父开过光点过灵才会这么丑着灵。” 吴氏噗嗤一笑。 二婶和九妹妹当真是母女,这张嘴,不开口便罢,一开口,就能把人挤兑死。 瞧这明嘲暗讽的,把张氏气得粉脸狰狞,重重地一拍桌子:“这就是你们侯府的教养?” “教养,我们有,凭你也配?” 清冷的嗓音夹着脚步声自门口响起,吴氏眼睛一亮,站了起来。 来了,嘴毒的阆九来了。 我真裸更的,没有存稿哇!!! (本章完) 92.第92章 九姑娘好戏才 第92章 九姑娘好戏才 阆九川悄悄溜回府的时候,就被府中的几个小鬼头给逮了个正着,几个半大的小孩手里都团着一团雪,愣愣地看着她从天而降。 将掣:“哦豁,有个词怎么说的,逮个正着?” 阆九川面不改色地从地上爬起来,看着几个男丁,道:“你们什么都没看到。” 阆采昭等人:“!” 看着她丢下这一句翩然离开,几人面面相觑,阆采昭道:“你说,她是不是把我们当傻子看?不然怎么会说那样的话?” 众人:你说的对! 阆采昭把雪球往阆九川的方向砸过去:“可恶,这村姑凭什么这样理直气壮,她还惹出麻烦来了。” “走,找她去。” 于是,阆九川在几个小鬼的控诉指责下,才知道齐家兴师问罪来了,赶到前边厅,恰好就听见张氏说的话。 “教养我都有,但凭你们,也配我讲教养?” 阆九川走了进来,那睥睨冷傲的气势,丝毫不输之前的崔氏。 张氏等人没想到这阆九姑娘,竟真的如此孱弱,脸色青白,身材瘦削,羸弱得让人觉得她活不长。 一副红颜薄命相。 “你就是阆九姑娘?果然如我四妹妹所说的言语粗鄙恶毒。”张氏哼了一声。 阆九川道:“再粗鄙恶毒,也不及贵府的四妹妹,当街纵马伤人,险些惊了我的马车,结果马儿有灵,转了向,反冲撞了她自己的马车。我不欲与她计较,她却挡我路想问我的罪,贵阳县主是此间王道,明明是自己的错,却拿平民为自己的错处顶罪,不管是谁,她想要问罪就问罪?” 崔氏和吴氏听了,眉头皱起,竟是这么回事儿? 张氏被噎得脸色几变。 “阆九姑娘好一张利嘴,怪不得我家县主会被你惊吓至病倒……” 阆九川冷笑,看向站在张氏身后的仆妇,道:“明明是贵县主纵马伤人,你们不自省,反而上门寻畔滋事,逼我出面,我才是被惊吓到的那个。” 她说着,气一泄,脸上的颜色瞬间变得灰白,如金纸一样,身子在摇摇欲坠,捂着胸口不停地喘气,瞧着竟比刚才所见更弱了,一副快断气的样子。 吴氏吓了一跳,三步并两步就蹿了过来,扶着她:“九妹妹,你没事吧?” 崔氏也变了脸,手捏紧了扶手。 “贵府莫要欺人太甚,真当我侯府没人了?”吴氏瞪向张氏几人。 张氏嗫嚅着,道:“我,我们什么都没做,你别赖上来,她分明是装的。” “你倒是装一个给我看看,我们九妹妹,身子骨弱,大夫说了一定要细养的。” 张氏有些无措,看向廖嬷嬷,怎么办? 她看起来真不像是装的,而是真的快要断气的样子啊,而且,谁装成这样,那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他们都看得真切的。 这阆九要是真死了,他们会不会就成了上门逼死侯府姑娘的元凶? 廖嬷嬷也有一瞬的心慌,强作淡定道:“九姑娘好戏才,刚刚明明中气十足……” 阆九川发出一声呻吟,双眼一翻,软软地倒在怀里,面若金纸。 在外看戏的将掣麻了,它都不知道,这女人还会来这一出,戏精啊这是! “九妹妹!”吴氏惊叫,看向自己的大丫鬟弄墨:“快去传陈府医来。” 崔氏走下来,看到阆九川那面无人色歪在吴氏怀里的样子,心中发紧,指甲深深地掐在了手心,似是想到了过往不好的事,眼睛冰冷地看向张氏几人。 张氏脸色一白。 对方的眼神想刀人。“二夫人,宫家大夫人给您回信了。”墨兰这时从外走进,手里拿了一封信件,封面上画着宫家独有的族徽,是像符纹一样,但里面含着宫字,无人敢仿造。 那族徽呈着紫金色,十分显眼,张氏他们在墨兰经过时都看到了。 几大玄族都有其独特的族徽,张氏他们也认得,自然不会看错宫家的,正因为看清了,脸色变得更难看。 这阆家寡妇竟然和宫家大夫人有私交! 崔氏没看信件,只冷冷地让人送客。 张氏几人有些狼狈,来时趾高气扬,去时灰溜溜,这要是传出去,他们不得被笑得脸黄? 在他们走出前院时,陈府医背着个药箱跟着丫鬟匆匆地走来,嘴里还念叨着:“老夫说了,九姑娘的身体一定要精细养着,不能动气的……” 他看到陌生人,又闭了嘴。 姑娘家的身体,也不好往外传,不然于亲事有碍。 张氏见状心中发沉,该不会真把那短命鬼气出个好歹了吧? 可他们从见面到离开也没说几句话,要是就这样被扣个罪帽子,那也太憋屈了。 这样的憋屈,自从自家大妹妹成了玄族的人后,就再没有过了,眼下一品,这落差,那不是一般的大。 屋内,陈府医被引到阆九川面前,一看她的脸色和气若游丝的样子,就吓了一跳。 这不是要死了吧? “陈大夫,快看看九妹妹,她忽然就这样了。”吴氏有些焦急。 陈府医连忙取出脉枕放在小几上。 将掣见了,就道:“行了,齐家人走了,这里也没有外人,别装了。” 孰料,阆九川眉头皱起,似在隐忍什么,道:“不是装。” “?” 阆九川缩在袖子里的手掐着法诀,道:“有人在对我进行拘魂咒。” 将掣一惊,连忙缩回灵台,这一看,她的神魂,竟有要被勾离肉身的样子。 它心惊,但随之又是一喜。 要是她离了肉身,那这灵台就只有自己,这肉身,就全部是它的了。 将掣虎眸熠熠闪烁不停,算计着这个可能性。 阆九川眸子半睁,眸中情绪不明,似在等着什么。 她握着判官笔,一边对抗着那不知名威胁的一方,一边防着将掣这养不熟的。 这一对抗,她本瓷实了一点的神魂又虚了些,将掣瞧在眼里,有些纠结。 死了又死,好像有点过于惨了! 将掣想到两人在一起的画面,还有她为了这身体殚精竭虑,费功法画符时的样子,她在这期间作出了多少努力。 罢了,我堂堂百兽之王,不是那等无耻小虎! 将掣扑到阆九川的神魂上。 阆九川眼神一厉,手一动又松开了,因为将掣的愿力在包裹着她。 她眸中有了笑意,对吴氏说:“我需马上回院子。” (本章完) 93.第93章 对她杀了又杀 第93章 对她杀了又杀 要马上回院子。 阆九川的话让在场的人都愣了下,陈府医刚搭上她的脉搏的手抖了一下,完了,他刚才好像又摸不到脉搏了。 “什么时候了,你还如此犟,府医正在诊脉,你犟什么?”崔氏气得脸色涨红。 “九妹妹,不要任性,先让府医诊脉开方,你的脸色很差。”吴氏干巴巴地劝了一句。 阆九川摇头:“开方没用,我院中有药。” 她说着抽回手,站了起来,推开吴氏,在众人目瞪口呆下,脚步虚浮,也要强行出门。 这孽障! 崔氏气红了眼。 吴氏看了她一眼,追了上去:“九妹妹……” 当阆家的媳妇好几年,以为长房小姑子是个糟心的,没想到更糟心的在隔房,偏偏还做不到坐视不理。 吴氏追上阆九川,一边迭声吩咐丫鬟去传健硕的仆妇来把阆九川给背回去,不然凭她现在这样,怕是走到半路就倒了。 阆九川虽弱,但自己知道其实没这么弱,主要在隔空和人斗法,费法力,才使得脸色难看。 可架不住这家里的人不知啊,她们光看到表面了,愣是怕着阆九川不行了,强行把她背了回去。 崔氏怔怔的,许久才跟了上去,不忘带上府医。 陈府医:这位九姑娘,真是府中最难伺候的那一个了,还不听话。 阆九川回了院,径直入了书房,见吴氏跟进来,只得翻出之前搓出来的药丸子,吞了一颗,又暗暗运功,催着血液往头上蹿去。 她的脸色一下子又变得红润了。 吴氏:“!” 这吃的是什么仙丹妙药不成? “大嫂,这药吃了,需要睡下才更好地催发药效,恕我不能接待你。”阆九川随手拿起书桌上的一条手串塞给她:“多谢您,这手串给萱儿玩。” 说着,她把她推了出去,砰地关上了门。 吴氏捏着手串,看着里面落了锁的门,眨了一下眼,咋有些不真实的样子呢? 她又低头看向捏着的手串,眼睛瞪大,那是一条粉色十八子碧玺手串,颗颗圆润晶莹,剔透灵动,挂坠则是用金银丝线垂着一只翡翠如意结,雕工极是精美。 是沈家还是赵家送来的礼物么,她们也接到九姑娘的赠礼了,听说除公爹,祖母和二婶,旁的人都没有。 不对,这是她的谢礼。 吴氏抿了一下嘴,她只是做了管家媳妇该做的事,对方就赠了名贵的手串。 都说她在庄子长大,粗鄙不知礼,府中还有不少下人也瞧不上,更遑论一直在乌京锦衣玉食的主子们。 但不知礼? 眼下看也未必。 “她呢?” 崔氏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吴氏回过神,转身回道:“二婶,九妹妹已经服过药躺下了,她的脸色也是肉眼的好转,您不必担忧。” 崔氏蹙眉,明显就不信,她还看向吴氏手中的手串,别是侄媳妇得了她的好帮她说话吧。 吴氏有些尴尬,道:“九妹妹送给萱儿玩的。二婶,我断不敢拿九妹妹的身体开玩笑,她的脸色是真的好很多,只不知她吃的是什么药,十分灵妙。” 崔氏想起建兰曾说过阆九川自己开了个方子配药,而古嬷嬷也说这两日院中有药香,莫不是她真会这些? 可她一直在庄子上养着,怎么会这些东西? 崔氏看着那紧闭的书房门,越发觉得里面的人一身的迷。 “她既不领情,就罢了。”崔氏转身就走,经过背着药箱的陈府医身边时,又把他喊走了。吴氏叹了一口气。 一对母女,何至于闹得如此生疏? 这也让她暗生自省,自己和萱儿,断不能如此。 书房内。 阆九川召出判官笔,抽出一张黄纸,也没开朱砂,而是咬破指尖,以血入符。 待得灵符乍现,她反手打下几个繁复的法诀,随后狠狠地往自己的灵台上拍去。 滋。 符接触到灵台,无火自燃,金光没入灵台,直冲她的神魂而去。 “将掣,闪开。” 感受到一股徒然入侵神府的罡煞之气,排山倒海地压过来,将掣的灵识下意识全然抵挡,乍听得阆九川这话,立即避开,用愿力包裹起自己。 那罡煞,如同千钧之力,重重地砸向阆九川的神魂。 将掣惊骇不已:“你疯了!” 这个癫人,能不能不要这么癫,又用这自损一八百的点子,真嫌死得不够快么? “对方不知躲在何处,能勾我的魂,想必用的是正途道法,我若和他慢慢隔空斗法,只会费我法力,法力空了,这身体就是在大冬天都得烂。”阆九川声音冷酷:“他拘我的魂,那就试试被我魂反噬的味道,此血煞罡咒符有我的血,你一会跟着它,找到那东西,我倒要看看,谁想让我一死再死!” 不管是她,还是原主,既对她下手,就是杀了又杀。 将掣一凛。 但见罡煞蕴含的赫赫正气击向她的神魂,她蓦地一僵,身体都佝偻起来,神魂剧痛,可也正因为如此,罡煞狠狠地斩断她神魂和作法之人的物事勾扯,反而不再被勾扯,重新稳在神府中扎根。 “就是现在。” 将掣听到这话,看过去,但见血光汇成丝,向远方延伸出去,像与某处牵连。 它消失在书房中。 阆九川脸色煞白,哆嗦着手重新拿了一张药符,画了个定神安魂符给自己用了,盘腿坐下,行走大周天。 符力被她引向四肢百骸,又向头顶汇聚而去,被她压向灵台中的神魂,一遍又一遍。 彼时,乌京某处寻常小院,一个穿着墨色长袍的中年男人旁盘腿坐在地上,正喃喃念着咒词,手中的法铃时不时在摇动,而在他跟前,是一个以朱砂画成的法阵,里面放着一盆水,盆前有一贴着生辰八字的的布偶小人。 在阆九川以不要命的方式狠戾斩断千里勾魂术后,这法阵轰然炸开,发出巨响。 阵毁术破,反噬即至。 罡煞之气含着血光剑网,向那男人兜头压下。 噗。 “啊。”戴着法冠的男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仰头喷出了一口鲜血,倒在了地上,本是乌黑的头发寸寸变白。 男人按住剧痛的胸口,看向远方,眼中惊骇莫名:“怎么会!” 日求一票 (本章完) 94.第94章 正道行恶道之事 第94章 正道行恶道之事 将掣顺着那血煞罡咒的线摸到小院,看到院中情景,虎眸冷厉,却收敛了浑身凶戾之气,只在灵台里告知阆九川。 而院中男人,仍在震惊自己的拘魂术竟被破了,还遭了这么大的反噬。 他明达这些年苦心修行的修为直接被破了一大半。 是谁干的? 是那附身的妖孽,还是另有厉害的天师在旁护法? 明达越想越心惊,如果有厉害的天师横空出世,玄族不可能不去招揽,除非是一直隐在深山从不现世的真正苦修者出山了。 不管如何,他如今算是和对方斗法失败了。 明达看着自己变得皱巴巴的双手,以及神魂的强烈撕裂痛感,懊恼和暴戾一下子就涌上来。 可恶! 他还得向主家交代,想到这,他又恨又恼,怪他们没查探清楚,竟让他吃了这么个巨亏,这吃多少灵丹妙药都补不回这修为倒退了! 真可恨! 明达气得又呕出一口发乌的老血,那张脸,瞧着更为乌青了。 他刚想归去,身体却蓦地一僵,捏着手中法铃,警惕地望向周围:“谁藏头露尾的,出来!” 北风萧瑟。 没有半点人气动静,可他刚刚分明感受到了一点凶戾的气息。 是那妖孽来了? 明达绷紧了身体,依旧不见人,他当机立断地往院门方向去。 他遭了重大的反噬,需要马上闭关休养,不养个三五几年,他都不好动法力,要是真来个厉害的,他未必能斗得过对方。 青山在,柴自有。 他可不能把自己折在这上头了。 将掣气势一盛,挡住了他的去路。 明达手中法铃一震,如自梵天传来的咒语自铃音传出,尖锐刺耳,令人耳鸣胀痛不已。 将掣冷哼,冲着他发出一声凶戾的虎啸,那震慑又带煞的凶气直接将本就遭了反噬的明达的神魂剧痛,像被撕裂成碎片,七窍都涌出了血。 明达咬破指尖,在法铃上画符念咒:“天地威神,诛灭鬼贼,吾信所行,无攻不克,诛邪敕令,急急如律令!” 叮铃。 法铃的铃音夹着些需雷霆之意向四周荡漾开去,欲破将掣那带煞的凶气。 将掣散出的凶气果然一滞。 它虎眸金光乍现,蓄势待发,那死女人还真没料错,拘魂的还真是正道出身,他所念的咒还有法器,全是道家正气。 就不知他是为何要拘阆九川的魂了。 明达感觉那凶戾煞气的迟滞,心中一喜,往院门边退去,手中还摸到了一张遁地符,这是保命所用的,他也仅此一张,也是底牌。 可没等他用上符,身后忽地传来极重的阴气,冻得他浑身发僵,他扭头看去。 但见身后空无一人的墙壁,忽地凭空出现一个足有一人高的黑洞,里面传出阴森森的鬼气,以及尖唳的鬼哭,阴冷带煞。 有一人从中走出。正是阆九川。 她冲着身后摆摆手:“多谢。” 在她身后的阴差委屈巴巴地扯了一下嘴角,关了阴门,飞快消失。 谁懂,他只是在阆家附近勾个魂,就被阆九川盯上,说要走个顺风路。 嗬嗬,顺风路,她是第一个把阴路说得这么好听的。 分明是想白嫖,不用自己动法术用咒撕开阴路的,不是白嫖是什么? 真倒霉! 阴差跑得飞快,这一片他此后一年都不想来了。 明达看着黑洞消失,再看那从洞内出来的小女郎,如临大敌,从腰间拔出一把铜钱剑,厉声喝叱:“你是何方妖孽,竟敢借尸还魂,违背轮回之道,还不速速现形!” 眼前此女,分明是命短早夭之相,如今却活生生地站在跟前,还如此诡异地从那黑洞走出,怕不是什么修得大成的妖魔? “拘我的魂,还敢问我是谁?”阆九川冷冰冰地看着他:“该我问你,你是受何人指使?” 什么? 明达一愣,瞬间变了脸色,后退两步,紧握着铜钱剑,所以,眼前这位就是那个阆九川? 没有别的天师相护,那就是她自己破了他的拘魂术,甚至找了过来。 此女不容小邈。 明达寒着一张脸,道:“借尸还魂,有违天道规则,我等正道中人,不过是诛邪卫道,哪需他人指使?” “诛邪卫道?既知我是借尸还魂,还知我生辰八字?”阆九川冷笑着戳破他的谎言,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叫我借尸还魂,也不曾劈我叫我灰飞烟灭,可见是天可怜见,愿给我这一线生机,轮得到你这恶道借着诛邪卫道来假装正道?所谓正道,实则行恶道之事,呸!” 一开始刚附身回到阆家,在灵堂见了在阆家的僧道时,她多少有几分忌惮和心虚,那些靡靡佛音,听着亦有些神魂不稳,但她稳得住,天道也没有降下天雷打散她,证明这线生机她抓住了,得以堂堂正正的在重新在阳世行走。 只要她帮着原主解了这杀身灭魂之仇,了结借尸因果,她就是真正的阆九川,再无魂不附体的顾忌。 可这所谓正道呢? 什么样的正道会明知对方借尸还魂,还能精准地知晓对方的生辰八字进行千里勾魂,这分明是早有预谋,呈目的性拘魂灭魂。 他是明着冲她来的! 还装什么正道卫道,放狗屁! 明达被呛得脸色几变,他算是看出来了,眼前这姑娘,就不是什么善茬,又说破他的算计,两者少不得会有一场恶战。 他不敢小看阆九川,毕竟对方能破他的术还能顺着反噬追到这边来,足以证明她不是一般小娘子。 眼下,她虽看着孱弱,脸色雪白,但她有什么底牌,自己全然不知,反观自己,遭了大反噬,刚刚还被不知名的凶戾煞气给冲撞了,越加严重。 二人若一战,只怕他不会是占上风的那个,说不准还会交代在这里。 既如此,那就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明达冷笑出声:“任你说破天,仍抵不过你是违悖阴阳,借尸还魂的真相,区区鬼祟,且吃我一招!” 他持剑往她冲去,手中遁地符却被他反手一拍。 轰。 (本章完) 95.第95章 招了个大敌 第95章 招了个大敌 轰的一声炸响。 地上升起一层浓厚的黑烟,明达已经借着法术遮掩遁地逃离,可他还没逃出这个院子,就被将掣给逮了出来,抓着衣领在半空,摇了摇。 扑簌簌的泥土从他身上掉下。 明达:“!” 啪嗒。 将掣把他扔在了地面上,飘到阆九川的头上蹲着,往下呸了一口:“早就防着你这狗道了。” 从阆九川出现开始,他们就在灵台构成了共识,谨防狗急跳墙或逃离,布个天罗地网好捉人。 所以在阆九川和明达对峙时,他就用煞气围堵了这一片院子,天上地下,旮旯也不放过,阆九川还把一张天罗地网符给它提前准备了。 不打没准备的仗,怪不得她来得这么迟。 明达狼狈地抬头,眼中暗晦不明,磨着牙道:“你待如何?” 阆九川从地上抓起一只粉碎的布偶头,后面还有写着生辰八字的朱砂,分明就是她的年份,道:“是谁指使你对付阆九川?” 有名有姓有生辰八字,指向性一目了然,就是要对付她。 阆九川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眉心一跳,把那怪异按捺下去,只瞪着眼前这道人。 明达说道:“胡说八道,我乃正道中人,哪会受人驱使……啊!” 头顶轰然砸下凶戾之气,裹着他的头往地上一下一下的砸去,不过片刻,他的脸就肿成了猪头一样。 阆九川冲将掣赞赏地颔首。 打人专打脸,这很虎! 将掣得意洋洋地甩了甩尾巴,还舔了一下爪子。 明达整个头脸都是发胀发麻的,眼睛挤出一条缝:“你,你欺人太甚。” “我只是不想听废话,说,到底是谁?”阆九川垂着眸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能用千里拘魂术,还险些成功,证明你是有道行在身的,受教的也是正统出身。我听说,此间有大本事的游道都被几大玄族招揽为门人长老,莫不是你也是其中一个?” 明达肃然一惊,此女好生警觉聪慧。 他正欲狡辩,阆九川轻飘飘地又说了一字:“打!” 明达:“?” 紧接着,他的头脸又再次被一股戾气裹着往地面砸去。 明达脑瓜一阵阵发昏,欺人太甚,真的是欺人太甚。 “现在,能说实话了吗?”那恶毒妖女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明达颤巍巍地举起手指,他说,他说还不行吗? 阆九川这才示意将掣让开。 明达抬头,道:“我是……” “将掣!”阆九川蓦地绷紧全身,卷着刚冲着她飘过来的将掣灵识往旁边一扑。 轰隆一声巨响。 院子被突如其来的紫雷轰得起了烟火。 雷鸣电意在院子里游走,阆九川刚安定不好的神魂都被电得一震,扭头一看。 但见明达浑身都成了焦炭,半空中,有星星点点碎魂升起,片刻消失。 她眸色冷厉。 魂飞魄散。 他这是触犯了噬魂叛咒,有人在他身上下了紧咒,一旦他反叛,自会引雷噬魂,灰飞烟灭。 谁这么大手笔? 玄族?阆九川想到自己刚才故意提到玄族招揽时,明达那明显的震动,他该是被招揽的那种游道。 只是不知他是哪家的。 明达又知道自己被下了禁咒吗? 如今他死了,连魂都灰飞烟灭,是召魂搜魂都做不到了,等于断了这线索。 真是出师不利。 远处有噪声传来,许是这一道忽然而降的惊雷也惊着了不少人,都跑来这边看个热闹。 该走了。 阆九川拧着被她压在身下的将掣,站了起来,赶在人来之前,提气翻墙。 啪嗒。 她摔了个五体投地。 忘了之前用了血煞罡咒,神魂有些受损,身体尚且不利落来着。 被她压扁了的将掣:“!” 一压再压,好惨一虎。 阆九川扶着墙站起来,因为砸在地上,胸口痛得跟被人狠狠捶了一样。 将掣看她看她按着胸口,嘀咕道:“本来就不大,别是砸扁了了吧?” 阆九川的死亡视线瞥了过来。 将掣消失在她的灵台之内。 阆九川冷哼一声,扫视一周,正好有个阴差勾着一条魂从巷口那头经过,咦呀,还是熟人。 “喂,那个鬼,就是你,送我一程呗!” 阴差:“……” 怎么又是她,怎么又这么倒霉! 等阆九川从顺风路回到院子,就烧了几支香给刚才的阴差,自己遮掩着钻进书房,瘫在小榻上闭目喘气。 将掣又飘了出来,道:“怎么办,这狗道死得倒是轻松,但你还没问出什么来呢。” “也不尽然,可能是玄族在后面搞的鬼。”阆九川道:“我试探他的来历,他那震动不像是装的,可见他也知玄族行事作风,亦是被招揽的其中一人,可恨他被劈成炭,身上也没有代表身份的物事,不知是哪家的门客。” “那法铃和铜钱剑不是?” “这样的法铃和铜钱剑,凡是观庙都有,修道之人,只怕人手一个铜钱剑,只论那铜钱剑好不好使罢了,常见之物,不足以代表。” 将掣点点头:“我看他念咒引雷,用的亦是正统道家之法。” “玄族多半会爱惜羽毛,招揽的,也多半是正道中人,除非是迫不得已或脑子不清醒的,才会养那习邪魔外道的。”阆九川淡淡地道:“但也未必是所有正道中人都行正道之事,瞧他,无冤无仇千里拘魂灭杀,分明听人之命。” “如果真是玄族干的,那你这是招了个大敌啊。”将掣惊悚不已:“一招干不死你,肯定还有别的招,此后只怕会陆续有来。” “明知原主身死魂不存,还来搞我,这是对原主有多厌恨,恨得不容旁人顶着她在世行走。”阆九川冷哼:“真有意思,如果真是玄族干的,他们杀人灭魂,算什么正道?” 她一想到这点,厌恶就到达极点。 将掣愁得不行,道:“听说他们招揽了不少有真本事入族做门人,这个狗道不咋的,焉知有没有更厉害的?” 完啦,以后她就是行走的大冤种眼中钉了,被钉上死人的那种。 “相比这一点,我更好奇别的。” “嗯?” “千里拘魂术,他用的是原主的生辰八字,但我受了影响,也就是说,这八字于我有用。”阆九川睁开眼睛,道:“我真正的生辰八字,只怕是同原主一模一样的。” (本章完) 96.第96章 苟活时,先保存己身 第96章 苟活时,先保存己身 她的生辰八字兴许是和原主的一模一样,这是巧合吗? 崔判偏偏就给她找了这么一具残缺的尸身还魂,她能感觉自己神魂和这身体的契合度,难道是因为二人本就是同年同月同日生? 阆九川回想着在祠堂看到的关于原主的生辰八字,手指在微微掐算着,想要看看这个八字的奇妙之处。 这一卜算,她的眉头就皱起,甲辰年辰月辰日辰时,也就是龙年龙月龙日龙时,这时辰若毫无偏差,那这命格当真奇贵,不该是早夭之命才对。 阆九川很快就把这个疑虑给抛开,诚如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一样,世间没有一条命格当真是从出生到终逝是一帆风顺,万事顺遂的。有时候,一点小差池,就会令顺遂贵重的命格沾上厄秽,轻的会倒霉,重的会直接改掉命格,甚至死亡。 就如同有人换命一样。 原主这命格亦然,若如此奇贵,有人起了贪婪之心,想动点手脚,也未必不成。 她该注重的,就是自己和原主,大概率都是一样的生辰八字。 这就好玩了。 原主死了,她也死了,大家凉凉,会是因为什么? 这天降祥瑞的奇贵命格么? “这不对啊,如果他们分明把原主的魂给弄得魂飞魄散了,怎么还会用她的八字施展这千里拘魂术?还如此精准地拘你的魂,这也有影响?”将掣十分不解。 阆九川道:“所谓因果,都是有牵连的,我用这个身体,她魂不在了,那残念呢?哪怕只有指甲那么一丁点,那都是她,如果有她的贴身之物,就更容易拘些。” 她说到这里,眼神又冷了几分,道:“如此精准,怕是个巧合,他没想到我本身的八字是一样的。” 将掣道:“你说,你到底是谁啊,就这么巧合,在和你一样的八字尸首上复活?” “崔判说,这是我唯一的生机活路。” “他们会不会也知道你来路?既然有私交,干脆找他们问个明白,就不用如此麻烦的查来查去了。” 阆九川轻笑:“世间哪有这么既要又要,做人还是有点节操才好,违背轮回之路让我重回阳世,已是和天地规则对着干了,总不好因我一人,弄人家反被雷劈。” “哟呵,想不到你还有这样的自觉,装的吧?” “闭嘴!”她能说是干不过那九层炼狱? 不过无所谓了,既让她重来,给她这条生机,终有一日,她会找出身份之谜的真相,不白活一回。 将掣看她一下子斗志昂扬,心底有些触动,这样的尸身她都不想放弃,自己是不是也该重新寻一虎寄体,重新修行,是不是也会触到神兽的门槛? “你也得为自己寻个身体。” 阆九川像是通过灵识知道它在想什么似的,道:“你我一体,不过是权宜之计,总不会永远都共体,你若想成为神兽,甚至化形,都得有本体,有了本体,才能有修行的根本。光靠灵识行走,若遇了厉害的天师,把你给逮住炼了,就真的完了。而且灵识没有寄体,终有一日会消失的,你光看山有无灵便知,山无灵,万物不存。” 将掣一凛。 它暼着阆九川半晌,道:“没想到你这人还会为我着想。” 阆九川垂眸,声音清冷:“是伙伴,若想彼此更默契,自然要为对方多想一分。是敌人,那就只能趁其未成长之前打死了事。” 你该庆幸你选择了做伙伴,而非敌人。将掣斜眼看着她,感觉她在内涵自己,但找不到证据。 阆九川点到为止,道:“原主身死,虽不能确定,但和玄族,估计脱不了关系,如今这个败了,可能还会有人来杀我,那时就要抓住机会确定。在这之前,我需要掌握更多关于玄族的情报,你……” “我查,还不如通天阁查呢。” “贵。” 将掣怒,所以它就是免费好用吗? 阆九川道:“尽量攫取一点,毕竟你我还在共体,我完了,你也得跟着完,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的敌人就是你的敌人。” 好有道理,但怎么听着有点像洗脑? “等以后铺子干起来了,咱们有了银子,大可以去通天阁钱,有多少多少。” 懂了,现在就是穷鬼一个嘛。 将掣憋憋屈屈地应了,忽地灵光一闪,道:“通天阁该是有情报的,你说我去那边偷……呃,当一下隔墙的耳怎么样?” 阆九川冷笑:“就你是个大聪明,想死你就只管去,那边的气息不同寻常,把自己折在里面,我可不救你。” 嘴毒心软,今天卷着我闪躲的时候是啥行为? 将掣没犟,通天阁背后的东家神秘得很,屹立这么久,连玄族都无法将其撼动,要么和玄族有点关系,要么那背后的力量比玄族更铁,好像都不是它能招惹的,要是和玄族有关系,那不是自己送上门? “行吧,事先说明了,我可不是为了你,是为我自己。”毕竟是共体。 阆九川道:“把他们精通什么都查一下,又有什么门客都要记下,但不要和他们起冲突,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像今日这样的,一个人我还能干,要是他们不要脸,对我群起攻之,凭现在的我,扛不了。” 她不是怕了玄族,而是双方实力悬殊时,她才不去硬碰硬,毕竟她只有一个人,对方却是彼此联姻,一起上,她再厉害也枉然,更不说,她现在神魂不存,还是在苟活的时候。 她需要的是时间,功德和重塑肉身。 再等等。 “你要不去问问你那生母崔夫人?”将掣小心翼翼地道。 阆九川看过来。 将掣说道:“之前那个叫墨兰的丫鬟不是说,宫家大夫人给夫人回信了么?宫家也是玄族之一,这大夫人,还是嫡系。” 阆九川想起来了,崔氏当日和阆正平说,会去信给宫大夫人,说是手帕交? 想及此,她忽又想到谁在对付阆家这事还没平呢,顿觉头痛。 崔判你这遭瘟的,不过是借了你的判官笔用用,何至于给她找这么个牵扯这么多麻烦的肉身? (本章完) 97.第97章 阆家之祸,她惹来的? 第97章 阆家之祸,她惹来的? 阆九川带着建兰来到崔氏的院子,院内的仆妇见了她愣了一瞬,九姑娘竟主动来夫人的院子了? 两人连忙上前行礼:“姑娘。” 建兰笑着问:“夫人在么?姑娘来和她说说话。” 两人忙不迭地点头,夫人孀居多年,鲜有出院子的时候,使得他们这个栖迟阁都要比别的院子沉寂,不过话说起来,九姑娘回来后,栖迟阁好像多了几分活气,因为她们也时常看到夫人淡漠意外的表情了。 人有七情,这七情上脸,才有生气。 寒兰从耳房走出,看到阆九川主仆亦是一愣,忙的挑起主屋的帘子:“姑娘来了。” 崔氏坐在南窗处按着信件发呆,她仍沉浸在之前陈府医的话,反复确认过,阆九川的身体是真的称不上好,脉息可以说是没有的。 如果一直是这样孱弱,她又岂会长寿? 无法长寿,会像阆正汎一样,最终都只会离她而去么? 崔氏胸口一阵闷痛。 乍听得阆九川来了,她有些意外,坐直了身体,看到她走进,身上却连一件厚实的大氅都没有穿,不由蹙眉。 “氅衣那些,是一件都没有么?”崔氏看向建兰,颇有些不满,把她给了阆九川,看中的就是她的稳重,就这样照顾主子的? 建兰有些慌乱。 阆九川平时并不喜丫鬟伺候在旁,独来独往的,就是出行也不会唤人,她还是看到阆九川要出院门,才小跑着跟上,一时也忘了。 “婢子该死。”建兰跪了下来。 阆九川瞥了她一眼,道:“不用跪,我习惯了。” 崔氏听着这淡漠无所谓的语气,又要动怒,沉着脸道:“府医已说了你这身子必须细养,你却如此作践自己,是要和我作对,好报复我把你弃在庄子上,还是你非要和所有人较劲?” “夫人怎会如此想,我对这身体可是珍惜得很,非但不会作践,还会卯足了心思去养护它。”阆九川道:“只是夫人,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这身子是什么情况,区区保暖的氅衣,可不会令它康健。” 这说的是什么话? 崔氏的脸发黑。 程嬷嬷见母女俩又要掐起来了,连忙端了茶上来,道:“姑娘,屋里燃着炭盆,先喝口茶水润润嗓子。” 阆九川起身谢过,捧了茶抿了一口,视线落在小几上的信件,道:“这可是玄族宫家大夫人的来信?” 崔氏一怔,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夫人和宫大夫人是手帕交,可熟知这玄族?” 崔氏皱眉,道:“我与她乃是闺阁时的手帕交,彼此婚嫁后,便只有书信来往,也多年不见了。玄族门第高且深,等闲不宴客,且玄族和普通权贵,中间是有一条界线的,所学所知亦有不同,我并不曾去往,是以并不清楚。” 阆九川点点头,又伸出手指点了点那封信件:“冒昧地问一句,我能看一眼这信件么?” 崔氏瞪大了眼,简直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孩子是不是一点都不知礼,私人信件哪有说看就看的,便是母女,也不是这样想看就能看的。 阆九川看她一副被吓到的样子,意识到自己是真冒昧了,便摸了摸鼻子,道:“我并非有意刺探隐私,只是之前您和大伯父说,给宫家大夫人去信请求帮忙的事,我想知道她是怎么回的。阆家背后的人屡次想祸害阆家,我和大伯父一查再查,线索是查到一点,但并不全。” “你不过一介小姑娘,正经调理自己的身体就好,府中大事,自有你的叔伯兄长去处理,无须你伤神……” “夫人,对方用的是玄门之法,敢问府中的叔伯兄长,可能识辩一二?”阆九川淡淡地道。 崔氏一噎,想了想才道:“玉裳……就是宫大夫人说了,会请他们族中弟子前来相助,想来最迟年后就能到了。”阆九川沉默,宫家肯帮忙,那是不是可以排除对阆家出手的,不是他们? 也对,阆家都在走下坡路,在衰退,也没啥能力做什么得罪玄族的事,理应不会招上他们才是,除非…… 除非因为她! 阆九川脸上神色微僵,不会吧? 不会是这对付她的和对付阆家的,其实是一伙的,正因为她附了阆九川的身体,所以誓要搞死她,还有阆家,阆家要是完了,她也得跟着败。 阆九川越想,越觉得这猜想大有可能,也越发觉得心虚,如果是这样,那岂不是说,阆家之祸,她惹来的? “怎么了?”崔氏见她脸上神色变化不定,不禁有些疑惑。 “没什么,既没事了,那我就先回了。”阆九川站了起来,向她微微躬身:“多谢夫人解惑。” 这么乖顺有礼,崔氏竟有些不太习惯,见她转身要走,连忙叫住她:“你慢着!” 阆九川转过身。 崔氏放在膝盖边上的手微微攥着,道:“你是怎么懂那些东西的?我是说,那些神神鬼鬼的术数?” 阆九川定定地看着她,问:“夫人现在才问,不觉得迟了吗?”她低头轻笑,道:“迟了呀。” 现在才去了解原主的过往,你迟了呀,她早已不复存在。 崔氏心头发紧,脸色有些苍白。 阆九川再抬头时,道:“也就在庄子上跟着一个路过的游道学了些皮毛之术,夫人若看不惯,过些日子我会离开侯府,到时候您就眼不见为净了。” 崔氏一惊:“你说什么?” 阆九川说道:“我会离开侯府。” 阆家这祸她惹来的话,那她还是离开的好,免得真的把阆府给整个连累了,这个因果太大,她担不起。 “你这是非要……” “夫人,我离开的话,侯府不会有祸事的,你们也会如往常一样安生过日子。” 这又是什么话? 崔氏怔怔的。 阆九川再次躬了躬身,转身离开。 崔氏眼睁睁地看着她走出门,直到程嬷嬷担忧地唤了一声,她才回过神,感觉脸颊有些冰凉,一摸,上面全是泪。 程嬷嬷头痛又郁闷,刚才难得看二人聊得挺好且没有针锋相对,结果转眼,又打回原型。 这可怎生了得? 日常求票 (本章完) 98.第98章 阆世子:我家树敌越来越多 第98章 阆世子:我家树敌越来越多…… 阆九川心急火燎地回到自己的院子坐下,建兰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实在是姑娘脸上的表情很是莫测。 她小心翼翼地奉了一盏热茶递到阆九川面前,被她接过仰头喝尽。 “姑娘,小心烫……” “咳咳。” 阆九川呛了一下,摆摆手。 建兰连忙送上手帕,又伸出手去顺她的背,这一摸,察觉手下的后背没有几两肉,骨头都能摸到了。 建兰低头,有些心酸,眼眶也跟着红了。 阆九川不经意地看到她的红眼,道:“你这是怎么了?我只是呛到一下,不会治你的罪,放心吧。” “婢子倒还想姑娘治罪呢。”建兰声音有些低沉,嘟囔道:“如此一来,姑娘还会像是小主儿,而非一个来此作客的小娘子。” 阆九川性情淡泊,她不会随意对下人发作,更不会因为一点不顺心就大费周章,处处都叫人觉得她很好伺候,除了那个书房,不得随意闯入之外,事事都像无所谓。 正因为她这作派,才叫人觉得她像是来侯府作客的,边界线十分清晰,轻易不会越界。 如此,便也叫人觉得,她对侯府,没有什么归属感,自然对待身边人,如待外道人一般,淡漠,疏离,有礼。 阆九川听出了这语气里的沉闷,挑眉道:“你这是真把我当主儿了?你在我身边当差才多久的时间。” 建兰眼眶更红了,道:“人和人各有缘法,姑娘不信也无所谓。” 她说着,屈膝行了一礼,就躬身退出去,来到门口,转过头,欲言又止,但最终没说出口。 将掣在她离开,道:“瞧你把人家小姑娘给伤的,咋还怀疑人家的真心呢?” “真心容易伤己。”阆九川喃喃地说了一句。 将掣又问:“不提这个,你刚才是怎么回事?情志上涌,还说了离开的话,不是说,为了图这阆家祖辈的一点庇佑,暂不离开?” “我怀疑对付阆家的人和对付我的,是一拨。阆家过往虽也有不和的政敌和敌人,但像这样用上玄门之术祸害的,却是不曾有过。我作为阆九川回来了,这祸事就出现了,巧不巧?如果真是我招来的,我离开,对他们倒还好些。” 将掣沉默了。 它定定地看着阆九川,半晌才憋出一句:“我要是喊你一声扫把星你敢应吗?” 应,应是不可能应的! 打可以! 阆九川一把拽过它的灵识,使劲地揉捏,还用上了帝钟的拂尘丝线将它勒成条。 叫你嘴臭。 将掣哀叫连连,宁得罪小人,莫得罪恶毒的阆九,它为啥就是不信邪。 阆九川泄了愤,才放开他,重重地哼了一声:“赶紧去干活,事无大小,能打听到的都打听。”将掣:“……” 奴役虎也不是这样干的。 它在阆九川的瞪视下委委屈屈地走了。 阆九川待它走了,才双手托着腮,叹了一口气,她要真是个扫把星,该咋向阆正平交代一声,有点心虚呢。 被念叨的阆正平正听着心腹的回禀,打了个喷嚏。 “……工部郎中陆长学就是个勤勉的老好人,与人相处,凡事都留三分情面,谁也不得罪,也不争当出头鸟,事儿都办得妥妥当当,倒是很得工部上下的人心。”谷全双手叉在袖子里回话,道:“陆夫人出身江南徐州一个书香人家,和陆大人成亲后,一直在后宅相夫教子,极是贤惠,儿子各自成家后,就多半在礼佛,直到现在每个月初一都会去护国寺上香斋戒一日,风雨不改。如今陆家中馈由陆三奶奶执掌,管理得也算整整有条。” “由三媳妇管家,前面两个呢?” “长媳跟着陆家大爷在外放,二儿媳乃是京兆司姚大人的侄女,而这陆三奶奶乃是陇西李氏出身,虽是旁支,但比起前面两个嫂子,是身份最高的一位。不过,她对陆夫人却是极为恭敬,凡事都会奏请婆婆。” 陇西李氏的人。 阆正平仔细一想,如此出身,理应自命不凡,但她却对婆婆极尊敬,是真的因为自身教养,还是因为别的? “陆家婆媳在京圈里都有个贤惠温和的名声,和不少权贵夫人都相处得颇好。”谷全说着自己调查得来的消息,忽道:“还有一个趣事,听说有一次陆大人携夫人吃酒,只因席间有人戏谑让陆大人为当时献舞的胡姬赋诗一首,陆夫人不过淡淡地向陆大人瞥了一眼,陆大人就借着尿遁了。” 阆正平讶然:“坊间倒不曾听说陆长学是个妻管严啊。” 谷全点点头,道:“他的两个侍妾还是陆夫人亲自为他纳的,妻管严称不上,倒听他对夫人甚是尊重。” 阆正平点点头,妻贤夫祸少,一代贤妻才有三代好儿,男人多敬着尊着嫡妻,那是对的,这也不是啥问题。 不过一个眼神就怂,他闭目细想那位老好人陆长学,一想,竟没半点违和。 那就是说,陆家真正能话事的,是这位陆夫人? “来人,去请……”阆正平刚开口,又憋住了。 罢了,今日那齐家来了人,听说把阆九川那孩子都给吓得脸色煞白险些背过气去,想来现在仍在歇着,就不去打扰她了。 亏得今日宫家来信及时,他当时听了消息,当机立断就让婢女送去前院给弟妇,当着那齐家人说清信件来路。 也好叫那嚣张的齐家知道,他们阆家,也不是不认识玄族的人,要想来家中闹,还得掂量掂量。 不过再想到齐家来人,是因为阆九川和那齐家跋扈的县主起了冲突,这孩子乌鸦嘴又显了灵,阆正平一阵无语,又有些敬畏。 “如果没有那容姨娘和表哥的死,陆家看着就是寻常之家,挺干净,但反而因为二人突然身死,才让人觉得不简单。依旧用现在的人盯着陆家,你另外寻一些生面孔,不起眼的那种,跟一下那陆家几人,尤其是那个陆夫人,不拘时长,仔细跟着,所需费去公中支出。” “是,世子爷。” “也派一拨人去齐家那边盯着,留意消息随时来禀。”阆正平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咋个回事,感觉他们家树敌越来越多了呢? (本章完) 99.第99章 诸般破事皆因阆九而起 第99章 诸般破事皆因阆九而起 冬日天黑得早,最后一丝光彻底消失时,天空又下起了小雪。 陆府内苑佛堂。 陆三奶奶狼狈地跪在地上,冰冷的地砖传来的寒气钻入膝盖,令她不由自主地打颤。 “你可知错了?” 陆三奶奶浑身一颤,缓缓抬起头,距离她不过一步远,一个穿着鸦青锦袍,用玉簪绾发,表情冷漠的夫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对方冷冰冰的眼神,像是看着一条待剖的死鱼。 陆三奶奶抖成筛糠,匍匐在地:“母亲,儿媳知错了。” “哦,错在哪?” 冰冷的嗓音透着几分漫不经心,但更令人胆战心惊,使得陆三奶奶后背冷汗津津,声音发颤:“儿媳不该自作主张……” “错了。”陆夫人冷漠地看着她:“自作主张可以,只要你行事足够周全,但你却错在心急火燎上,唯恐别人抓不住这把柄,疑心不上陆家。” “但听母亲教诲。” “在明知对方已经顺藤摸瓜的查到容氏他们头上,你只想到的是以他们做替死鬼,来一个死无对证,但越是着急,决策越容易出错,容易被人抓到空隙,让人觉得二人之死有个中内情,更怀疑藏在背后更深的人。你错在急一字上,瞧瞧那二人死后,阆家可对陆家的怀疑消失了?非也!” 非但没有消失,反而越发怀疑陆家,眼下在暗中查探陆家人的就是证据。 陆夫人看着温和可亲的脸上浮起一股怒色,眼中更是生出戾气,看眼前的人就越发的不顺,道:“天下人,不止你一个人聪明,莫要把后宅女子争风吃醋的那一套用在正经生死大事上,那是最低等不过。” 陆三奶奶声音发颤,哽咽道:“儿媳真的知错了。” 陆夫人眼神厌恶,道:“你在这佛堂,好生跪着向菩萨自省,中馈暂时交给姚氏,什么时候脑子清楚了,再论中馈之事。” 陆三奶奶一僵,低低地应了一句:“儿媳听命。” 陆夫人扶着仆妇的手从她身边走过,带起一阵冰冷的寒意,留下浅淡的甜香。 这是佛堂里供的香,不是平时常见的檀香或是沉香等,而是特制的香,用龙涎香的原料再配以昙香露等制成。 而佛堂内供着的菩萨,也不是观音菩萨,而是一尊九天玄女像。 以纯粹白玉雕琢而成,雕工精细,眼神睥睨高傲,仿佛在蔑视凡尘。 陆三奶奶看着九天玄女像,心头发颤,低下头去,双手抓着冰冷的膝盖,眼里生出一丝愤懑和不甘。 “夫人,陆三奶奶还年轻,慢慢调教就行,别伤着了自己。”仆妇小心把一盏茶送到陆夫人手里。 陆夫人冷笑:“枉我以为陇西李氏出身,就能担大任,结果干的都是上不了台面的蠢事,真是蠢货一个,亏我这些年对她悉心教导,废物,蠢物!” 仆妇忙道:“年纪轻,也是经不住事呢,还得您引导。” “引导?她这样我还指望得上,别把陆家给折进去我就阿弥陀佛了。”陆夫人冷冷地道:“你瞧瞧她干的,生怕别人不知陆家,愣是把头往前送。”“不至于的,您忘了,咱们四爷可是在玄族学艺的呢,有他在,陆家岂能倒得了?” 提到自己的幺儿,陆夫人脸上的冷色顿时融化不少,化作柔情,叹道:“家里都帮不上他什么,更不能给他拖后腿呀。” 仆妇笑着说:“万事有您呢。” 陆夫人微微一僵,又长叹一口气,道:“这事没办好,便是我,也无颜以对,只盼着莫要连累了我儿才好。” 她说着,眉间带上了一丝轻愁。 “夫人,出事了……”有人匆匆走进。 陆夫人眼神一厉,有一丝不祥的预感,就像有些事情越发脱离掌控,无法掌握了一般。 而这诸般破事,皆因阆家而起,因那个沉寂多年,却突然冒出来的九姑娘而起。 像陆夫人有一样想法的,还有齐家。 齐夫人心疼地看着在拔步床上哀嚎的女儿,对阆九川的恨意到达了极点。 明明都看过大夫和太医,该包扎的也包扎了,药也上了喝了,可女儿却一直说额头疼,说冷。可这屋内,都点上了数盆炭火,烧得热热的,她穿着一件单衣都觉得热得烧心,更遑论还盖了两床厚被子,捂着汤婆子的女儿了。 定是那个野丫头惊骇了馨雨,令她心里都生出了错觉才会如此。 但如此下去也不是办法,齐夫人只得点了安神香,让人在汤药里放了点迷药,给齐馨雨灌了下去,片刻后,才叫她睡了过去。 齐夫人看着缩在锦被里的女儿,眼圈都红了,这孩子长这么大,还头一次遭这样的罪,瞧把孩子折腾成什么样了? 脸都黑了。 齐夫人以为自己看眼了,揉了揉眼睛,不是,咋感觉雨儿的脸色黑了些,没啥光泽了呢? 不等她发出疑问,长媳张氏就在一旁道:“娘,四妹妹这样,是不是该去信给大姑奶奶?” 齐夫人呵斥她:“雨儿刚从她姐姐那边儿回来,就受了这样的委屈,还敢去信,是嫌不够丢脸?” 张氏缩了一下脖子,道:“儿媳也是担心四妹妹。” “你要是真担心她,就不至于连那不知哪个旮旯回来的野丫头都带不过来给她跪着赔罪。”齐夫人又狠狠瞪了她一眼。 张氏赔笑:“这不是儿媳忌惮那崔寡妇似和宫家大夫人有旧么?娘也别生气,儿媳瞧着那阆九孱弱得很,今日又险些背过气,一副活不长的样子,咱们走着瞧就好了。” 齐夫人想到她说的宫家,气不打一处来,故作强硬道:“那又如何,我们雨儿还是荣家少奶奶的嫡亲妹妹呢。” “您说的对。”张氏赔笑,心里却不以为然,是这样不假,但这少奶奶,也不过是旁支,人家宫大夫人,可是嫡系。 齐夫人还想发作,忽地激灵灵地打了个冷颤,感觉有一股阴冷的寒气钻入骨髓似的,不由抱紧了双臂,有些发怵。 她看着睡下了但脸上依旧露出痛苦的女儿,心头蓦地发寒,该不会真叫那什么阆九的乌鸦嘴说中了? 雨儿会早死? 100.第100章 阆九名动乌京了 第100章 阆九名动乌京了 冬日萧瑟,年越来越近,乌京城里已经张红挂绿,寒冷也挡不住来办年货的百姓,各个店铺皆是人头攒动,茶楼酒肆里同样人满为患。 乌京的话题日日新,近日在议的,却是一位名不经传的小娘子,听说她在乡下长大,行为粗鄙,是个口无遮拦的乌鸦嘴,而且她还身体孱弱,一副短命之相。 沈青河在茶室坐着,听着隔壁传来的说笑声和议论声,眉头皱起,这话听着,咋这么像阆九那丫头。 不是,阆家如今正在守孝,她也在家中待着才是,且她在庄子长大,鲜少在乌京行走,咋突然就传出这样的名声来了? 莫不是有人在后面引导? 沈青河脸一沉,暼向身边小厮长贵:“你去查一下,他们所言是谁……” 这话还没落下,隔壁又有人娇笑着问:“看周公子说的,是谁家小娘子这么有能耐,能张口就把人给咒得起不来床了?要您这么说,她岂不是开口中?这也太骇人了些。” “还能是谁,自然是开平侯府那自小放在庄子上养的,好像是排行第九的姑娘?” 咔嗒。 沈青河重重地把茶杯放在桌上,脸已经黑成了锅底,还真的是那孩子。 长贵看见自家主子那脸色,连忙道:“大人,小的这就去把他们打发了?” “打发什么?既有这样的传言传出,肯定有人故意传播,你去查一查源头,是怎么传出来的?她才从庄子回来多久,从老侯爷仙逝开始至今,一个月都没有,她出门的日子估计十个手指都能数得出。短短时日,竟就‘名动乌京’,不是有人在后头捣鬼难道是她自己传的?”沈青河铁青着脸,红着眼眶道:“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而已,说她乌鸦嘴,还说她孱弱短命,这是要把她碾死在泥里。” 不管是哪一条名声,对一个姑娘来说都不是什么好名,传出来,她还能如意婚嫁?便是能,又能有几人慧眼识珠?估摸给她说的,都是些乱七八糟的混子了。 恶名污人,杀人不动刀,好生歹毒! “其实不过是小姑娘之间的气话,倒也当不上乌鸦嘴吧?”有个挺文雅的声音说了一句:“当时我亦在现场,贵阳县主回京,当街纵马在先,只不知他们家的马儿为何会突然受惊反而冲撞自己。那姑娘也不过是劝县主积福,也不算是诅咒吧?” 沈青河眸子半眯,贵阳县主,是齐祖尧那厮家的,原来如此,莫不是在阆九那里跌了个大跟头? 他看长贵一眼,后者立即躬身退出去着人查探。 “方兄有所不知,除了这贵阳县主,她那张乌鸦嘴咒过最严重的是什么你可知?”周公子小声问。 “愿闻其详。” “前吏部尚书赵老赵大人啊。”周公子道:“我听说啊,嗯,就是听说啊,赵老当日去开平侯府吊唁时,那阆九见了他就说他活不了三日,结果你们都知道了……听说现在赵家恨不得弄死那女子。” 隔壁包厢传来清晰的抽气声。 “这,只是巧合吧?” “或许吧,先有赵大人,后有这贵阳县主,要我说,便是乌鸦嘴坐不实,此女也有些诡异呀。” “你这么说,我倒想见识一下这位小娘子,看看她长得何等模样,可是如夜叉一般?” 众人笑起来。沈青河的脸黑得不能再黑,那两道眉,更是皱成了川字,老师的死,怎么也会被拿出来传一遍,在侯府灵堂传出的话,那是阆家府邸有人长了长舌。 阆正平这厮,咋当家的,这都能让人传出这样的话来,还传得这么离谱,什么赵家想弄死阆九川,简直荒谬! 阆正平彼时双耳发烫,也是脸色铁青,因为他也刚从高平嘴里听说了外头的传言,起身大步往正院去。 府中的下仆是要筛一遍了。 且说沈青河这边,他刚想站起来去隔壁呵斥两句,却听得那边一阵兵荒马乱,有人沉声喝叱,贵为学子,如同长舌妇一样乱嚼舌根,污人清名,不知礼义廉耻,枉读圣贤书云云。 这声音,有点耳熟。 是薛师。 沈青河三步并两步的走到门口,一拉包厢,果然看见薛师指着隔壁包厢破口大骂,言辞激烈和犀利。 他莫名有些快意。 头一回觉得这位的毒舌如此动听。 沈青河感动地抹了一下眼角,把那一点渗出来的湿润给擦去。 薛士雍本是约了好友在这茶居会面,岂料好友临时有急事尚未赶到,他便想着开个雅间等着,却遇上宗室的苏郡马,后者同是约了人,巧的是,约的沈青河。 结果就听见了这包厢的人在大放厥词,造谣中伤一个小姑娘,那孩子还是他薛师的恩人。 哪怕薛师不认识阆九川,听到这样的话也不会无动于衷,顶多讽刺两句就算了,但坏在他承了阆九川的恩,火气自然要大些。 沈青河走过去,先和苏郡马拱手行礼,又和薛师见礼,看向门内,把里面的人给认了一遍,道:“薛师莫动怒,君子慎言,他们一个都做不到,可见品行有亏,将来怕也是难当大任,与我怕是不能同朝为官,更莫说成为鹿宁书院的学生了。” 门内几人面若死灰。 都是乌京的公子哥儿,便不是土生土长的,也早已在此求学多年,眼下只因多嘴了几句,被书院大儒叱骂,被有铁面青天的三品大员说不堪大任,这传出去,他们还有什么前途可言? “亦对,尔等不钻研学问,反而跟长舌妇一样毁人清名,喝个茶还带着如美眷作伴,能有什么全才?竖子不足与谋!”薛师一甩袖子,气呼呼地离开。 沈青河将这几人记在脑里,回头要让人查下是谁家公子,誓要参他个教子不严。 他和苏郡马追上薛师,把人请到了隔壁包厢,再让人重新上茶换点心。 而那被称为周公子的包厢内,坐在他身边的两个美貌女子羞得满脸通红,垂着头不敢吭声。 所有人面面相觑,脸色五彩纷呈,还是那姓方的一脸羞愧,率先起身,拱手告辞。 今日真是倒血霉了,只是热议了一下新话题,却被大人物听到,还当场训斥,这传出去,他们焉有脸尔? 101.第101章 自有大儒为她辩经 第101章 自有大儒为她辩经 薛师坐下来时,一腔怒火仍未平息,他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对一个小姑娘恶意如此大,她可有做错了什么,她甚至才来这乌京过活。 便是嘴巴再毒再不会说话,也不是该被人以此来攻击的,还骂她短命之相,那这种人又是什么好鸟? “老夫万万想不到,这些学子竟也会跟个长舌妇一样中伤一个孩子,老夫瞧着,有两人穿着的国子监的学服?”薛师暼向一旁的苏郡马:“苏伯泓,我记得你家中叔父,是国子监的司业?如今国子监的学子就是这样的货色,此等酒囊饭袋还能为国建功?一个个都恨不得钻进女人裤裆里,还不如早早让了位置出来,让真正好学的人去读书。” 隔壁起身要走人的国子监学生听了,羞得脸红耳赤,连忙加快了脚步。 骂得太脏了! 苏郡马忙道:“我一定禀明叔父,严抓国子监的学风和学子品性。” 薛师哼了一声,道:“传言不可信,偏他们还不自知,还说什么赵家痛恨那孩子,简直莫名其妙。” “薛师说得对,传播这话的,绝对是针对那孩子,她刚刚回乌京,门都不曾出过几回,论得罪人,哪有……”沈青河眼浅,越说越觉得心酸,眼眶也愈发的红了,道:“也不是没有得罪谁,就得罪了一个县主,这还是她人有错在先,反倒打一耙,当真可恨!” 苏郡马看着沈青河那义愤填膺又红眼的样子,眨了眨眼,不是,老沈这阵子是不是过于娘了,动不动就红眼还掉眼泪,他过往铁血铮铮流血不留泪的作风呢? 薛师也觉得沈青河古怪,但他所言,却甚对自己的意,便冷道:“不过是些后宅妇人伎俩,想以流言蜚语毁掉一个小姑娘罢了。” 两人忽又对视一眼,大家对此都义愤填膺有些巧了,咋的,你也因为那啥而认识她的? 确认过眼神,是的。 两人各自端起茶,隔着桌子遥敬一杯。 苏郡马有些看不懂这两人的路向了。 三人开始叙话,等薛师所等的好友到了,他向二人告辞,另开一包厢说事。 沈青河才向苏郡马说起阆世子袭爵一事,要想在年前定下来,自然多拉些帮忙说话的人,好比眼前这位,天家的外甥女婿。 苏郡马忽然就懂了:“从前并不见得老沈你和开平侯府有何关系,眼下听着,却是认得那个在流言中心的姑娘?因为她,才帮阆世子?” 他这回是真对阆九川生出了几分好奇,此女到底有什么魔力,竟能让铁面无私的沈青天和大儒薛师都甘愿为她辩经? 好奇,真好奇! 沈青河轻咳一声,道:“康乐郡王家公子的事,是她从中帮我,才得以破案,我承了个大情。” 苏郡马十分惊讶:“不是说还没及笄?” “确是,不过翻过年就及笄了,只是尚在孝中,只怕也不会大肆操办。”沈青河叹气,阆九那丫头也太倒霉了些,自小失怙,也不得母爱,如今快要及笄,都赶不上盛大操办,这可是女子除出嫁,最重要的日子。 苏郡马却是想,还没及笄,就能帮上沈青河的大忙,会不会言过其实了? 他又想到沈青河的嫡子尚未说亲,看他的眼神便不免有些意味深长起来,这老贼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沈青河:“?” 这眼神是几个意思? “阆家这爵位肯定是会承的,只是会不会从他这一代就降爵,就不好说了。”苏郡马道:“毕竟阆家如今也没什么建功立业的人,能顺利承爵就是好了。” 沈青河叹道:“也是当年九娘的父亲,哦,就是阆家老二,那位安北将军死得早,不然阆家何至于此。” “所以子侄教导,须得严抓,不然这能接棒的人才断层,就会像阆家一样了。”苏郡马也叹。 二人颇有些英雄所见略同的意味。苏郡马喝了一口茶,又探过头来,满脸八卦,问:“那丫头帮你破了个案子,那你可知薛师又是承了她什么情?那个老古板是护短不假,但可不曾见过他护一个小姑娘的短。” 沈青河含糊地道:“我也想知道,大概是投缘了吧?” 苏郡马看他不说,不禁轻嗤,老滑头。 彼时茶居的另一个包厢,薛师看着愁眉不展的好友,问道:“怎来得这么迟,可是发生什么事,有我能帮得上的?” “也没什么,刚才去通天阁拿了个情报罢了。”欧洛中苦笑道:“你也知道,我那幺女的体质……不过你素来不信这个,不说也罢。” 薛师心中一跳,压低了声音,道:“是楠丫头能见邪祟的事?” 欧洛中惊讶:“你竟会主动提这等不着调的?” 这老古板不是整日把子不语怪力乱神挂在嘴边的么? 转性了? 薛师老脸一红,瞪了他一眼,道:“你倒是回话,这孩子怎么了?” 欧洛中摇头,眼圈发红,道:“现在已经出不得门了。” 薛师一惊:“病了,还是被邪祟附身了?” “你才附身,我儿身上有玄族给的护身符,那起子邪物焉敢附身?”欧洛中怒。 “玄族是真厉害又能帮上楠丫头的话,你也不至于这个表情了。”薛师不屑地冷哼。 欧洛中敢怒不敢言,他说对了,去玄族求得灵符,也不过是不让邪祟近身,却不能让楠儿彻底摆脱这些阴物,且过一段日子就失效,玄族不好打交道,想求符还得卖人情,而为了不见那些阴物,都缩在屋里足不出户,如今已经消瘦得快起不来床了。 可怜他的老姑娘,如之龄,却要走向凋谢,这是要剜了他这老父亲的心。 薛师又问:“那你去通天阁买的什么情报,听说那里的情报贵得咋舌,可得了什么有用的没?” 欧洛中道:“说是我今日能得以遇救我儿之人。所以老薛,我就不和你多说了,改日再叙。” 他打算从这茶居走到府中,看究竟是哪个贵人是救他儿的人。 薛师一愣,见他要走,一拍大腿,嘿了一声:“老欧,通天阁没说错,你可真遇见了!” 自有渣陌为阿九求票 102.第102章 阆九藏得好深 第102章 阆九藏得好深 阆九川这些日足不出户,却是养得精神爽利,无它,皆因她感受到了愿力滋养。 薛师那人是老古板了点,但言出必行,把她的长生牌供上了,扎根在文昌气浓郁的学院,又有香火供愿,简直双赢。 精气神一好,阆九川也能腾出手来倒腾更多的物事,诸如搓药丸子,她院子里这些日,日日都飘出药香,而建兰几人在一旁帮忙,走出外面,都觉得自己身上带着药香味了,偏闻着还觉得挺精神。 不过这日,府中却有些吵闹,小满出去一打听,却是扶棺回乡的阆采勐他们回府了。 阆九川没放在心上,但不一会,又有下仆急匆匆地跑来她这院子,让她去前院,因为赵家给她单送了一份年礼,这送礼的,还是赵家的嫡长子赵元承。 阆九川:“?” 赵家咋回事,不在家好好守孝,来送什么年礼,还亲自上门,还弄这么大阵仗? 等她赶去前院,早已围了不少人,连被禁足的阆采苓姐弟都跑出来看热闹了。 看到阆九川出现,阆采苓姐弟双目都快要喷火,他们禁足多日,她倒好,瞧着脸色还可以? 赵元承看了她,也朝着她拱手一礼,嘴角含着不太自然的笑,道:“九妹妹近日可是大安?自上次祖父大丧见过,多日不见,家父家母甚是挂心九妹妹的身体,特意着我送些药材补品过来补身子,让你得了空去家里玩。” 阆九川嘴角一抽,你要不要听听你说的什么,当日指着我大骂想要撕了我的你哪去了? 赵元承让人递上礼单,寒暄了几句就告辞,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这送礼送得大张旗鼓,倒像是做给谁看似的。 阆九川若有所思。 很快的,就有人给她解惑,道:“如此一来,谣言不攻自破,极好。” 阆九川看向开口说话的阆正平,后者刚要说话,又有人上门递了拜帖请见她,来的人还是薛师。 阆采勐和阆采铖等读书的男儿眼睛都瞪大了,揉了揉耳朵,谁,你说谁来了? 阆正平接过下仆的拜帖一看,还真是鹿宁书院那山长的名号,忙道:“人呢?快把薛师请进来啊。” 薛师盛名在外,鹿宁书院更是天下有名的栋梁书院,招收学生极为严格,能入书院读书,是很多读书人梦寐以求的事。 而阆家仍在读书求学的,除了已经考上了举人的阆采勐,就是阆采铖这些男儿,但要么都在次一等的书院,要么就在族学,连国子监都进不去。 阆采勐若能得薛师如此名师指点学问,那可真是被馅饼砸中了。 这不,他刚回来,风尘都尚未洗去,反而跟着父亲叔父浩浩荡荡地去迎接薛师。 反观是被求见的阆九川,淡定地站在原地,低头看了一眼礼单,再看地上那些装着药材的名贵礼盒,眨了眨眼,送礼必送药材,她这孱弱,是不是已经深入人心了? 而其余的人则是对她投以好奇和探究的目光,这村姑招来的人物,都是大有来头,她到底有什么魔力? 程嬷嬷听到消息赶来,看到这满地东西,连忙让墨兰等人帮忙归拢送回阆九川的院落,又把阆九川拉到一边去,蹙眉道:“外面那些传姑娘不好听的谣言,夫人得知后气得心绞症犯了,姑娘回头去看看她?” 阆九川挑眉:“什么谣言?” 程嬷嬷还没说话,阆正平就带着薛师和一个陌生的面孔进来了,笑眯眯地向她招手:“九娘快来,薛师看你来了。” 程嬷嬷一惊,看了过去,竟真是薛山长。 将掣也在这时赶了回来,一碰头就咋呼大叫:“阆九,你出名了,乌京里有人传你是个身带厄运的扫把星,是乌鸦嘴呢!” 它跳到她的肩膀,激动地说着外边的传言,道:“我特意跟着人,你道是谁先传的,就是那姓齐的放出来的,他们上门来干不过你,竟用这样下作的法子,当真可恨。咋的,咱们要不要坐实了这名头,把那小娘皮给咒死了事!”阆九川:“……” 两耳不闻窗外事,她竟然以这样的方式‘名动乌京’了? “九娘?” 阆九川回过神,见阆正平已经带着人来到跟前,府上在这看热闹的都纷纷向薛师他们行礼了,只有自己呆站着。 “先不用管。”阆九川把将掣按下去,向薛师微微弯腰行礼:“见过薛师。” 薛师眼中含笑,看她脸色不错,便点了点头,道:“不必多礼,随意就好。哦,对了,小阿九,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好友,游鹤先生。” 众人抽了一口凉气,游鹤先生,是那位画出江山锦绣图,被挂在御书房的那位游鹤先生吗? 是了,游鹤先生是少年白发,如今他人未老,头先白,可不就是那标志性的特征? 阆采铖眼神热切,他极喜欢游鹤先生的水墨画,如今见着真人,真是三生有幸。 阆九川看向欧洛中,后者同样定睛瞧着自己,神情颇有些隐忍和几分急切。 此人白发童颜,额头丰润且宽广,山根丰隆挺拔,双眉长垂,下巴饱满,观其气度,性情洒脱不羁,整体看着是难得的长寿之相。 但是,他的子女宫隐有崩裂,宫门将破,阴晦无光,有子女伤残的败象。 这是为子女来的呀。 “游鹤先生大安。”阆九川向他行了一礼。 “哎哎,小娘子安。”欧洛中抬了抬手,不知为何,刚才阆九川盯着他瞧的时候,自己竟有种要被看透的感觉。 他扯了一下老友的袖子。 薛师秒懂,道:“要不,我们寻个安静的暖阁说话?” 阆正平立即说道:“府中有个暖阁,可赏雪观园,薛师,不如让犬子和九娘带您们前往品茗?” “让小阿九带路就行,小阿九是我的忘年小友,这次冒昧上门,主要也是有点事请教她。”薛师笑呵呵的说。 他这话一落,嗖嗖的目光都看向阆九川,目光有些呆滞。 旁人连攀都难以攀上的人物,你是人家的忘年交小友? 藏得好深! (本章完) 103.第103章 此单由通天阁指路 第103章 此单由通天阁指路 阆九川和阆采勐带着客人前往暖阁,原地留下的人面面相觑,感觉有些不甚真实。 阆正文问大哥阆正平:“大哥,九娘怎会认识如此人物?” 不是在乡下长大的吗? 众人也都竖起耳朵。 阆正平道:“人与人相交,讲的就是一个缘字,可能她也是投了薛师的缘。” 这个缘,大概是帮了什么大忙? 阆正平眸子微微半眯,这个侄女的本事,怕是连他都低估了。 他对阆正文道:“三弟刚从祖地那边回来,且去沐浴更衣,歇息过后,你我兄弟再来细说父亲安葬的事宜等。” 阆正文正浑身疲惫,闻言点了点头,向他拱拱手,刚想走,又让嫡子去寻阆采勐:“你大哥也同样刚回来,也不顾身体疲惫帮忙待客,你要学着分担,过去暖阁那边看看能有什么凑得上的,帮忙跑腿也好。” 阆采泽瞪眼,他这一路赶路都快累死了,还想回屋去沐浴更衣呢,咋还奴役他? 阆正文看他满脸不愿,顿时黑脸,这蠢货,那可是薛师和游鹤先生,就是帮不上忙,认个脸熟也是好的,咋不会把握机会? 阆正平看出他的心思,也没说什么,关键他也是和他一样的想法,不指望能当上人家弟子学生啥的,就混个熟面孔也好,便指了还在往薛师他们消失的方向张望的阆采铖,道:“老四,你也和六郎一起过去吧,如你三叔所言,帮着跑跑腿也好。” 阆采铖连忙应下,拽着不情不愿的阆采泽走了。 阆正平又把其余人都遣散了,自己背着手慢条斯理地往正院方向去。 栖迟阁。 崔氏听得快步赶回来的程嬷嬷回话,怒气稍平,心知赵家如此大张旗鼓,只怕也有要为阆九川平息谣言风波的意思。 只是她竟还和薛师认识? 她到底还藏了多少事? 崔氏有些无措和渺茫,随着阆九川认识的人越多,她就越是觉得这孩子离她极远,且半点也不了解。 事到如今,她也不得不承认,她对阆九川,确实一无所知。 侯府的冬暖阁,位于府中东北角的湖畔,可赏湖景园景,乃是开平侯府秋冬宴客的好去处。 阆九川他们到达时,早已有领了主子指令的下仆把暖阁打开,张罗好了一切,一走进便暖意扑来,屋内还插了新鲜的粉白腊梅,暖意烘得腊梅盛放,梅香扑鼻,泌人心扉。 阆采勐亲自烹茶,先奉给薛师和欧洛中,二人虽心急,但见他如此殷勤,又是穿着素服,想到阆家新孝在守,此子便是要科举,只怕也得等出孝,便随口问了他一些学问。 阆采勐喜不自禁,正襟危坐地回话,在得了几句指点后,看薛师他们默契地端茶啜饮,很识趣地对阆九川道:“九妹妹,我得了薛师的点拨,深有体会,我且下楼去写篇文章,此处劳你招待一二?下仆都在楼梯口候着,有事传唤即可。” “大哥请便。” 阆采勐又向薛师二人拱手行了拜礼请辞。 等他一走,薛师他们就不约而同地放下了茶杯,看向阆九川。 薛师清了清嗓子,道:“我已经按着你的吩咐,把长生牌给做好供上了,日夜上香。”欧洛中:“?” 还有这样的事,你刚才也没说啊。 阆九川点点头:“您是一院山长,自有言出必行的秉性,我已是得了个中好处,多谢。” 薛师看她脸色确实比之前好看许多,便松了一口气,道:“外面的传言,你别放在心上,公道自在人心,只要你立身清正,谣言总会不攻自破。再说,什么厄运乌鸦嘴的,不过是无稽之谈,人云亦云罢了,稍微有脑子的,都知道当不得真,当真的就是脑子有问题的!” “或许传言可信,我说的是事实呢?” 啊? 薛师一僵,啥事实,他想起与这丫头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她这人好像不会无的放矢。 阆九川见他面露尴尬,遂又道:“我并不在意那些传言,您也不必为此而动怒。说回正事吧,二位前来,所求之事,薛师您应该懂我的规矩?” “自然。”薛师就对欧洛中说道:“小阿九办事儿,也不是白做的,也得付出代价。” “这我懂,真能让小女好起来,我豁出命去也不打紧。”欧洛中目光熠熠地看着阆九川:“只盼着小女能得贵人相扶。” 长生牌,他也能供,什么都能给。 阆九川道:“不知先生为贵千金求什么?我观您子女宫有破败之像,你家中孩儿所遇之事,非死即伤。但不管是什么,如薛师所言,您们得付出代价才可解,而这个代价,因人而异。” 欧洛中惊得脸色煞白:“那是要什么?” “我只有见过她才会知道。”阆九川道:“你不妨说说她怎么了?” 欧洛中面露愁苦,道:“小女自小就体质不好,容易受到惊骇啼哭,我们夫妇向僧庙求来护身符压身,才能睡得安稳觉,但也并不长,隔一段时间就得更换。等小女懂事后,她就总说看到些鬼怪,一开始我们自是不信,再次求助僧庙,那些僧道说她能通阴阳,故此会时常招惹邪物前来惊扰。曾有一游僧赠小女一串佛珠,倒安生了些年头,可十岁那年,那佛珠也全断了。小女今年十二,时常被那些邪物吓得大病一场……” 他说着,眼眶泛红,叹道:“这些年,为了改变她这体质,我们不知了多少的金银,求了多少人,便是玄族,我们也求了几次符箓,却是治标不治本。我在通天阁下了单子,想要求能救小女的贵人,今日便收到了回话,对方说我今日将遇贵人能助小女,结果老薛就带着我找上了你。” 阆九川眉梢一挑,通天阁的指路啊,有点意思。 她想了想,问:“她的生辰八字?” 欧洛中不知想到什么,十分犹豫,他看向薛师,见他点头,便抿了抿唇,说了个日子。 阆九川只是掐算了几下指节,抬头看向他,道:“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她是不是还在水边出生?你们还求助过玄族,也寻了不少僧道,难道就没有一人算出过,你家姑娘出生这时辰,乃是纯阴之体?” 喔喔,你你你你要投票吗? (本章完) 104.第104章 薛师:终究是老夫错付了 第104章 薛师:终究是老夫错付了 纯阴时辰所生,这可是纯阴体,又能通阴阳,如果能有人引路,倒不是不能入道,只是所行之路要苦一些,毕竟这样的体质,鬼祟亲近,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同样会觊觎。 所以阆九川很是好奇,这样的时辰八字,便是道根再差,入了道,知相术的,都会掐算出来才对。 面对阆九川的询问,欧洛中一震,道:“你说得没错,她确是在水边所生,她出生那年,我和家中夫人在温泉庄子修养,那地方都是温泉,便是产房相连的隔间,亦有一个泉眼,特意打造了一个池子,以便屋内泡浴。” 他心中大定,这回怕是真找到对了人,便没再遮掩,道:“其实小女真正的生辰八字从不曾向外人展示过,这也缘于那个赠小女佛串的游僧所言。” “哦?” “那游僧赠珠时曾说,小女八字极轻,容易招邪引煞,于她寿数不利,尤其是十二岁之前,真正的八字不可对人言,尤其是修道之人,以免为她招来杀身之祸。是以,我们一直不曾对人言,只往后多说一个时辰遮掩。”欧洛中道:“其实若非通天阁指引,又有老薛担保引见,我也不敢对你明说的。” 他信的是多年至交好友,信他不会害了女儿。 薛师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阆九川点点头,道:“那游僧是真慈悲为怀,给她点了一条生路,而你们做父母的,亦在保驾护航,才能叫她活至一轮。但凡你们不把这话放在心上,往外一说,只怕她都不在了。” 欧洛中浑身发抖,哆嗦着问:“此话怎讲?” “纯阴之体,天生带阴,招邪引煞且不说,但亦是极好的修道圣体。”阆九川沉默了下,道:“这么说吧,有些邪恶歪道,会特意寻这样的人双修,用以采补其阴,从而突破自己修行瓶颈晋升修为。或是将其诛杀炼成纯阴鬼煞,以供自己驭使,稍微好一点,会利用其体质,招邪引煞,方便把那些东西找出来诛灭。” 不管是哪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事。 欧洛中和薛师听得通体发寒,他们不懂这些玄门术数,但也不是脑子蠢笨的人听不懂人话,相反,阆九川的这些字眼,他们明白得很。 画面感太强,他们既惊又惧。 欧洛中颤声道:“小女才十二,如果我们说了,那她连十二都没有,难道也会……” “那又如何?”阆九川声音冷酷,道:“有心之人,不会算年龄,光是这个体质,就会令他们用心。” 欧洛中眼前发黑,用力攥住了小几,道:“那怎么办?难道小女就要因这个体质担惊受怕一辈子?” “所以她的生辰八字,你们必须捂死了不对人言。”阆九川顿了顿,又说:“另外,这样的命格体质,于婚事不顺。” 欧洛中灌了一口茶,道:“婚事不顺,倒没什么,我和她母亲早就准备了要留她在家中一辈子。” 阆九川沉默。 “只是小女如今已是因为常见鬼物恶祟,不敢迈出房门半步,病卧在床了。”欧洛中眼中露出涩意,道:“她才十二就要凋零,这不是剜我和她娘的心吗?” 阆九川用指尖轻点着茶杯,问:“哪怕付出一切代价,你们都只想她活下去吗?” “这是自然!”欧洛中想也不想就道。 阆九川看向窗外天色,道:“明日辰时二刻,你可遣人来府中接我前往贵府,我先看过人再说。” 欧洛中一听,忙道:“这是说有救?” “玄术千变万化,总有一术是能针对她的体质,只要你们狠得下心。”阆九川的话说得模棱两可。薛师心头一跳,欲言又止,但看老友那喜不自禁找不着边的样子,把话给咽了回去。 欧洛中得了阆九川的准头,又问了几句,道:“那我先告辞,明日我让家中儿媳亲自来接你?” “可。” 薛师还有些话和阆九川说,欧洛中便先行告辞,等他走了,才迫不及待地问:“听你刚才所言,这救孩子的术很难?” “说难也不难,但非死即残。” 薛师僵住:“这话何意?” “她能见那些阴物鬼祟,一来是因为体质,二来,亦是因为她的眼睛通了阴阳,也就是,她阴阳眼开了。”阆九川淡淡地道:“不想看见这些东西,只要封了阴阳眼就行,但一旦封了,她此后视物,亦是不能了。” 嘶。 薛师倒抽了一口凉气:“你是说,她会瞎?” 阆九川点点头:“我会取走她的眼睛,这是我出面救她的代价。” 一双阴阳眼,她可续到自己的身体。 “取走?”薛师惊得眼睛瞪大,看她的眼神就跟看刽子手似的。 阆九川无语,道:“我的取走,不是您想的那般,把她的眼睛给挖出来了,如果是这样就能封住,她估计早就自残了。” 所谓通阴阳,并不止是眼睛能视,还有五感能辩,眼睛看不到,耳朵也能听到,那对一个小孩来说,同样是个痛苦。 只是不知欧家人会怎么选择了。 薛师讪讪的,道:“我以为挖掉就行。” 阆九川端起茶,话说得差不多了,您该走了。 薛师却道:“对了,我换命的事已是查明了,确实我那弟弟所做,我继母帮忙在祠堂内拿到了胎发,可笑的是,他们以为换的是自己的命,却是被人算计了。” 薛士珩不知从哪遇了个黄道,得知这换命之法,为了自己的前程和觊觎薛师的命格,竟是恶从胆边生,铤而走险,从而做下这阴损之术。可他们却是不知,人家也不过是利用他的手达成所谋,真正和薛师同出师门,命运却迥然不同,郁郁不得志的五品礼部员外郎邓先明,为布此局,他们整整谋算半年之久。 “我那继母继弟,蠢不自知,我已是要求族中开祠堂,将他们母子一房,逐出薛家……”薛师气呼呼地拍着桌子,见阆九川无动于衷,道:“你不与我同仇敌忾么?” 阆九川煞有介事地点头:“嗯,您真惨!” 薛师:“!” 所以,我到底在期望些什么,期望她与老夫感同身受,一起骂那竖子么? 终究是老夫错付了! 老话常提:小说就是小说,一些东西所言不能当真的,大家都懂,不能较真哈! 105.第105章 去而复返,出事了 第105章 去而复返,出事了 送走薛师,阆九川有种终于甩掉了一个话痨的感觉,太能说了,他们这还是第二回见面,他咋这么多话,明里暗里的意思,是还想教自己读书? 阆九川表示以后得绕着他走,不然她耳朵得生茧子。 离开暖阁,她想起程嬷嬷的话,迟疑了一瞬,又转道去了栖迟阁,见崔氏歪在榻上神色恹恹,便道:“外面的流言蜚语,您不必放在心上,对我造不成什么影响,若实在担心对阆家名声有碍,等我以后离开,也就好了。” 崔氏眼神幽幽,一言不发,被子下的手攥了起来。 “您歇着吧。”阆九川微微颔首,转身离开。 “在你心里,是不是觉得我只会担心你害了阆家清名?”崔氏的声音忽地从身后传来,见阆九川未动,便是有诸多话想问,也觉索然无味,恹恹地道:“罢了,你去吧。” 阆九川走了出去,倾耳听着程嬷嬷小声劝慰的声音,内心毫无波澜。 等出了栖迟阁,阆正平又派人来请了。 阆九川就知道今日这些阵仗,通通都是给她找麻烦。 果然,去了阆正平的书房,他笑成了一朵菊样,还特意指了眼前的茶:“武夷山为数不多的老母树茶,我也就存下一两,你细品。” 阆九川端起一口牛饮,把阆正平看得脸都绿了几分,心疼地摸了一下自己手边的茶壶,这好茶是错付了。 不等他开口,某反骨女又道:“我和薛师,没你想象的关系那么铁,这次也是第二回见面,要我开口求他啥,还不如鞭策府中儿郎勤勉。如果读书不成,就走自己熟悉的领域,不一定是要读书,我看祖辈亦是在马背上建功立业,阆家善武,估计更能找到出路。” 实在是她看现在府中正在读书的儿郎,都没看出谁是文曲星,会有大作为,至少已长成的,没有封侯拜相的贵相。 阆正平嘴角一抽,道:“我哪有这个意思,叫你来是和你说关于外面针对你的谣言……” “齐家干的,我知道。” 阆正平:“……” 能不能让他这个做家主的有点作为? “不用理会那些,齐家不足为虑,我也并不在意。” 阆正平急了:“这怎么行,你一个小姑娘,被冠上乌鸦嘴扫把星的名声,以后怎么说得上好亲事?” 阆九川反问一句:“为什么你们都会断定凭我这样,就能嫁人?” 阆正平呃了一声,讪讪地道:“身体总能调理好的。” “这种话不必再提,不管我的身体如何,我也没有此等良缘,死心吧。” 阆正平:你把话都抢先说尽了,我说什么? 他深吸了一口气,道:“那就先不提那些,我就是想和你说说查到的陆家情况。” 他把之前谷全查来的消息说了一遍,道:“现在还查不出这陆家里藏得最深的到底是谁,仍在暗地里查着,你听着可有什么头绪?” 阆九川轻轻地敲着茶杯身,沉吟片刻,道:“你说陆家的四爷在外求学?从不曾回京,在何处求学?” 阆正平听得一愣,道:“这倒是不知,就听说早早就拜了名师在外求学。” “查一下,是不是在玄族学艺?”“这怎么会,普通人也能入玄族学艺?”阆正平惊讶得很。 “有何不能?凡是人,皆可入道,只是能不能有悟性却是另说,便是有悟性,也要看悟性的深浅,人人可入道,但并非人人都修得大道。” 阆正平沉默半晌,好奇地问:“这事和他在玄族学艺又有何关系?” 阆九川默默地放下茶杯,抬头看向他,道:“我有个猜想,阆家这个祸事,可能是我招惹回来的。” 砰。 阆正平惊得撞翻了手边精致的小紫砂壶,茶水顺着桌子往下流,滴答滴答。 有仆从立即上前收拾,被他挥手赶开。 阆正平盯着阆九川道:“你刚说什么,是你招惹回来的,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想要对付的,应该是我,因为有人想我死。如果此子在玄族求学,那就是玄族要对付我,陆家不过是其中一个狗腿子,按着主人吩咐行事罢了。”阆九川淡淡地道:“所以阆祖父大丧时会被动手脚,该是因为我才会被算计。” 阆正平呆住了。 因为她,那背后的人,真正要对付的,其实是她,这个他弟弟唯一的女儿? 为什么? 她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且无比孱弱的姑娘,还自小就养在庄子上,是怎么得罪了玄族,乃至于人家为了对付她,连她的家族都不放过? 阆正平久久无语,也不想通透,等他回过神来,阆九川早已从此间离开了。 所以,最后她说了什么? 放心,若当真是因为我,我不会牵连你们,我会离开的。 阆正平心头一绞,既怒又恼,腾地站了起来,看向在屋内伺候的小厮。 小厮后背一寒,连忙道:“奴才什么都没听见。” 阆正平冷声道:“今日我和九娘的对话,但凡传出一个字,都唯你是问,全家打死。” 小厮连忙跪在地上,指天起誓。 阆正平重重地哼了一声,又想到阆九川的态度,长叹了一口气,他怕是要和弟妹来一次长谈才行。 “你不是挺心虚的,怎么还把话跟他挑明了?而且这还没有实锤,一切不过是你的猜想。”将掣有些好奇阆九川是怎么想的。 阆九川道:“遮掩没有意义,而且,圆一个谎言,要用太多个谎言去堆砌,这太累了。把话挑明了,倒还轻松些,反正我本就是借她肉身,对阆家,并没有什么感情。至于祖辈功德庇佑什么的,等以后铺子干起来了,自然会有进项。” “不见得吧?有些人还是颇得你心的,你就是还不懂相处。”将掣拆穿她:“是真的怕连累了阆家吧,但你可要想清楚,既然你已经回到阆家,想要独善其身,人家会不会允你也是个问题。” 阆九川眼睛露了几分戾气,道:“因果总有了结的时候,且看吧。” “九姑娘,那游鹤先生又来了,想请姑娘一见,瞧着还挺急切。”有个小厮急匆匆地跑到她的院门前,大声高呼。 阆九川眸子半眯,去而复返,出事了! 106.第106章 大凶,不为人知的本事现人前 第106章 大凶,不为人知的本事现人前 欧洛中快疯了,他回府一趟,想要告诉老妻女儿终有救了的好消息,结果适逢小儿媳突然发动生产,孩子尚未生出,女儿那边又出了大事,竟被不知名的邪祟附身了。 府中,尤其是女儿的院子,已然乱成了一锅粥。 欧洛中看着那徒然变得妖娆的女儿,差点要吓晕过去,狠狠地咬了舌尖保持清醒,转头就出府直奔阆府。 只有阆九川才能救他的女儿。 也幸好,阆九川没有推诿,二话不说就随他回府。 马车跑得飞快,阆九川看向非要跟着她出门的建兰那张白脸,道:“让你别跟来你偏不,遭罪了吧?” 建兰道:“古嬷嬷说了,姑娘再出门,我若不跟着,就她跟着伺候,不能叫您自己一人出门。” 欧洛中有些内疚,尤其阆九川的身子骨就和自己幺女一样孱弱,如今却得受马车颠簸,便道:“我让马车慢点儿吧?” 阆九川摇头:“无妨,救人要紧。” 她看向欧洛中短短时间已然有了大崩变的面相,垂了眼眸。 来到欧府,阆九川的眉头就皱了起来,但见这府邸上方,笼罩着一股阴气,且这阴气一分为二,中间又隐有相连,像漫天黑云压下来,令人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欧洛中打了个冷颤,道:“这天越发冷了。” “不是冷,是阴气。” 欧洛中:“?” 阆九川已经快步往府内走去,在灵台吩咐将掣:“你去南边的院落看看。” 将掣有些后悔了,它好好的在外头查玄族的消息,乍听得外面传阆九川的谣言,这才回来,都没得及离开,又被抓了壮丁。 “人命关天。”阆九川又说了一句:“神兽,可是瑞兽,吉祥如意的那种,没有足够的功德加持,你如何当得了这瑞兽?” 被当头一棒的将掣:“……” 她是懂怎么令虎心甘情愿的。 将掣溜去了南院那边。 阆九川则随欧洛中来到他家幺女欧淼楠的院子外,往内看了一眼,却并不急着进去,而是拿过浑身哆嗦的建兰抱着的包袱。 “怎么了?”欧洛中见她不走,不由有些急了。 阆九川说道:“阴气极重,且有怨煞凶气混在其中,里面的东西已成气候,乃是大凶之恶祟,我得先把这院子以阵法围起来。” 欧洛中听了,脸色煞白,浑身都颤抖起来,已成气候的大凶恶祟,这是不是说难以对付? 那大气候如今就在幺女身上附着。 欧洛中几乎没站稳,往旁边歪去,被管事的用力扶着。 阆九川已是顾不上他,解开包袱,翻出几张符纸和玉石铜钱木头,朱砂公鸡血等,手腕一翻,符笔现。她直接把符纸放在包袱皮上,又把公鸡血混在朱砂里,跪在地上,蘸了血朱砂飞快地画符。 欧洛中见状,推开管事,半蹲在她跟前,和她几乎差不多身高的高度,背对着她,道:“地上寒气重,你别跪着,用我的后背做桌子。” 阆九川也感受到极致的寒气夹着阴气从膝盖钻入,冻得她脸色微微发青,闻言也没矫情,起身,把符纸落在欧洛中的后背,笔起纹落,灵符现。 几张鸡血咒符很快画出来,她收起符笔,指尖在指节掐算,在院子外的各个方位埋符藏铜钱。 建兰面无血色,整个人都有些麻木了。 姑娘这是会那黄道之法,这是她不为人知的本事? “这有什么作用?需要我做些什么?”欧洛中虽然心急里面的女儿,但见阆九川并没闲着,也只能耐心等着。 阆九川一边埋着铜钱,一边回道:“这是阳护阵。所谓天罡为阳,地煞为阴,我以三十六颗铜钱代表天罡星阳血咒符排布结阵,用以蒙蔽冲身恶鬼。此外,又以玉石在外布一个八卦阵,可阻拦她冲出此院,为祸他人,也方便我驱鬼诛邪,更防其它恶鬼前来抢占令女肉身。” 欧洛中似懂非懂,有种不明觉厉的感觉。 “铜钱最是多人用过,上面所占的阳气也足,所以我用它代表天罡星。”阆九川把最后一枚铜钱埋下,抬头看着院内。 她拿下腰间的帝钟,脚踏罡步,一手掐着法诀,一手轻摇着帝钟,那帝钟缠着的拂尘线仿佛在散开挥洒,但听她嘴里吟吟念咒:“天罡杨威,白虎蹲踞,临兵斗者,皆列阵前……吾奉太上老君敕令,阵起!” 最后一步罡步随着咒语重重落下,空气仿佛一滞,有金光自这院外乍现,仿佛将它包围了起来。 城中一高楼,有人正盘腿在塔楼结着印悟道,忽然似有所感,睁开眼远眺,却是什么都没看见。 难道是错觉? 怎么刚才那一瞬,有大阵现起的嗡鸣? 不会,世间能结大阵的天师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还有一个甚至…… 那人不知想到什么,脸色变了变,不敢再深思。 这边,阆九川结完阵,半刻也不耽搁,令呆愣的建兰捡起包袱皮,又让管事带她到别处休息,她自己则进了院子。 欧洛中不顾她劝阻快步跟上。 阆九川早就料到他不会听劝,递上刚才特意多画的天罡阳符,道:“此院阴气和煞气都重得很,你戴在身上护身,不管如何,且看我行事,别打扰我,要保持冷静。记住了,只有我说她是,她才是你的女儿!” 欧洛中一凛,把阳符接过,顿时感觉那阴气像是避开了似的,忙问:“老夫的老妻也在屋内,还有多的符吗?” 阆九川青白的脸更青了,道:“没……” “老夫愿上万金求得灵符。” “没再多的了。”阆九川的话音一转,又递上一张:“这是最后一张。” 节操在万金面前,不值一提,她得多攒着些,去通天阁买那顶尖的情报,甚至能治死人,肉白骨的灵药! 欧洛中郑重地接过,放到了胸口处,还用手压了压,没等他松出一口气,见阆九川不动,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惊呼出声,疾步上前,又被阆九川拉了个趔趄,咔的一声。 完了,老腰闪了。 107.第107章 短命鬼也能收你 第107章 短命鬼也能收你 欧洛中按着老腰惊骇地看着倒在院内主屋门口的丫鬟仆妇,所有人的脸上都覆了一层黑气,没有半点动静,也不知生死。 “还活着,只是被阴煞的凶气给冲撞了。”阆九川道:“令人把她们挪到屋内吧,不然这天寒地冻的,再在这里躺着,离死也不远了。” 欧洛中连忙叫刚跟上来的管事挪人,道:“她们尚且如此,那我家夫人?” 阆九川没说话,疾步上前,手中的帝钟毫不离手,反而在晃动着。 道意通过帝钟传扬开去,破开这弥漫的阴煞凶气同时,那如雷贯耳的钟声如靡靡咒语,洗涤人心里的戾气怨怼愤恨。 阆九川走在欧洛中的前面,来到门口,一道凶戾的煞气直冲她面门而来。 她把欧洛中甩到一边,手腕一震,无上道意自帝钟震开,把那凶煞给震了回去,同时又加了一道镇煞灭魂的强悍罡意。 里面传出一声痛叫,很细很娇,且软萌。 “淼淼。”欧洛中湿了眼眶,认出那是女儿的声音,想要冲进去,又想起阆九川的吩咐,并不敢妄动。 岂料,他这一叫,里面就传来女儿的声音:“爹,救我,救救淼淼,淼淼好疼。” “淼淼。”欧洛中瘫软在地,老泪滚了下来。 阆九川听到这娇软的声音,却不为所动,迈过门槛,进了屋内。 屋内的人也都如外面的一般,全都被阴煞冲撞晕死过去,包括那位欧夫人,脸上覆着阴晦黑气,气息微弱。 “夫人。”跟在身后的欧洛中冲了过去,把欧夫人抱了起来,又把贴着胸口藏着的阳符拿出来塞到了她的衣襟内,这才抬头看去。 这一看,他目眦欲裂。 但见他那乖巧软萌若兔的小女儿脸上画着一层浓郁阴暗的妆容,眼线用眉笔涂得黑黑的,嘴唇更是血红,神色狰狞,宛如恶鬼。 这哪里是他的女儿,分明是妖女恶鬼! 她正看着阆九川,双眸血红,道:“我当是什么厉害的大人物,原来不过是个弱不禁风的短命鬼。凭你,也敢来坏老娘的好事?” “短命鬼也可收你。”阆九川淡淡地道:“你若主动从这孩子身上出来,我可送你入轮回,若你偏要打,那便打。” 她手中的帝钟一晃。 欧淼楠身子微微一颤,血红的眼越发愤恨,又隐有忌惮,眼珠子一转,看向正盯着她瞧的欧洛中,神色变了,哀哀地叫痛:“爹爹不疼淼淼了吗?快把这恶人赶走呀,淼淼不是爹爹的心肝了吗?” 欧洛中怒吼:“你这妖孽,恶心至极。才不是我的淼淼,你赶快离开我儿肉身,否则,老夫就是死了,拼着魂飞魄散也要追你到黄泉。” 欧淼楠脸色一沉:“老东西,你也配当我爹!” 她身上的凶煞鬼气一盛,欲向欧洛中卷去,岂料,他身上的阳符金光一盛,将那鬼气全然挡了回去。 欧淼楠一震,忌惮的同时在蓄力,尖声道:“倒是我万鬼娘娘小看了你这短命鬼,竟也画得灵符。不过,凭这就想挡我?做梦!” 她话音未落,森森鬼气大盛,弥漫在屋内,顷刻间,这小小的主屋,俨然变成了一个阴森森的恶鬼地狱。 无数的怨魂在其中怒吼哀叫,鬼哭声尖利,哭得人胸口生出戾气,恨不得杀尽天下人。张牙舞爪的怨魂夹着阴戾凶厉的气息劈天盖地的向着阆九川和欧洛中他们席卷而来,欲把他们撕碎了吞噬。 欧洛中胸口一阵闷痛,喉咙腥甜,呕出了一口血,但脑子昏沉沉的,有一个狠戾的声音在骂他不配为人父,不能护子周全。 他有罪! 欧洛中眸色一狠,嘴巴一动,牙齿刚要发力往舌尖咬去,忽然双颊剧烈一疼,口里被人塞了一颗带着药香的丸子,入口即化,脑子也瞬间清醒过来。 他眨眨眼,看着掐着自己脸的阆九川,啊了一声。 人瞧着挺瘦弱,力气却是大得很,竟掐得他脸生痛。 阆九川松开他,冷哼一声:“小小迷魂阵,就敢在我面前卖弄?” 她双指掐着法诀,嘴里飞快念着咒词:“神光照耀,太白成瑞,破祟灭邪,破!” 一张符,自她手中甩出,轰的一声响,金光大现,眼前的恶鬼地狱在金光照耀下,腾地消失,还是那主屋。 欧淼楠神魂震痛,抬手遮住那耀目金光,疾步往后退了几步,退到暗处,声音狠戾:“好好,是你逼我的,我这就把这小丫头的灵魂给吞了。” 什么? 欧洛中大惊:“不要!” 欧淼楠冷笑:“爹,你逼我的呀!” 她说着,神色一变,露出原主的灵魂来,是真正的欧淼楠,哭着喊了一声:“阿爹!” 是她,他的女儿,欧洛中又恨又急,女儿只会喊自己阿爹,他连忙看向阆九川。 阆九川却是看着欧淼楠,眼中若有所思,好像哪里有点不对。 此女鬼乃是恶鬼,不知吞噬了多少怨魂,成为凶戾大鬼,又寻得先机,破了这院子的符咒,占得小姑娘的身体。 按理说,她想要夺舍,既已占了欧淼楠的身,理应早早就吞噬原主灵魂才是,这既能增加自己的修为,又能完成夺舍。 可是她没有。 甚至这院子的人,也都还活着,没一个是被她弄死的。 她在等什么? 欧淼楠看阆九川拦在跟前,有些着急,视线忍不住看向外头,可恶,此女也不知什么来头,竟当真拦得住她。 她露出了些许急色。 未等阆九川想出什么,欧淼楠又道:“短命鬼,你若再拦我,哪怕你灭得了我。我保证,你得到的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噢,像你一样脆弱的小尸体。你们这些干道士的,不是以人为本,以救人为己任么?人都死了,还是因你顽固不冥而死的话,你可就背负了这业障喽。” “阆九,快过来,这里还有个小鬼,它想要投胎到这产妇胎里,我快拦不住了。”将掣焦急的声音忽在灵台响起。 阆九川眸色一冷,原来如此。 “废话那么多,你倒是吞一个我看看?”阆九川的手中的判官笔向她抛掷过去。 咒呀阵的,皆编,不可信,不可信! 为阿九打怪拉票 108.第108章 一波才平,一波又起 第108章 一波才平,一波又起 判官笔出,定公允,亦镇恶魂。 欧淼楠本就心急,不提防对方还有一个法器,且这法器并不如一般道士那些什么铜钱剑等,它砸在身上犹如丧棒击打,带着可灼烧灵魂的雷电之意,炙热如地狱之火。 欧淼楠发出一声惨叫,恶魂险些掉出身体外,她惊惧无比。 自从成为大鬼之后,她不是没见过那些常把诛邪卫道挂在嘴边的僧道,也曾和他们交过手,但无一不是败在她的手中,成为她恶魂的一部分。 那些人,无非念些咒词,砸两张符纸,一点屁用都没有。 但这支笔,却是不同,它乃是真正的法器,能伤她神魂,甚至能,灭她? 欧淼楠,不,应该叫万鬼娘娘,她吞噬了万鬼,是以封自己为万鬼娘娘,眼睛血红,周身的鬼气外溢,使得欧淼楠那巴掌大的小脸阴森森的,形如厉鬼。 “你当真不顾此女死活?”万鬼娘娘的眼神阴毒,射向欧洛中:“你也是一样?不要你的女儿了?” 欧洛中张了张嘴,别开眼不敢看她,眼泪顺着眼角滚落。 恶鬼不除,他的儿亦非从前的她,真让这恶鬼顶着她的身体行走,还不如死了! 欧洛中闭上眼睛,搂紧了怀中老妻。 欧淼楠见他不为所动,心中暗恼,盯着那瑟瑟发抖的小灵魂。 真可恨,此女竟有大运道,曾有僧道甘愿以功德为其固魂加持,一旦她强悍吞噬,必会引来天劫。 天劫,可诛恶邪。 她万鬼娘娘欲成鬼王,做了那么多努力,可不是为了死的,最重要一点,她的儿,必须得投胎,眼下欧府那将要出世的孩儿就是她儿的重大契机。 再忍忍,不能坏了她儿的往生路。 这短命鬼真碍事……啊! 万鬼娘娘看着那支彷如变成顶天柱的神笔向自己再度砸来,灼热的雷意灼得她身上滋滋地冒着火烟,神魂已有不稳。 “你还有没有点良知了?就不怕我真弄死这小娘子?砸一次又一次,你别忘了,她亦在这肉身内。”万鬼娘娘一边闪躲,一边怒吼,冲天鬼气弥漫,已是使得这一带的小鬼纷纷外逃,生怕被大鬼抓住补魂。 阆九川控着判官笔,冷冷地道:“若连好魂恶魂都分不清,混着一起打,它还配叫什么神笔?” 判官笔:“?” 老子不想干了。 深在地底九千尺的崔判:她礼貌吗? 判官笔是法器,但要使法器发挥大用,也得要修为,阆九川的道意在源源不断地灌注在判官笔上,要不是怕打鬼伤了原主,她真想一次就把那恶鬼打死。 随着精神力流失,阆九川的脸色煞白。 万鬼娘娘一见,心中大定,嘴角露出狰狞的笑,她没力气了。 也是自己急了,对方不过是一个短命鬼,就是本事厉害又如何,架不住她身子骨弱啊! 没听说过么,打鬼也是要力气的! 该轮到她还击了。 她却不知,阆九川看似状态不在,实则一直在旁观察着她脸上的表情变化,眸光冷闪,手已经摸上了帝钟。 屋内,忽然阴风大起,阴冷刺骨的煞气化为气针,从四面八方向阆九川激射而去。 轰,煞气针撞到她身前,却像是撞到了一面烈火墙,滋的一声,化为虚无。万鬼娘娘:“!” 咚。 一阵音浪带着无上罡意击向还没反应过来的万鬼娘娘,与此同时,判官笔向着她的灵台冲去,把那受到罡意冲击而神魂一滞的万鬼娘娘给强硬勾扯出来。 万鬼娘娘:不好! 她脑子才现起这两字,神魂就被重重地击打。 嗷! 惨叫从她嘴里发出,如鬼哭狼嚎,尖利无比。 本就带着无数孽障的恶魂没了肉身的遮掩,正面判官神笔,就如本人站在了判官面前,被审判,被鞭打。 那是直接可以碾碎灵魂的神罚。 万鬼娘娘的面目被击打得阴森可怖,不敢逗留,那鬼气裹着她的残魂往外逃窜。 她若不逃,怕是会交代在这里,到时候,母子俩始终阴阳相隔。 可等她逃出主屋,刚要冲出院子,却撞上了一道无形的金光墙,烧得她神魂碎裂,星星点点的飘散。 阵法,这院子不知何时竟还布了阵法。 那阴险歹毒的短命鬼! 阆九川把一道符打在了欧淼楠身上,对欧洛中说了一声:“把她放床上去,不要掀了这符。” 欧洛中哎了一声,把女儿轻飘飘的身子抱到床上,盯着那道符,不是,说好的最后一道符呢? 阆九川跑出院子,对着脑海里不断传唤她的将掣说道:“不管你用什么法子,拦着它,不然今日这活咱就是白干。” 她拿着判官笔,再无顾忌,对着惊骇地看着她的万鬼娘娘鞭打过去。 “慢着,事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们出家人,不是讲究不赶尽杀绝,留一线生机吗?”万鬼娘娘的残魂哆哆嗦嗦的。 “一身孽障,你也配求生机?死去吧!”阆九川催着判官笔,狠狠地砸下。 轰。 万鬼娘娘的惨叫声再起,无数怨鬼自她身上跟着啼哭,在神罚之下,灰飞烟灭。 稀碎的主魂晃晃悠悠地向着阆九川飘过来,一张辨不清本来模样的鬼脸怨毒阴狠,阆九川手中的笔一挥。 滋。 她看都没看那如被地狱之火灼烧的残魂,一路小跑着向南院那边跑去。 不放心的欧洛中跟出来时看到这一幕,心中咯噔一下,看清她跑的方向,南院? 那不是老二媳妇的院子方向吗? 他有一个不好的预感,不会吧,一波才平,一波又起? “这天要绝我欧家么?”欧洛中跺跺脚,见院内无人,连忙高声喊人,有仆妇闻声赶来。 “守着夫人和小姐,快去请大夫来。”欧洛中迭声吩咐,也扶着老腰小步跑去南院。 女儿重要,小孙孙也重要啊,可别真出啥茬子,不然依着亲家那暴脾气,怕是会把他撕了。 南院那边,将掣骂骂咧咧的,顾不上产妇,凶戾的王者煞气挡着那黑眼鬼子,有完没完? 鬼子咯咯的尖笑,鬼气森森,把整个产房都给遮掩了,他则是往产道爬去。 “小鬼尔敢!”阆九川冲到产房,重重地一跺脚:“神光照耀,太白成瑞,破!” 109.第109章 此战,不死不休 第109章 此战,不死不休 神光破鬼雾,露出产房本来的模样。 血腥味冲得阆九川几近欲呕,她连忙吞服了一颗药丸,看清产房的情况,惨白的脸也跟着黑了几分。 产妇躺在床榻上奄奄一息,一副快要断气的模样,而那接生的婆子仆妇等人,全都倒在了地上,假如再不把孩子生出来,这里就要一尸两命了。 “把她们弄醒,继续接生。”阆九川把一颗药丸丢过去:“喂到产妇嘴里。” 将掣卷着药丸塞到那叫宁氏的产妇嘴里,又用愿力化成针刺,扎向她的手心,她嘤的一声,痛苦地呻吟。 将掣顾不上她,用同样的法子弄醒稳婆。 稳婆早就被产房的诡异鬼气给吓得半傻,尖叫着说有鬼,要回家。 将掣一个大耳刮子甩了过去,恶狠狠地在她耳边吼:“赶紧给她接生,不然老子弄死你。” 稳婆疼得嗷嗷哭叫,浑身发软,她实在怕得干不动啊。 阆九川扫了一眼,道:“将掣,你用愿力稳住这产妇,别让她断气了。” 她扭过头,看向那趴在地上,用一双黑不溜秋的大黑眼死死盯着她的鬼子,眼神怨毒又狠戾,那脸上轮廓,就和之前那万鬼娘娘相差无几。 一对母子鬼。 还是有人炼出来的,怪不得这么凶。 阆九川看向这鬼子手腕上的一对黑不溜秋的恶煞囚魂镯,那镯子上刻画着古怪的纹路,还浮着一层血污,里边发出的阴煞之气源源不断地滋养着小鬼的恶魂。 “啊啊。”鬼子粗噶的声音从喉咙发出,速度奇快,如猎豹一样愤怒地冲向阆九川。 她杀了娘,杀了娘。 杀了她! 阆九川瞳孔一缩,失控的鬼子,比含有理智的鬼娘娘更难以招架,他不会像成熟的人一样思考,更不会权衡利弊,而母子鬼,母子连心,他如此愤怒的缘由,怕是知道自己是他的杀母仇人了。 如此一来,此战,不死不休! 阆九川眸色转深。 她握着判官笔,像手持一把利刃,横劈出去。 滋。 鬼子被这符笔劈中,鬼身被灼烧得冒起黑烟,空气传来腥臭的味道,混着血腥味,更恶臭了。 它发出一声尖利的鬼唳,阴森得令人耳膜生痛,可它的动作却没有半点迟滞,反而扑到了阆九川身后,张开口,腥臭的秽液自它口里流出,一口咬在她的脖子上。 将掣看见虎眸一缩,下意识地吼出一声震慑的虎啸,往这边扑过来。 可阆九川脖间忽然爆发出一记耀目的金光,那鬼子被刺得惨叫,黑烟自鬼身涌起,那阴煞气竟像遇上什么恐怖的能量,在极速退后。 鬼子亦然。 它四肢着地,拱起身子,抬着头,眼神既阴毒又惊惧,喉咙嗬嗬地咆哮。 阆九川一个趔趄,她的精神力快透支完了。 必须速战速决,若是弄不死被它逃了出去,那半残又带着冲天仇恨,必然会为了补给而杀人噬魂,这府中甚至这一带都会鸡犬不宁。 她当不得这罪人! 可恨这身体不够给力,自己也险些要遭罪。 阆九川摸了摸后脖子那灼烧的地方,按捺下好奇,瞥一眼仍在发出细碎呻吟的产妇,沉吟着道:“将掣,先弄死这玩意。”“你说。” 阆九川让它用凶戾煞气围成一个结界,她再借着帝钟的咒符,灌以道意,将它困在其中。 鬼子像是察觉到了危险,焦躁地唳叫鬼嚎,阴森的怨煞气大盛,席卷整个产房。 稳婆再一次被这怨毒阴冷冲击得晕死过去。 产妇气息越发微弱,若不是将掣的愿力包裹着她,最是虚弱的她,估计这屋里已经要添一名新鬼了。 “敕敕洋洋,日出东方,吾赐灵符,普扫不祥,依律奉令,破瘟降魔,敕!”阆九川的咒词吟得飞快,法诀打向帝钟,嗡的一声,帝钟落下无形金光罩,将那见势不对欲逃的鬼子笼罩其中。 钟内,如有雷霆万钧鸣动,那咒文被钟声侍诵万遍,每一遍皆是金光似火,席卷那鬼子,将它化为齑粉,所有的业障在金光照耀下化为虚无。 成了。 阆九川收了势,却是因透支而力竭,哇的吐出了一口鲜血,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上。 “没事吧?”将掣飘过来托着她,道:“你现在的样子就跟死了又死的惨。” 面无血色,眼带乌青,跟死鬼一样了。 阆九川身上发软乏力,虚弱地道:“力竭虚脱罢了。” 她看向安静躺在手边的帝钟,把它捡起来放在袖子里,颤着手扶着膝盖,颤巍巍地起身,来到床前,道:“到门口喊人进来。” 将掣飘到门口,学着她的声音叫人。 欧洛中早就在外面等着了,只是碍于产房,他不敢乱闯,如今听到阆九川的声音,立即叫了等候着的仆妇进去,他自己来到门边,闻到里面的血气,脸色惨白。 急死他了,偏他是个男人,且是公爹,不好擅闯。 而入了产房的仆妇,也发出惊呼,一地晕着的人,房内乱糟糟的,而唯一活着的,是个跟三小姐一样孱弱的小姑娘,可那脸色,比产妇还要难看,要不是还睁着眼,都以为是个死人了。 阆九川摸上产妇的手腕,脉息弱得不行,她双手颤抖着,问那些惊骇不已的仆妇:“有针吗?” “我,我有个缝衣针行吗?”一个仆妇扯下自己衣襟上的一根丝线,上面垂着一根针线,她有个习惯,做针线时总会把针留在衣襟。 阆九川接过那针,用指尖抹过,扎入她的内关穴,导入最后一点道意,瘫软在床榻边上,道:“准备接生。” 啊? 众人一怔之后,但见那本是半昏迷状态,气息微弱的二少奶奶忽然睁开双眼,呻吟出声。 “快看。”有仆妇指着她的腹部下方。 是孩子要出来了。 阆九川念起了咒词,那是祝由经,可定惊安魂,又能安抚腹中婴胎,引他向生。 一段祝由经唱完,阆九川瘫倒在地,晕了过去,她脱力了。 而在这时,众人欢喜大叫:“生了。” 啪啪一记巴掌声,细微弱小的如猫儿的嘤啼声响起,冲破这血污,平添一丝喜意。 站在门边的欧洛中听到那弱小的嘤啼,扶着门槛一个趔趄,一屁股坐了下来。 老天垂怜,不,九姑娘大善,保他欧家上下平安! 110.第110章 只解了燃眉之急 第110章 只解了燃眉之急 耳边不断传来将掣咋呼的声音,阆九川眼皮微微抖动,缓缓地睁开双眼,对上一张巨大的虎脸。 “你吵死了。”她的声音嘶哑,撑着胳膊,挣扎着从床榻上起身,胸口处一阵撕裂感的麻木胀痛,这是法力耗尽又未曾恢复过来的症状。 将掣松了一口气,道:“吓死虎了,我都以为你要挂了,快些再吞些药吧。” 阆九川浑身发软:“我这是晕了多久?” “也就半个时辰左右吧,他们也请了大夫给你看过,说你虚弱得厉害,是气血双亏,外强中干……别恼,我就是转达大夫的话。”将掣退后两步,道:“你这身体,谁看了说是好的,那都是骗鬼的。” 也不对,鬼也骗不了,没听那啥万鬼娘娘喊她短命鬼么? 阆九川冷哼:“但凡你强一点,都不用我连战这两只母子鬼,也就不用耗尽法力。” 将掣有些心虚:“我只是一团灵识,我要是有实体有法力,我能上天入地,战无不胜……” 好的,这话它自己都吹不下去了,当初渡天劫失败是有理由的,不够强! 阆九川嗬的一声,那笑声含着讥诮。 有脚步声传来,很快有人转过屏风,看到她坐着愣了下,险些丢下手中的药碗:“姑娘醒了,你可吓死婢子了,呜呜。” 建兰疾步冲了过来,把药碗放在一旁,双眼通红,俨然是哭了一场,那张脸也是苍白的,眼神藏着惊惧和后怕。 “我没事,叫你别跟来,吓到了吧?” 建兰哽咽着道:“婢子不跟来,都不知道姑娘做的是如此凶险的事。还有,婢子不来,您身边一个自己人都没有。” 太孤独也太可怜了。 阆九川怕她哭,道:“我只是力竭,无大碍。” 建兰不敢顶撞她,只是端过药碗,道:“这是补中益气的参汤,是游鹤先生遣人送来的百年人参,婢子亲自熬的,姑娘快喝了吧。” 阆九川接过来,一口饮尽,抬手擦了一下嘴角,问:“这里是何处?扶我起身,这事还没完呢。” 建兰的脸色又白了,难道还要斗法斩鬼? 她没看见那情景,却是看到了欧府那些被阴煞气冲撞了的仆从,脸上都覆盖着一层不祥的黑气,光靠近她们,都觉得手脚冰冷,通体发寒。 更不说,阆九川一个好好的人,来欧府一趟,最后竟躺在了床榻上,被大夫批了个寿数无长的结果。 建兰满脸沉痛,道:“姑娘,府中定然不会短了您的嚼用吃喝的。” 所以您大可以不用那么拼,如府中的其他小娘子一般,当个千金贵女就行了。 阆九川愣了下,勾了唇,道:“你不懂,这是我的命。” 建兰心头发梗。 眼看阆九川抖着手掀被子下床,她连忙上前搀扶,刚站定,欧洛中就赶到了,在他身边,还有他的老妻欧夫人。 二人见她醒来,均是满脸喜色,疾步上前,二话不说就冲她跪下。阆九川吓得后退一步,稍稍避开:“你们作甚?” “九姑娘,多谢你救了我们一家老少,你的大恩大德我们铭记于心,长生牌,我们也会立起来,日夜供奉。”欧洛中率先磕头。 欧夫人也是眼睛带泪,双手抵在额头前,郑重拜下。 她不但救了她的女儿,还救了儿媳和孙儿,就冲这三条命,就值得她行这个大礼。 阆九川沉声说道:“你们先别忙着磕头,这事还没完,我也只是解了令千金的燃眉之急,她本人的事,算不上是解决了。而且,我要的东西,到时候你们别用扫帚赶我出去就好。” 夫妇二人心中咯噔一下,彼此对视一眼,有些凝重。 …… 阆九川所在的厢房就在欧家小女儿旁边的小院子,一行人来到欧淼楠的屋里,本是一片狼藉的院落早已被拾掇好了,欧淼楠躺在床榻上,额头还贴着阆九川的符。 欧洛中道:“你还没醒来,我们也不知该如何,这符也一直不敢掀,是以淼淼也不曾醒过。” 阆九川便道:“她的身体被恶魂附过,神魂受到惊吓,并不安稳,我的这道符乃是定魂挡煞符,能使她安生在自己体内,也不会被别的孤魂野鬼瞅到机会而趁机附身。” 原来如此,欧洛中扶着老妻,微松了一口气。 阆九川上前把符掀了,把那符放在床头,仔细看向欧淼楠,薄唇微抿。 屋内阴气犹未散尽,孩子躺在厚厚的锦被里,小小的一团。 这孩子不过十二,却已历了一个生死劫,乃是曾有人舍得用功德修为护她周全,替她谋得一线微妙生机,这从她的生辰八字从不对外人言,直到十二才可说,那是早已算出她这一轮之龄,会有生死大劫? 阆九川拿起她的手腕,那手腕纤细无肉,十分瘦弱,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尖尖的,更是惹人怜爱,因为惶惶不可终日,担惊受怕,受尽体质带来的痛苦折磨,所以她看起来和自己这身体一样孱弱。 她翻出判官笔,经了一场恶战的玉骨符笔,越发通透,和腰间的帝钟一样,比之前要炽目不凡。 阆九川拿着符笔,在欧淼楠的额头上轻点了下,她如今法力尚未回笼,大动作不便动,只能先让她醒来,以免这神魂久不清醒,便是在其位也茫然无盼,自己禁锢自己,不愿醒来。 “欧淼楠,该睁眼醒来了。” 欧淼楠眼皮一抖,眼珠子在皮下滚动,手腕内关处像被锐物一刺,她甚至微微一颤,缓缓地睁开双眼。 “醒了醒了。”欧夫人激动地抓着夫郎的手臂,眼中淌泪。 欧洛中也是眼睛湿润。 欧淼楠睁眼看到的是熟悉的帐面,又听见娘亲的声音,缓缓扭头,先看到的,却是一个像是蒙了一层迷雾的小娘子。 可是,她分明看清了那小娘子的面容,和她四目对视。 这一对视,欧淼楠突然就生出了满腔的委屈,那因为体质而带来的惶恐害怕,从来不敢家人发作的委屈和控诉,在阆九川面前,全部化为泪水无声滚落,没入枕芯。 111.第111章 代价是我要你的眼睛 第111章 代价是我要你的眼睛 欧淼楠委屈得哭了,吓得欧洛中他们连忙挤上前询问她是不是何处不适,要不要叫了大夫来,说着说着,一家三口都因为后怕而哭成一团。 阆九川坐在桌子边上干等着。 好一会,几人才渐渐收了声,看到阆九川干坐着还有些不好意思。 欧洛中红着眼向阆九川拱手:“让你见笑了。” “无碍。”阆九川淡淡地颔首,看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欧淼楠,也点了点头。 欧淼楠在欧夫人的哭诉中得知是她救了凶险的自己,回想起某些画面,身子微微发抖,一双黑沉的眼睛瞬间又蓄满了泪。 阆九川走过去,定定地和她对视,她那双眼睛,亦是凤眸,黑沉发亮,里面可看见许多东西,人间的好与美,恶与坏,阴与阳,却不是她能承受的。 有些人,注定承受不住某些本事。 那对她来说,并不是本事,而是痛苦和桎梏。 欧淼楠委屈地扁了扁嘴,看着她道:“家里人人都是正常的,为什么偏偏只有我能看到那些东西,我是不是妖物?我知道有人背地里说我是妖物,谁靠近谁倒霉。” 欧夫人震怒,问:“谁,这是谁在你背后乱嚼舌根?” 欧淼楠垂首不语。 欧洛中见状心痛不已,张了张嘴,最后叹了一口气,背过身去,擦了一下眼角。 “我也能看见,那我是妖物吗?”阆九川反问一句,道:“这只是个人体质,天道轮回,那个投胎的时辰你恰好赶上了,便成为了你爹娘的心头宝,只是你比别人多开了一只眼,是那修道之人求之而不得的天眼。” 欧淼楠一愣,抬头:“求之不得的天眼?” “也就是阴阳眼,事实上,人的眼睛从一出生就是最纯粹的,小孩子最容易看到旁人看不到的东西,有的人随着年岁渐长就看不到了,而有的人,却是一直能看到,而你,则是直接开了天眼,故而一直能看见那些常人看不到的阴物。”阆九川解释道:“修道之人,也就是像我这样的,能斩邪驱煞的人,便是想要这样的天眼也不是人人能得,若想开,还得设坛摆阵,叩问神佛,请求天眼开,才能暂时开出来。” 欧淼楠喃喃地道:“这样的眼睛有什么好?为什么还要专门设坛问神求着打开。” 阆九川道:“常人看不到阴物存在,要将之诛杀,开了天眼,容易增加赢面。你且想想,敌暗我明,要想赢这场仗,得要费多大的心神?更不说,要赢的是那等凶狠的阴物鬼祟。” 欧淼楠沉默。 “是以,有一双天眼,幸也不幸,端看你怎么想,或怎么用,若修道,你会比一般僧道更容易些。但同时,你也要承受它带来的冲击。有些阴物,并不全是坏的,亦有好的,有可怜惨痛的,你若是与之共情,它们的痛苦,你也感同身受。” 欧淼楠激灵灵地打了个颤抖,一张小脸雪白。欧夫人搂紧她,道:“有没有办法把这天眼封起来?” 来了。 欧洛中转过身,眼巴巴地看着阆九川。 阆九川看着欧淼楠那双大眼,轻声问:“你也想封住么?” “可以吗?是不是封住了,我就不会像寻常人一样,可以到处去,不用担心随时有恐怖的鬼怪冲到我面前大吼,或是抢夺我的身子?我可以安安生生的睡觉,不用担惊受怕,也不用让人害怕?”欧淼楠满脸期盼。 将掣在灵台里屏息等着,面对这样软萌的小娘子,她当如何? 阆九川看着她的眼睛,道:“如果封了它,也封住你能看到的所有颜色,你也想封么?” 众人一怔,这是什么意思? “九,九姑娘,这是何意?”欧洛中结结巴巴地问。 阆九川近乎残酷地道:“我可以帮你封,代价是我要你的这双眼睛。也就是说,一旦封住了这天眼,你将会失明,再看不到这世间的任何色彩,看不到任何文字,看不见你爹娘你亲人的面容,你的世界会只剩下黑暗。” 她看着欧淼楠越来越白的脸,残忍地道:“你会看不到春夏秋冬的颜色,只能凭着感官去感受它的变化,余生皆是如此,你还愿意封么?当然,封了这眼,你也再不会看到那些阴晦凶恶或凄惨的鬼物,亦听不见,你不用再担惊受怕。” 将掣看着那一家三口要崩溃的样子,不忍地道:“差不多就行了吧?再说下去的话,我怕人家拿了砍刀来砍你。” 阆九川说道:“天道因果很公平的,你要拿走什么,就必须放弃什么。想彻底解决你这双眼和招阴的体质,只能如此。” 欧洛中惊声问:“就没有其它法子了么?符箓呢,你画的符也很好使啊。我儿这十二年来,虽然常看那些阴物,但到底没有真正受到大的伤害,何至于要封个天眼就得失明?” “游鹤先生,世间哪有那么多的感同身受?您说她没有受到大的伤害,或许在你们看来,她一切都还好好的,被你们保护得密不透风,锦衣玉食,仆从环绕。但你们终归不是她,又怎知道她每日在承受着什么样的痛苦?”阆九川冷漠地道:“她的委屈和害怕,或许你们都懂,但却不能代替她承受,更不知那究竟多痛苦。” 欧洛中老脸一红,看向女儿,她垂下头,眼泪吧嗒吧嗒地掉落在锦被上。 欧夫人搂着她哭出声来。 “另外,你说她十二年来,没有受到大的伤害,乃是因为早已有人暗中给她保驾护航,只为等至今日。但凡你们往外说破她的生辰八字,定会被有心人觊觎她这将她掳走,万幸你们足够听话。”阆九川又说破一事,道:“而她今日之劫,是命中生死大劫,她若非有人以功德修为给她的神魂加持庇佑,今日她定会被那恶魂吞噬,便是我将那恶魂诛灭,她也不会再活过来了。” 几人浑身一震,脸色惨白。 阆九川看着某处虚空,目露敬意,道:“所以,你们真正要立长生牌的,乃是当日赠她佛串并告知你们不要外传她八字的那位游僧,他才是救她的大善之人,真正的慈悲为怀的得道高僧。” 没有开口,但每天为阿九求票 112.第112章 游鹤先生:怕什么来什么 第112章 游鹤先生:怕什么来什么 欧家人怎么也没想到,要令欧淼楠不再看到那些恐怖阴物的代价是连视物都不能了,失明,怎能接受? 尤其她还只是个十二岁的小姑娘,此后还有很长的人生要走,若是失明了,还有什么希望可言? 欧夫人是最不能接受的那个人,她甚至不敢想,女儿失去了光明,还能不能活下去? “不,不行的。”她摇着头,紧紧地搂着欧淼楠,看着阆九川的眼神全是哀求:“难道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还有一条,入道修行。”阆九川说道:“入道后,你可以学习道术保护自己,不被那些鬼物甚至是人威胁,且要付出很大的努力,把这些术数学精学透并会利用,学不好,你始终只会是个弱者,继续这样惶惶不可终日。而一旦入道,你就要直面这些阴物带来的更大的恐惧。” 阆九川顿了顿,道:“其实比起阴物妖物这些带来的恐惧,你最该打败的,还是你给你自己带来的恐惧。人嘛,最大的敌人还是自己,你若无畏,见了那些东西,又有何惧之处?” 欧淼楠眼中迸出希望:“那我能跟着姐姐你学吗?” 欧夫人和欧洛中也都看过来,是啊,如果入道,可以跟着她吗? “你是想跟着我学道,还是只想跟在我身边寻求庇护呢?”阆九川一言道破她的想法。 欧淼楠脸色煞白。 阆九川又说:“我其实没你想象的那么强大和厉害,我自己,都在寻一条生路,你看我这身体,焉知我又能活多久?我也在为我的命而拼尽全力呢。” 几人有些羞愧,阆九川的身体,确实不好,大夫也说了,寿数难长。 “姐姐,对不起,我……” “无碍,我并非怪你,而是我尚没有保护谁的强大能力,因为我首先得延长我的命,我还有很多事要做。”阆九川淡淡地道:“你当我冷漠也好,自私也罢,若没有那能力,我便不会承诺你什么。我可引你入道,但不能一直护你周全,因为我亦有力有不逮的时候,就像现在,但凡再来一对母子鬼,我可能也打不过。” 没办法,身体受限,要更强大,必须重塑肉身,找回一魂二魄,才能自成羽翼登高峰。 “你若是无法做出决定,我可以以针刺之术加符咒封你五感,让你尝试一下失去光明之后的世界。”阆九川道:“等你试过了,你就会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 欧洛中问:“如果一直不封这眼呢,又会如何?” “取决于她自己。我说了,人的恐惧往往是自己带来的,最大的恐惧来于自己。”阆九川道:“若是当真不想封,我可以帮你做一个法器,让鬼物不敢近身,但你看到的听到的,却是变不了。法器若破损失去法力,或许还会遇到今日此事,若无人相救,到时……法器顶多能护你一到两次,能不能赶上天师救你,看命。” 也就是赌,拿自己的命来赌,同时,该看到的鬼物,还是会看到。 欧洛中听了,心都快裂开了,惶惶地看向老妻。 欧夫人同样惶然。 “封与不封也不在一时,不急,你且考虑清楚。”阆九川看向欧洛中,道:“之前的一对母子鬼乃是有邪道驭炼过,怨煞气极大,那些被煞气冲撞过的人,这阵子都会生病,我给你一张药符,用佛前灰煮开了,让他们喝些就好。你那个小儿媳才是遭罪最大的,她产子九死一生,又有鬼子近身抢生,最是伤身,我需要看看。” 欧洛中连忙道:“好好好,夫人……”欧夫人看向女儿,欧淼楠道:“娘,您先去看看二嫂吧,二哥又不在家,二嫂那边更需要长辈操持。” 多懂事的孩子啊,欧夫人险些又掉下眼泪,叫来仆妇丫鬟守着她寸步不离才敢离开。 欧淼楠拥着被子枯坐一会,忽然对丫鬟道:“你去取个腰带来。” 丫鬟不解,但还是取了腰带过来,但见欧淼楠拿着腰带往眼睛上一绑,然后摸索着下床,都吓坏了。 欧淼楠一下床就摔了,疼痛令她眼泪渗出,却咬着牙没有吭声,又喝退了丫鬟,自己再度摸索着往房中的桌子方向走去。 将掣仍在这房中,看着她磕磕碰碰地把自己当瞎子一样在房内走动,叹了一口气。 那边,阆九川已是从将掣的转达中得知欧淼楠的动静,脸上神色不为所动。 她不是佛祖,亦不是菩萨,更不是神,做不到一术就成人之美,至少现在不能。 欧洛中带着阆九川来到二儿媳的院子,迎面就被一记拳风扫来,跟在他身后的阆九川飞快地把他往后一拽,自己也跟着趔趄了下,险些摔倒在地。 欧洛中感觉自己的老腰这会是真闪大了,痛的不轻。 但不等他说点什么,就听到一记熟悉的咆哮轰耳。 “好你个欧洛中,你个老匹夫,当初求着我把我家琼儿嫁给欧珀那个臭小子,说把她当亲闺女一样看待,他娘的你就是这样养闺女的?我闺女生子欧珀那该死的不在就算了,生个崽子还险些丢了命,现在好了,崽子生了,她躺在床上,一张脸跟鬼脸一样惨白,我外孙跟只小猫一样孱弱,眼都睁不开,娘俩一个比一个弱和惨。结果你他娘的,你们就没个长辈在身边帮扶操持。” 欧洛中头都大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暴脾气的亲家宁大顺来了。 “亲家……” “我亲你个蛋蛋我亲,你家养不住我姑娘,那老子就把他们娘俩给接回去,就不信老子的将军府养不住他们娘俩。正好,我将军府还缺个后人,小崽子就跟着他娘姓宁,做我将军府的继承人!”宁大顺的口水都要喷到欧洛中的脸上,大手一挥:“来人,把小姐和小公子接回去。” “是。” 欧洛中一听,连忙去拦:“亲家,有话好好说。” 宁夫人也头痛不已,好声好气地道:“亲家公,今日实在是府中出了大事,你听我们解释……” “老子不听,你们几个兔崽子是死人不成,还不快去?” 阆九川站了出来,淡淡地道:“刚生子不宜见风,身子又正弱且有阴毒在身,如今天寒地冻的,你若强行挪动她们母子,只会害了她。” 113.第113章 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 第113章 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 阆九川忽然站出来,瘦小又孱弱的一只,在九尺高又壮的宁大顺面前,好比蚂蚁站在巨象前。 她声音冷若冰雪,因为之前动了大法术还显得中气不足,偏每一个都让人听得清清楚楚的。 宁大顺长期习武,身体健壮,是听得最清楚的那个,看到眼前这弱不禁风,估计都经不起他一巴掌的小娘子,粗声粗气地问:“你谁?” 欧洛中立即上前道:“亲家,这是开平侯府的九姑娘,也是她救了琼儿母子呢。” 宁大顺一愣,想到女儿院中人的话,一双铜铃大的眼睛睁大,一把推开老匹夫亲家,放轻了声音,问:“就是你助我儿产子了?” 欧洛中听得自己老腰又咔的一声脆,哎哟出声,再听宁大顺那敛了气,细声细气的样子,嘴角抽了抽,扶着腰暗骂,粗鲁的武夫,你倒是拿出凶悍的气势来啊,咋不拿了? 阆九川点头:“是我。” “啊,小姑娘大恩大德,请受老夫一拜!”宁大顺一撩衣袍,就向阆九川拱手拜下。 阆九川看他仍穿着一身武将轻甲袍服,道:“老将军大义,不敢当。” 她微微避开,颔了一下首就往里走。 宁大顺见状连忙跟上,道:“你刚才所言,可是真的?实在是欧家这老匹夫不成样,女子生产不易,老夫也就得一女,欧家既然顾不上他们母子,老夫的将军府保管可以养得他们母子肥肥白白,不受他欧家半点憋屈气。” 他说着,还瞪了欧洛中一眼。 欧洛中:“……” 欧夫人搀扶着他,心里有气,却也知自己理亏,不敢动怒,只尴尬地赔着笑。 阆九川说道:“我不理他人家事,你们要吵要干架请随意,我只注重产妇。” 宁大顺呃了一声,这小娘子,咋冷冷冰冰的,瞧着不是很好说话的感觉。 欧家的二儿媳,乃是镇远大将军的爱女宁琼,她的院落也早已拾掇好,虽然欧洛中他们两口子不在这里,但长媳郑氏却是一直陪在这边,见公婆和亲家老爷都到门前,也亲自在前迎接。 今日府中生乱,欧洛中去请阆九川,小姑子和宁氏生产,是她和婆婆一人处理一边,结果就是都被阴煞气冲撞了。 如今郑氏脸色是青白的,醒来后,仍顶着浑身不适在这主事,倒极有嫡长媳的风范。 最为虚弱的宁氏躺在床上昏睡,已是经了大夫看诊,用过了一点汤药,欧家长子,则是为了稳妥去请太医。 而宁大顺带来的医官,则在内给宁氏诊脉,眉头皱起。 气血亏得太厉害了,也亏得小姐自小就有习武,身子骨锻炼得强,才把这关挺过去了,换了别的女子,便是有人救下,估计产后也熬不过去。 “老乔,琼儿如何?”宁大顺其实也是接到消息,才从自己驻扎的大营快马带着军中医官赶过来,到这边还没喝上一盏茶,刚扶上脉就听欧洛中他们过来了,连医官都顾不上,先去把欧洛中咆哮一顿。 现在看医官皱眉,他的心都跟着颤抖起来。 “气血双亏,产后不调,这月子里,需要仔细调理,否则以后恐会落下月子病。”乔医官道:“而且小姐的脉息不强,体温亦低,恐有血瘀在体未散,这血瘀不清,于日后调理上,多有阻滞。” 宁大顺一听,怒火又升了起来,目光冷飕飕地看向欧洛中。欧洛中头皮发麻,看向阆九川道:“九姑娘,不如你看看?” 乔医官看了阆九川一眼,眉头轻皱,这小姑娘也太孱弱了。 等阆九川走到近前,拿起了自家小姐的手,就瞪大了眼,道:“姑娘也是医官?” “不是。”阆九川只摸了一下脉,触及到那体温,再看宁氏的脸,阴气上脸,脸色难看至极,关键是这阴气还带着怨煞,生产时,宫门大开,阴毒入体,她还撑得住,得归于从前身子骨不错。 可再好的身子骨,沾上了阴毒,若不除之,也只能是终日畏寒,早逝的命。 “阴毒入体了。”阆九川收回手,道:“先以雷火针针刺拔毒,再摘些柚子叶加退煞符辅以温血健体的药物熬煮了汤汁沐浴即可。” “沐浴,产妇刚产子,怎能沐浴?她本就是见了风,有寒气入体,再沐浴,岂不加重寒气?”乔医官皱眉抗议:“你这小姑娘懂不懂的,不要不懂装懂。” 宁大顺不懂,但也知道女人产后要坐月子,得坐满了才好沐浴洗头的,但他很识趣地没说话,只看向欧洛中。 人是你请来的,你说,要挨骂也得你这老匹夫来受。 欧洛中不耻亲家这险恶用心,但也不敢不从,便道:“产后也能马上沐浴?” “浴房封闭了门窗,再点几笼炭盆就行。雷火针拔毒后,用特配的汤汁沐浴,能使余毒更容易清除,也能更好地恢复,沐浴后马上穿衣保暖即可。”阆九川淡道:“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我既能说出解决的方法,自然是为了产妇的身体着想,而非害她。” 乔医官的脸绿了。 欧夫人听了,问宁大顺:“依亲家看呢,这针是行还是不行?” 阆九川眉头蹙了一下,并没说话。 宁大顺沉默了一会,道:“既是为了我儿的身体,自然是要行针的,不过小娘子会行针?” 也不是他看轻阆九川,实在是她自己看起来也跟弱鸡一样,脸色白的很,他还看到她双手在微微发抖呢。 拿针的手在抖,就是她会,他也不放心不下啊。 阆九川:“我会,去准备银针吧。” 她说完,又转道去看那新生的孩子,他被裹在襁褓里,小小的一团,皱巴巴的像只小猴子,但他却是天庭饱满,鼻梁高挺,就是有点孱弱,此时也正在醒着,尖利地嚎哭,显得极是不安,带他的奶娘急得额头冒汗。 太难伺候了,奶喂不进,也哄不睡,她也没有办法了。 阆九川拿出玉骨符笔,在他额头上画了几下,惊奇的是,他马上不哭了,还打了小哈欠,歪头睡了过去。 她转过头,看向惊愕的宁大顺和欧洛中他们,道:“这孩子,以后可跟在将军身边,学武锻体,将军的八字贵重又身带罡煞正气,可庇佑他免受阴煞邪祟侵扰惊骇。等日后平安长成,可堪大用。” 又是腰要断的小日子……老了,渣陌越发不中用了! 114.第114章 除生死无大事 第114章 除生死无大事 可跟在将军身边习武锻体!!! 这惊喜来得如此突然,宁大顺整个人都欢喜坏了,大手抓着阆九川的肩膀,道:“你说啥,跟在我身边习武可庇佑他?此话当真?” 这话真好听,多说点,他超爱听! 阆九川皱眉,侧头看着肩上的大手。 宁大顺感受到手心的骨骼,连忙松开,问:“哎哟,我这是高兴过头了,没把你掐坏吧?你别多心,你在我眼里,就跟老夫的闺女一样,也不对,老夫的年龄怕是能当你爷爷了。” “无碍。” “那你刚才所言,是真的吗?”宁大顺小心翼翼地问。 阆九川反问:“我拿这话开涮对我有什么意义?” 宁大顺立即看向欧洛中:“姓欧的老匹夫,你可听到了吧?这小子以后就在我将军府养着了。” 欧洛中急了,道:“孩子小着呢。”他看向阆九川,道:“其实这八字贵重又能习武什么的,找个同样的武师傅也是可以的吧?” “自是可以,但有外祖这么好的资源,为何非要舍近求远?”阆九川不解,道:“亲外祖,不比外人更用心,更贴心,更倾力授业?” 宁大顺哼了一声:“他小心眼,怕我抢孩子呢。” “只要是为了孩子好的,有什么不能让步的?又不是见不得。”阆九川摇摇头,道:“我并非要你们祖孙相离,此处没有外人,是以你们也知道他出生的时候有多凶险,险些就让那鬼子抢了生机。他啼哭不止,亦是在胎中受了惊骇和招了阴煞,待在足够阳刚的人身边,对他八字轻有好无坏,也足以能给他保驾护航。” 欧洛中肃容。 阆九川看着孩子又道:“我刚才给他画了安魂定惊符,一会我给他开个药浴的方子泡着,养起来也会稳妥些。” 呃,咋听着像养只阿猫阿狗呢。 将掣道:“你倒是对这小崽子挺用心。” 阆九川眼神有着从前看不到的柔和,道:“毕竟是我活过来后第一个见到的新生儿呢,还是我救回来的。” 人和人,讲究缘分的。 宁大顺看向欧洛中,眼神带着挑衅和得意,听到没,格局要大些,你都有两个孙子一个孙女了,匀这一个我养着有何不可,我又不会害了他。 欧洛中懒得理他,道:“那就有劳九姑娘了。” 阆九川道:“且准备一下行针用的物事,我就在此间稍微休整,一会过去行针。” “哎,好好。” 阆九川随意找个蒲团坐下,腿一盘,双手放在膝盖上,对将掣道:“给我护法吧。”将掣飘了出来,气势一盛,将她围了起来。 阆九川双手掐诀,引着天地之气入体,游走四肢百骸,行走大周天。 宁大顺偷偷探头看了一眼,见那小姑娘浑身跟发光似的,神色不由一凛,抿了唇,拉着欧洛中走至一旁,轻声问:“到底怎么回事?我心里担忧琼儿产子,下仆也说得不全乎,你从头到尾跟我说一遍。” 欧洛中见阆九川也正在运功,便带他走到另一个厢房坐下,端了茶饮尽,叹了一口气,才把今日之事说来。 宁大顺听得眉头拧起,亲家那小女儿他不是没见过,她很少见生人,人也瘦弱,好好的小姑娘,因为体质缘故,胆怯懦弱,难以交际,也是可怜。 现在竟还叫恶魂附身了? “世间真有如此惊悚诡异之事?”宁大顺是个武将,自身带着煞气,又上过不少战场,那凶煞可比鬼要凶,鬼祟是不敢近这样的人身的。 所以,他并不曾遇到这样匪夷所思的事。 欧洛中叹道:“我也不想有,但它却是存在着,如今淼淼的眼睛,唉……” 宁大顺沉默了一会,道:“我们这些武夫,不懂那些风雪月,就这样说吧,上了战场,甭管是断腿还是断手,抑或是瞎了眼,保着命从战场上下来归家,就是赢了。老欧,除生死无大事,若能用一双眼睛换她活着,看不见又如何?当然,这要看淼淼自己选,你我都不是她,所有人都不是,并不知她会如何作想?” 他一手枕着小几,道:“是短暂的用那双眼睛看尽人间事,善与恶,还是长久的尝这人间百味,还得是她。怎么选,都是她自己的选择,将来如何,都与人无尤。因为,眼睛在她身上,痛苦也得她自己受着,我们做父母的,只能从旁拼尽全力的保驾护航,却是不能代她走人生路的。”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欧洛中点点头:“道理都懂,但真想到她以后不能视物,我这老父亲的心,就跟刀割一样疼了。” 宁大顺自然不会落井下石,只隔着小几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怕着他想多,又问:“对了,阆家还有会玄门道术的小姑娘?倒不曾听说过。” “听说是自小因为身体不好放在庄子上养的,对了,她就是阆家那位安北将军的遗胤。” 宁大顺刚端起茶又放下,惊愕地问:“谁,安北将军,阆正汎?她是汎小子的遗腹女?” 看他点头,宁大顺眼前不由浮现起一个嚣张狂妄的俊脸,那是难得的将才,也是他颇欣赏的后生,谁曾想会那么早就战死沙场了呢? “倒没想到,阆家还有这样的道种,身子不好,其实是对外说辞吧,会不会是送去了玄族学艺?那几个眼高于顶的玄族,不是每三年就会挑些有悟性的人入族中拜师学艺么?”宁大顺语气颇有不屑。 欧洛中摇头:“如果阆家真有这样的人入了玄族,何至于走下坡?应该不可能。” 这倒是,比起跟权贵世家搭上关系,跟玄族搭上,那才是真的拽上天,瞧瞧那什么齐家,比谁都嚣张,不就是因为有姑娘成了玄族的人嘛。 “如果不是,这姑娘却有如此道根悟性,被玄族的知晓,不知该多脸疼了!”宁大顺有些讥诮。 欧洛中想到玄族那不可一世的脸被打肿,咋说呢,就有点小痛快,毕竟自己当初为了女儿,真的当尽了孙子才求得一符。 “老爷,阆姑娘已经去给二少奶奶施针了。”有下仆前来提醒二人。 115.第115章 雷火神针,神乎其技 第115章 雷火神针,神乎其技 欧洛中和宁大顺他们赶到时,阆九川已经净了手,准备入卧房了,二人看了她的脸色,又是一怔。 说是休整一下,是磕的啥妙药,这脸色可比之前好看多了,至少瞧着不会像个死人。 阆九川带着建兰入内,看他们仍想跟上,便道:“我这是要给妇人施针。” 二人脚步同时一顿,有些讪讪的。 欧夫人就道:“我去看着,你们在外等着吧。” 彼时,宁氏醒了,虚弱地躺在床上,正由自己的奶嬷嬷陪着,看到有人进来,还激动了些,但兴许是没看到想要见的人,眼中露出一丝失望。 欧夫人快步上前,道:“好孩子,辛苦你了,我们已经遣人快马去我娘家接珀哥儿回来了。” 过几日是欧家老太爷要过大寿,欧珀奉命送些办宴时要用上的大货前去,岂料家里就出了这样的事。 宁氏勉强地扯了扯嘴角,虚弱地嗯了一声。 “小姐,这就是老奴和您说的阆家九姑娘,也是她救下您和小少爷的呢,如今为您施针来了。”宁氏的奶嬷嬷魏氏引了阆九川上前。 宁氏听了,挣扎着想起身,就听得一道清冷的声音:“莫乱动。” 她身体微僵,看向那人,对方眼神和她的声音一样,清冷冷的,却慑人心神。 明明是和自家小姑子一般年纪的小女孩儿,偏让人觉得畏惧。 “你身体正虚,就别折腾了,遭罪的还是你自己。”阆九川看向身边的人:“这里不用那么多人伺候,都出去吧,留两个就行。” 除了建兰,魏嬷嬷把人都清出去了,自己和欧夫人却是留在了房中。 阆九川解释了一番,她这针法对症的是什么,会有什么效果,便让魏嬷嬷把她的大衣物除了,让建兰点了一支艾香,她则是摊开了欧府准备的针包以及各种针法要用上的物事。 银针闪闪,阆九川只扫了一眼,便拿起一根,她虽然没有记忆,但这针拿在手上,她第一感觉就是,还有更好的,至少她见识过,甚至用过。 “正常的雷火神针,本法其实是艾灸法,用特制的艾条熏刺穴位,从而达到祛寒湿和关节痛的功效,但那对于你体内的阴毒,效果一般。我这针法,一样是雷火神针,却是以针刺入穴,吟雷咒,引雷火电意入针,可拔除你体内的阴煞之毒,或许会有些疼,你忍忍。” 宁氏虚虚地颔首:“有劳。” 她生产时经历的一切,足以打破她往日的认知,心神早已被刺激得大乱,若不是武将之家出身,自小习武,心性要比一般贵女强大些,恐怕她此时也早被吓得半疯半癫。 如今她尚能清醒,但身体,却是阴寒麻木,她感觉不到半分暖意,就感觉这身体不是自己似的。 阆九川的话,大大的抚慰了她,能好起来,疼又有何不能忍的? 取穴针刺,讲究的手势和针法运用,阆九川的针到了手上,脑子就变得异常清晰起来,针法涌现的同时,她的手稳稳当当地刺穴落针,没有半点迟疑,彷佛早已千锤百炼一般。 房内几人都屏气噤声,目露惊讶,竟真的会。 建兰更是生出了一丝敬畏,九姑娘所露的本事,越发的叫人震惊,她还会些什么? 阆九川很快就在各处穴位上落了针,尤其是妇人腹阴之处一带,扎了密密的十几根,等全部扎下,她才双手掐诀,引天地之气于手,嘴上吟咒:“雷霆官将,火德星君,药奏奇功,针藏烈焰,扫荡妖氛,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起!” 噗。“哇……”建兰捂住惊呼。 但见阆九川的手上起了一团炽目的带着紫色的火焰,她手上的火拂过宁氏身上的针,嗡的一声,那些针齐齐鸣动。 宁氏哼了一声,眉头蹙了起来,苍白的脸有一瞬的扭曲,疼痛传遍周身。 她感觉全身像是触电了一般,有万千蚂蚁在身上游走啃咬,那种尖锐的刺痛令她微微抖动,不得咬紧了牙根。 但片刻后,疼痛不再那么猛烈,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子火蹿向四肢百骸,虽有些炙痛,但那暖意却令她喟叹不已。 阆九川手中的火已经消失了,可欧夫人却死死地盯着她手心,没有符,没有任何纸,只是念了咒,就起了火。 神乎其技。 这就是修道之人的本事么? 如此本事,却保不了她儿的一双眼,天下还有人能护着她儿的眼么? 欧夫人心痛如绞。 她的情绪似是被阆九川感知到了,淡淡地瞥过去一眼,一言未出。 留针的时候,她坐在一旁的杌凳,问:“你这一胎尚未完全足月,你的身体也尚可,怎么会突然发动,之前到过什么地方?” 一对母子鬼,同时瞪上欧府一个全阴体,一个将产的胎儿,想要同时夺舍成人,这定不是偶然。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他们若成功,都会修成鬼修,以人身修鬼道,一旦大成,历天劫都不会被诛杀,而渡过了,则成鬼仙。 打的好主意。 宁氏摇头:“我虽未足月,但也快满九个月了,奶娘也不让我到处去,再说天寒,我们也不能去哪,不过……” 她看了欧夫人一眼。 欧夫人被这眼神看了愣了下,想到什么,道:“今日是淼淼的生辰,我就在西湖暖阁摆了个小宴,把她的嫂嫂和几个侄儿侄女都带过去煮茶赏雪玩乐,权当贺生辰了。” 宁氏点头。 “这小宴玩到一半,忽然就起了狂风,紧接着,正和侄子堆雪人的淼淼就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然后晕过去了,可很快的,她自己又醒来,却是变成了另一个人。”欧夫人想到那画面,脸色雪白,惊魂未定。 宁氏道:“我当时也被吓到了,尤其是淼淼冲我狰狞一笑,我就感觉到浑身冰凉,浑身阴嗖嗖的,很快就见红了。” 那就是这对母子鬼在西湖那边蹿出来的,那边也不知有些什么东西,竟让他们在其中蛰伏着。 “将掣……” 将掣哼了一声:“别说,我知道你要说啥。” 还不是让他干活跑腿? 116.第116章 今日之祸,源于水底下 第116章 今日之祸,源于水底下 将掣去她们说的西湖暖阁查看异状,阆九川等到留针时长到了,起了针,又在她额上画了一道定惊安魂符。 “一会泡浴不超过一刻钟即可起身,此后就可以如常坐月子,莫要伤神忧思,你身上已无大碍了。” 宁氏感觉身上暖呼呼的,脸色都好看多了,问:“阿九姑娘,那我儿?” “他也无碍,养着就好。”阆九川道:“等满月了,去寻个庙观捐点香油,或是捐点钱物到善堂,就算是酬神积福了。” 宁氏记下,郑重地道:“此番多谢你了,我们母子必铭记于心。” “顺手的事。”阆九川看向欧夫人,道:“我们去看看西湖暖阁那边,如无什么事,我就先行回府,等你们想好了,再来府中寻我。” 欧夫人心头一绞,兴致缺缺地说了一声好。 宁氏看婆婆脸上神色有异,也识趣地不多问,只看向魏嬷嬷,后者微不可见的点头。 阆九川走出卧房,欧家大少爷请的太医早已等着了,欧洛中他们见她出来,急问:“如何?” “没事了,要扶脉再等等吧,她需要泡浴。”阆九川道:“此外,我需要去贵府的暖阁……” 她的话才说了一半,将掣就在灵台大叫:“快过来,这里有个古怪的东西。” 阆九川立即往外走,欧洛中他们见状,连忙跟上,就连宁大顺也没说要看望女儿,反正她还要浸浴,也不好前去,不如看看眼前这小姑娘还能做出什么奇事? 欧家大少爷看太医脸色发绿,连忙赔笑,道:“陈太医,您先喝口茶再坐会?是百年老树的雨前青呢,也就我弟妹这院子有的。” 陈太医:“……” 也不出奇,宁将军只有一个女儿,她出嫁时,恨不得把整个将军府都搬空了做嫁妆,有啥好东西不送过来? 不过刚才那小娘子是做啥的,之前听他们说,在用针,凭她? 欧家人是急傻了吧,啥都敢吹。 嗯,这茶真不错,等等就等等,多喝点。 欧家的暖阁乃是一座水榭,环境和开平侯府那般,景致清幽,许是因为欧家的文士风格,布置也更雅致些。 此时已入黄昏,冬日的弯月早早出现,挂在湖上方天际若隐若现,结了一层薄冰的湖面,有大片雾气升起,使得这一片如仙境一般梦幻。 水榭建在水边,用琉璃窗封着,冬日可关闭了窗子,通了地龙,便成一座暖阁,夏日则打开,风凉水冷,是极好的赏景妙地。 阆九川打量着这一片,视线落在水榭之下,那里有什么东西,将掣也在那蹲着,却是显得有些兴奋。 “快来快来,我发现了好东西,虽然有点恶心,但绝对是好东西,我以我的几百年修行保证。”将掣激动地转着圈圈,它感觉那水下的气息有点熟悉。 阆九川看了水榭的方位和结构,问欧洛中,道:“这个水榭是特意请过阴阳先生看了风水建造的么?” “啊?”欧洛中道:“我不知啊,这是天家赏的,我就画了幅画送上去,他就赏了我这么个宅子,我都住了十来年了。怎么,这水榭有何不妥不成?” 怪不得,原来是皇家赏的,应该是哪个贵人住过,又特意点过风水的。 “并无不妥,水榭建在水边,选址方位,对应的有五行相生,有风生水起的寓意。”阆九川道。欧洛中松了一口气,道:“但听夫人说,今日这祸事,便是从这水榭起,我都打算推倒重建了。” “今日之祸,不在水榭,而在它底下压着的东西。”阆九川摇头道。 啥? 几人齐刷刷地看向那座水榭,有什么玄机? 阆九川来到水榭边上,看着那一股煞气在薄薄的冰面上流转。 那是水榭的一条脚柱,她对宁大顺道:“老将军身手不凡,能否把这柱子下的东西帮我挖上来。” “这有何难?”宁大顺捋起袖子,踢掉鞋子,就要下水,又被阆九川拦住,她从袖子抽出一张黄纸,又摸出朱砂液,用符笔沾了,画了一道避煞雷火符,吹干了叠好递过去。 “那东西带着阴煞气,此符可挡煞御寒,老将军带在身上,可不受那阴寒之气侵蚀,有劳了。” 宁大顺哟了一声:“那是老夫赚了。” 他怕弄湿了,特意把符箓塞在头顶的鹿皮帽里,还别说,暖烘烘的,他立时下水,水榭靠水边而建,虽脚柱在水里,但因为离岸边近,是以水深也只是刚过他的膝盖。 按着阆九川所说的,他在冰冷的湖水里摸索,只感觉有极阴之气向他涌近,又荡开去。 冷归冷,但好像也没有想象的那么冷。 宁大顺的手忽然碰到什么,一顿,继而把那东西抓了出来,就着天色的余光一看,一座小塔? “是这个吗?”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阆九川看到熟悉的怨煞气自那通体发黑的小塔发出,是那对母子鬼残余的气息,便道:“是它。” 宁大顺上了岸,托着那小塔,道:“这是什么,水里怎会有如此之物?” 欧洛中脸色都变了:“这塔是干什么用的?啥时候水榭有此物,看着阴森森的。” “别动!” 他还没等阆九川警告,随手一碰,那煞气卷上他,嗷的一声,后退几步,浑身打了个寒颤。 好冷。 阆九川无奈,先给他用了一道镇煞诛邪的黄符,又拿过小塔,那凶戾的怨煞气卷上她的手,被她掐了一个咒诀打了上去,煞气散开。 “是七星金刚塔,如果我没看错,这应该是五百年前,万罗古刹的镇寺至宝。”将掣围了上来,激动地道:“你别看它现在被怨煞气沾污,但它真身却是可镇魂养魂的法器,乃是万罗古刹的罗勒法师的护身法器,这位法师可是佛道双修的大法师,死后真身还化出舍利子呢。” 它眼馋地看着金刚塔,道:“这是真宝器啊,历经沧海桑田流落民间,不知哪个遭瘟的得了,却不是用于干正事,而是拿来驭炼恶魂,愣是沾污了其器。要是罗勒法师在天有灵,怕是要气得下凡尘劈死那遭瘟的。” “你怎么认出来的?” “当年老子还是小奶虎的时候,亲眼看过罗勒法师用它来镇恶魂啊。”将掣道:“阆九,你要是把它的煞气抹去,重新开光,它就是咱的养魂宝器啊。” 阆九川心中大喜,此行没白废功力啊,此物与我有缘,是我的了。 117.第117章 无主之物,是她的了 第117章 无主之物,是她的了 阆九川万没想到此行还有这样的大惊喜,拿着七星金刚塔反复看,直到欧洛中他们询问,干脆就在暖阁中解惑。 “这塔本是法器,却被人拿去驭炼鬼煞,成了阴器,今日在贵府中作祟的那对母子鬼就是用这物驭炼出来的。” 两人变了脸:“还有人炼鬼煞?” “自是有的。世间之大,无奇不有,一样米养百样人,心术不正的自然大有人在,有的邪道为了炼制妖邪杀器,会用尽一切阴损之法,炼鬼煞亦是其中一种。这对母子鬼,或许一开始是无辜纯良的,被人抓来炼成大煞鬼物,若能驾驭,那邪道能使的坏可就多了去了,死在它们手上的人会有很多。” “那是不是说那邪道指使他们来害我欧家?”欧洛中皱眉问。 阆九川摇头道:“能驾驭才能驭鬼,不能驾驭,是会遭反噬的。” “这是何意?” “就是被自己养出来的东西反咬一口。”阆九川点了点那金刚塔,道:“此物,本可以镇魂养魂,对方却用以养鬼煞,那就是用法器将其滋养壮大,他若法力高强,能用塔反镇之,令其不敢叛主。但等鬼煞吞噬的鬼魂越多,它们会越来越厉害,厉害到主人也无法掌控。嗯,通俗一点讲,就是奴大欺主。” 这么一说,两人立即就懂了,就是做主人的不够奴厉害,被人家翻身做主人了。 “凡是利器,皆有魂识附之,是为自己之物,这个金刚塔,已无魂识,只能说,那主人反被那对母子鬼煞吞噬了。” 便是宝器,也要看在什么人手中用,法力足够高强,自会发挥它的最大妙用,但有此宝物,还被反噬,只能说那人的修为尚未足够到家。 或许还有一点,他用宝器用错了方向,遭遇器魂反噬。 一旦遭器魂反噬,他便是修为到家,也会被自己养的鬼煞瞄准机会,一击即中。 总的来说,那人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自己嚯嚯自己了。 “这东西碰之阴冷刺骨,竟还是道家利器?”欧洛中有些敬畏。 “那是它还残留着那对鬼煞的气息,那可是吞噬了万鬼的鬼煞,极煞之气很重。” 宁大顺问:“那它是怎么在欧府出现的,难道你们府中曾有拿着此物的道人来过?” 阆九川也看向欧洛中,此物来的蹊跷,她也想知道。 “没有啊。” “你想清楚,毕竟淼淼那样的身体,是不是你们请过游道来看,却忘了。”宁大顺提醒。 欧洛中凝着眉沉思,半晌摇摇头:“真没有……” “有的。”一旁伺候的老仆忽然道:“一年前,也差不多是在这个时段,老爷那时候不在府中,老奴记得您去徐州吊唁挚友了。那会儿,来了一个游道,自称九眉仙长,说府中有阴物徘徊不去,夫人将其请进府,住了大概半旬,那仙长忽然就消失了。” 欧洛中呀了一声,一拍大腿,道:“是有这么个事,夫人还说那人有点本事,只是我当时伤心挚友早逝,又不曾见过,便没放在心上。”“该不会他死在这里了吧?”宁大顺看向那一片雾气升起的湖泊,挺阴森的样子。 欧洛中后背发寒:“不能吧?” 他看向阆九川,你快说不是呀! “要是死在这里,会浮尸的,府里哪会不知?”阆九川差点翻白眼,还有没有常识了。 “对哦。”宁大顺尴尬地笑了笑,道:“我一介武夫,没啥脑子,亲家公别介意撒。” 欧洛中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松了口气,不是死在这里就好,不然想着这里有只死鬼,他怕是日夜都睡不着,要让人下去捞尸。 “没死在这,可这物却在这水榭底下,真奇怪。” 阆九川摇头,道:“也不是偶然,这水榭建造本就是在极佳的风水位上,此处可使五行之气流转,风生水起,将法器藏于此地,亦有滋养法器本身,越是蕴养得好,用途就越大。只是他没那运道,掌控不住那鬼煞。” “如果是鬼煞杀了他,那尸体呢?”宁大顺始终不明。 挺好的,话题又回到了原点。 欧洛中恨恨地剜了他几眼,这么执着,是不找到不罢休么? 阆九川看出去,道:“枉死的话会有怨气,我看不到这府中哪里还有怨气,他绝非死在这里。至于怎么死的,无解。”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她管他怎么死的,反正都死绝了,这金刚塔就是无主之物,她得了,乃是有缘人! “一年前的话,这对鬼煞已经在我府中藏匿蛰伏,为何现在才作恶?”欧洛中满脸不解。 “鬼有鬼道,鬼物修行,要修得大成,或像这鬼煞那般吞噬亡魂壮大自身,成为一方鬼王。或夺得人身,再以生人修鬼道,成为真正鬼修,若能得道,渡劫成功,便可成鬼仙,不死不灭。” “母鬼大抵早已盯上了你的女儿,没马上夺舍,我猜是她当时法力不足,等日子长了,更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老将军的女儿也有喜了。一人修鬼道,不如母子同修,才等到了今日。”阆九川双手一摊,道:“这是我能剖析到的,至于是不是这样,你问我,我也没法去问它们了,毕竟都被我打得魂飞魄散了。” 这轻描淡写的语气,令宁大顺和欧洛中头皮发麻,小姑娘比那鬼煞还有煞气呢。 “今日之事,除了令千金的事,已全部了了,我帮您儿媳母子诛煞灭邪的酬劳,就以此物来抵如何?”阆九川拿着金刚塔问欧洛中。 欧洛中连忙道:“这等邪物,本就不是我欧府的,你只管拿走,我等凡人,断然不敢供之。酬劳却是不算,另有报酬的。” 宁大顺好奇地问:“这塔你也要炼煞么?” 欧洛中黑了脸,死武夫,会不会说话的,人家小姑娘是邪道吗? 阆九川摇头道:“我的命很珍贵,我活着亦是不易,不敢作那挨雷劈的邪恶之事的,这点老将军请放心。相反,我要用它来吊我的命和护我周全。” 养魂,等于吊命,镇魂,等于防身之物,她又怎敢污它半分? 养文数据上不去啊,别养别养,带咱家九九上路啊 118.第118章 你看我够入玄族的眼吗? 第118章 你看我够入玄族的眼吗? 阆九川抱着金刚塔回了侯府,建兰在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一直到房里,才像是下定了决心,开口道:“姑娘,婢子一定会替您保守秘密的。” “嗯?”阆九川扭头看着她,她有啥秘密必须要保守的? “您会的本事,婢子一定保密,谁也不说。”建兰抿着唇说。 阆九川淡笑:“这有什么好保密的?我从来没遮掩过,也不会遮掩。” 她可是要靠这个活命的,遮掩得了一时,遮掩不了一世,而且,遮掩也没有意义。 建兰讪讪的,道:“婢子只是看您从未对外说。” “也没什么好说的。”阆九川道:“我只希望这府中,无人能用到我。” 建兰脸色一变,姑娘对侯府的怨气这么大吗? 阆九川看出她的想法,叹道:“用不上我,就代表平安。去让人传水我洗漱,再……” 她看了看天色,已经黑沉了,便改了口:“我不吃了,你自己对付一口吧。” 反正吃不吃,她都不差这一顿。 话音才落,古嬷嬷就带着小满提着一个食盒进来了,道:“姑娘还没用膳吧?房一直用小炉子熬着燕窝鸡丝粥,另有一碗参鸡汤和几味小点,姑娘用些再洗漱吧。” 她把食盒里的膳食都拿了出来,冒着热气,香味刺激味蕾,阆九川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噜一声。 古嬷嬷亲自勺了一碗粥递过去,看了一眼她的脸色,眉心一跳。 出去一日,这脸色又更难看了。 她看向建兰,不是说去的欧府,这是干什么了,被欺负了? 建兰有些心虚,觑了阆九川一眼,道:“嬷嬷说得对,姑娘好歹垫垫肚子,天寒地冻的,这小脸都冻白了。” 阆九川:“……” 真是难为你为我遮掩了。 她也没拂了这好意,接过粥吃了起来。 她胃口可以,但胃却不大,每样都剩了一半,让建兰撤下去吃了。 古嬷嬷让大小满伺候洗漱,她来到建兰的屋里,问:“去欧府是怎么回事,咋姑娘回来,脸色更难看了呢,你的脸色也不好。” 建兰把粥咽下,也不知想到什么,有些后怕,道:“嬷嬷,这府中上下,最不能得罪的,得是我们姑娘。您且记住了,在这院里,咱们就是姑娘的人,心必须向着姑娘。便是,便是夫人也抵不过她的那种忠心。” 古嬷嬷眼睛瞪大,看她如此郑重又正式,半晌没说话,道:“赶紧吃了伺候姑娘去。” 建兰看她没追问,松了一口气。 姑娘虽说不必保密,但她也不能敞开了说,以后府中人发现就自己发现吧,言多必失,她不说才是好的,免得有人拿了这些攻击姑娘。 夜渐深,距离阆九川院子不远的栖迟阁,崔氏听到下仆来禀的消息,摆了摆手:“院门落锁,熄灯吧。” 程嬷嬷微微摇头,都是犟筋。 而阆九川那边,她洗漱之后就进了书房,把七星金刚塔放在案桌上仔细端详。塔身通体发黑,蒙着一层暗晦的怨煞之气,得抹除了,最好重新用雷淬洗过,这才叫完全抹去过往养鬼煞的痕迹,且以雷电之意淬过,也才会使法器恢复本源。 将掣和她一道看,道:“我记得这塔尖乃是泛金色的呢,咋都变黑了,不会是废了吧?” “被阴煞气给沾污了,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宝器也彻底变成邪器,那时候就真可惜了。”阆九川伸手按在塔身,微微阖上眼,以道心传手,再与之共鸣。 没有动静,她眉头蹙了一下,又加了一层道意,这使得她脸色雪白。 顷刻,她感受到了塔身传来的一阵悲鸣和愤怒,顿时睁眼大喜。 “器魂未散。”她喜不自胜地捧起这七星金刚塔,道:“器魂尚存,那就还有救。” 不错不错,此行真的不亏。 将掣也欢喜,道:“那你赶紧还它本源啊。” 阆九川脸一绿:“你看我现在还有没有余力?”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将掣讪讪的:“你就给我你很强的感觉嘛,所以就当你无所不能了。”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少给你弱找借口,这高帽我不戴。你也赶紧炼起来,只我一人打,再高的修为也顶不住,像这样的车轮战,才两个,我这身体就要撑不住,要是更厉害的呢?”阆九川哼了一声,道:“再有,你也说玄族狗得很,先不说想搞死我的是不是玄族的人,就说他们网罗有本事的游道入族做弟子或护法长老。依你看,像我这样的,够格入他们的眼吗?” 将掣:“那当然,我看他们也未必能比得上你……” 它的话忽然一顿。 阆九川是有真本事在的,但她同时也有一条大反骨,她那样的性子,是能甘愿屈人之下的吗,尤其那是和她疑似是死对头的玄族! 而玄族的尿性就是,顺我者昌,逆我者打压! “想到了吧。”阆九川凉凉地道:“要是我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一旦拉拢不成的话,你说他们会不会摁死我,翻不了身的那种?” 有些人高高在上惯了,注定不会低人一头的。 真威胁到他们头上,谁知道会使出什么招子,正道? 谁说正道的心理一定就是正直的,邪道就全是坏的? 都是论人性罢了。 阆九川的头忽然觉得有些疼,闷哼一声,厌恶和抵触情绪从心底生出。 她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眼时,道:“我和玄族注定是两条道的人,要是相安无事还好些,要是个死对头,终会有对着干的时候。你要是个弱猫,不能帮我,我被打残了,你也得跟着玩完。所以,你看着办。” 将掣恹恹地道:“知道了!” 现在说跑路好像也不能了,立了天地契呢,干,好像草率了! 阆九川一暼它,懒得理会,就算想明白亏了也没法子了,这就是教它行事莫冲动的代价,冲动有坑跳! 她又摆弄起金刚塔,寻思着要尽快把塔上面的阴晦煞气给彻底抹除,有宝器在手,她也添点实力。 她端详着古朴的金刚塔,心里渐渐有了主意。 119.第119章 暂封天眼 第119章 暂封天眼 阆九川只是在家中过了一宿,隔日欧府就又来请她了,原因是欧淼楠高热不退梦魇不醒,只能请她前去。 得知阆九川又出府,阆采苓一腔酸气没处发,又跑到阆采瑶的屋里吐槽,也不顾三婶在场,就如珠炮地开喷:“不是,大家都在安安分分地在府中守孝,凭什么她就能随意外出呀?就凭她在庄子上长大,野惯了吗?三婶您说呢?” 冯氏笑了笑,道:“只要长辈容许,倒也无碍。” 阆采苓撇嘴,分明对这回话不满意,见阆采瑶不说话,而冯氏又在这,顿觉没意思,说了两句话就走了。 冯氏等她走了,才对阆采瑶道:“便是长辈容许,孝期不停地往外跑,对女子名声还是有差,你是快要说亲的人,可不能如此。” 阆采瑶淡淡地道:“我便是想往外走,也得有人来请才是。” 冯氏一噎,想到来请阆九川过府的乃是欧家人,还有给她单独送礼的人家,面上有些不解,二房这个不起眼的侄女,好像也有些不简单。 她想了想,道:“你九妹妹初归家,对府中和乌京多有不熟,左右如今天寒,也无处去,你们姐妹,也多点走动,给她说说这人事,姐妹间多熟悉熟悉。” 阆采瑶脸上微热,刚才母亲还不是这样说,如今却…… 这是看中了对方结交的人脉吧? 她有些意兴阑珊,手上的样也绣不下去了,放下道:“女儿去取点腊梅雪煮茶。” 冯氏看出她的情绪,也没说什么,只微微叹气,他们三房只是庶出,夫君官位不高,女儿的亲事,不指望侯府这棵大树,又指望什么,更不说如今还在孝期。 但阆九川结交的人却眼见的非富即贵,甚至还有侯府攀不上的,自然叫她眼热。 她是市侩,但都是为了儿女罢了。 阆采瑶看着腊梅树上的皑皑白雪,莫名地就对阆九川生出了一丝羡慕,她对名声并不在乎,哪怕外面有人谩骂传谣,也不见她有一丝半点着急,依旧我行我素的狂妄自在。 这个堂妹,真是心大啊! 不像自己,母亲几乎把名声耳提面命的常说,绝不许自己传出一丝恶名,真累人。 被羡慕的阆九川此时入了欧淼楠的屋子,看着那比昨日更憔悴的孩子,眉心皱起,她双颊潮红,眼皮底下乌青,睡梦中像被什么餍住,眉头紧皱,还在小声地发出啜泣,时不时发出带着惊惧的呓语。 “之前还抽搐惊厥,大夫用过针了。”欧洛中一宿未眠,而在她身边的欧夫人同样,脸色差到了极点,双颊有着不健康的潮红。 这是昨日受惊导致心神大乱,也跟着病了。 但即便是病中,也不顾劝阻来看欧淼楠。 “夫人既病了,不该前来,以免越发郁结,导致病情加重,回去歇着吧。”阆九川淡淡地说了一句。 “我怎么歇得住……” “你在这也于事无补,只能让旁人要多看顾您。”阆九川打断她,还看了一眼那面容憔悴的大少奶奶郑氏。 对方冲她勉强地扯了扯嘴角。 欧洛中便道:“老大媳妇,你带你婆婆回去歇着,此处有我。夫人,听话,九姑娘说得没错,你在这也于事无补,淼儿见了也于心难安。”欧夫人只能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等她走了,阆九川便不客气地道:“不能拖了,这孩子承受不住的,一直拖下去,也活不长。” 欧洛中心头一颤。 阆九川取了银针,先在她的鬼信穴位扎下,又用帝钟摇铃,古朴安魂的铃声荡入她的神魂,带着安抚。 不多时,欧淼楠的眉心舒展开来,眼皮抖动,睁开了眼睛,等眼睛聚焦,看到阆九川,眼泪又唰唰地流:“姐姐……” 阆九川的视线在她红肿的额头扫过去,听说是这孩子绑着自己的眼睛尝试瞎了后的行走而摔的。 她把手放在她的额头上,微微俯身,道:“你受了大惊吓,我虽给你画了定魂符,但你依然入梦魇,这于你休养不利。我暂时帮你封住你的阴阳眼可好?只要七天,这七天你虽然看不见,但你可以安安生生地睡觉,可以走出去,不会觉得有东西惊扰你的,七天后我再来替你解开,到时候你可以选择彻底封还是不封。” 欧淼楠的眼泪滚落,点头道:“好。” 阆九川摸了一下她的脸:“不要怕。” 她打开带过来的包袱,取了安神香点上,画了一道封眼咒灵符,双手掐诀请神,这才一手摇铃,一手拿针。 帝钟之铃,可令鬼祟避离,安神定魂,针法则以鬼门十三针配以符咒把那天眼封上,一旦封上,她通阴的能力就会暂时封印,在这短暂的时日里,她可暂得安宁。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若彻底封印,却是直接逆天而行,逆改天命了。 这一点,不管是她还是自己,都要遭三弊五缺的因果反噬的,而非她说要她的眼,就能毫发无损就能得之。 欧淼楠在铃声中放松了身体,感觉如置身一处静谧安宁的空间,只有潺潺流水声,有香扑鼻,有暖阳入体。 阆九川的针稳稳地在她的灵台眼周穴位落下,咒语亦从她嘴里吟出,欧洛中看不见,将掣却是看见她的针有金光闪过,再刺入那孩子的眼周消失不见。 一根根针扎下,阆九川的额头冒出了一层细汗。 她没再摇铃,而是夹起刚才的封眼咒灵符,双指一甩:“天法清清,地法灵灵,三界六道,阴阳不通,法法奉行,吾奉真君如律令,敕!” 符箓无火自燃,一道金光自符上乍现,没入欧淼楠的灵台。 欧淼楠感觉双眼中间一炙,眼皮一抖,周围的嘈杂的声音忽然安静下来。 “淼淼?”父亲的声音忽然响起。 欧淼楠睁开双眼,眼前却是一片漆黑,连一丝光影都没有,她为之一怔。 “淼淼。”欧洛中看她的眼睛一如既往的清澈,但却映不出自己的影子,不禁老泪纵横。 欧淼楠却是觉得有些心安,只顺着父亲的声音望过去,轻声回了一句:“爹爹,我在!” 120.第120章 姑娘的嘴又开光了 第120章 姑娘的嘴又开光了 阆九川给欧淼楠用金针通了一次经络,以便日后调养,又留了一个调理方子,才在欧家老二的相送下离开。 “等小子满月了,少不得要给姑娘发一张请帖。”欧珀满脸的胡子拉碴,向阆九川拱手拜谢:“多谢你救了他们母子。” 阆九川说道:“家中正在守孝,实在是有要事才出府来,却是不便来赴宴的,还请见谅。” 欧珀满脸歉然:“是我思虑不周。” “无碍,我先走了。”阆九川带着建兰上了马车。 建兰说道:“姑娘,我们这就回府吗?” “先不回,先去西坊的寻香胡同。”阆九川盘腿坐在马车,双手结印调息。 建兰看她如此,便知她又要行那什么大小周天的,也没再说话,只是把车内的小炉子轻轻地拨弄了下银丝炭,把茶壶放在上面烧着。 寻香胡同那个铺子,庄全海已经把铺子的牌匾给拆下来了,看着即将焕然一新的铺面格局,有些怅然。 “老庄。” 庄全海抬头,见一人穿着裘服,正向他走来,有几分意外:“丁兄。” 这是同一个西坊,却在万隆胡同做米粮生意的丁满谷,亦是江南有名的富商。 “听说你要回乡,铺子已经处理妥当了?打算什么时候启行,我组个局,叫上罗兄几个,为你践行?” 庄全海把他迎进铺子,笑道:“不急,打算过了元宵甚至是出了正月再启行,丁兄有心了。”他看丁满谷面带憔悴,便问:“怎么,看你的脸色不太好,可是有什么事?有我能帮的,只管开口。” “没什么,就是洛儿那孩子,你嫂子挂念她,想要请了她回娘家小住,卓家却是不喜,说卓家媳妇没有回娘家住的理。我们说要上门看望,又拿卓家家规说事,如今你嫂子气得病了。” 庄全海皱眉道:“卓家不过是寒门出身,要不是卓逾中了恩科进士,他们一家泥腿子都还在土里刨地,如今不过当了两年小官,就拿什么家规说事了?” 他哼了一声:“当初若不是丁兄你资助,他何谈进京考恩科,便是他如今这个官位,你也不知打通了多少人脉线,填进去多少白银才得来。说实在的,他一年的俸禄都不够你填进去的万分之一。更不说洛儿嫁进去后,你又给了不少她用于帮忙打点人际关系。” 庄全海有些愤愤不平,丁满谷搭进去的真金白银,都不知能供几个读书郎了。 这卓家一人得志,鸡犬升天,改门换庭后,人还没有大出息,架子倒是高高端起来了。 “这乌京,权贵满地走,他们卓家,不过是有个当七品小官的进士,倒看不上岳家了?都忘了是谁帮他才能考上的进士,能在这乌京住着五进的大宅,奴仆环绕,那些支出,凭卓逾的俸禄,就能平账?”他越说越气愤,道:“你们如今不过是想看望女儿,都要拿家规说事。呵,这门槛,倒比宰相家还难进了。” 丁满谷也有些怨怼,道:“不提了,洛儿过得好就行,我不与你多说,还要去百草堂请了杜大夫去家中给你嫂子看诊。” “嗯。”庄全海把他送出门,恰好就遇上了阆九川主仆,他连忙撇下丁满谷,快步上前:“姑娘,您来了。” 用的是您,尊称。丁满谷有些好奇,听说老庄这铺子是挂在勋贵侯府的,这便是主家? 丁满谷打量着阆九川,她也看了他一眼,淡淡垂眸,对庄全海道:“我过来看看铺子修整得如何?” 庄全海立即道:“还有一些边角要收拾,再上些漆便行了,姑娘来了,也正好看看,可有什么地方要更改的,我也叫人改动。” “嗯。” 丁满谷就向庄全海摆摆手,悄然离开。 庄全海陪着阆九川入内,里里外外地看了一遍,一边还解释:“木料我都亲自看过,都是用的整木,做好了防虫防潮的,您大可以放心。” “好。”阆九川看铺子确实修得还行,便道:“那你留意着,给我留一块上好的柳木,我用于做牌匾。” “哎,这可以的。”庄全海搓着手,道:“之前多谢姑娘提点,老朽家中长媳有喜,若是贸然上路了,真不知会出啥意外。” 他说着,向阆九川郑重地行了一礼。 阆九川看他对铺子实在用心,想了想,道:“刚才那位是?” “哦,那是老朽的好友,也是在西坊做粮食生意的,乃是丰兴粮油店的东家,叫丁满谷,我这生意能做到今日,也多有他关照。”庄全海有些惋惜:“可惜我没那大富大贵的命,做不好。”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食禄命中有定,你没有,子孙未必没有,如今是小富即安,好生教养子孙,善良勇于担当,行善积福,总有好日子。” 庄全海知道这是在指点了,忙道:“老朽多谢姑娘点拨。说实话,我们做父母的就盼着孩子们好了,他们好了,我这老年也才有安宁日子不是?不像我那老友,想要上门探望女儿都难,就碍于门第……啊,我不是仇富轻视门楣,请姑娘莫怪!” “探女儿?”阆九川蹙眉。 “对,我这老友择婿押对了个宝,供出个进士,可惜这宝有点……”庄全海不耻地冷哼,又觉背后道人是非有些不好,便岔开了话题,道:“姑娘若不急着走,马上就晌午了,不妨在老朽家里用个午膳?” “不用了,我还有地方要去。”阆九川沉默了一下,道:“你那个老友,要提点一二,怕是要卷入牢狱官司了。” “什么?”庄全海一惊。 “因为他女儿已经死了。”她刚才看那人的面相,右边子女宫凹陷黑晦有损,乃是女丧的恶面,而他双眉赤焰,颧骨发青,天庭发乌,近日会有官司缠身,如今看着,怕是和他女儿之死牵连有关了。 庄全海:“!” 你说什么,我年纪大了,有些耳背,你说谁死了? 建兰绷住了呼吸,指尖微抖,姑娘的嘴又开光了。 121.第121章 杀她的人的蛛丝马迹 第121章 杀她的人的蛛丝马迹 阆九川从铺子离开,又去了通天阁。 通天阁的阿飘老远就看见她来了,顿觉鬼魂胀痛,却不得不迎上来。 “小的还在想姑娘何时会来,您要的情报我们已经准备好了。” 阆九川道:“我看你的表情倒不像这样,反是盼着我永不再来。” “怎么会呢,上门皆是客,岂有不想贵客临门的理?”阿飘假笑。 阆九川没拆穿他,让建兰在楼下等着,她则上了楼,还是头一次来的那个房间,只是她走到窗前,看出去,这里可以看到通天阁的后院一角。 当日,那不知名的气息,就是从那边传出来的吧? 她看着那边好一会,歪了歪头,才收回视线,道:“说吧,查到什么?” 阿飘坐到桌边,嗓子都不清了,就从阆九川这身世讲起。 大部分和阆九川自己已经打听到的重叠,有一点却让她在意,没想到通天阁能查到这地步。 “你说阆二夫人在孩子时坚信说孩子非她亲生的,而是有人调换了,这是真有其事还是因她生子劳累时产生的错觉?妇人生子,本就九死一生,看错也是有的,尤其是昏昏沉沉的时候。”阆九川问。 阿飘道:“是错觉还是真有其事,要彻底弄清楚,只能靠时间回溯,但事实上,此间谁有此等功力?抑或是搜魂,但贸然搜魂,尤其对方还是生者,这因果无人敢担,哪怕姑娘可以,也不敢吧?” 搜魂伤人,这要承受很大的因果反噬。 他轻点桌子,道:“那阆二夫人坚信孩子非亲生,乃是因为她认为她所生之女,脖间有一胎记。” 他说着,看向阆九川,仿佛要透过她的正面看向后脖似的。 阆九川身形未动,这一点,她也听建兰说了,崔氏让她看自己身上,但没有。 “这位夫人,其实也曾有托我们查这个胎记的下落的。”阿飘忽然说了一句。 阆九川的目光如炬:“她下了单子?” 阿飘点头:“很多年了,我看她很是执着要寻这个胎记的姑娘,她是坚信府中的并非亲生的。” “通天阁竟也未查出来?”阆九川眯了眼睛。 阿飘说道:“姑娘,有些东西要讲究缘分的,情报也是一样。” 说谎。 阆九川道:“继续吧。” 阿飘继续说阆九川被送去庄子的点滴,她三岁就被送走,阆家老夫人怜她父丧母厌弃,年幼无依,便也跟着去相伴了几年,在庄子上也请了西习教养,除了不在乌京成长,嚼用倒和一般贵女无异。 但在庄子上养着,到底不如在乌京,她在所有人眼中依旧是被侯府厌弃和放养的那种不重要的姑娘。 到了十岁,阆老夫人年纪上来了,又因为儿子早逝而郁结于心,开始得了痴症,便被接回乌京诊治,病情是时好时坏,后面是连阆九川都忘了。 没了长辈陪伴的阆九川的日子开始还没什么,到底还有个老夫人钦点的老仆贴身照顾,但久久不被接回,到底是被轻视了。 尤其满了十二,侯府仍未派人来接,说什么的都有,一个姑娘长到十二岁,也进入学习中馈管家之龄,在京圈里来往交际,也好向人家显示家中有女长成,可议亲了。 但阆九川被接回的动静却一点都没有,甭管是不是遗忘,也算是被半放弃了。 等她十二岁那年,老仆死了,她再无人相护,依靠的只有自己,但她寻到了玩伴。 隔壁的温泉庄子同样送来休养的小姐,两人在一个春日里,成为了闺中蜜友。阆九川听到这里,睁开双眼:“那庄子谁的?” “惠成郡主的陪嫁庄子。惠成郡主,是当今天子的堂妹,嫁给两广总督卫宋乾宁,育有两女一子,和你是蜜友的,便是她的小女儿,宋昕悦。” 阿飘道:“这两年,和你玩的,就只有她。” 阆九川定定地看着他,他也不避,一副咋的,我就说破了,你也是个鬼的表情! 就是她比我强一丢丢,有肉身还魂,但可惜是具破败的残躯。 阆九川的话里有一丝杀气:“是她杀了本来的阆九川?” 阿飘激灵灵地打了个颤,道:“倒不是,那宋昕悦,比你还小一岁,而且,她还是个痴儿。” 阆九川一愣。 “但你死的那一日,确实在她那个庄子玩。”阿飘摇头:“从我们的情报线鬼说的,那日,那个庄子来了不少人。” “谁?”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惠成郡主带了不少夫人贵女结伴来温泉庄子游玩。” 阆九川暗道要糟,人多不好查,却是不知谁才是下手的那个。 她轻敲着桌面,如果这两年她和宋家的那宋昕悦成了蜜友,那惠成郡主不会不知道,却并未阻止,等她带着一帮子贵妇贵女来庄子游玩时,原主就惨死在乱葬岗。 这是巧合,还是那杀她之人特地借了这人多生乱来转移视线? 不,不可能是巧合! 如果杀她只是临时起意,不可能会下这么狠的手,退一步讲,便是那人有虐杀之好,不会有拘魂的手段吧,现在的事实是,杀了她还连魂都灭了,这哪里是普通人能干的? 除非那帮人里,混了个会道术的人,如此便能说得通了。 想及此处,阆九川周身迸发出一股子凛冽的戾气,凶得鬼都怕。 阿飘浑身哆嗦,强忍着没有奔出门去。 怎么会呢,她和主人一样叫鬼惧三分。 阆九川看过去:“那天去的人,有名单么?” “有,有的。”阿飘早已准备好,抖着手把纸递过去,抖得不成样子。 阆九川看他那没出息的样子,便道:“慌什么,又不会吞了你。” 阿飘的手又是一抖,强笑了下。 他也不想慌,但就莫名惊惧。 那张纸,写得清清楚楚的,阆九川一路看过去,视线一凝,齐家的人竟然也去了,去的还是那啥贵阳县主。 阆九川眸子一眯,点了点那齐家,这就不巧了啊! 阿飘觑着她的动作,视线落在那齐家的名号上,道:“这贵阳县主,好像快不行了呢。” 有个书粉群像我不知,现在问问,想知道追陌书的你,尚在读书的还是已工作的社会人? 122.第122章 集体要完,又添一个死对头 第122章 集体要完,又添一个死对头 哦,贵阳县主快不行了? 意料中事。 阆九川眉梢一挑,刚想说点什么,忽听街上一阵喧闹,她起身走到窗边,看出去。 但见一辆马车飞快地从街头跑来,那架势,比之前她见识过的贵阳县主的架子还要盛,真正的是街上无人敢拦,哪怕穿着华贵裘服的人被撞倒在地,想要破口大骂,就被那马车上的人扫了一眼,吭都不敢吭一声。 在马车之后,又有一辆更大的马车,两辆车,挂着同一个族徽。 “是玄族荣家来人了。”阿飘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目光锐利地盯着那族徽,神色冷漠,且有一丝厌恶。 阆九川眸光轻闪,道:“看你这样子,好像是恨毒了这荣家?怎么,他们挖你坟鞭你尸了?” 阿飘嘴角一抽,说道:“没有这样的事。” “那是有过节?” 阿飘哼了一声,淡淡地道:“有些所谓正道,不分青红皂白,凡非我族类都要打死的,天师道人亦是一样,在他们眼中,凡是鬼皆邪,当诛!” “看来是被他们当邪物拘杀过。” 阿飘不语,算是默认了,只看着那快马跑过街道的马车,道:“来势匆匆,不知是谁家请动了他们遣人出族,只怕这乌京的鬼物要避一避了。” 他想到这,连忙抿了一声鬼唳,很快的,有鬼从门外飘进,看到阆九川时,还惊了一瞬,生人在,阿飘怎么都不说一声就传他来? 阿飘心想,身边的这个人,便是有肉身,她本身也是鬼,还是个煞气极重的恶鬼,怕啥? “小吊,有玄族的长老弟子入城了,传开去,让那些小鬼别撞到了人家的拘魂链里。” 那吊死鬼闻言脸色微凛,立即退了出去传话。 阆九川见阿飘全然不顾她在场,就这么吩咐,道:“你就不怕我给玄族的通风报信?” “姑娘请便,只要你不心虚。”阿飘坏笑两声:“咱都一样的底,何必自曝其短?姑娘体弱,常打架也不好。” 阆九川呵的一声,道:“你们平时都这样,遇了玄族的人都闪避?也不至于这么惧吧,你我站在这里,那马车里面的人,可是一点都察觉不了异样气息。莫非你死了多年?” “阿飘我死了有百年了,又有我家主人相护,凭他们,自然发觉不了。”阿飘看着街上阴暗处忙着藏身的小鬼,幽幽地道:“但并非所有孤魂野鬼都有这运道和鬼力,要是被抓住,送去投胎倒还好,被抓走不知用来做什么,就是被逼白白作孽的。” “玄族也有做此道的?有正道特意抓了去炼鬼?” “姑娘不会以为凡是正道都是真正直吧,非也,正道也有那比鬼还恶的,作下无数杀孽的所谓正道,玄族里面少么?”阿飘不知想到什么,一双鬼眼变得通红,鬼气忽地变得阴森起来。 街上,那已从通天阁经过的马车忽地开了车门,撩起了帘子,阆九川见状,手中起了一诀,把阿飘的鬼气给压了下去。 阿飘看到了,忙也收敛了自己,他虽不怕玄族的人,但主人这两年一直在闭关,他可不能为通天阁惹出麻烦。 那马车探出一个头,周围张望了下,又缩了回去。阆九川想到欧家那对母子鬼煞,七星金刚塔乃是宝器,出于正道,却被拿去炼鬼煞,那九眉仙长也不知是何人? “你既知玄族有那恶道存在,可知九眉仙长此人?他可是玄族的人?” 阿飘微微歪头,道:“九眉,如果我没想错,应该是十五年前效力丰家的长老,后来却是不知所踪,丰家为此还下了一级玄令。” “一级玄令是什么?” “追杀令。”阿飘似有不屑,道:“寻常的庙观,供世人拜神佛上香,图的也是香客信众,正儿八经的给人弄个信仰的场所和去处。但这玄族,明明也只是修道之人,只因祖辈出了真人,有道根传承,就端起来了,把修道搞成了修仙时代的宗门一样,自成一派,三年一期,用以招收弟子和招揽护族长老,呵,弄得宗门不是宗门,江湖不是江湖,世家不是世家,乱七八糟,偏还凌驾不少权贵世家之上。” 他看着远去的马车,继续解释道:“玄族有令符,分三级,一级亦叫追杀令,广撒天下,凡是道友追杀到令中人,皆受玄族奉养并赠与丹药宝物符箓等物,或所求皆允。” “也就是说,这九眉道长曾是玄族丰家的通缉犯了?”阆九川道:“他干了啥,挖丰家祖坟了?” “听说是从丰家偷了什么宝器出来,那是丰家的至宝,至今还在寻找呢。是什么来着,好像是个啥佛塔?” 阆九川:“!” 在装死的将掣:“!”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完了,集体要完,这是又添一个死对头了。 没错,凡是抢她手中物的都是死对头。 她的气息有些古怪,阿飘不由瞥了她一眼,面露疑虑。 阆九川脸上神色不变,故作淡定地道:“看来这玄族,很有范儿呢,通缉一个人,还要发什么玄令。” 阿飘不以为然,哼笑道:“他们这是还当现在的时代是他们祖辈那会儿灵气充沛的时候呢,搞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但凡他们现在出一个修得金丹大成的,都不用搞这些似是而非的东西来撑场面。玄族确实令这些人闻之色变,但依靠的,多半是祖辈威名以及尚存的法器宝器了,欺凡人不懂罢了。” 阿飘懒洋洋地倚在窗户,道:“修道中人,没有真正的实力,便是宝器在手,也难以发挥它的实力,何谈厉害?玄族若一直这么本末倒置,只追盛名地位,终是会败落的。这百年来,玄族都没有出过什么天才便知。” “玄族之外呢?你也不曾听说过?”阆九川道:“或是神隐的那种,可有听说,没来得及被玄族招揽就陨落的。” 阿飘摇头:“不曾,除非是一直闭关修行的,但如果有这样的人物,早就高调得不行了。” 阆九川有些失望,所以她是谁,连阿飘都没听说过类似的人。 她没纠结这事,道:“看你和玄族荣家也是有过节的,不如咱们合作一二?” 阿飘纸身一紧:“?” 123.第123章 姑娘,你有麻烦了! 第123章 姑娘,你有麻烦了! 阆九川一提合作,阿飘就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不怪他警惕,实在是此女诡诈,一不提防就会入她的套,被坑得渣都不剩。 眼下和她的第一笔买卖就是教训,白亏的。 消息情报是那么容易来的么,他们要请人请鬼去打探,而请这些不得要钱物?便是鬼都要供奉纸钱元宝蜡烛香呢,不然谁帮你办事,没听说小鬼难缠? 但阆九川这一来,就白嫖了,说是用她的秘密交换,呵呵,自己买自己的秘密,这说出去,不得笑死人。 偏偏他们还真‘买’了。 所以这笔买卖,他们一分没得,还得赔进去。 现在阆九川又说合作,他不信,怕是要坑他。 “买卖而已,都是讲究价格公道的,合作么,只要公道有利,自然可以,姑娘不妨先展开说说?”阿飘露出假笑,不直接答应。 阆九川回到桌边,点了点他给的那张名单,道:“杀我原身的,怕是混在这里,我有种猜测,是玄族中人干的,便不是他们亲自来人,也是他们的门人,好比这姓齐的。” 阿飘看过去。 “姑娘不会说齐家杀了你吧?据我所知,他们和你有过节,也是姑娘归京之后的事呢。便是和这贵阳县主对上时,她甚至都认不出你是何人,后面更是直接找上侯府了。如果是他们,再有底气,也是会心虚的。” 阆九川眸子半眯,道:“你果然知道得很全面呀,看来你们有很得用的消息鬼道。” 阿飘:“……” 娘的,又被套了。 阆九川道:“你说的,也是我所想到的,当日那齐小姐见了我,确实没有半点惊讶,也就是说,她从未见过我,齐家人上门,也就是说并不知‘我’已死了。” 如果是他们干的,还是虐杀拘魂,看她安然无恙地在世间活着行走,再强大的心性,都会有一丝心虚和震动的。 偏偏齐家人没有,那就不是他们干的,但齐家人是玄族荣家的姻亲,她们出现在这样的庄子上,会是偶然? “这些人,我并不认识其中关系,但必然有人藏在其中,或许你们也没查透,便是这些贵人之间,来的是不是真的是那个人,也未可知。”阆九川道:“如果能查出来她们带来的每一人都是些什么,我基本便能确定。” “确定什么。” “确定杀我的,是玄族中人。” “这太笼统了,凭什么?” “直觉。”阆九川看着纸张,道:“我觉得我天生就和玄族不对盘,这未尝不是我这身体的残留的执念。” 阿飘笑了,道:“姑娘,光凭直觉,你就非要给自己树立起一个强大的敌人么?好吧,就退一步说,如果真的是玄族杀了你前身,姑娘要如何?” “自然是杀回去。”阆九川眸光深深。 阿飘微微摇头:“我虽言语间对玄族多有不屑和不耻,但他们也不是真如我所言,全是废物,他们凭着祖辈留下的家底,还是有点底子的。而且,他们还招揽了不少僧道为护族长老,门人中也有会玄门五术的,便是没多厉害,但架不住人家人多啊。”“姑娘,一人难敌千军,任你再强,人家组队组团来打你,总能瞅到间隙给你致命一击的。且不说,姑娘你如今也是自身难保吧?” 阆九川并不在意他的轻视,道:“所以我们合作啊,你看你对玄族有过节,我也有仇,我们一起打。” 阿飘气笑了:“我的过节,也尚未到和他们你死我活的地步,这亏本的买卖,我不做的。” 阆九川无所谓地哦了一句。 阿飘像是感觉自己语气重了,又怕她冲动行事,便道:“姑娘你也莫要贸然就撸起袖子打,你这弱不禁风的,也不用人家几家联合,一个家族就能把你给折了吧?” 阆九川冷笑:“我没说我现在就要报仇雪恨,这不是先查清仇家对象以谋后定么?没错,我如今确实不堪一击,但我终将刀枪不入!到其时,谁折在其中,还未可知。” 阿飘看着少女睥睨傲然的脸,有些怅然。 “所以,你帮我再查查呗。” 阆九川有种很强烈的直觉,只要弄清楚原身身死的真相,说不定就会掀开很多事,比如身世? “姑娘,做生意,讲究利……” “你要什么?我能赊账么?”阆九川道:“正好,我在西坊的寻香胡同马上就要开个万事铺,等我赚到了金银之物,就还你?对了,我看你是个鬼才,你要不要过来跟我干?”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阿飘:“?”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鬼话? 主人,有人在挖你的墙角! 阆九川说道:“这样的纸身我也能给你做,一年四季的换都可以,如何?我给你制最好的魂香。” “姑娘别戏弄在下了,区区老鬼,不值姑娘如此费心。”阿飘呵呵的假笑。 “那就帮我继续查,我用魂香来支付酬劳。”阆九川说道:“不过,我现在手上没有那么多的材料,通天阁想来是不缺的,先赊我一点,我做好了,就用来还账,如何?” 阿飘:“!” 将掣都听不下去了,幽幽地道:“适可而止,别把鬼当傻鬼吧,白嫖也有个度啊。” 阆九川面不红心不跳的回了一句:“魂香是要施以道意咒术的,那可是万金难得的,以为像寻常的香火么?” 将掣欲反驳,忽然看向墙体。 有鬼穿墙而来,是那个吊死鬼,瞥了阆九川一眼,对阿飘道:“老大,刚才荣家的人去齐家了,似是齐家请来给那贵阳县主除煞!” 阿飘哦豁一声,道:“姑娘,你有麻烦了,玄族护短,便是他们不是你的敌人,现在只怕也要成为你的敌人了。齐家只怕会添油加醋的说贵阳县主身上的煞,乃是你诅咒的。那些人怕是会给你个口出恶言的教训喽。” 阆九川冷笑:“如果玄族都是这样的不分青红皂白,那倒是不足为惧。” 狂吠的狗好对付,通常都是虚张声势,真正难对付的,是那种不叫的狗,悄无声息就扑过来咬了! 好的,我们皆是牛马,渣陌是苦逼80后!!! 124.第124章 知己知彼,纸人偷窥 第124章 知己知彼,纸人偷窥 知道齐家请动了荣家的门人出面,阆九川倒没自大,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她可以苟着,但也不能啥也不知,对方的战力多少要了解一二。 于是,她偷窥! 阿飘看着那灵动的小黄纸人自窗口背着他们挥挥小手然后果断跳楼而去,瞥向阆九川的眼神充满了诡异,一言不发。 露这一手,是想告诉他她不弱,还是想告诉他,她是真的有本事,还想挖角。 阿飘抱紧纸身,他誓死忠于主人。 阆九川让他下去准备些自己要的物料,她则屏息在房中坐着,欲透过纸人的眼睛去看一看那荣家来的人,都有些什么本事。 为何不让将掣去?自然是防着对方有什么宝器,窥探出将掣的存在,要是被抓去,她还得费力去搭救。 纸人不同,只是赋予一定的灵识,便是被发现了,可以马上焚毁,想找她,也得有足够的道行才行。 将掣感动不已,决定以后不在明面骂她,偷着骂。 它冲出去,看外面无鬼,这才在她的灵台中和她交流,道:“刚才阿飘的话你听到了,那个金刚塔,原来是丰家的。” “我的!”阆九川想也不想就反驳它,道:“无主之物,我捡到就是我的。” 将掣噎了一下,道:“话虽如此说,但你也知道玄族的尿性,丰家也不是好惹的,他们家以炼器出名,脾性就和那炉火一样爆,真让他们知道金刚塔在你手中不还,那暴脾气怕是不能忍!” 阆九川冷笑:“他们不能忍,我就能忍了?他们自己守不住宝贝被人偷了去,那是他们无能,哦不对,是他们没福气,留不住那等宝器。有句话这样说的,无福之家,财不入门,入了也守不住,这能怪谁?” 她顿了顿,又讥讽道:“再说了,这偷家的人又不是外人,是他们自己的门人。这叫啥,监守自盗,传出去都笑死人,还有啥脸把人家捡到的要回去!” “不要脸就能要回去了!”将掣凉凉地说了一句:“这可是宝器,假如是你的丢了,你知道其下落能啥都不干?尤其那是老祖宗传下来的!” 阆九川难得被呛住了,那不能。 她抿了一下嘴,半晌才道:“那就各凭本事。不是,他们凭啥就认定这是他们家丢的那个,有啥证明?” 她没把那金刚塔拿出来,前来通天阁,一来是攫取之前下的单子消息,二来也是想找点物事,好把金刚塔的鬼煞阴晦之气抹去,重新把器灵给唤醒。 现在看来,不能这么简单的弄。 这宝贝曾在丰家待过,也不知他们有没有作什么印记,如果有,尽早除去,还要重新淬炼一下,以免将来碰上了,也能辩上一辩,你说是就是,凭的啥? 阆九川的脑子转得飞快,只恨自己现在尚要苟,不然修为若在巅峰时,看谁敢来抢!现在只能把金刚塔给重新淬炼,到时候真露了人前,她大可说是仿品,就是仿得比较精,嘻嘻! 就这么办。 她心一定,盘腿调息,小纸人到齐家了。 齐家这段日子也是遭了老罪了,谁能想到呢,齐馨雨只是去了她姐姐家住了些日子,回京后,被马儿惊着,额头在马车中磕伤了,结果那伤口却是一直未愈,用了药也不行,反而一日比一日的溃烂发黑,不管请了多少大夫都于事无补。 齐家人根本不敢让齐馨雨看到镜子,可架不住水能倒映,齐馨雨难得清醒的一天,无意中看到水中倒影出来自己的额头,那本来只有一点点红肿的伤口,不知为何就演变成发黑发烂,还裂口卷边,十分恐怖。 看到这画面,齐馨雨直接就吓晕了过去,人开始变得疯疯癫癫,不时驱赶着什么,又大喊有鬼,很快的就瘦成了皮包骨,人别说鲜活了,干枯的像是老妪,皮肤都泛黑了。 齐家急得不行,知道女儿这是被脏东西缠上了,当即就传信去给她姐姐请人来镇煞诛邪。 玄族虽然高高在上,但他们也不知是为了名还是信仰,遇上大恶大凶大煞的妖物鬼祟,只要有人上报,由官府出动,也会请得他们出山和僧道一起诛邪正道的,毕竟他们自己也以正道卫苍生自诩,若当真啥也不管,天底下还会有谁供给他们信仰,把他们架在那神台之上? 至于私人的,却是看人情或看人家心情了。 而玄族自己纳在羽翼下的人出事,多少也会出面护短,就像齐馨雨这样的,姐姐好歹是荣家的少奶奶,本家人,当然得护短。 只不过请来的人有多少本事,那得看对方的份量有多重了。 齐馨雨的份量显然不够厉害,只来了一个门人及一个小道童,自称成道长,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乾道,陪着他来的,还有齐家那嫁到荣家的齐馨菲。 二人来到齐馨雨的院子,那成道长皱起双眉,一手掐着指节,眯着眼睛说道:“好浓的怨气,好生阴冷。” 齐馨菲紧紧地握着自己的手腕,那里是夫郎给她向族中求来的护身法器,一串刻着金刚咒的桃木手串。 握着它,她才觉得周身暖和,却也不敢离了成道长多远,只沉着脸看向父母,道:“雨儿才回来多久,怎么她的院子就会有这么浓的怨气,是招惹了什么?她的护身符呢?” 齐夫人眼神闪烁,道:“你妹妹素来乖巧,哪有招惹谁,还不是回京的时候和个短命鬼冲撞了,对方还咒她活不长,那日之后,雨儿就没好过,如今还……菲儿,道长,你可一定要救救雨儿,她再过几个月就要成亲了,可不能出事啊!” 齐馨菲看母亲闪烁其词,心知有异,脸上却不动声息,只对成道长道:“成道长,此处还要劳烦您。” 成道长故作高傲地嗯了一声,道:“放心吧,诛邪镇煞乃是我辈中人修道的宗旨,怨鬼害人,自当诛!”他顿了顿,又怕着自打脸,便又补了一句:“不过,凡事有因果,若是八奶奶的妹妹先作的孽,那又另说了。” 阆九川透过纸人耳目听到这里,差点要笑出来。 也就是说,打得过,他的功劳,打不过,齐馨雨作孽,怨不得他! 125.第125章 看戏,怨鬼成煞 第125章 看戏,怨鬼成煞 成道长的话一出,齐馨菲的表情险些没端住而变脸,心里虽然有气,却不敢摆在脸上,毕竟眼前这位,都还是她百般求了夫郎,舍了好些钱物,才请来的,这还被继女好一番嘲弄。 如果把人气走了,她不说得罪这位成道长,怕是连整个荣家都得罪了。 她不过一般小官女儿,能嫁到荣家人做主母,哪怕是填房,也是多亏了她那张脸。 齐馨菲温声软语地笑着道:“道长能走这一趟,已是雨儿之幸,不管结果如何,我们都是要叩谢您的。” 成道长瞥了她的脸一眼,不愧是那八爷的心头肉,这张脸也确实能看。 他抬脚往里走,这一进门,就不由自主地握住了腰间的铜钱剑,厉声呵斥:“何方妖孽,还不速速现形?” 啥,真有妖孽? 齐家父母齐齐冲到了齐馨菲的身后,脸色煞白,他们可没有什么法器保命的呀。 齐馨菲的脸色难看至极,却也没有把他们推开,只是紧张地跟在成道长身后,牙齿咯咯作响。 这屋子好冷,是那种可钻入骨髓的阴冷,空气中仿佛还有一股子血腥味,混着腐烂的味道,恶臭难闻。 可屋内,明明燃着数个烧得火旺的火盆。 成道长阴沉着脸,心想大意了,这么浓烈的怨气,已经养成煞了,今日只怕难以收场。 越往卧房里走,那怨煞之气就越是强烈,混着一股恶臭,令人作呕。 小纸人悄咪咪地滑着墙角进来,顺着房内柱子爬了上去,寻了个最佳的角度,正好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睁着一双大眼,表情狰狞的齐馨雨,她正痛苦地呻吟。 阆九川眉梢一挑,眼前的齐馨雨可再不是她之前看到的鲜活了,阴晦的血煞气从她额上的伤口钻进去,将那伤口撑开腐蚀,使得那伤口的肉已经烂了且可见骨,而那煞气顺着伤口蔓延,覆盖她的整张脸,乃至周身。 而在她的身边,围绕着好几个怨鬼,有好些是当日她曾见过的面孔,另有一个直接趴在她的身上,有一个则吊在她的头顶,和她对视。 阆九川眉目冷漠,这得杀了多少人? 成道长一行走近,那些怨鬼齐刷刷地看了过来,一时间,鬼力一盛,怨气大发。 叮铃铃。 成道长腰间挂着的一串铃铛疯狂震动起来,同时,屋内阴风大发。 “啊!”齐夫人惊声尖叫。 成道长的铜钱剑一横,剑上的铜钱亦在猛烈抖动,他神色大变,厉声喝道:“何方妖孽胆敢在此兴风作浪,作祟害人,速来受死!小童,设法坛燃黄符,诛邪镇鬼。” 那小道童连忙从身后背着的竹篓取出符纸,递了过去,又取出一碗米,以及一些香烛等物。 阆九川微微摇头,难搞。 像是察觉他们的意图,那几个怨鬼阴笑出声,鬼气再度一盛,阴风吹得那小童取出来的物事东歪西倒,屋内的摆设更是疯狂颤动,博古架上的美人瓶什么的掉落,碎成碎片。 成道长眼神一厉,好凶,这里断然不止一个怨鬼。他当即咬破指头,在铜钱剑上飞快画符,同时嘴上飞快吟咒:“上帝有敕,吾固降灵,阐扬正法,荡邪辟兵,敢有邪鬼,吾目视灵,五岳摧倾,弟子成清子奉请帝君上身,诛邪镇鬼,敕令,去!” 咒语一落,铜钱剑上金光大盛,成道长脚踏罡步,凌空一旋转,手中的剑往前一劈。 剑身金光打在怨鬼身上,滋的一声,发出刺耳的鬼唳声。 齐馨菲等人听见了,吓得尖叫,全部挤成了一团,瑟瑟发抖。 “妖孽,还不肯现形?”成道长从袖子里抓出一张斩邪灭鬼符,双指夹着一扬:“符令镇邪,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诛邪!” 符箓无火自燃,又是一阵浅浅的金光乍现,似打在鬼身上,空中滞了下。 “臭道士,多管闲事。”尖利的怨鬼声徒然在房内响起,声线非男非女。 齐夫人和两个年纪小一点的婢女双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齐馨菲浑身发抖,把手腕上的串珠摘了下来抵在胸口前,双腿发软,也很想晕过去。 那几个怨鬼的怨气向成道长涌了过来,将他重重包围,欲将他拉进临时架构的鬼域,可惜新鬼,虽有怨煞在,但却尚未害人来增加实力,是以尚未成大气候,而那成道长也机警,脸色变得凌厉,摘下腰间铃铛一甩。 那铃铛发出刺耳的响声,如杀鬼咒,令几个怨鬼魂识一痛,发出更为凄厉的鬼唳声。 “杀了他们。”那几个怨鬼看向屋内的其它人,双眼赤红。 成道长听了,重重一跺脚:“妖鬼尔敢!” 他似是下了决心,掏出一张珍贵的开天眼符,吟咒燃符,双指在铜钱剑一抹,剑身在眉心一横,有金光入眉心。 阆九川看到这,不禁想起欧淼楠,若让此道得知那孩子的天眼,怕是会眼馋得不行,一张天眼符都不是很舍得用,假如直接有一双天眼,何等珍贵? 等他开了天眼一看眼前的情况,脸色变得青白,一二三四五六七,竟足有七个怨鬼在,且都是怨气缠身,还带着凶戾的血气,一旦让他们大开杀戒,必然会成为最凶厉鬼! “小童。” 那小童把竹篓扔了过去,成道长一掏,拿出里面的黑狗血,往他们身上一泼。 “臭道士找死,多管闲事,先杀了你!”最前面的一个女鬼,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却是怨气最深的一个。 她赤红着双眼,狰狞着向成道长扑去,双指尖尖地抓向他。 成道长的铜钱剑发出耀目的金光,一劈,她发出凄厉的尖嚎,怨气更胜,愤怒大吼:“所谓正道,助纣为虐,不分是非黑白,该死。” 她露出惨死的模样,竟是被虐杀致死,肚子的肠子都掉出来了,也正因为此,愤怒和不甘充斥着她的理智,怨气一下子飙升。 轰。 血煞之气在屋内蔓延,她赤红的双眼从红变黑,浑身的怨气也变成了黑色,包裹着她。 不好,怨气大盛,化成厉鬼了! 126.第126章 遭孽煞反噬,花容尽毁 第126章 遭孽煞反噬,容尽毁 怨鬼化厉,要么是害了人命背上了业障,要么就是死时足够惨,怨气足够重,在被激怒之下,那不甘和愤怨达到了极致,才会化为厉鬼。 眼前这小女鬼便是后者,怨煞气冲到了顶端,直接黑化。 失去理智的厉鬼,很多时候会辨不清好坏,而在她眼前的齐家人,在她看来却都是一丘之貉,全都该死。 成道长看着那小厉鬼凶戾的样子,那浑身散出的黑色煞气浓稠得让他心里直发怵,拿着铜钱剑的手都有些微微发抖。 今日当真大意了。 “小童。”成道长一把拉过小道童,拿起他的手心,剑身在上面一划,血喷溅在剑身,使得那铜钱剑罡气大盛。 阆九川看到这里,不禁也看了一眼那小道童,心想玄族挑选弟子,倒也不是什么人都挑,这小道童,纯阳之血,又是童子身,他的血至阳至罡,倒可诛邪镇煞。 小道童被划破手,痛得眼泪都飙了出来,却不敢哭出声,看到手心涌出血,再看前方那黑漆漆的一片,虽看不清厉鬼,却知道那东西不好惹,便把冒着血的手直接糊在自己的脸上和身上。 他不会画符,自己这血倒可挡一点煞吧,不能浪费啊。 阆九川见状眼睛都带了些笑意,倒不笨,又不耻地看向成道长,啧,连个小孩子都不如。 成道长手中抹了血的铜钱剑已经刺向那小厉鬼,纯阳之血,罡正纯厚,乃是刑克阴煞的法物,那小厉鬼被刺中就发出一声惨叫。 “你们再不上,也得被他弄死。”小厉鬼怒叫,视线已然落在屋内几人中,只要把他们杀了,她的法力就会大增。 齐家人,罔顾人命,都该死,该杀! 阴怨之气横冲直撞,屋内宛如狂风过境,所有东西都被卷起摔坏,屋内除了成道长和小道童,以及捏着护身法器脸色惨白的齐馨菲,再无醒着的人了。 便是院子外的人察觉有异,却都碍着之前的吩咐而不敢闯进。 那小厉鬼扑向成道长,浓稠的阴煞之气像是一头巨兽撞过去,成道长胸口剧痛,喷出了一口热血。 小厉鬼桀桀冷笑,张开血红巨口,欲向他啃噬。 成道长大急,忍痛从腰间掏出一枚符,这是荣家发给门人长老的供奉,五雷符,极其珍贵,也是保命用的。 他也不过只有一枚,竟然就要用在此处了。 这次除祟,真的是亏大了。 但现在不是想着亏不亏的时候了,而是保命要紧。 五雷符一出,轰的一声炸响,凄厉的惨叫声响起,那几个被五雷符的雷电之意轰得神魂俱散,有两个甚至已然灰飞烟灭,另有残缺的则荡开去。 阆九川微微一动,趁着烟雾未散尽,把那几条残缺的怨鬼连同小厉鬼一起卷进了小纸人身上,那小厉鬼大惊,当即想要逃离,又被一道镇魂令打了过来,压得她死死不能动弹。 小纸人趴在房梁之上,一动不动。 成道长扇去眼前烟雾,捂着胀痛的胸口定睛一看,心中暗喜,五雷符果然不凡,那些鬼祟果然被消除得一干二净。 可惜了,这一用,自己可就没好东西保命了。这齐家,估计除了金银之物,也不会有什么好东西能补上,真是巨亏。 风平浪静。 成道长故作高傲地沉声冷叱:“妖邪恶祟,终归也是害人害己的下场,死不足惜,哼!” 被禁锢在小纸人内的小厉鬼一阵躁动,让我出去,我要和他死战到底! 这一动,煞气又有些涌动。 成道长身体微微一僵,警觉地看向周围,怎么回事,难道是错觉? 小纸人狠狠地捶了两下不听话的小厉鬼,叫你找死。 小厉鬼:“!” 还让不让当鬼了,我是超凶的厉鬼! “道长,是不是诛灭了那些脏东西了?”齐馨菲软软地开口。 成道长嗯了一声,扭头看去,受了惊吓,本就貌美的齐馨菲更添几分柔弱,叫人怜惜。 他走上前,去搀扶她,道:“那些怨鬼已叫我打得魂飞魄散,八奶奶且放心吧,不会有事了。” 他把她的手臂一拉,将她拉起来,往他怀里一撞,感受到两团软肉的撞击,脸上露出些许微妙表情,故作关切地问:“八奶奶没事吧?这怨鬼的阴煞之气极重,女子本就属阴,被这阴煞气沾了,可会倒霉一阵子,身子骨也会受惊受凉,老道有几道纯阳符,回头八奶奶可来取一张回去用。” 齐馨菲身子一僵,心里直骂他是老色虫,挣扎了下,强笑道:“那就多谢成道长了,不如先看看我妹妹如何?” 成道长也不敢真做点什么,对方便不是嫡支,也是荣家的人,他也没到荣家非他不可的地位,也就占点小便宜罢了。 他放开齐馨菲,吩咐小道童取了驱煞符箓燃了,再用清心油抹在晕倒的齐家众人人中上,这才与齐馨菲一道来到床边,这探头一看,顿时露出牙疼声,倒抽了一口凉气。 齐馨菲直接尖叫出声,一个月不到,她那甜美鲜活的妹妹怎么就成这个鬼样了,什么样的怨鬼,竟害她如斯? “雨儿?”她哆哆嗦嗦地开口。 齐馨雨却是瞪着一双死鱼眼,一动不动,有唾沫顺着她的嘴角滑下来,像犯了痴症似的,对外界没有一点反应。 齐馨菲心里一咯噔,慌忙看向成道长:“道长?这是……” “莫急,这是被阴煞气给入体了。”成道长看向她额头上的伤口,见里面都可以见骨了,暗道要糟,这怕是比驱那几个怨鬼更难,毕竟已经烂成这样了,便是祛除体内阴煞气,只怕额上也难以恢复原样。 这位小姐,可算是容尽毁了! 成道长直起身体,道:“八奶奶,老道不妨直言了,四小姐这是作下了杀孽,遭到孽煞反噬,又被几个怨鬼缠身多日,阴气附体,眼下除煞怕是不容易。便是除了煞,这伤,只怕也难恢复如初。” 齐馨菲脸色一沉。 “诅咒,我儿就是被诅咒才这样的。道长你要明鉴啊,哪有什么杀孽!”齐夫人的声音尖利响起。 刚想要溜走的小纸人一顿,不走了。 她倒要看看这婆娘说出什么所以然来! 127.第127章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第127章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齐夫人是坚决不能让齐馨雨背上那杀孽的名声的,毕竟她再过几个月就要成亲了,若这样的恶名传出去,齐馨雨还怎么做人? 她必须咬死了是有人害齐馨雨,对,阆家那短命鬼就是罪魁祸首,一切皆因她而起。 齐夫人激动地道:“是那开平侯府的小娘子口出恶言,诅咒我儿,才会如此……” “娘!”齐馨菲喝止她,什么诅咒可以把人害成这样,说出去都难以让人相信啊。 成道长心中亦有不耻,道:“光凭诅咒就能让四小姐毁容损魂,那得是一张嘴开过光了。” 也不能只是开光,还得淬过毒,不然哪有这样的效果? 这齐家人真是不分轻重,不先注重祛除这孽煞,反倒是重视什么污名了,分明自己造孽,又非要赖人家,若真有这样厉害的小娘子,他都想看看,她那张嘴怎么长的,咒几句就把人咒得容颜尽毁了。 他暼向脸色难看的齐馨菲,道:“与其说诅咒,倒不如说被人招邪引煞才会招此祸事,不然很难叫人信服。” “对对对,就是这样。”齐夫人如小鸡啄米般点头。 成道长哼笑,道:“对外说可以这般说辞,但实际是什么情况,你们心里有数,毕竟贵府的四小姐身上的孽煞怕是已经毒入五脏,光是洗污名,也不能叫她恢复如初的。” 此间,哪有什么真正肉白骨的仙丹妙药? 几大玄族,也没有这样的灵药,可以把她额头上的那个洞给补起来,光洁如初,便是有,她算什么身份,够得上用那等灵药? 成道长神色透着些许不屑,若非有八奶奶在中间拉线,齐家这样的小家族想请动玄族出面驱邪镇煞,那是痴心妄想! 齐馨菲看出他面露的不耻,心中暗恼,哀声问道:“道长,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对啊,她可是八爷的嫡亲小姨子啊,很快就要出嫁了,嫁的还是长顺侯府的公子。”齐夫人红着眼说道:“若她好不全,两家的亲事只怕也要泡汤了。” 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成道长心里不以为然,道:“老道只能勉力而为,但如我所言,她这是遭到孽煞反噬,煞入五脏,便是除煞保得了命,这伤口也难好全。” 齐夫人哀叫出声,眼前发黑,这可怎么办啊? 齐馨菲咬了咬唇瓣,道:“一切劳驾成道长,若当真是如此,那也是雨儿犯错造成,她最大的错便是不该仗着是我们荣家的姻亲小姐而张扬,这一点我回头会向八爷和族中长辈请罪。只是她才多大的年纪,仅仅是因为张扬了些,就引来这么大的祸事,叫人嫉恨。” 她哭得梨带雨,叫人好不怜惜,暼向成道长时,见他张口,便又抢先开口:“我也没有叫道长为难的意思,也就是不忍好好的孩子变成这个样子,断然没有让道长跟着伤神的。毕竟听说那阆家的二夫人,和宫家那位大夫人是手帕交呢,我们也不敢得罪。” 成道长:“!” 他也是人老成精,哪里看不出齐馨菲在上眼药,暗道这些小娘们惯会后宅那一套,自己可不会入这个套,便道:“多行不义必自毙,那阆家小娘子若真犯了口孽,自会有这孽障反噬,倒不必多费心。如果是如夫人所说的,是个短命的,那就更不必和她争辩了,犯口孽又面相不好,迟早把自己交代完了。” 齐馨菲和齐夫人脸一绿,她们是想听这些吗? 是想他帮忙对付那个恶毒的短命鬼好为齐馨雨报仇! “道长说的是。”齐馨菲勉强地扯了扯嘴角。 阆九川窥到这里,黑了半边脸。与她一同窥看的将掣笑得直打滚,道:“说你犯口孽,他出言诅咒你,算不算也犯口孽?竟敢诅咒你,弄他?” 阆九川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她用精神力施法术是很轻巧的吗,没看到她都开始干耗了? 而且,齐馨雨这样,这齐夫人一门心思要把她身中孽煞的事给按在自己头上,凭着他们之前干的破事,肯定又要使坏招,把这罪名压在她头上。 她得先下手为强。 阆九川动了法诀,小纸人悄悄地从隐秘的房梁爬下来,顺着墙角开溜,至于齐馨雨身上的孽煞,不足为虑。 一如那老道说的,煞入五脏,阴煞早已贯穿她整个人的经络,要想除去,倒也不是不可以,但定要法力深厚才可,凭这位道长的修行,却是做不到。 哪怕换了别的人来,帮她除去那阴煞,她那伤口也不可能全然修复,一个女子,尤其是齐馨雨这样跋扈张扬又素来嚣张高傲的女子,容颜毁了,那必是灭顶之灾。 再者,那阴煞除去,她的那副身体,要休养好,需要大量的天材地宝,以药符兑药浴才行,齐家有这样的条件吗? 身体不好,又毁了容,还背负着杀孽的因果,齐馨雨,活不长! 果然,成道长调息了一阵,让小童准备了物事,又让齐家准备元宝蜡烛等物,设了法坛,开始作法除煞。 可他的修为并不算高,之前又和几个怨鬼纠缠,废了好些法力,如今再除煞,却是力有不逮,反而被那体内的孽煞给反噬得胸口震痛,吐出一大口鲜血,脸色乌青,双手发抖。 再一探丹田,内力和修为空空如也。 成道长险些晕厥,他这是亏成狗了! 他强忍着怒气,沉着脸道:“这孽煞果然厉害,已是入了肺腑,老道也只能拔除一点点,还需去信去族里,另请长老来相助。八奶奶,老道尽力了,你要心中有数,令妹可能等不及族里来人。” 砰。 齐夫人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反观阆九川,在通天阁一睁开眼,就把那吊死鬼从阁内某个角落勾了出来,道:“给你敬个好香,你去帮我散布些消息出去,就说齐家那贵阳县主杀孽过重,如今遭冤鬼缠身,容颜尽毁,快不行了!” 吊死鬼:“!” 人都快死了,你还散布这样的谣言好吗? 阆九川道:“去吧,我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因果报应而已!” 当初,她们不也这样传她是个乌鸦嘴,短命鬼,扫把星? 写稿这东西就要天天写,一天不拉,但凡断一日不动,第二日就不想写了,于是我天天写,日日写,好的,日四没断更很自豪。后来我看到了女频大佬们日2,我沉默了一下继续日4。不能媲美大佬,至少勤快一丢丢不请假!哈,求票的开始 128.第128章 选吧,要生还是要死 第128章 选吧,要生还是要死 齐家那位贵阳县主因为犯了杀孽而被冤鬼缠身的传言,悄然地在乌京传开,等齐家人得到消息,早已经传得沸沸扬扬,还传得十分传神。 甚至有人说亲眼看到齐家的后角门夜半抬尸出去,因为害怕摔了,把那席子里的尸体都摔掉了,那尸体死得极惨,连肠子都露出来了,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死状可怖。 齐家乃是玄族的姻亲,骤然传出此事,坊间各有反应,有些酒肆茶楼的说书先生,竟是趁机写了个莲蓬夜话,说的鬼怪复仇,倒吸引了不少人前往,委实给年前的酒肆旺了一下场子。 齐家人听了都气得差点厥过去,怎么会传得这么快,还传得有板有眼的,竟有人在现场看见了当众解说一般,不但没有半点作假,还有些只有自己知道的隐秘都传出去了。 齐馨菲更是恼怒,娘家妹妹被传成这样,且不说妹妹名声尽毁,就是她在荣家,也是没脸的。 可她嫁到了荣家,是荣家的当家奶奶啊,她娘家人是受荣家庇佑的,却被人如此作践,这不是打荣家的脸么? 齐馨菲顾不上齐馨雨这半死不活的妹妹了,当即就快马赶回荣家,添油加醋地跟夫郎哭诉一番兼上眼药。 她自知妹子理亏,但该上的眼药她就没漏一点,也不知夫郎是如何和嫡支说的,她原本觉得嫡支那边肯定不会理她并帮她娘家出头了,结果嫡支那边又遣出了两个门人长老帮忙。 齐馨菲都有种自己时来运转的感觉了,也对,再怎么着,她娘家都是姻亲,自然会看顾一二了,更别说,这是打自己脸,荣家岂能容许? 那阆家叫人闹心的小娘子,且等着! 无风起浪。 阆九川暂且不知自己真被阿飘那张鬼嘴说中了,真有麻烦朝她奔来,她从通天阁赊了一堆好东西回来,没过两日,欧家和镇远大将军府就相继送来了一车厚重名贵的年礼。 门房的人都有些麻木了。 侯府明明在守孝,但这段日子,这贵人送礼的对象,全是那位不起眼,初归府的九姑娘。 下人惯会跟红顶白,眼见阆九川结交的贵人身份矜贵又赠予厚礼,对她愣是笑脸相迎,十分热络。 而阆九川的院子外,阆家的儿郎都时不时地在外晃了,毕竟快过年了,他们在守孝,也没法外出活动,对村姑好奇一下子,权当解闷了。 男儿和阆九川不好说话,阆采瑶这堂姐却不然,愣是拽着不情不愿的阆采苓来到她院子串门。 “九妹妹刚刚归府,眼下虽然在守孝不好活动,可等出孝后,你也免不了收到各府的帖子,和各府贵女来往走动,到时候我们姐妹可一起赴宴。”阆采瑶温和地笑着说。 阆九川不以为然,道:“你快定亲了,也能这么外出走动?” 阆采瑶脸一红,轻声道:“还没这么快呢。” 阆九川看着她脸上的红晕,有些看不懂,定亲是什么值得脸红的事吗? 她又看向难得安静的阆采苓,见她盯着炕几上的一张精致的小玉屏风看,眼都盯红了,顿觉无趣。 “我有事忙活,你们自……”阆采瑶连忙站起来,道:“那我们就先走了。” 阆九川:“……” 她只是想叫她们自便随意。 罢了,走就走吧。 阆九川进了书房,把用金刚塔压着的小纸人给拿了出来,里面是之前她在齐家抢回的险被五雷符轰得魂飞魄散的那几个怨鬼。 “养了这两日,也可保你们在黄泉安然上路往生了,我请阴差来把你们送走,莫在阳间逗留了。”阆九川看着暂在小纸人纸身栖身的几个怨鬼,道:“在阳间逗留太久,要么成为孤魂野鬼游荡,时日久了就不记得自己是谁,最终还是会魂飞魄散。” 那小厉鬼冷哼:“别听她的,只要我们力量足够强大,一样可以成为大鬼,说不定还能修成鬼王。” 阆九川冷笑:“怨鬼成凶戾的厉鬼,必杀生,杀了人,你们想投胎都难,便是能投,也只能是畜生道或命运多舛。还有一点就是,在成为这样的鬼煞的前提是,你们不被正道抓住打散,若不然,就是等魂飞魄散的份。看看今日你们同伴的下场,一道五雷符,就让他们连渣都没有了。” 众鬼惊惧。 小厉鬼还想怂恿,阆九川手指一掐诀,拿着勾魂笔将她单独勾了出来,用笔头一敲她的魂。 玉骨符笔自带神之意,不过是轻轻一敲,小厉鬼就神魂巨痛,连惨叫声都没发出,魂身发虚,她身上的凶戾煞气,更是弱了几分。 “你不想活,一句话就行,我马上送你上路,何必要拉着他们与你一道赴死?”阆九川把玩着符笔,手指灵活地转着,那符笔在她手里像是转出来,有浅浅的金光咒文飞快地滚动,晃得怨鬼们的魂体虚弱。 小厉鬼有些戒备地看着她,眼神有些惊惧,眼前这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可比那老道厉害多了。 “齐家人都不是什么好人,我本是齐馨雨身边的三等丫鬟,只因她曾被谢相之子当众拒亲,当日我只是上了一盏较热的茶水,也没把她烫着,她却是为泄愤逮着这个由头把我活生生虐打致死。”小厉鬼血红的眼渗出血泪,声音尖利,道:“我们这些人,都死在她的凶戾之下,如今我们要复仇,何错之有?为何要阻拦我等?” “我没阻拦啊,相反,是我把你们从五雷符救了出来,这还算是我看他们不顺眼才顺手而为。”阆九川淡道:“我救你们,其一是不想你们真成不可转圜的怨煞厉鬼,将来残害无辜的人,背负孽障,魂不得存。其二,是不值得为她变成这样,毕竟,她在你们的阴煞侵蚀之下,容毁了,身体底子也毁了,已是命不久矣。为了个即将要死的人,还要赔上自己的灵魂,值得吗?” 阆九川把所有怨鬼放出来,道:“如果你们认为值得,随意离去。但丑话说在前,从这里出去,将来若让我碰见你们残害无辜之人,就别怪我手中符笔要噬魂喽!” 她说完,手往上一抛,那玉骨符笔悬在他们上方,宛如一把金光利刃,稍有不满,就劈个魂飞魄散。 众鬼:“!” 看着是说丑话,实则是,选吧,要生还是要死的威胁,对吧! 129.第129章 百因必有果 第129章 百因必有果 阆九川的威胁还没几个鬼能扛得住,横竖留在阳间的下场也就只有魂飞魄散的下场,被她逮住估计还散得更惨些,既然齐馨雨已经快死了,那这仇也算是报了,走就走吧。 小厉鬼一开始还有些不情愿,但在听到阆九川说她这副模样,亲事肯定是成不了的,容毁亲事作废,从云端跌落尘埃,那种凌迟的快感,绝对比死难受,尤其是对齐馨雨这样的人来说。 小厉鬼想了想还是作罢,只是临走前,她问阆九川:“如果是你,被人虐杀惨死,你又该如何?” 阆九川下巴微抬,嘴角勾了笑:“自然是不死不休了。” 一笑泯恩仇,那是想屁吃! “那你还劝我们……” “你们是你们,我是我,我是不畏魂飞魄散和轮回的癫人,你们也是吗?”阆九川打断她,道:“而且,你们不是已经报仇了?不然她此番要活不成都是因谁之过?” 若非他们从中作祟,齐馨雨额头那道伤口,怎么会变成那样,那些阴煞,又怎会顺着伤口撑开,煞入肺腑。 小厉鬼看到她嘴角的笑只觉得毛骨悚然,再不敢多言,老老实实地跟着阴差入了轮回路。 但,还是多谢她吧,人虽有两套标准,却也不是像那些所谓正道一样,不管是非黑白,只管杀了邪祟,以正所谓的卫道清名。 他们还不如这个弱女流清明,怪不得连本事也不如! 阆九川得了点微弱善意功德,有些意外,竟不怪她多管闲事。 “笑死,那姓成的老道竟然真以为是那道五雷符就把这些怨鬼给灭杀了,还洋洋自得,要是得知真相,怕会气得功德散尽。”将掣看阆九川那面无表情的模样,道:“不过你也别太放松警惕,玄族的门人长老可都是有级别的,那成老道这样的,也不算是什么厉害的。” 阆九川走出书房,往库房那边去,道:“敌人尚且不明,而我却已经暴露,等同敌暗我明。我若还狂妄自大,那就是自己找死,我没那么傻。相反的,我更该警惕些,多备些防身之物,最重要是,让自己实力更强。” 将掣看她沉得住性子,有些唾弃自己,到底是小看她了。 “那接下来做什么?” “先把金刚塔的污秽祛除重新淬炼开光。”阆九川道:“我看过通胜,来年大年初一便最适合,取一个新气象,到时候,我们上护国寺去。” “护国寺?怎么不去慈恩寺?” 阆九川道:“护国寺比慈恩寺香火要旺,开光,当然要找好去处,才对得住这七星金刚塔。” 她抚摸着金刚塔的塔顶,道:“既是我之物,自是值得配最好的!” 金刚塔微微一震。 感动的呀。 将掣暼着她嘴角意味深长的笑意,不知怎地,总感觉她憋了一肚子坏水,别是去算计人家护国寺吧? 阆九川把金刚塔放好,道:“在这之前,我先把魂香做好,再搓点药丸子当丸吞。晚点你陪我去个地方,然后你继续打听玄族去。对了,先紧着这荣家,因了这齐馨雨,人家怕是把我加入当杀的黑名令了。”总不能等人家杀上门还傻傻的。 将掣蔫了,若早知今日,堂堂的白虎王会沦落为一个跑腿,它是不是会多修炼几年沉淀一下心性,不会急哄哄的的去渡什么天劫? 带着这郁闷,将掣来到了当初栖身的老银杏树上,一边吸着城隍庙传来的香火气,一边跟老朋友吐槽。 老银杏道:“所谓百因必有果,你的报应就是她了……不对,你前世肯定是欠了她的,也不是,就是吧,缘分!” 将掣呵的一声:“你别以为我听不出你在幸灾乐祸的,我跟着她这段日子,可都练出来了。” 可不是从前那蠢猫了。 老银杏抖了一下树干,道:“反正你知道就好,你和她的缘分,必然是因果所然,不然这大老远的,你为何就来了乌京,受了老僧的点拨,在此等候一年余,才去到她那里?这叫冥冥中自有天定!” 将掣沉默,抓着自己还没成为实体的虎须,心想难道真是我的报应? 他们之间,真存在什么关联? 不能吧,它修行多年,可从未见过这样毒且有八百个心眼子的癫人! 正沉思中,有人走到了老银树下,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人,蓄着胡子,神色似有些焦躁和阴郁。 不多时,有咳嗽声从隔壁墙壁传来,这男人立即回了一声咳嗽。 他左右观望,贴到墙壁,道:“怎么办,我那岳丈已是疑上我了,非要上门,我快瞒不住了。” 将掣和老银杏都停了交谈,安静地听着八卦。 隔墙而谈,分明是有阴谋。 一树一虎精神抖擞的竖起耳朵,这也是它们相处一年多来的默契。 将掣还飘到墙壁上边往下看,墙那边的是个穿着玄色衣袍的男子,低垂着头道:“慌什么,你都已经是戴官帽的人了,还对付不了区区一个商贾?你若如此无用,还叫我家主子怎么信你,敢于用你?” 男人似有些惊惧,哪怕对方听不见,仍微微躬身拜下,恭敬地道:“还请大人示下。” 墙那边的男子抛过来一个素色钱袋子,冷酷地道:“处理干净点,我家主子不希望听到任何不好听的消息。” 男人看着掉在脚边的钱袋子,连忙拾起来:“请大人放心。” 对面却没了动静,他等了一会便也打开钱袋,从里面拿出一张纸,扫了一眼,匆匆离开。 将掣啧了一声,道:“也不知是哪家要倒霉了,这别是出个负心汉陈世美?” 老银杏说道:“那是,这乌京,繁华之下,藏污纳垢,不过这也不归你我管。你还是如阆九所言,尽早寻个肉身继续修行,我有种强烈的感觉,这天迟早要变!” 一旦变天,它这样的灵识,若无栖身之处,也就散了。 将掣抬头看向天空,虎眸熠熠闪烁,若变天,那女人又当如何? 与天斗,与人斗,或,与命斗? 日求一票 130.第130章 没有天生的人生赢家 第130章 没有天生的人生赢家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和欧淼楠约定解除封禁天眼的日子,阆九川提着一个大竹篓,带着建兰上了欧家。 再没几日便是新年了,这个时日家家户户都在忙碌筹备过年的活,其实也不适合过府作客,但阆九川早已定好时间,便是除夕,她也必须来的。 欧洛中亲自在门口接的她,神色颇为自在和轻松。 将掣说道:“看来他这几日对他女儿瞎了眼是接受良好,倒没对你横眉怒目的。” 它说着,又瞄了一眼建兰背着的那背篓,道:“你是不是都想到了,才会准备周全?” 阆九川不语,只问欧洛中,欧淼楠这几日的状态如何。 欧洛中却卖了个关子,道:“你见过她就知道了。” 阆九川不再问,因为很快的,她就看到了欧淼楠,她甚至没在屋内等,而是不顾天气严寒,亲自来到了二门处候着。 她身穿一件名贵又厚实的红色狐裘,一头青丝梳成双丫髻,别着精致的珠,她那双漂亮的凤眼依旧明亮,只是无法聚焦看这世间之物。可她的精气神却极好,本来尖瘦凹陷又青白的小脸长肉了,透着浅浅的粉白,露出少女本该有的娇蛮姝丽。 阆九川看着那站在二门处,一手搭着婢女的手臂,身姿挺拔,听见声音便循声望来,唇角微微勾起的少女,轻声一叹。 出身名门,相貌身姿不俗,又是家中受尽娇宠的幺女,是被捧在手心的珠宝,假如那双凤眸可视这世间万物,那得是多少儿郎想求的名门淑女。 可惜了,没有天生的人生赢家。 也不必问,只看她站在这里迎候,大概已是作出了选择。 只有她身边的欧夫人,一双眼红肿,还带着血丝,姿容倒还不如欧淼楠精神了。 果然,进了屋,欧淼楠就主动开口说,要彻底封住她的阴阳天眼,哪怕从此不再能视物也在所不惜。 欧夫人虽然已是有了心理准备,但看她如此坚定地对阆九川说出自己这决定,就忍不住流泪,跑到一旁轻声啜泣。 欧洛中叹了一口气,走过去,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声安慰。 欧淼楠看向欧夫人的方向,眼角也有些发红,但不知想到什么,抿了抿唇,声音略提高了点,道:“阆姐姐,说出来怕是叫你见笑,这短短的七日,是我这几年难得的安宁自在,虽不能视物,但亦不曾见到鬼祟阴物,听不见它们的鬼语哭泣,被它们日夜恐吓。我不用担心哪时会突然冒出来一个鬼物,从而受到惊吓而病倒,叫家人跟着操劳,也不会在夜里突然惊醒,看着灯火一动不动的等到天亮,直到婢女嬷嬷们叫起。” 欧夫人他们听到这里倏然一惊,什么? “小姐……”欧淼楠的大丫鬟紫竹也惊愕地看着她。 欧淼楠笑道:“很多时候,我自梦里惊醒过来,都只是干躺着等,免得你们也跟着我受罪。这些年,我这身体,连累你们也跟着受累了。” 主子睡不好,做下仆的岂能安睡? 后来她就学会了隐忍。紫竹闻言自责不已,她家小姐,还是个孩子呢,便哽咽道:“小姐,您怎能如此想?奴婢们哪有受累的,您这么说,岂不叫奴婢更愧疚?” “以后不会了,我也不怕了。”欧淼楠又看着阆九川的方向道:“可能阆姐姐会笑我不够勇敢,明明有别的选择,比如修道,去学会利用自己的这天眼,保护自己,也不至于不能视物。可是,我真能做到坦然以对吗?如果视物必须要接受惊骇和恐惧,我更贪图这安宁的世界,贪图那能无梦睡到天亮的安心。我若心安,不能视物,又有什么关系呢?这世间的颜色,我早已知道是什么样的呀,它们都在我的脑海里呢。” 眼睛在刚刚封起来的时候,她也曾心慌恐惧,也会为自己这命运偷偷哭泣,但在发现看不见也听不见那些阴物的存在时,她又感到无比心安,渐渐地放松下来。 吃得好,睡得也香,她纵然看不见,但她闻到香,会知道它们绽放起来是怎样的姝丽,雪在手上时,她也知道那是什么颜色,会有什么样的形状。 她只是看不见它们该有的样子罢了,并非全然不知。 如今,她学的是习惯,习惯在黑暗中也行走自如,不必太依赖人,纵然家里也有仆从婢女供她支使,可身边无人的时候,她也能独立行走,甚至拿物,那才不至于全然是个废人。 欧夫人哭成了一个泪人,扶着她的欧洛中亦是心痛如绞,默默地擦了擦眼角。 将掣感慨地道:“她好像一下子就长大了似的,太懂事了,也太可怜了。” 它看向阆九川,想问她良心疼不疼,感动不感动,但某人却是面无表情的,并没有半点被触动的样子。 将掣轻嗤,想说此女真冷情冷性,但瞄到建兰的竹篓,又闭了嘴。 阆九川没有露出半点被触动的样子,只是看着欧淼楠清澈的眸子,问:“你决定好了?不会后悔?” 欧夫人他们抬头望来。 欧淼楠重重地点头:“我已是决定好了。我也不知姐姐要如何做,但这天眼的封印,却是不必解开了。” 她有些心虚地低头,她只是害怕再见光明时,会有一丝动摇。 还不如就这样,她都开始习惯了,就不必再见那一丝光了。 “好。” 欧夫人脚一动,被欧洛中拉住了,摇摇头道:“淼淼大了,该有她自己的人生,她的路,让她自己走,哪怕磕磕碰碰,也比她走在我们前面要好。” 这个走字是何意,欧夫人听得出来,终是受不住这煎熬,捂着脸走了出去。 欧淼楠听到外面传来母亲悲切的哭声,眼里涌出些泪水来,咬了咬唇瓣,道:“爹,你去陪着娘亲吧,不用担心我的。” “没事,你娘会想开的,爹就在这里陪你,不用怕。”欧洛中强笑道。 欧淼楠露出笑颜,又向阆九川行了一礼:“我都准备好了。” 131.第131章 一笔虚妄逆阴阳 第131章 一笔虚妄逆阴阳 前面已经说过,彻底封禁这天眼,并不止像现在这般,暂用针刺和道术相结合暂封阴阳,要从此无后顾之忧,便要逆这阴阳,等同逆天意,是要受五弊三缺的惩罚的。 阆九川也没有自大狂妄,在欧淼楠的屋子里布了一个天地五行风水局,用于维持五行之气运转,若是有天劫惩罚,也不会叫她阴阳失衡,一旦这个失衡了,她那招阴的体质,就会成为灾难,会吸引这方圆十里的阴物前来附身。 到时候就不是帮人,而是作孽了。 这样的五行相生局布置不难,难的只是符箓的妙用,顶尖的灵符压方位,自然会比一般的符箓力量强得多,但这对阆九川来说都不是什么难事,所以这风水局很快就布好。 阆九川并没有让多少人留在屋内,哪怕欧夫人,就怕她情绪不稳中断这法事而生出意外,所以清了人,也就只剩了她和欧洛中及欧淼楠本人了。 当然,这是在外人眼里如此认为,毕竟他们看不见将掣。 “阴阳一逆,恐有变故,你在外帮我看着点,免得一些不顾死活的阴物跑过来找死。”阆九川对将掣道。 将掣应下了,直接出了,在屋顶懒懒地蹲着。 阆九川又净手焚香,割破欧淼楠的手指,挤出一点血落在碗里,而她自己亦然,两者的血混在一处,再以血入符。 逆这阴阳,要取她这眼,她所会的法子,其实是逆改欧淼楠的命数,由自己承接,承继她的眼,相继的,也承接她那招阴体。 阆九川无惧招阴,她不惧阴物,相反,这命数落入自己身上,说不定会对她此后修行进步更快。 将掣其实是有些不解的,一双眼睛罢了,何至于此? 阆九川是怎么说的? “世间本就没有不劳而获的好事,有也是个大坑。而因果,更无人能抵得过它,越是得道,因果就越重,天赋再好,也逃不过。”她要那对眼睛,必然要承接因果反噬。 但有些反噬,利用起来,也未必不是好事。 一道逆天改命符,以血为引,以道为纹,叩天问地。 一符出,风起云涌。 蹲在屋顶的将掣看到天空忽然变天,毛一炸,四肢挺立,看着那快速凝聚变换的云层。 别是真招来个天劫,她那小身板能顶得住? 而入乌京的路上,有人偶然看到那翻卷的云层,捅了捅身侧的人,道:“师兄,你且看看,那可是劫云?” 那双手结着印放在盘着的腿上的男子睁开眼,往外一看,眸子半眯:“如是劫云,变化这么急,是有人捅了天吗?” “这样的劫云真降了雷劫,不死也残吧?” “看把你闲的,你大周天行了吗?你死活要跟着出来,可不是让你来浪的,马上给我修炼。”被称为师兄的男子瞪了一眼身侧的娃娃脸。 娃娃脸吐了吐舌头,撑着腮又看一眼那劫云,啧啧,真想见识一番是哪个倒霉蛋呀。 欧家。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阆九川看了一眼手边逆天改命符,对欧淼楠道:“你不用紧张,我本来的针刺已是封住了你眼周的穴位,一旦术起,恐会冲开,有些刺痛感,也不必惊慌。我用这法子,乃是逆天改命,天罚极重,但主要在我,若成事,你会虚弱一月,慢慢调理着也就好了,懂?” 欧淼楠忙问:“天罚是什么,阆姐姐可会有事?”“入道者,但凡施术,都会承受天道因果。我行这么重的术数,天罚自然也重,放心,没有把握,我不会做。”阆九川的回话避重就轻。 欧淼楠抿了一下唇,道:“谢谢。” “我开始了。”阆九川不再说话,而是双手掐起了法诀,在她周身,有无形的五行之气转动起来,将二人包围。 屋顶上的将掣看着劫云越来越近,有些心惊胆战。 底下的阆九川却是心无旁骛,在二人身侧燃着的七星灯,无风晃动,想灭未灭,倒像是蕴含着警告一样。 欧洛中一声都不敢吭,生怕自己叫出声,还用帕子塞住了嘴巴。 “一气黄天,调理乾坤,陶镕阴阳,总统玄真……” 繁复的咒语从她嘴里吟出,屋内的灯火晃动越发厉害。 “吾敕令符,叩问九天,敢承天罚,逆天之意……” 阆九川睁开眼,双手掐起的法诀打在了欧淼楠的神府中,紧接着,她轻轻一拍,那道逆天改命符无火自燃,化作两道金光冲入二人灵台。 欧淼楠感觉眼周一阵刺痛,眼泪从眼角渗出,眉头蹙起,眼皮抖动着。 而阆九川,则是赤白着脸,召出玉骨符笔,以意念传笔。 此时门窗紧闭,但屋内的狂风却是大作,虚空中,凭空出现一道水纹,一本虚妄的金色册子出现。 刷刷刷。 册子自动翻页,停在了欧淼楠的页面,阆九川摧动着符笔去改那生辰八字,每落一笔,她的脸色就越是白,直到最后一笔落下,她已是面无人色。 轰隆。 有闷雷自天际响起。 将掣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那死去的惨淡回忆又复生了。 一笔虚妄,乾坤落定。 欧淼楠感觉有什么东西从双眼之间离开,像是被人强行抽离了一般,而除了这个,她身上常年的凉气也像是散开了,并不像之前那般冷了。 可是,身上好沉重,好疲乏,好累。 欧淼楠软软地歪倒在一旁,下意识地睁眼,所看的,依旧是黑暗,她一惊,但凝神倾听,周遭一片安静,除了急促的呼吸声,并无过往的阴物的鬼哭私语,一如这几日的安宁,她很快就心定了。 这是成了吗? 而阆九川,却是感受着无穷的阴冷向她袭来,在她的双眉之间堆积,有东西在她眼眶内缓缓形成和挤压,痛得她浑身直发抖,冒着冷汗。 咕噜。 一直看着全程的欧洛中无声地嗷嗷,惊恐地看着地上那对从阆九川身上滚落在地的圆滚滚的眼珠子,眼前发黑,他狠狠地一掐腰侧软肉,疼痛迫使他没晕过去。 救命,有人的眼掉了! 日常逆洗脑,本不这么写,我改了,所以就是情节驱使才在我脑子里变玄从而展现,现实终归是科学,是科学啊! 132.第132章 术成,予你安宁 第132章 术成,予你安宁 欧洛中看着距离自己不到三步远的眼珠子,恨不能自剜双目,要是眼瞎,他也就看不到这恐怖一幕吧。 阆九川浑身抖如筛糠,哆嗦个不停,双眼刺痛,血顺着眼角流下来,像是被人生生地剜走了眼似的。 除此外,她的体温也是异常的低,像是被冰霜覆盖了周身一样,冷气逼人。 而她的五感,也异常灵敏,彷佛听到了数里以外的鬼哭狼嚎。 有阴物在快速靠近,将掣看到了,凶戾的煞气一盛,王者霸气凶狠不已,使得那些阴物又飞快逃窜。 轰隆隆。 欧宅上方,风云变幻,闷雷在密布的云层里轰鸣,电光穿透云层,显得张牙舞爪。 将掣的毛都炸起来了,不说底下的阆九川,它都感受到了那雷意的罡正。 只是,术已成了吧,这雷怎么还不劈下来? 难道挨雷劈也要有差别对待? 阆九川感觉到双眼有血肉在堆积在生成,她颤抖着,拿出腰间挂着的布袋子,从里面掏出一把散着药香的丹丸,直接吞了下去。 这是她给自己这身体配的药丹,里面含了大补之药,还有世间难寻的灵草,她从通天阁得来的。 偏就让她配成了一瓶续筋肉白骨的丹丸。 丹丸入喉即化,药力流入五脏,顺着经络涌向周身,眼周的疼痛得到了缓解。 阆九川随即双手结印,运起大周天,引着周边的天地五行之气入体,使神和气相结合,周而复始,连绵不断。 一个大周天运完,她的眼睛才不再疼痛,只有微微的刺痒感,她没睁眼,只是把束发用的黑色缎带摘下,绑在了眼睛上,再起一印打在眼上。 做完这一切,她的脸色白得惊人。 欧洛中有些呆了,不是,这术成了?成了的话,她用缎带缠着眼是为何? 他低头看一眼脚边不远的两只眼珠子,仔细看着,倒又不像人眼,咋就这么怵人? 这分明是她身上掉下来的,别是给他闺女封了那阴阳眼,她自己也跟着瞎了吧,那可就作大孽了。 阆九川撑着地站了起来,身子还因为费精气神过度而晃了一下,转过头对欧洛中说道:“可以了,扶她起身歇着。” 她说着,径直朝他走来,弯腰捡起来了那对眼珠子,顺手揣进了袖子里,道:“假的,我平时盘着玩,练手指灵动,掐法诀也更快更灵活。” 欧洛中:“……” 谁家好人盘物是盘眼珠子啊,还假,它还沾着血呢,栩栩如生不过如此了。 还有,你明明用缎带绑着眼睛,为何就能这么精准地走到这跟前把那玩意给捡起来,你那个缎带是透明的,也是绑着玩的吗? 欧洛中有百般问题想问,但看女儿晃着手软软地喊了一声,也顾不上这假眼什么的了,连忙过去把她搀扶起身。 欧淼楠坐到桌边,有气无力的样子,软糯糯地叫了阆九川一声。 “我在。”阆九川走过来,拉过她的手腕,双指搭了上去,脉象平稳,气息虽有些急促,但并无大碍。 阆九川收回手指,声音略显沙哑,道:“以后没事了,你今后的八字有一丁点偏移,也不必与外道人说个中细情。” 她说了个时辰八字。 欧洛中讶道:“这不是当年那老僧……”阆九川点点头:“是,我改的,全阴八字于她不利,既改命,那就改偏一点。这眼我封了,这八字我改了,这体质,以后多晒太阳,屋内多摆罡正的物件,再辅以药汤调理,也会慢慢改变的。对了,你本就在水边出生,属阴,淼字多水,更是阴,改个名字吧,这名字不利你。” 欧洛中老脸一烫,这个淼还是他取的,本就是因为老闺女在水边出生,才想了这么个字,结果却是做错了。 “既然都是你改的,那你给取一个?”他讪讪地说。 欧淼楠也点头:“阆姐姐给我取一个吧?” 阆九川沉默,她是取名废啊,抓着手指把玩了下,半晌才道:“予安?” 父女俩一怔。 “予你一世安宁,就叫这个予安可行?若不好听,容我想想……” “不,就这个。”欧淼楠连忙打断她,眼中含着泪,道:“予我一世安宁,很好,最好不过了。阆姐姐,我很喜欢。” “欧予安。”欧洛中喃喃地念了一句,老泪在眼眶打转,道:“甚是不错。” 欧淼楠,不,该叫欧予安了,抬头看向阆九川,问:“阆姐姐,那以后我是不是就这样了?” “嗯,你的天眼封住了,以后不会再看到和听到那些阴物,但你看不到不代表不存在,你不用惧怕就是。其实有很多时候,人比鬼物更可怕,人心难测,人性更难预估。” 欧予安闻言一怔,若有所悟。 汪。 忽地传来一声狗吠。 欧洛中他们吓了一跳,看向狗吠声的来源,怎还有狗? “差点忘了。”阆九川走到竹篓,翻开盖子,从里面抱出一只刚出生没几日的小奶狗。 这是一条黑狗,全身的狗毛黑得澄亮,看着油光水滑,一双狗眼更是灵动,十分乖巧。 “这黑狗,乃是我抱来的,养了几日,可以简单的听懂一些指令,我已给它点了灵,以后你养着它,它能当你的眼睛,带你躲避一些危险的物事。若有鬼物近身,它也会示警保护你的。”阆九川拉着她的手摸了一下,又把小狗放在她手上,道:“你跟着我的神识,我带你‘看’一眼它。” 她把手放在她的灵台,领着她的神魂看向小黑狗。 一人一狗四目对视。 欧予安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尤其是那小黑狗舔了一下她的手心,情绪更为激动。 将掣在屋顶上扯了一下虎须,说她冷情冷性,那日她还特意带着自己去寻了这条狗来,费精气点灵不说,还训了几天,就是为了给这女娃当眼睛,当保护神。 这人呐…… 真叫人看不透。 欧洛中都不知说什么好了,这也太周到了。 “阆姐姐,谢谢你替我想得这么周全。”欧予安抱着狗站了起来,郑重地向她行了一礼:“也谢你给我一场安宁。” 阆九川透过神识看着小姑娘,忍不住伸手摸一下她的头顶,道:“往后余生,恣意地活,一双眼睛,不该让你凋零的。” “好。” 133.第133章 好嚣张一女的 第133章 好嚣张一女的 阆九川绑着一条缎带走出欧予安的院落,可把建兰给吓坏了,满脸愁苦,这可怎么给府里交代啊? “只是近几日不能见光,没有大碍,你不用愁苦,我看得见。”她还能用神识视物呢。 建兰强笑两声,呐呐地道:“就怕夫人他们接受不得。” 一旁的欧洛中听了,脸上全是愧疚,问:“要不要请个太医去给你诊脉开副药吃几日?” “我自己本就会医。”阆九川这话一出,又有些怔忡。 她会画符,会药理,会医,她会很多东西,但她也不可能生来就会,顶多是天赋好些,悟道比一般人强些,可这一切,都要有人引领入门。 那这谁又是谁? 那人何在? 众人看她忽然神色几变,似陷入了思绪当中,不禁面面相觑。 将掣盯着天上那朵雷云,烦躁地道:“可别瞎想了,这雷云就是下不来,它想如何?别是给你来一坨大的,让你不得好死吧?” 阆九川果然回了神,抬头透过神识看向那像是跟着她走动的雷云,停了下来。 好大的一团雷云,但雷劫迟迟没有劈下,她逆天改命,如此胆大,天道理应会惩罚它,但这雷,却迟迟不落,是想为何? 是逗着她玩,还是想劈她个意想不到,躲闪不及? 是让她觉得这雷云在头顶,等同悬了一把利刃,让她焦躁难安,叫她烦闷,就像将掣一样? 阆九川脸上神色冰冷,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迟早要来,管它那么多作甚,有本事就把我劈死,劈不死就算我赢。” 大不了她再回地府,然后伺机而生。 雷云:好嚣张一女的! 既如此,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反正这也是你该受的。 挨老子一雷! 阆九川浑身一凛,忽地身形如猎豹一样,瞬间蹿了出去,快得让建兰他们都没反应过来,她已经在数尺之外。 紧接着,天空忽地响起一道惊雷,一道雷电直直地朝着某人劈下。 轰。 惊天动地。 乌京的人吓了一跳,抬头看去,冬日打雷可不止一次了,难道有大灾将起? 但看这天,虽不及夏日那般清,却也不像是要下雨的样子啊,这雷打得当真惊奇。 而在欧家,却是响起数道凄厉的尖叫声。 建兰眼前一黑,软软地倒了下去。 欧洛中脸色惨白,看着那被惊雷劈中炸起一大团黑雾的人,心脏像被手掐住了似的,紧缩成团。 完了,这下真完了。 他欧家和阆家要结成死仇了。 “快,快……”欧洛中双腿抖如筛糠,指使身边的儿子,去救人啊,请大夫啊,万一还有救呢。 欧家老二同样的脸色雪白,目露惊慌,被劈得精准不离,这还有救吗? 而将掣呢,被轰得灵识麻痹,一副要散了的凄惨,谁能告诉他,结个天地契还要帮着分担因果反噬,要挨雷劈的?它是不是真掉坑里了? 阆九川倒在地上,喘着粗气,她的手里,还拿着那个金刚塔,塔上残留的雷意在塔身上流转,闪着电。 “你什么时候把它拿出来的?”将掣运起所有的愿力,将自己的灵识重新堆拢,看到金刚塔时一愣。 是错觉吗,金刚塔残存的鬼煞之气好像散了,不再如之前那般暗黑,气息令人不适了。 它跳出来,蹲在阆九川的胸口正欲仔细看,被阆九川呵斥:“别动,我骨裂了。” 将掣连忙跳开,见她脸色赤白,头发倒竖,冒着黑烟,身上的衣物如破布挂着,这是他头一次看她这么狼狈和凄惨。 世间没有不劳而获的好处。 这就应了她所说的话么,为了一双眼睛,她逆天改命,甘愿接这天罚,哪怕是拿命拼也在所不惜。 为了重塑肉身,她就敢这么拼,那寻她的一魂二魄呢,寻回后,找到生死真相,她又会如何拼? 将掣想到她和那小厉鬼说的,不死不休。 阆九川不知将掣在想什么,她只是看着金刚塔,回它刚才的话,道:“雷劫最为罡正又霸道,既然要受它一劈,何不也利用这一劈?正好用它霸道的雷电之力去祛除这塔内的鬼煞暗晦之气,省得以后我还要费神引雷。” 她露出笑容,嘴角却涌出鲜血,被她抹去,道:“而且,它本就是宝器,哪怕塔身留有鬼煞之力,也难掩它本身的威力,正好帮我挡一挡这天罚。” 看,她不就没被劈离肉身么? 将掣:“你早就打算好了?都没和我说一声。” 这心眼子,是咋养成的? 阆九川说道:“事以密成。这也是教你,凡信任皆要有所保留,便是面对我,也别全然托付,须留一分底,也算是后路。” 将掣听了,不知怎地有些生气,冷道:“没有十足的信任,伙伴就敢把后背交给你吗?哪怕有九分信任,保留一分,那也是一分的算计。世间就没有让你可全托出十分信任的人吗?” “我也想知道,有没有这样的人值得我如此,如果有,那是我之幸。还有就是,我可曾被这样的人背叛过,那就是我的不幸。”阆九川并不恼,只是声音冷然,道:“将掣,你我之间就真没存在着算计么?短短时日,说有十分信任,你信?” 将掣一噎,理是这个理,但这么理智,它就有些不痛快。 “别过来,让我婢女给我拿一件大披风过来。”阆九川忽然对着从不远处走来的欧珀开口。 欧珀本是心如死灰,乍听得这声音,心里狂喜,竟然没死。 将掣听了这话,看了她身上一眼,下意识地挡在人前,但很快反应过来,自己只是个灵识,挡个屁,人家要看到的,全都能看光。 还有,她又不是十分信任自己,凭什么替她着想? 将掣一气,直接入了灵台,不再说话。 这是闹脾气了。 阆九川缓缓坐起来,拿过金刚塔,也没说什么,只是眼神有着几分深意。 刚才她所言并非无的放矢,在雷劫劈下来的时候,她的神魂有些恍惚,似闪过些不好的记忆。 有人曾背叛过她,而且是十分亲密的人! 谢谢与我一起码稿看书,显得我不是一个人在走剧情,赞! 月底求票 134.第134章 玄族的人来侯府了 第134章 玄族的人来侯府了 阆九川虽然换了一身衣物,披着的也是全新的大氅,但她眼睛上绑着缎带,脸色惨白的归府,还是叫府中仆从惊呆了。 怎么出去一趟,九姑娘就这么凄惨了,那小脸白的,都跟纸的颜色一样了,眼睛又是怎么回事,别是瞎了吧? 这消息瞬间就传遍了满府。 阆正平正在和崔氏说话,闻言惊得不行,连忙吩咐仆从去传府医,这还不够,还得往外寻大夫。 崔氏脸色都变了几分,道:“她每一次出府都非要整点活回来,这又是干了什么?” 阆正平连忙道:“弟妹你别慌,她去的欧府,想来不会有什么事,兴许是擦伤到哪了。” 话虽这么说,但他的心里却有些忐忑,那孩子本来身子骨就弱,要是连眼睛都弄瞎了,那怎么是好? 崔氏站了起来,道:“我过去看看。”顿了顿,她又抿着嘴说:“大哥之前所言,若果真是她招来的祸事,我会带着她脱离侯府,搬去我的陪嫁宅子住。” 他们之前在说的,就是怀疑阆家这一串的祸事,是阆九川自己招来的,也就是说,她可能得罪了人,甚至是得罪了玄族,所以才叫阆家也被迁怒。 如果真是这样,她只能带阆九川离府,以免连累他人。 阆正平一听,脸都涨红了,沉声道:“弟妹这话是在埋汰我么?我偌大的开平侯府,难道还护不住你们娘俩?那是二弟的骨血,也是我亲侄女,豁出去了我也会护她一护的,都是一家人,这种话此后不必再说。” 崔氏抿了抿唇,向他行了一礼,匆匆地带着程嬷嬷离开。 阆正平叹了一口气,揉了揉额角,崔氏是孀居,他虽然素来保持距离极少接触,但也并非完全不了解她的性子,刚烈得很,说到这地步,是真的做得出。 但他岂能真让她们孤儿寡母的退避出去,真如此做,他们阆家恐怕会被唾弃得门都不敢出。 真要被逼得毫无可退,他顶多做个不肖子孙,对不住祖宗,把祖宗攒下来的那牌子给拿出去挡灾。 阆正平起身,也去了阆九川的院子。 崔氏心事重重的,她是万万没想到,之前老太爷定棺那日的事,阆家这样被针对,会是阆九川给招惹回来的。 还有可能是玄族对付她。 为什么? 为什么这孩子会招惹上那样的家族,这其中又有什么隐秘。 她有些心慌,觉得阆九川身上的秘密越来越多,多到她越发看不透。 “夫人,世子爷所言,真有其事的话,又当如何?”程嬷嬷扶着她,蹙眉问话。 崔氏道:“侯府好歹也是勋贵出身,他要是要脸和注重名声,自不会真让我们搬出去。我们搬走,也只能是分家之后的事。” “那夫人怎么还说那样的话?” 崔氏苦笑:“嬷嬷,我未尝没有试探他的意思,毕竟以后是他做家主,与其被清退,不如先行掌握能把控的,就当我以退为进吧。” 她看向阆九川的方向,道:“我不知她是因何惹上玄族,但真惹上,了不起我带着她去宫家,豁出这老脸去求裴玉裳相助。” “姑娘总说要离开侯府,莫不是她已料知是她惹来的仇,不想连累了侯府?”程嬷嬷疑惑地说。 崔氏脚步一顿,神色有些怔忡,会是这样吗? 来到阆九川的院落,她却是入了书房准备入定,得知崔氏他们来了,有些无奈地拉开书房的门。 崔氏看到她寡白的脸,眼睛当真绑着一根缎带,脸都白了:“你,怎么回事?”阆九川道:“只是近几日不能见光,不是眼瞎。” “府医快来了……” “不用,我有药,只要修养几日,别来打扰我就行!” “你!”崔氏看她如此乖戾,气得身子发抖。 阆九川却是拿了一支毛笔,道:“夫人请不要眨眼。” 她随手一扔,那毛笔穿过了书房外面的一棵梧桐树掉下的叶子,啪的落在崔氏的脚边。 众人:“!” 阆正平赶来正好看到这一幕,提着的心立即放下了,挺好的,还能炫技,没瞎! 不过,她眼睛还绑着缎带,便是没瞎,怎么做到的毛笔穿叶,那缎带是透的么? 崔氏看着脚边穿着梧桐叶的毛笔,明白她的意思了,转身就走。 人家能秀一手蒙眼百步穿杨,瞎与不瞎的,重要么,她这是瞎操心! 程嬷嬷对古嬷嬷使了个眼色,便追着崔氏走了。 阆正平咳了一声,道:“有事就吩咐仆人去办,别逞强啊。”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阆九川砰的关上了门,在屋内点了几支安魂香,把金刚塔也供在一旁,双手结印,直接入定运行大周天。 受了这天罚,身上骨是裂了,但也正好多了些雷电之力,她承接了欧予安的体质,本就阴寒,这雷电之力正好帮她中和一下,也好充盈一下这筋脉。 将掣在灵台里瞧着,哼了一声,虽然气,但也不得不佩服。 这人,就是身处地狱,也能找出生路,涅槃重生的吧? 再坏再不利她的东西,她都能反利用起来,包括这天罚的雷劫,利用得透透的。 她若不能成功,世间哪还有什么天理可言? 将掣也沉下心来,跟着一块悟道。 阆九川眸子半阖,嘴角若有似无地勾了一下,近朱者赤,它若都不把握好机会,勤勉修行,想要成为神兽,那是想屁吃。 她不再分心,专心一意地把五行之气引入体内,和雷电之力一起,充盈筋脉。 彼时的阆府东角门,有两个用九阳巾包着头,穿着同款的玄色衣袍的男子敲开了角门,并递上了拜帖。 小厮接过拜帖,本还是懒洋洋的,看到拜帖上的族徽时愣了一下,定睛一看,确实是那个玄妙的族徽。 他神色一变,看向眼前二人,视线在他们腰间的铜钱剑别过,忙问:“敢问二位,可是宫家的道长?” 其中年纪较小的娃娃脸仰头:“正是。” 小厮头皮一紧,忙道:“道长请进门室稍等,小人马上通知家主。” 他把人领进门,飞快地跑去传话,不得了了,玄族的人来他们侯府了! 135.第135章 阆九也配和宫家子相提并论? 第135章 阆九也配和宫家子相提并论? 素来高高在上的玄族来侯府了,来的还是宫家人,在玄族中,排行第二的地位,这消息就像是一锅刚烧开的水,整个侯府都沸腾了。 那可是玄族啊,玄族的人递了拜帖上门,这是什么,是礼节,这是不是说,他们侯府也有这玄族的人脉了? 只是,那拜帖投的是府中素来沉寂孀居的二夫人崔氏,所以接待的,也该是崔氏主持。 但为了表示重视,阆正平带着范氏和三弟及几个男儿也一并迎候作陪了。 宫家来的,乃是宫家的嫡系子弟,排行为宫四,道号经夷和宫七,道号勤谦,两人并非宫家的继承人,但因为家族传承和血脉,于道为上,也比旁人强些。 玄门五术中,宫家最为精通山,卜和相,医和命固有涉猎,却不及前三术多矣。 但对普通人来说,却已经是顶顶厉害的了。 故此,阆家的几个儿郎,平时敢上房揭瓦的猴儿,现在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安静又乖顺,看宫家师兄弟的眼神带着好奇和打量,还有崇拜。 瞧瞧人家那气度,那派头,那身量,周身好像有股子莫名的气息萦绕,看起来特神秘,特能震慑人心。 只是,这样的气派看起来有点熟悉,像是在哪个人身上看到过。 等阆正平领着那两人往前走了,走在后头的阆采昭一拍后脑勺,道:“我知道了。” 另外和他一般年纪的阆采毅等人斜睨着他。 “我知道在哪看过了,阆九那派头,就和这两人差不多呢,看起来特别牛气的。”阆采昭眨巴着眼说。 尤其是阆九川冷冰冰地瞥着人时,那眼神,就很怵。 她也同样神秘,让人看不透。 几人一愣,阆采毅哼了一声:“她一介女郎,也配和宫家子相提并论,你也太看得起她了。” 阆采光也跟着点头,不过想到阆九川那人,他愣是没敢哔哔一句。 阆采昭冷笑,叉着腰道:“不能相提并论不假,但她就是有那范儿,你不承认?人家就能让爹把你和阆七禁足。” 在不远处躲着偷看的阆采苓气得脸色通红,恨不得冲出来揍这牛霸王一顿,但她不敢,这可是阆家一霸,是嫡母的心头肉,她找死吗? 阆采毅似有不忿,想要争辩几句,前面阆采勐板起脸训斥:“你们嚷嚷什么,还不快跟上。” 几人连忙敛容跟上。 可不能叫贵客看笑话了。 宫七长年锻体炼术,是个耳清目明的,隔着大老远,听到那几个小家伙说的话,眉梢轻挑,悄声对身旁的师兄道:“这阆家的小子们倒有趣,那阆九不知是何许人也?真有我们的范儿?” 宫四素来沉稳,沉声道:“莫要多嘴,咱们来可不是道人八卦的。” 宫七吞了吐舌头。 他就是好奇嘛,师兄就是老古板似的沉闷。 一行到了前院待客的厅,崔氏已经等在那了,先行了一礼。 宫四二人双手叉着一拜:“夫人,小道稽首了。”转而又向范氏一拜。 范氏有些受宠若惊,手忙脚乱地回了一礼。 入了厅,又是一番相互表礼,范氏作为主母,要安排贵客住处和准备酒席招待,问了忌口之物,便退下去安排,顺便带走了最小的几个儿郎,免得叨扰了。 崔氏先问了宫大夫人的好,宫七笑嘻嘻地道:“家母身体康健,这两年也含饴弄孙,颇为自在,劳夫人惦记了。” 崔氏一惊:“你是玉裳的孩子?” 宫七笑眯眯地点头:“我是母亲的幺儿,今年十五,在族中嫡系里排行第七,这是我二叔家的兄长,行四。叫道号未免繁琐,故此夫人可叫我们师兄弟二人宫四和宫七。” 他们是堂兄弟,既入了道修行,又是同门师兄弟。 阆正平他们听了,腰杆挺得越发的直了,这贵客都是出身嫡系,来他们家做客,可以说很重视了。 崔氏便道:“我与你母亲闺阁时相交,彼此出嫁竟是多年不见,如今她都当祖母了。” 言语里,颇有几分感慨,还带着一丝艳羡。 宫七早就从母亲那里打听过崔氏其人,知道她是孀居,便笑着说:“家母亦甚是想念和夫人的少时情谊,尤盼着有朝一日,夫人能去族中作客,说要与您像少时一样饮酒畅谈。” “那敢情好。”崔氏端起茶抿了一口,道:“玉裳来信,说你们大概年后才会到,如今距离过年也只有几日,怎地?” 宫四放下茶杯,蹙眉道:“是族中少主,在夜观星象时,卜出乌京一带有大妖邪出世,命我二人前来探查,若果真有其事,须上报,通知各族一同诛邪镇妖,以免伤害了无辜百姓,为祸人间。不过,此事尚未明,烦请各位不要外传,免得引起恐慌。” 崔氏他们听了大惊,彼此对视一眼,瞳孔微震。 “这,这妖邪是什么啊?”阆正平干巴巴地问了一句。 宫四冷冷地说了一句不知。 阆正平不敢吭声了,心想九娘知道吗,要不回头问问她? 对哦,他家九娘,好像也会一些玄门道术的,她还会蒙眼百步穿杨,不必慌。 阆正平瞬间又淡定了,慢条斯理地端起茶品着。 宫七注意到他的情绪变化,眼神不禁有些古怪,刚才听到妖邪,明明有些惊慌的,这一转眼的,咋又跟没事人一样,完全不慌了? 是因为他们只是凡人,所以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淡定么? 宫七微微摇头。 宫四这时又说:“我们听了指令才会在年前赶来,所以这一阵子我们师兄弟会在外面各处探查,并非只遵大夫人的话前来相帮贵府中事。” 崔氏忙道:“那也要有落脚之处,来者是客,我厚颜一句,你们既是玉裳的子侄,便也是我的晚辈了。既如此,你们可在阆府小住,如此日常出行也便捷些?” “不……” “那就叨扰夫人了。”宫七笑眯眯地拱手应下。 宫四皱眉,扭头看向宫七,他冲他眨了眨眼,便不多言,反正他们要出外,晚上未必也能回来,一个睡觉的宿所罢了,哪都行。 136.第136章 阆家有女,不简单 第136章 阆家有女,不简单 宫四他们初来乍到,当晚由阆正平等儿郎陪着用了酒馔后便在阆家安排的客院歇下了,崔氏他们也没急着说有人对付阆家的事。 宫四却是不解,问宫七:“宫家在乌京城里亦有落脚的宅院,何至于在开平侯府叨扰?此处到底是勋贵之所,于我们修行多有不便,且来往之人亦……” 玄族地位高,他们心中也清楚,很多功勋权贵都想着结交,若让人知悉他们在阆家落脚,也不知会如何想尽法子登门攀附。 如此,会对阆家造成不便不说,若阆家是懂算计的,只怕也会加以利用这一点,于他们师兄弟来说,便是麻烦了。 宫七便道:“师兄多想了,宫家子不是谁想攀就是攀得上的,阆家若有那种歪心思,凭咱们还能被算计到?” 宫四不语,这倒是个理。 “我留在阆家,也是因了母亲的嘱咐,她和这崔夫人小时候乃以姐妹相称,心疼这位手帕交年轻守寡,孤儿寡母的,怕着她在阆家被轻视,特意让我给她撑腰呢!”宫七一副痞相地歪在床榻,道:“这只是其一,其二么,少主另有点拨。” 宫四一惊:“什么?” “老九叔说了,我此番出行会有奇遇,若把握好了,于我悟道,将有大进展。”宫七双眼晶亮,道:“我在想,什么奇遇会使我道为大增,若真能如此,那我便不能错过每一个不寻常的事。” 凡入道之人,无不想修得大道,就跟他们的老祖宗一样,修成真人,那可就不枉此生了。 他也是一样的。 所以但凡能有令他修为大増的,不管人或事,他都不想错过。 而有自家不住,在阆家这样的陌生地住下,算不算不寻常? 他只是有一种感觉,从出门至今,循心而为,就是为了捉摸那个奇遇。 宫四说道:“既有这样的事,你怎么不早说?还有,那是少主,你该尊称。” 宫七翻了个白眼,又来了,他拉过被褥往头上一蒙,装做没听见,少主又怎样,少主就不是他们的老九叔了么? 老古板! 宫四看他油盐不进的样子,十分无奈,瞅着天色还早,他干脆走出外面,跃上屋顶,双手结印,打起坐来。 翌日。 宫四他们用了早膳,就被崔氏和阆正平给请过去说话了,说的也正是阆家被人用邪术对付的事。 “我家老太爷,年轻时亦跟着征战沙场,后虽然站错队伍,使得家族招了天家的恶,但也并非做了那大奸大恶之事,何至于此?”阆正平愤愤不平地说:“先是以纸人点灵来作祟,险些令家中儿郎入了魔障,最叫人骇人听闻的是,他们还想封尸镇魂入坟,欲绝我阆家。” 宫四听得皱起了双眉,如此恶毒阴损的邪术,害一人不说,还害子孙后代,不可谓阴毒。 “你们怎么发现的?”宫七很是好奇,这样的术数,凭他们自己是发现不了的,更别说破术了。 可阆家偏偏就躲过了这一劫。 宫四也看过去,对啊,阆家怎么会躲过? 阆正平眼神略微飘忽了下,道:“治丧时,亦有慈恩寺的僧人和清华观的道长在场帮忙。” 没说实话!宫七眸子半眯,这位世子爷不老实啊,遮遮掩掩的,就没啥意思了啊! 崔氏不知在想些什么,抿了一下唇,道:“是小女发现的。” 咦? 宫四和宫七都看了过来。 阆正平也是一怔,不是说好了,他们手上无凭无据的,就不与他们说家中之祸乃是阆九川招惹的,可能还是与玄族有关? 免得这里面还有什么误会,反而得罪了玄族。 崔氏冲他点了一下头,对宫七他们道:“实不相瞒,是小女先发现不对劲的,她也会一点玄术。” 宫七的心莫名一紧,来了,直觉它来了! “哦,阆家竟有人有道根,且还是个姑娘?倒从未听过。”宫七饶有兴致地道:“玄族每三年都会招弟子入族,却不曾见阆家有人报名。” 崔氏脸上似有些难堪,紧了紧手帕,像是不知该如何开口似的。 阆正平就接过话道:“我这侄女,自小就因为身子骨不好,在庄子上长大,刚刚才接回来。说有道根称不上,她也是跟着个游道学了点皮毛,倒够不上入玄族为弟子的格。再说了,我二弟也就这个孩子,家里也舍不得她离家学道。等养好身子,将来觅得一个好儿郎,成亲生子,也就美满了。” 哟,这是护上了,怕他们抢人呢? 宫七越发的来了兴致,道:“能看出这样阴损的邪术,可不止是学了点皮毛的,不知我们师兄弟,可能见一下小师弟?”他生怕二人不懂,道:“凡在道中修行,不拘男女,我们统一敬称师兄弟。” “实在不巧,她这两日眼睛受了伤,不能见光,眼睛都蒙着了,在修养呢。” 宫七便道:“哟,这就巧了,我师兄于医一术上颇有造诣,让他给师弟扶脉看一看?” 宫四瞥了他一眼,这孩子是不是太执着热情了? 阆正平的笑险些维持不住,心想此子年纪小小,竟如此难缠,怎么办? 阆九川已经说了不能打扰她修养,也不知她那边如何,若真的打扰到,坏事了咋办? 可人家前来是好心帮忙的,若是一再推搪,连个人都拦着不让见,实在有些说过不去,是要得罪人的。 一般人得罪也就得罪了,偏对方是玄族。 阆正平有点骑虎难下,看向崔氏。 崔氏也没想到这宫七会这么起劲,她说出阆九川,也只是想到既请了宫家帮忙,有些事就不太好瞒着,免得隐瞒叫人家察觉后,心生嫌隙。 尤其阆九川怀疑是自己招来的祸,想让宫家帮忙,调解这误会,迟早也要说破,故而才暴露了她。 现在宫七起了兴致,像是发现了什么新鲜事一样,她一时有些无措,觉得自己着急了,是不是给阆九川招来了麻烦,说了不该说的。 崔氏抬头,强笑道:“她身子不好,也不知能下地了没,我让婢女去叫她,若不能前来拜见,烦请你们等上几日?” 最后一天,手有余粮,当加一更,但求一票! 137.第137章 那九姑娘藏得死死的 第137章 那九姑娘藏得死死的 无人能把阆九川给叫出来,要不是建兰说书房有她的动静,且膳食什么的都用了,都以为她是晕厥过去了。 但所有人都不知,那只是阆九川提前剪的纸人,特意用以应对他们的,至于膳食,自是送去了别处。 阆九川不出,宫四他们倒没说什么,只是对阆家人的说辞多少有点不以为然罢了,什么身子未愈,哪有这么巧? 宫七兴致盎然,越是难见,他就越是好奇,阆家藏着的这姑娘,是长了什么三头六臂不成? 老九叔说的奇遇,该不会指的就是这个吧,巧了,都是排行九呢。 阆九川虽然不出面,但不妨碍阆正平继续追问宫四他们,可能算出他们阆家之祸,到底因何而来? 阆正平甚至不惜自爆自短:“实不相瞒,我们阆家已是远离权力中心的边缘勋贵,正在走下坡路,便是有政敌,像我们这样的也算是不足为患,也不知谁会视我们为大敌,要绝了整个阆家这么狠!” 宫七看向阆正平,仔细端详他的面相,道:“我观世子爷的面相,红光满脸,山根丰隆,鼻翼两侧的箭台和延尉分明,正显势起之意,虽体有些许抱恙,却无招小人之煞。尔贵为家主,家主势起,则家势起,谈不上招敌。” 阆正平大喜,但很快的又变了脸,下意识地看向崔氏,完了? 宫七这么说,就是说祸不在他,那阆九川所言,岂不成真? 真是她招来的? 崔氏也是变了脸色,手指攥在手心,难不成她真的没说错,只是为何会如此?她只是个尚未及笄的孩子,怎会招来这样的大祸,对方都敢用这样的方式对付阆家,那只针对她一人呢? 想及她那孱弱的身体,也是因为有人暗害才导致这样吗? 崔氏的心绞痛起来,哼了出声,脸色变得惨白。 宫七本是注意着阆正平,看他情绪变得飞快就知别有内情,怎料崔氏忽然呻吟出声。 “师兄。” 宫四看崔氏捂着胸口,连忙过去,道:“夫人,小道给您扶脉。” 他拿起崔氏的手腕,搭了上去,眉心轻蹙,道:“夫人这是有心绞之症?” “对。”程嬷嬷已是从腰间的荷包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颗药丸塞到崔氏的嘴里,又取来温水让她送服。 宫四闻到那药的味道,鼻子耸动:“这药……” “我们姑娘给的。”程嬷嬷想也不想就回了一句。 宫四眸色一深。 宫七走了过来:“哦?是小九师弟给的药,我师兄于医一术上造诣不错,要不让他看看这药可对症不?” 程嬷嬷懵了,这,这是要抢药? 阆正平蹿了过来,道:“心绞发作,快请府医,程嬷嬷,赶紧扶了你家夫人回屋躺着,我这就让大郎亲自去请太医。” “啊,哦。”程嬷嬷扶起崔氏,后者服了药其实也不难受了,但看宫七想讨药,她也不敢暴露更多,靠着程嬷嬷就离开。宫七摸着下巴,和宫四相视一眼。 有趣吧? 宫四也回过味来了,这是在躲他们,而藏的是谁,自然是那个身体不好的阆九姑娘了! “那药,配得极好,就是治心绞痛症的药材,我至少闻到了丹参三七这些种类,也不知是谁配的。”宫四喜欢钻研医,尤其是配合道法符咒治疗的,如祝由鬼门十三针那些,他更喜钻研。 “真有意思,这阆家,我还就不走了!”宫七战意十足,一双眼满是狡黠之色。 阆正平去而复返,拱手打揖,道:“真是太不巧,我这弟妹素来有心绞痛症,哎,发作起来也是难受。” 宫四道:“夫人常吃的丹药应该药理不错,可止痛。” “是这样?是孩子孝顺,人家送她的,她就拿出来孝敬长辈了,还往她祖母那边送了一瓶养荣丸呢。”阆正平笑呵呵的,又叹:“可惜她自己的身子骨都孱弱。” “我师兄的医术不错,可按着小师弟的脉症斟酌个适合她的调理方子。”宫七笑眯眯地说。 阆正平拱手拜谢:“等这孩子能下地了,一定劳请道长。之前勤谦小道长说,我并无招小人之煞的恶相,但先父大丧时险招中那邪术,也不知道我们家可还藏有这样的阴损之象?” 宫七道:“我们师兄二人,在贵府游览一二便知,世子爷若不得空,让个小辈领我们走动一二便可。” “那就让犬子作陪吧。”阆正平让人去传阆采勐。 等阆采勐来了,带着他们在侯府走动,宫四问着自己的师弟:“你这是有什么打算,也尽早跟我通个气,别闹出些不好看的来,那还是你母亲的手帕交。” “我能有啥打算,不就是想见识见识那个藏得死死的九姑娘么?”宫七道:“这阆家适龄的姑娘也就三个,瞧那两个,偷看咱们,才叫正常。那个躲着的,反而叫人兴致盎然啊。” 宫四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见两个姑娘在那边拉拉扯扯的,很快就收回目光,而那两人则像是受惊似的,很快就跑开了。 宫七又道:“而且,这阆家世子爷在得知祸不在他们时,明显大喜过望的,但那口气还没松,就愁苦不已,却没有明说。” 他打量着阆家的格局,道:“他们家险些招来这阴损恶毒的邪术,都凭着少时情谊向我母亲求助了,可你看,如今我们上门了,他却表现如何?” 宫四默然。 热情也是热情的,周到也很周到,但本该最着急的事,却不着急了,反而是有所隐瞒的样子,并未向他们言明。 宫七继续道:“他怕是猜到这祸的真正内情如何,只是不知该不该明说,而这一点,那个藏着的阆九姑娘出来,恐怕就有答案了。” 宫四瞥他一眼,没好气地道:“你要是把这聪明劲用在修行上,这修为,怕是已经在少主之下了。” 明明长了个聪明脑子,心眼咋就这么多,净不干正事,浪费天赋。 宫七笑道:“在人世间,也是修行啊,看能悟出什么罢了。” 138.第138章 你谁,胆敢借尸还魂? 第138章 你谁,胆敢借尸还魂? 阆九川从入定中彻底清醒过来,已是一年的最后一日,大年三十除夕的清晨了。 她一动,安静已久的将掣也从修行中脱离,飘了出来,看着她睁开双眼,愣了一瞬。 那一双凤眼,明明是新长的,是从别人承接了因果得来的,可它契合得本就是她的一部分一般,那眸子,黑若幽谭,灿若琉璃,不经意转眸时,那眼底深处,仿佛有浅金色的流光划过,穿透人心。 很完美,很契合。 还有她的身体,经过几日的入定修养,筋脉被天罚降下的雷电之力扩展,使得那阴气荡然无存,身上反而有着淡淡的属于雷电之力的罡正之气,这是连鬼都不敢靠近的震慑。 将掣哼了一声,一言不发地钻入灵台,不愿承认它是有些嫉妒了,倘若它新寻一具肉身,会不会也如往常一样完美,霸气侧漏,极具王者风范? 阆九川没理那生闷气的别扭虎,只看向书房内的靶镜,那双完美无暇的眼睛,她伸手摸了下,嘴角露出一点笑容。 可看到手腕时,她笑容就微微一敛,还有手和脚的筋,等这些都续上了,她才能彻底的重塑肉身,血气供得上了,这身体也才能康健。 阆九川又看向眼睛,忽然一顿,这凤眼,是不是有点太像祠堂里挂着的阆正汎那对眼了? 她眉头一蹙,唇抿了起来。 “你家姑娘还不曾出来?今日已是大年三十了。”书房外面,传来程嬷嬷的声音。 阆九川没再深思,站起来打开了紧闭几日的书房门。 程嬷嬷一喜,看了过来,见她站在门口,一脚走出,道:“姑娘大安……” 她的话哽在了喉间,看着阆九川的眼睛有一丝恍惚,姑爷,但很快的,她就被冷风给吹清醒,再看时,还是那眼,只是几日不见,感觉她更像姑爷了,尤其是这眼。 程嬷嬷道:“姑娘,玄族宫家来人了,你在休养,就没敢叨扰你,夫人却是有些话想和你商定,关于阆家之祸的。” “我洗漱过后,就去寻夫人。” 程嬷嬷哎了一声,也不知姑娘什么才会尊称夫人一声母亲。 阆九川在古嬷嬷建兰等人的伺候下换了一身衣裳,用巾帕清过脸,也已从她们的口中得知宫家来人的信息。 看来崔氏和那宫大夫人还挺要好,竟然一来就是嫡系,还是两个,不像齐家那齐馨菲,只派个不扛打的老道来整两下,提到这齐馨菲,她也该上路了吧? 明明过不了年的。 她也没料错,齐馨菲等来了荣家第二回派来的道长驱煞,却同时也等到了勾魂阴差,煞毒尚未除,她就被阴差无情地勾出肉身,断气了。 荣家新来的道长脸都黑了。 齐夫人发出一声尖利的痛叫,软软地倒了下去。 齐府乱成一团。 而阆九川这边,刚进了崔氏的房里,桌上摆了些早膳食,她坐在桌边,也不知在想什么,听见脚步声,就抬头冷声开口:“来了,先用些早膳,再……” 她手里拿着帕子,看到阆九川的眼睛时,惊得帕子掉了下去。 像,太像了,这双凤眼就和汎哥一样,从前她怎么并不觉得。 崔氏的心怦怦乱跳,脸色有些白,程嬷嬷连忙扶着她的肩膀,喊了一声。 崔氏察觉自己失态,连忙收回视线,干巴巴地道:“坐。” 阆九川坐了下来,道:“先用膳吧。”母女二人相对无言,用着早膳。 阆九川的胃口很好,阆府在守孝,不便弄荤食,但是素斋的膳食,也做得极有滋味,而且这几日她并没有东西入过肚,便把桌上的包子小菜,粥品小点,全部一扫而空。 崔氏都有些看呆了。 她这么能吃的吗? “夫人,今日是除夕,该去给老夫人请安了。”程嬷嬷又提点一句。 崔氏看向阆九川:“路上说?” 阆九川点点头。 两人穿戴整齐,在仆妇的陪伴下往寿康堂去,崔氏也就说起了自己对宫家子说的那些话。 她看向阆九川,有些忐忑地问:“我是不是不该把你会一点玄术的事给暴露出去?如今我已说,他们亦已看出你大伯父的面相,说他正势起,无招小人之煞之相,那是不是说你……” 阆九川听出她语气里的不安,道:“没什么好隐瞒的,我也从未想过隐瞒,您说与不说亦无妨。至于是不是我招惹来的祸,大概是了。” 崔氏脚步一晃,声音有些尖:“这是为何?为何你会招来如此大的麻烦?” 阆九川站定,看着她:“我也想知道。” 崔氏一愣,这话又是什么意思,她自己都不知道吗? “那可要和宫家子说,宫家的地位在玄族排在第二,我可带你去求宫大夫人庇佑,若有误会,也可请她从中调解。” 阆九川闻言,心头竟有些许悲凉,也不知是不是原主的残念,便露出一笑:“夫人不骂我?我招来这么大的杀身之祸,甚至会连累阆家,您不是该愤怒,把我逐离阆家?怎地反而替我着想了,我有什么值得您如此相待?” 夫人,这个庇佑,来得迟了点呢。 崔氏心头一刺,脸如霜雪,似在隐忍着怒火,许久才挤出一句:“如今是在计较这些的时候吗?” 阆九川转头看向某个方向,道:“夫人,这个杀身之祸,不是误会,无从调解的,不用浪费这个人情。再说,是谁在对付我,尚且不知。” 她这个仇,是杀身之仇,唯一的调解之法,是不死不休,才能对得住原主,她也才能真正拥有这肉身。 崔氏不懂她的话中意思,刚要说什么,却见眼角余光微微一。 有两个人从拐角处走了出来,披着一身霜雪,姿容出众,气质斐然,不是宫四师兄弟又是谁? 而那两人,也没想到这一等,就等到这除夕日,才见到了那神交已久的阆九姑娘。 是她,必然就是她了。 不用谁介绍,他们一眼就确认了阆九川的身份。 而那阆家子说得没错,她还真有他们身上的气质,乃是同道中人。 宫七蹿了过来,打量了阆九川一番,双眼晶亮,有暗芒在眸中闪过,道:“阆九姑娘,小道稽首了!” 而阆九川却又听得一声传音入耳:“你是何方神圣,竟敢借尸还魂?” 新的一月,还请大家多多关照阿九! 139.第139章 高手过招,都是不动声息的 第139章 高手过招,都是不动声息的 何方神圣敢借尸还魂? 准确点说,乃何方妖孽才是。 阆九川脸上神色不变,如今的她,可不像刚刚还魂那会儿,看到僧道都要担惊受怕,入了寺庙更是惴惴不安,生怕那些人会看出她的底气,怕会被天道规则轰离肉身。 她那时是心虚,也是多想了,后来再想,她的还魂,是崔判亲自带她上来的,是他寻的这具尸体让她回阳,也是他改的这肉身的生死簿,她什么都没做,所以要受规则天罚,也不该是她而是地府的好鬼啊! 崔判若得知她的想法,只怕会气得从地底跳出来跟她干一架,得了便宜还卖乖,说的就是这种小无赖! 阆九川虽然是借尸还魂,但她算是拿了允许牌照的,所以她不怕天道惩罚,她该怕的是,她能在这尸体能活多长,不然再死一次,也是有点麻烦! 故而,宫七这么传音入耳,她脸上半点神色不露,装作没听见,冷冰冰的颔首算是还了一礼。 宫七看她如此淡定,像是没听到自己的传音,不由眸光一闪,难道自己相错了,不对啊,她这面相分明是早死的相,还有她这气息,也不太对劲。 跟他葱装蒜呢? 宫七缩在袖子里的手指掐了一个诀,向阆九川打了过去。 天师咒诀。 若是邪鬼附身,被咒诀打中,必然会有反应,若是那等恶的,说不定会被打出肉身。 不算多狠,但逢邪便斩,他这是没管她死活啊。 阆九川抚摸着帝钟,把那咒诀给挡了,藏在大氅内的右手也起了一诀,向宫七打去。 来而不往非礼也。 你也吃我一诀。 宫七见咒诀打过去,阆九川都没有任何反应,有些古怪,难道真的是他看错了? 但顷刻,他浑身一僵一麻,浑身像是被雷电给击中了一般,酥麻刺痒,身体僵痛,直直地向阆九川那边倒过去,噗通一趴。 五体投地,跪之大礼! 天罚咒,真好使。 高手过招,就该不动声息。 阆九川眯了眼,眸中有流光划过,脸上却是装作惊到了一样,往后退了两步,道:“道长不必如此多礼!” 将掣:哼,虚伪,分明是彼此暗算! 宫七忽然行这大礼,让在场的人都惊呆了,宫四却不这么认为,只当宫七旧伤发作,连忙去搀扶:“是不是发……” 宫七一把抓住他的手,打断他的话,道:“天冷,地滑,腿也冻僵了。” 他攀着宫四的手费力站了起来,看向阆九川,见对方一脸无辜蹙眉的样子,气笑了。 好,很好。 是他大意了! 这初次交手过招,他落下风了。 “阆九姑娘,果然不同凡响。”宫七冲阆九川露了个笑容,眼中却是战意十足,道:“我们是不是该以师兄弟相称?” “完了,他盯上你了!”将掣飘出来蹲在她的肩膀上。 它一出,宫七浑身发紧,下意识地扫视周围,不对,此处有别的东西,是什么,不是阴物,更不是恶祟,但他却看不到! 只是,他一动,就感觉被盯上了,往回看,见阆九川静静地看着他,一双眼,仿若洞悉了他心思。 糟了,自己暴露了。宫七心头大震,盯着阆九川,一张娃娃脸气得有些扭曲。 阆九川在灵台里和将掣交流:“不气了?” 将掣哼了一声:“我堂堂白虎王,好歹也是历过天劫的虎,有王者风范,是那么小气的虎么?”它岔开了话题,道:“这宫家,在玄族里位列第二,这两人,道行倒比荣家那个啥老道要强些。” 阆九川点头:“嗯,这宫七有天眼,他看不到你,却是察觉到你的气息了,他比他师兄更厉害些。” “用你说,从他刚才那话我就知道,他盯上你了。”将掣道:“玄族可会招揽人才,你说他们会不会招揽你?” “玄族困不住我。” 阆九川回了这一句,又向宫七道:“小女子不过学了丁点皮毛道术,岂敢在尔等面前班门弄斧,小道长抬举了。夫人,我们该向祖母请安了,莫让她老人家久等。” 崔氏反应过来,忙对宫七他们道:“我们还得向老夫人请安,你们请便,回头府中设宴,再聚首。” 不知怎地,她觉得刚才的氛围有些怪怪的,但怪在哪里,却又说不上来。 就有种,硝烟起了的感觉? “夫人请便。”宫七叉着手一礼。 崔氏带着阆九川走了。 宫四皱着眉,道:“这阆九,身子单薄且孱弱,脸色青白,气血不充,瞧着不是长寿之相,但我欲窥她的命相,却有种力所不逮之感,勘不透,有些奇怪。你相一术比我更强些,又天生天眼,可看出来了?” 宫七便道:“确实是短命鬼一个。” 宫四:“?” 宫七盯着阆九川的背影,道:“我刚才试探了一下,你道如何?” 宫四想到他忽然扑地,沉了脸:“你和她交手输了?” 宫七嘴角一抽:“我这是大意了。” “可你就是输了!”宫四黑着脸道:“师兄早就说过,让你勤勉修行,莫要浪费天赋。你看看,一个比你小的小姑娘都能让你吃亏,还给人行此大礼,若是传回去,得笑死家中师兄弟。” 宫七连忙捂着他的嘴,道:“我只是试探,未料此女狡诈又心黑,不过和她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她就让我出个大丑,哼。” “这就是教训,莫要小看任何一个人。”宫四拧着他的耳朵走,道:“跟我回去修炼,明日我们还要出门去探查那妖邪的踪迹。” 宫七道:“师兄,你就不好奇,阆家竟有个会道术的小娘子,且我看她的道行不下于我,如此名不经传,玄族竟然一无所知,这不该啊。” 宫四脚步一顿,看向阆九川的方向,道:“你这么一说,我怕是明白阆家之祸怎么来的了,既然不是那阆世子,那是她?” “你想到什么?” “会不会是哪家招揽不成,欲将其打压诛杀?”宫四沉声说。 宫七脸色一沉,如果是这样,是哪家?他们宫家,早已不满此举多矣,也从不强求入门与否,不可能是他们家干的! 140.第140章 又被阆九秀到了 第140章 又被阆九秀到了 崔氏她们来到寿康堂时,府中大大小小的主子已是欢聚一堂了,见了她们母女,都沉默了一瞬,随即起身行礼。 “二婶来了,就差您们了。”吴氏笑眯眯地过来扶她。 崔氏勾了一下唇,来到老夫人面前,跪在了仆妇取来的蒲团上,恭恭敬敬地跪下行礼请安。 阆九川也跪倒在地,向老夫人行了一个大礼。 “快起快起。”阆老夫人看了她们十分高兴,又看向阆九川,招手:“乖乖,你来,你过来。” 不远处的阆采苓撇撇嘴,这满屋的孩子,便是大嫂家的婧萱都没被她老人家叫成乖乖呢。 阆九川走了过去,被老夫人揽在怀里,她笑眯眯地从炕几的果盘里拿了一个大柑橘塞到她手里:“大吉大利。” “承祖母吉言。”阆九川抬头,眼中带了些暖意。 老夫人看到她的眼睛,笑容微顿,随即红了眼:“正汎,我的儿。” 众人脸色微变,糟了,这是又想起已逝的阆正汎了。 陈姨娘悄悄推了阆采毅一把,示意他赶紧上前:“快去哄哄你祖母。” 范氏瞧了,眼里划过一丝嘲讽,她不会在之前这姐弟俩闯了祸被罚了,还能幻想着过继到二房吧? 崔氏也瞥见陈姨娘的动作,眸光微沉,端起茶抿了一口。 老夫人拉着阆九川呜咽地哭,阆采勐等人连忙上前去哄,可她一直盯着阆九川的眼睛看,老泪纵横。 “九妹妹。”阆采勐有些着急地看向阆九川。 阆九川反握着老夫人的手,道:“你不哭,我就给你表演一个戏法。” 老夫人哭声一停,跟个孩子似的眼巴巴地看着她,嗄了一声。 众人也都安静。 阆九川从袖子里拿出一张黄纸,让王嬷嬷拿了剪子,剪了两个精致的小人,还各自拿着在她面前扬了扬。 然后双手将它们合起来,实则心里默念法诀,透过手心点灵,随后摊开,道:“请祖母赐福。” 老夫人好奇极了。 但还是在阆九川的提示下,用手指在小纸人的头上轻点了点。 不少人颇有些不以为然,这是真把老夫人当不懂事的老孩子看了,故弄玄虚。 可下一刻,众人惊呆了。 但见老夫人在纸人的头上点了一下后,那两个小纸人,竟是‘活’过来了。 它们摇摇摆摆地从阆九川的手上站起来,然后利落地翻了个跟斗,落在炕几上,向着老夫人一跪,头点地,作磕头状。 “呀!”老夫人惊得瞪大双眼。 众人也都面露骇然,看向阆九川,这是戏法,不见得吧? 阆九川安静地坐在那,道:“给祖母表演个斗关山。” 那两小纸人像是听懂了指令,立即摆了架势,就在炕几上,足尖轻点腾空跃起,对踢,打。“哇!”阆采昭推开众人挤到了面前,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两只小纸人,是真的纸剪出来的小人儿,也是真的会打,就像皮影戏一样。 可这又和他们看过的不一样,因为真正的皮影需要灯和幕布,更要皮影人提线表演,而眼前的纸人,却像是活的一样,且并不用人来表演。 这就是戏法吗? 咋瞧着这么玄乎呢! 啧,又被阆九秀到了。 一屋人看得目不转睛,阆正平对阆九川使了个眼色,起身往隔壁厢房去,崔氏见了,也跟上,想来这爷俩要说的,就是那个祸事了。 果然,几人坐下,阆正平就说起了那事,道:“我和你母亲商议过,没有实打实的凭据,就先不说兴许是与你有关,以免这事更无法收拾。但宫家来了人相帮,我们却又遮遮掩掩的,你看?” 崔氏被阆正平对阆九川说话的语气给惊住了,这并不像他平时对府中孩子的态度,没有一副家主长辈的严肃和一丝不苟,反而像是商量? 和一个尚未及笄的侄女商量事,且是一副她怎么说就怎么做的打算,这是把她看作对等的位置,那么他是看在他已故的弟弟份上,多加照料,还是因为她展现出来的本事,令他不容小邈。 又或是,与她来往之人,都令他不敢轻视? 崔氏心情有些复杂,这个被她忽视被放逐的孩子,短短时日就引起了家主的重视,是幸还是祸? “这事是不是与我相关,确实无凭无据的,不好说,那就不必说。”阆九川道:“至于宫家人,家中无事请他们相帮,他们自不会久呆,好吃好喝的招待着,到时候离开给他们备上一份合适的礼就好了。” “我也是这么想,那祸事不查了?”阆正平看着她,道:“另外,若是和你相关,怎会牵扯到你这,你一直都在庄子上住着,怎会招惹上玄族?是不是弄错了?” “我也希望是弄错了,这事我也正让人暗中查探,你们不必管太多,只在府中守孝便可。”阆九川没说她是怎么招来的,说她其实借尸还魂,查这些只是为了替原主报仇雪恨么? 没有必要。 至少现在没有。 阆正平看她一副想和府中撇清关系的样子,蹙眉道:“九娘,你也是阆家女,事关你的安危,我们不可能置之度外的。你对家里再有怨,再没有归属感,也不可在这事上任性。” 阆九川一怔,道:“那之前遣人查探的有什么消息烦请您跟我说一声,其余,我自会分辨。” 阆正平这才满意了。 “另外,明日大年初一,我需离府,往护国寺去一趟,兴许住两日。” 崔氏闻言抬起头。 阆正平说道:“你也去给你父亲点灯么?” 阆九川眉梢一挑。 “你母亲在护国寺给你父亲供了长生牌,每年大年初一,都会前去为他点长明灯。”阆正平道:“你去也好,你刚归府,去给你父亲点个灯也是应该。” 竟这么巧。 阆九川看崔氏满脸缅怀和伤感之色,便点头称好。 蓦地,她脸色一沉,腾地站了起来。 崔氏他们看她这个表情,都有些诧异,发生什么事了? 未等他们追问,府中某处忽地传来一声巨响。 砰! 像是有什么炸毁了一样。 “是宫家那对师兄弟用了天雷符。”将掣在灵台传话:“不对,他们和几个鬼物干上了。” 141.第141章 这个异端不装了 第141章 这个异端不装了 阆九川突然变脸,是因为察觉到了有人对她隔空作法,和之前她经历过的一样,有人在动她的命盘。 只是她没想到宫家子会在府中用上了天雷符,只因为对付几个鬼物,会和对她作法的人有关吗? 阆九川沉着脸用判官笔往灵台上一点一压,直接把那支符笔压在了灵台深处,定着神魂,她倒要看看,谁干得过崔判那厮。 地底深处的崔判察觉到符笔的动荡,眸色一寒,王八蛋,怕不是要把那糟心丫头给送回来? 还让不让鬼闲着了! 崔判坐在自己的案桌上,一掌拍下自己的符笔,嗡的一声。 神威入笔。 而在齐家,一个太极八卦阴阳阵里,刚想勾动阆九川命盘的黄眉道长感觉神魂一僵。 辟啦。 有无形的天地之力劈向他,神魂崩裂,噗的一声吐出了一口老血,修为在快速倒退。 黄眉道满脸骇然,看向另一边的同门长老,眼前发黑,惊叫出声:“别!” 迟了。 对方已是祭出万鬼幡,幡上阴风阵阵,顺着那人祭出的符箓指印,向某处飘去。 而阆九川和阆正平赶到西苑那边,看到那冒着黑烟的院子,屋子都倒了一半,便是眼前一黑。 大年三十,放鞭炮也没这个炸得惨的。 “回寿康堂那边去。”阆九川看了那几只鬼物,拿出一把黄纸,咬破指头飞快地画了几张符塞到他怀里:“不要让家里人出祖母的院落,尤其是妇幼,这些符箓贴在门口可挡煞。” 阆正平:“……” 大侄女,你这样凝重我害怕得很! “有,有宫家子在呢。”他弱弱地说一句,道:“你和我一道回去吧?” 道家不是有云么,死道友不死贫道,让厉害的道友去拼命吧,他们区区凡人只配苟命! 距离这边不远的宫七用余光看到这一幕,那耳朵灵的,脸色都黑了几分。 气笑,呵! “别废话,速去!”阆九川推了他一把。 阆正平看她瞪着一双凤眸,眸中有厉光和不容他人反抗的狠意,一时有种二弟上身了的感觉。 他失魂落魄地抱着几张灵符往回跑。 宫七见阆正平跑了,而阆九川却站在那里,眸子半眯,扬声道:“阆九姑娘,这可是你们阆家招的祸事,你别就是袖手旁观吧?” 此处无外人,他是连装都不装了? 阆九川皱眉道:“诛邪卫道,乃玄族立世的根本,多谢道长仗义。” 宫七:“!” 架子整得倒挺会。 眼见一个阴煞恶厉的鬼物向他伸长了鬼爪,那尖长的指甲泛着青黑的煞气,若被抓上一把,只怕这煞毒立即就顺着伤口入体。 宫七从腰间抽出一条赤焰锁魂链,向那厉鬼卷了过去,那链子卷向那厉鬼时,发出罡正的焰火,烧得那厉鬼发出凄厉嘶吼的叫声。 阆九川和将掣齐齐哇的一声。 好东西啊。 “传言玄族家底深厚,果然不假。”阆九川有些眼热,摸着腰间的帝钟,她这个,还是靠死皮赖脸的威胁和抢。 将掣道:“你看宫四的扇面。” 阆九川立即看过去,宫四手里拿了一把通体乌黑的扇子,那也不知是啥材质做的,扇骨刻着金色符纹,扇面则是一面太极八卦图,他只是挥动一下,金色符纹乍现,和太极八卦齐出。 镇邪! 啊呜。 几条鬼物被金光一刺,齐声嘶叫,那尖锐的鬼叫刺得人耳膜生痛,鬼祟的阴煞之气越发浓重并且蔓延。 不对! 有阴气从地底蹿上来,像是这地底布下了一个聚阴阵似的,使得这一片都成了聚阴之地。 紧接着,从地底钻出无数孤魂野鬼,有的被其中一个厉鬼逮住机会抓住吞噬。 “找死!”宫七面沉如水,足尖一点,腾空而起,手中夹了一张五雷符,轰了下去。 又是一阵巨响,屋子塌了。 阆九川同样黑了脸,因为她发现阴气越盛,这些鬼祟就越多,到时候,侯府会有很多人遭殃。 不能看戏了。 阆九川身形一掠,手中帝钟一摇,罡气打向那两个欲向阆府中心飘去的鬼煞,给我死! 罡气浑厚,威震四方。 滋。 两条鬼瞬间化为齑粉,灰飞烟灭。 宫七和宫四瞳孔一缩。 好厉害的法器。 阆九川也有些意外,随之一喜。 “帝钟跟着进化了?”将掣十分惊愕。 阆九川心想,怕不是随着她强而强,这玩意也是看人下菜碟么? 宫七冷哼,这下不装了? 阆九川扬声,道:“我把这院子围封起来,劳烦两位尽快诛邪震煞。” 她说着,手里摸出一迭黄纸,腰间的大钱袋子也抓出一把铜钱,这还是她和阆正平赶过来时,正好赶上府中管事抬了一筐铜钱经过,准备新年时用而兑回来的,她随手装了一袋。 没想到这就派上了用场。 宫四他们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见她拿着黄纸和铜钱,往几个方位走过去填埋,不禁默了一下。 她甚至没用八卦阵盘就把东西给埋进去了,是随意而行,还是压根用不上? 宫七眸色深沉,是她准没错了,老九叔说的奇遇,一准是她。 这个异端! 不过现在可不是去细究这个的时候,眼看从地底钻出来的鬼祟越来越多,宫七和宫四脸色阴沉。 大年三十,还是光天化日,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竟一点都忍不得,要做到这个地步? 知不知道稍有不慎,会令这一带的百姓都跟着遭殃? 这是没有把无辜百姓的性命放在眼中的节奏,太恶毒了。 师兄弟二人相视一眼,宫四道:“用天罗地网斩邪阵。” 宫七点头,他看向阆九川,见对方已经在双手结印,腾空一点,脚重重落地一跺,嗡。 这一片的场瞬间变了,像是被什么笼罩包围了一样,使得这些阴气再蔓延不出。 无数的怨魂鬼影在呜咽吼叫,阴煞之气浓稠得令人通体发寒,侯府里八字较轻的人,又靠近院子不远的,很快就受到了影响,晕的晕,得了幻症的更像是疯了一样。 宫七不再迟疑,和宫四点点头,两人同时变换身形,向高空腾飞跃起的同时,宫四抛出了一张网:“布天网,引天雷,斩万邪,起!” (本章完) 142.第142章 实力能藏多少是多少 第142章 实力能藏多少是多少 所谓天罗地网,其实是一张符网,以水火不侵的蚕丝积成,再以浸过朱砂的金丝在其上绣成五雷符纹,以雷火淬炼,最后以符诀加持,成为至纯至阳的诛邪震煞法器。 符网一出,金光万丈,鬼祟无所遁形。 不到三尺长的符网凌空一抛,那符纹金光却像是被人拉扯开,就像一张巨网,将这方院落给笼罩着,将那些从地底钻出来的鬼祟给照耀得一览无遗。 宫七眉目冷峻,双手各夹了一张引天雷符,咒语从唇中吟出:“五气玄天,神镇八威,天降雷霆,杀鬼万千,雷来!” 天雷符无火自燃,罡正的雷电之力,从天而降,落在符网上,再往下一压。 凄厉的鬼唳声很快就随着那一道道齑粉消失。 纵有鬼影欲逃离此间,但外有锁魂阵围困,内又有带着万钧雷霆的符网压阵,逃无可逃,只能凄惨地烟消云散。 一器出,则万鬼灭。 宫家的底蕴,果然不凡。 “只是排行第二的宫家都有这家底,那身为皇族的澹台家呢?”阆九川眯着眼睛看着那符网,眼热自不必说,更想到了那位列第一的澹台家皇族。 皇族本就掌控着皇权,又是玄族之一,怪不得能坐稳这皇位两百年而无人敢掀旗反它。 不管是皇权该掌控的武力,还是这玄术底蕴,谁敢在老虎头上动土? 将掣道:“我查过了,皇族虽也能称玄族,但它却不像其余三家高调,也不知为何,反而是最不像玄族的,好像是因为他们沾世俗因果太重而出现了道根断层,但真相究竟如何,却是不知。也正因为澹台以皇族自称,所以世人普遍认为,玄族只有三,宫家虽排行第二,但算是那仨中的大哥了。” 阆九川道:“他们当真不认可玄族招揽有识之士不成就打压那一套?” 她之前虽然走开,但为了探知消息,便留下了将掣偷听,这小人行径虽然是有些鬼祟,但也听到了点有用的。 宫家,似乎并不满玄族那招揽不行就打压的作派,若非是听到这话,她也不是很乐意在这二人面前露太多实力,免得惹来一身骚。 毕竟她还是弱势的一方呢,能藏多少就藏多少! “我是这么听说,但他们是故意这么说的,还是真有其事,却是不知。”将掣道:“宫家的口碑,倒还算正派,纵然他们也有那非黑即白的保守老古董以及两三个刺头,但比起其余两族,名声好不少。” 阆九川微微点头,她对玄族观感不好,但也不是针对所有人,便是一族里,总有一两个异端的,就像一个普通世家里没有十全十美的人,也会出纨绔一样的道理。 “小心驶得万年船,总之不管是谁,最少保留一分信。”阆九川不会光凭一面就肯定宫家人的作派,只会观望,她眼热地看着那张散发着滋滋的雷电之力的符网,道:“这符网挺好使,这雷电之力也足够罡正,可惜是在宫家人面前,不然多少得让小九塔也吃点好的涨涨力量。” 将掣一懵:“小九塔是啥?” “七星金刚塔,我给它改名了,叫九层罡塔,简称小九塔。”阆九川面不改色地道。 将掣:“……” 为了把金刚塔彻底占为己有不被抢回,你也是费尽了心思啊,连名字都想好了! 一人一虎谈话的时候,那天罗地网已经把那些鬼物全部打成齑粉灰飞烟灭了。 只余残垣断壁,烟尘滚滚,因为房屋塌了,院子废了。 阆九川立即做出一副虚弱状,微微喘着气。 将掣自一旁看着,腻味得很,要不是自己人,它真想打她,好装啊! 而等宫七他们合力把那万鬼一灭,齐家那边的道长发出一声惨叫,他那万鬼幡竟砰的炸开成两半,竟是废了。 法器随主,更由主以修为念力去摧动其器,一旦被人破了,个中反噬自不必说。 “无木道人你……”那黄眉道看着他的头发一寸寸地变白,眼神彻底变了。 这不是偶然。 他以为自己动对方的命盘,遭反噬只是偶然,是有人在那人命盘上加持,但看无木道人也被破了术,且修为在飞速倒退,这表示着,他们遇上了高道。 有人在保那人,或者说,她本身就是高人一个。 怪道如此棘手。 无木道人的胸前全是乌血,他看着黄眉道那满脸皱纹的,终是忍不住,双眼一翻,晕死过去。 不远处,在院子边上守着的成道长见状,心口一突,连两位长老都干不过那边,他是不是该跑路了? 站在他身边的齐馨菲则是脸色雪白,身子颤抖,怎会如此? 那小贱人竟有这能耐? 凭什么她那一脸短命相活得好好的,而她有着富贵命的妹妹却是早早就死了? “八奶奶,那人不能再动了。”成道长忽然开口。 齐馨菲一惊:“道长这是什么意思?” “两位长老实力在老道之上,可你看他们如今如何?八奶奶是八奶奶,齐家是齐家,族里能派出三个长老来为你出这口气,已是高看你了,若你再不识好歹,八奶奶这个位置,也不是非你坐着不可。”成道长看着她的脸,意味深长地道:“美人天下尽可网罗,而美人终有一日是会迟暮,也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尤其对玄族来说,更容易,你说呢?” 要不是看在这些天齐家尽心招待,他都不会提点这个,算是了了因果了。 齐馨菲脸色发白,强笑道:“多谢道长点拨,我已是荣家人,自是以荣家为主,为荣家利益打算,两位道长的遭遇,我也会如实向八爷禀报,由族里定夺的。”她看着无木道人他们,心中暗恨,嘴上却道:“两位道长受此大伤,已不是我齐家之怨,而是对方根本不把玄族放在眼里看了。” 成道长眸色一闪,倒没全蠢。 阆九川尚不知有人倒打一耙,向走过来的宫四宫七他们虚弱地行了一礼:“道长大义,敢舍生灭邪,免我阆家遭恶鬼侵扰加害,请受我一拜。” 哈,又装上了? 宫七毫不犹豫地向她打了一道定身咒,我叫你这小娘子装! 某编:多吆喝一点拉个票! 我:好的! (本章完) 143.第143章 她瞧着柔弱可欺,实则 第143章 她瞧着柔弱可欺,实则…… 看阆九川又演上了,宫七多少是有些腻味糟心的,试想想,他们师兄弟二人在这里修炼好好的,突然就涌来几个鬼煞,打是打了,结果还来了一群。 这也没什么,修道之人,遇见妖邪,当诛。 可这阆九娘,明明有实力,她不倾力相帮就算了,等他们诛了邪镇了煞,她却又在这装上了。 这是防谁呢,把人当傻子是么? 在阆九川拜下,宫七的定身咒就打了上去,阆九川早就防着他下黑手了,藏在袖子里的手掐诀挡了回去,自己却是往后退了一步,倒在地上,脸色发青,抬头看向宫七。 “道长这是何意?” 宫七看她还装,气笑了,道:“都是千年的狐狸,此处又没有外人,你就别装了,整这么个脸色,是想讹我师兄弟二人不成?” 阆九川冷汗津津的,喘着粗气,摸着灵台中央,哼了一声。 这次不是装的,是崔判那死鬼在符笔动了手,这是在报复她偷……不对,借笔之仇! 可在宫七看来,她这装得有点过了,还要上手,被宫四一拉,摇头:“别动她,不像是装的。” 啥? 宫七一惊,眨了眨眼,定睛看去,道:“你,我只是施定身咒,可没动你神魂啊,可别讹上来。” 咋她这神魂就跟不稳似的了呢? 宫四上前,道:“得罪。” 他抓着阆九川的手腕一探,脸色变了,皱眉道:“好弱的脉象,几近无脉,你怎还能活着?” 女子属阴,其实也多有脉象不稳不强的,但再不好,也不会像她这样,几乎探不到脉。 太弱了! 他看阆九川孱弱,但没想到,会弱成这样,若她的脉象一直这样,活不长的。 宫七看宫四不是在开玩笑,眉头也跟着皱起,啥呀,竟真的是个弱鸡? 不是装的? 看着阆九川那灰白的脸,宫七有些心虚了,这还是老母亲的手帕交唯一的女儿,是独苗,要是被自己弄残,他怕是会被打死? 宫七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颗丹丸递了过去:“吃了,保你不死。” 宫四看了一眼,欲言又止,那药也不多了吧? 阆九川不动,宫七以为她都没力气了,上前一步,二话不说就把那丹丸塞到了她嘴里,那药入口即化,药力极强。 她好像尝到了固魂草的味道。 药力落入四肢百骸,阆九川神色安然,再一次感叹玄族的底蕴之深,还真攒着固魂草这样的奇药。 她盘腿调息了下,才撑着地站了起来,向宫七拱手一拜:“多谢道长赠药。” 冲着固魂草,拜他一下也不是不行。 宫七冷哼:“不要装了,明明是同道中人,整这出,虚伪得很。” 阆九川淡笑,道:“称不上同道中人,不过是跟着一游道学了点皮毛,不敢在两位高道面前班门弄斧。” 她看向眼前的狼藉,沉着脸道:“若不是两位刚好在府中作客,只怕我阆府满门,就死于这诡诈道术,而明日乌京城就得传遍是我阆府做下那亏心事,被冤魂索命,满门不留了。” 宫七和宫四相视一眼,刚要开口。 阆九川又看向他们,道:“我开平侯府虽在走下坡路,但祖上却也是保家卫国的功勋,虽也有过,却也不曾鱼肉百姓,任意草菅人命,成为勋贵恶霸。所以若当真蒙受此冤惨死,只怕我们满府才是那死不瞑目的冤魂,到时候若是两位道长来收,好生超渡才好,可千万别打个魂飞魄散。不然,我等真的比窦娥还冤了。” 宫七:“……” 宫四愕然。 两人看着阆九川跟见了鬼似的,你要不要拿个镜子看看你现在是什么表情,说的什么鬼话? 要不是这府里的人都还喘着气儿,我们都以为你说的已成真,这满府在行走的都是冤魂,而我们是来收你们来的了。 此外,是他们呆在族中太久没出来,以至于他们都不知道现在乌京的小娘子控诉都带着弯的,听着是在说自家多无辜可怜,实则是在骂那下黑手的人,顺便还刺了一下他们这些修道中人。 啧啧,学到了,这谈话的技巧! 宫七冷哼,瞧着孱弱可欺,实则那张利嘴半点不饶人,不对,说不定搞事的时候同样亦然,她绝对不会像她表面看着那么无害,她刚才布下的围困阵就是证据! 此女不可小邈,不然吃亏的必然是自己。 “九姑娘倒挺能言善辩的,尚未发生的事拧出来说,是不是过于杞人忧天了?” 阆九川道:“那小道长不妨告诉我,此情此景,再来一次,我们区区凡人当如何抵挡?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呢。” 宫七一噎。 阆九川目光幽冷:“得罪了人,就招来这样诡诈令普通人毫无招架之力的杀身之祸,道术就是这么用的吗?两位皆是玄族高道,还请为我解惑一二。” 这话多少有点意有所指了! 宫四皱眉:“九姑娘这是认为是我等玄族中人干的?” “甭管是谁干的,总归是玄门中人,不能是区区毫无修为的人能干的吧?”阆九川轻笑,道:“刚才的阵仗,不知两位可熟悉?我们也想知道,这是得罪了谁,才招此祸!” 宫四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但又没法辩驳。 “世间行邪门歪道的人可多了。”宫七斜睨着她:“阆九姑娘也会一些‘皮毛’,要是干这样的事,也是轻而易举的吧?” 阆九川眸色一厉:“我就当你是在夸我有本事了。但邪门歪道,却是不敢当的,毕竟我这条命金贵得很,可遭不住这天道因果反噬。而且,哪怕是玄门中人,做人也该有个底线才好,事有可为不可为,你们说呢?” 宫七被怼得俊脸滚烫,明明通篇都像是在骂玄族,但又找不到一个字眼是在骂,反驳不了。 阆九川怼完了人,又换上一副凄惨可怜的样子,道:“玄族势大,又是以诛邪卫道立世的,不如帮我阆府看看,到底得罪了哪个高道,能不能解了这误会?” 二人:“……” 这变脸之术,是去蜀道学过的吧? 144.第144章 引狼入室,谁替谁撑腰出头? 第144章 引狼入室,谁替谁撑腰出头? 宫四和宫七他们跟随着阆九川来到了一个府邸前,看着那挂在门檐下的两个白灯笼,两人变了脸。 “九姑娘,你是不是弄错了?”宫四沉着脸说。 宫七看到那灯笼一角的姓,眯了眸子,齐,他好像听说过荣家有个姻亲便是乌京姓齐的,是巧合吗,还是有意引着他们过来? 阆九川一脸痛心疾首地说:“竟真的是他们家。” “你早已知道是谁干的?”宫七淡淡地看着她。 阆九川冷笑:“我不知道,但我早已说过,施以术,若败,因果反噬是必然,我不过是在你们破了术后,以因果追踪符,凭着因果找过来罢了。怎么,宫家没教此道?” 宫七:“!” 将掣在她脑海里道:“差不多就行了,怼太多,也就暴露更多。” 阆九川回道:“你也不瞧瞧他是啥表情,认为我在算计他们呢?” “难道不是?若不是的话,你悄咪咪地过来痛打落水狗了吧,至于把两人拉过来给你挡盾,不就是想着把这对立给搞到明面上?让这些人忌惮宫家!”将掣嗤声。 “知道太多对你不好!” 将掣闭嘴。 阆九川又对宫四他们说了她和齐家的过节,冷声道:“都说齐家鸡犬升天,乃是因为府中有姑娘嫁到了玄族,是以他们在乌京可以横行霸道,便是三品大员家的贵女都只能对其退避三舍。如今看来,还真不假。想我一个在庄子里长大的村姑,什么都没做,好好的在街道行走,就因为挡了那齐小姐的路,差点出了事儿,是我命好躲过了,结果错的还是我?仔细想想,我不死,怕真的是我的错,平白无故就给府中招了大祸!玄族,果真叫人不敢惹!” 来了,又来了。 这虚伪又嘲讽的语气又来了。 宫四的眉心都皱成了川字,心里多少有些不舒坦,也不知是觉得对方在嘲讽还是因为羞愧。 宫七说道:“尚未看到人,倒不必如此快下定结论,说不定是齐家哪里找来的邪道干的。” 他上前敲开了齐家角门,那门房探出一个头,是个小厮,没好气地道:“府中有丧,没有拜帖就请先投帖。” 宫七摘下一个腰牌:“我是宫家弟子。” 那小厮一惊,直起身子,定睛一看,待看清那族徽,以及代表身份的腰牌后,连忙变得谄媚起来,笑道:“竟认不出道长,是小人眼瞎,还请道长恕罪。” 阆九川此时插话道:“我们道长应了贵府上的道长所邀,特来一见,都是熟人,自当彼此相助。” 宫七腾地看向她,睁眼说瞎话呢。 小厮讶道:“是哪位道长?无木道长么?” 宫四瞳孔微缩,脸色沉了下来,竟真叫阆九川说中了。 宫七的青筋也凸起来了,无木道人,那是荣家的护法长老,竟真的来了齐家,莫非对阆家出手的,真是他? 但就只是为了给那齐小姐出头而这么大手笔,他怎么不知荣家如此看重这些世俗姻亲呢? 宫七道:“带我去见他。” 小厮感觉有点不对,但府中为了四小姐的事,确实来了几个道长,而宫家也是玄族之一,和荣家甚至有儿女姻亲呢,他很爽快地开了门,将几人迎了进去。 将掣在阆九川脑海里道:“竟然都认不出你是何人,就这么引狼入室了,啧。” 阆九川哼笑:“这也从侧面说明了玄族的地位。” 这小厮甚至都没跟府中管事通传,更不去确认,就把人迎进去,难道就不是因为宫七的那个腰牌? 换了一般人试试? 所以呐,玄族在世人眼中的地位,远比她想象中的要高。 她不再多言,只冷眼用余光觑着齐府,听着小厮说着齐馨雨的死,那忿忿不平的样子,都以为她是真被人害死,而非是自己作孽作死的。 宫七听得面沉如水。 不是因为玄族的作派,而是因为眼前这人说的齐家之风,完全是某人说中的那样,把玄族当护身符和挡盾,作天作地。 他羞恼的是,阆九川的讽刺,并非空穴来风。 玄族的风气,已是开始有些腐朽了。 宫七抿着唇,一言不发。 小厮见了也不敢再多言,只让人通禀家主,宫家来人了。 齐家人得知了消息,惊得眼都突了,荣家来了道长,他们觉得正常,毕竟自家是荣家的姻亲呢,但宫家来人? 别是走错了门,是上门来打斋的吧? 难道是因为听说了馨雨的遭遇,来给他们出头的,毕竟玄族之间素来都是守望相助的,如今在他们家的道长好像出师不利呢。 但齐家的人不敢怠慢,不顾齐馨雨的灵堂在布置办丧,快步过去相迎。 只有从前去阆家找事的张氏忽然想起来,那阆家的寡妇崔夫人,可是认识那宫大夫人呢,别是人家来给阆家撑腰出头来了? 宫七他们一行几人径直前往那无木道人的院落,小厮面露古怪,他也没带路这边,怎么他们好像早就知道在何处似的? 还有,宫家的两个小道长,瞧着脸色不是很好看,难道是得知无木道长他们不顺利,所以才这么黑脸? 等来到无木道长他们所在的院落,齐祖尧带着长子小儿子还有齐馨菲已赶了过来,在看到他们时,就眼含热泪,拱手道:“两位高道登门,我齐家蓬荜生辉,在下有失远迎了。” 齐馨菲也按捺下心中惊疑,向二人行了一礼,起身时,看到了他们身后的阆九川,不由一惊,怎还有姑娘跟着,莫非也是宫家女? 阆九川走出半步,整个人出现在她的视野当中,不禁神色大变,这,这难道是? “你,你是……” 齐祖尧他们也看过来,待看清阆九川的样子,瞳孔一震,这不是馨雨着人画出来的那个阆家的短命鬼吗? 放肆,馨雨刚走,她怎么敢登门,是想找死? 不对,她怎么和宫家人站在一起? 相比齐家人的惊骇,阆九川满脸淡漠,甚至还扯了个笑容,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道:“阆家九娘,登门打扰了。” 谢大家跟读和支持,本人承诺,决不用ai写文,写慢点就慢点,尽最大的能力写好,稳着更新就行。写故事这口饭我能吃就吃,吃不了我就去推个电动车去卖烧烤(是不是特形象),等十年后退休拿2千回乡找小老头打麻将!嘻嘻,没错,一门心思奔退休了! 145.第145章 她的反骨动了,想搞事 第145章 她的反骨动了,想搞事 齐家人满脸怒色,齐馨雨刚刚断气不久,这短命鬼就上门来,打扰,分明是来挑衅! 可偏偏她和宫家子站在一起,叫所有人都敢怒不敢言,但那瞟过来的眼神,全是飞刀,刀刀想要人命。 “阆姑娘前来是想干什么?我们齐家和贵府并无交集吧?”齐馨菲沉着脸问。 “这话问得好。我来,也是想问一下贵府,既无交集,我到底是哪里得罪了贵府,以至于你们要致我满门死地?”阆九川淡淡地问。 “你休要含血喷人!”齐家子大怒:“分明是你口出恶言,诅咒我家小四,导致她早早就香消玉殒。” 齐馨菲脸色一变:“大哥,四妹她是死于急症!” 她又看向宫家二子,强笑道:“我大哥素来疼爱四妹,如今她因急症暴毙而亡,他也是急红眼了,才会胡说八道。” 诅咒致死,骗外人可以,骗眼前的宫家子弟,不过是徒增笑话罢了。 阆九川看向宫七:“再不进去,人就要跑了。” 宫七立即入了那院落,宫四也跟上。 齐馨菲脸上一白,看样子,这短命鬼和宫家子颇有交情,竟是因她一句就擅闯了,压根不理她的话。 难道这宫家,是为阆九川出头来的? 齐馨菲的指甲紧紧掐着手心,心里在快速权衡,今日这事怕是不能轻易了了,齐家还没有重要到能让荣家和宫家翻脸,尤其是荣家还打算着让少主和宫家少主联姻。 齐家怕是要成为弃子了! 不但如此,便是她,只怕回去后也会被勒令不许和娘家来往,毕竟因了齐家事,两个道长折了修为,如今还招来了宫家子。 想明白这一点,齐馨菲的身体不免有些摇摇欲坠,越发的面无人色,头一次对小妹生出一丝怨怼。 齐馨雨该收敛一点的,如今把自己折进去不说,还连累家人,更连累她。 齐馨菲抬眸,看向阆九川,后者看着她,眼神深邃又冷,像是洞穿了一切似的,眼含嘲意和不屑,不禁心中一紧。 惹错人了。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齐馨菲眼前发黑。 阆九川已经入了院落,看到了那闻声出来的几个属于荣家的门人,所谓护族长老。 宫七认出无木道人不说,更是一眼就看出他和身侧的黄眉道遭了反噬,不禁脸色冷沉,道:“玄族有令,不得随意对世俗中人施以玄门术数保进行打压报复,更不得以阴损之术害人,一经发现,会由玄盟执法堂废去修为,你们身为荣家门人,更位列长老,不会不知吧?如今,你们是明知故犯,明着违反禁令?” 阆九川听到这话,眸色微动,竟还有这样的执法堂? 成道长恨不得把自己缩成鹌鹑,真他娘的倒霉,他就知道,从这两个家伙术败了他就该马上离开齐家的,如今好了,竟是被人堵上门,抓了个正着。 这堵人的还是宫家二子,那宫七,是个混不吝的,虎起来,敢掀人祖坟的那种癫人。 传说这宫七还是宫家的下代继承人,但不知真假,毕竟他有没有道根,得宫家说了算。 成道长顾不上身边二人死活,上前一步,拱手道:“两位宫道友明察,老道我只是奉命前来帮齐家小姐驱邪震煞,只是老道学艺未精,并无法将齐小姐体内的阴煞给祛除干净,才叫她死于阴毒之中。至于禁令,老道真的不曾违反,就是驱邪时,受了点伤罢了。” “你不必狡辩,有没有擅用禁术,自有执法堂的去查。”宫四冷漠地道。 成道长一抖:“老道敢对天起誓的。” 无木道人和黄眉道的脸色发黑,捂着胸口瞥了成道长一眼,才道:“宫小道友,我们自是不敢违反禁令的,只是事出有因。” “什么事严重到需要两位,在光天化日之下,引阴聚煞,招邪欲害无辜百姓?”宫七盯着那脸色灰败,头发哑白无光的无木道人,冷道:“你别拿废话和我扯那杂七杂八的,扯多了,对你这反噬毫无好处,说不定还会加重,修为倒退到零。毕竟,你那个招邪驱鬼术,乃是我们师兄弟破的。” 他没说阆九川干了啥,并非是为了抢功,是因为这事多少透着古怪,他怀疑他们下这狠手,并非只为了给那什么齐小姐出头,怕是别有内情。 无木道人眼中飞快闪过一丝怨毒,怪不得他们会遭此反噬,他的万鬼幡都废了,原来是因为他们。 他就说,有人在护着这阆九川,没想到会是宫家。 族里知道吗? 这宫七出名的难缠,真被他叫动那执法堂,他们就真的废了。 无木道人沉声道:“宫小道友,我们确实事出有因,黄眉。” 黄眉道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从里面倒出一样物事,双手托着,道:“宫小道友请看,齐家这小娘子本不会因为怨鬼缠身,死于阴煞之毒。她落得如此下场,全是因为有人将她的护身法器给破毁,导致她招了邪而丧命。我等,不过是替天行道,替小娘子讨回一个因果报应罢了!如果卫道也是错,那我等到了执法堂,也是无愧于心的。” “呸,巧言善辩!”将掣险些跳出来指着那恶道破口大骂。 阆九川按着它:“宫七修为不低,别招他注意。” 她看向那串护身法器,正是当日齐馨雨腰间戴着的那串压裙角的五帝钱串,被浓烈的血煞气冲散断裂,失了奇效,如今他们为了脱罪,不惜在这上面加了些痕迹。 而这痕迹,哈,还有一点她的气息? 绝了,这是要把罪摁死在她身上啊! 阆九川低眉垂眸,抚摸着腰间的帝钟,手指发痒,她的反骨动了,想搞事。 她的指尖刚轻轻一击帝钟,宫七便冷笑道:“替天行道就是要绝人满门?你的道,乃是魔道么,还是荣家教你的?什么时候,荣家入了魔道?” 他缓步上前,拿起那五帝钱串,垂眸,眼中有异光划过,道:“明明是被至阴至怨的血煞气冲破这破玩意上面的符纹,后面加点术数痕迹就想骗过我的眼?你是把我宫七当傻子看啊?” 他抬头一笑:“我这人,最烦有人把我当傻子看!” 宫四一惊,暗道不好,连忙开口:“小七不可……” 迟了。 146.第146章 宫七好癫,和你有得一拼 第146章 宫七好癫,和你有得一拼 宫七一出手,就是一个定身咒打过去,随即人如个点燃的爆竹一样向无木道人冲过去,拳头抡起。 砰! 无木道人动弹不得不说,还被一记勾拳打中,倒飞出去,砰的倒在地上。 这还没完,宫七三步并两步就上来,骑在他身上,抡着拳头一拳一拳地往无木道人招呼。 众人都呆了。 好暴力。 黄眉道惊呼:“宫小道友……” “你也不是什么好鸟,一起打!”宫七冷眼瞥过去,脚向他踹了过去,把他踹倒在地,又是一番拳打脚踢。 成道长双腿直哆嗦,移向宫四,眼神弱小又无助,你也不管管? 宫四微微阖眼,双手攥着,发泄过了就行。 将掣看着宫七发癫,兴奋地在阆九川叫,道:“好癫,和你有得一拼。” 阆九川眯了眯眼,道:“不太对劲,你仔细看他的眼。” 将掣咦了一声,定睛看去,却见宫七那双讨喜的桃眼底深处,似隐约有红色带灿金的光闪过,不太正常的样子。 “那是什么?” 阆九川想要双手抱臂看戏,但又觉得此举崩人设,便双手叉在腰腹前,道:“他怕是有些不为人知的病在身,荣家这两个道长,算是惹到了他的痛点,叫他反动了。” 将掣摸着下巴,道:“痛点?他说最烦有人把他当傻子看,莫非,他是个傻的?” 阆九川没接话,无凭无据的,不好说,但必然是有些没传开的暗病,还有他随身携带着固魂的丹药,莫非? 阆九川眸色一动,藏在袖子里的手掐了个诀,意念传至双眼,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情况下,她眸底深处有金光一闪而过,看清宫七的情状。 哟,神魂不定,且不稳。 怪不得带着那样的药,敢情他自己的神魂同样不稳固,是因为他眼底的红光? 那么妖娆刺目的又带着一点金色的红光,是什么病? 看来这玄族,也蛮多秘密的呢。 宫四算着时间,睁开眼,走过去,一把攥着宫七的手,声音沉缓:“小七,够了。” 无木道人和黄眉道满脸的肿胀血包:“!” 竖子猖狂而狡诈,你怎不等我俩被捶死再喊停? 这压着打,比斗法更丢人,也更叫人恶心。 宫四没顾得上二人,而是从宫七怀里拿出小瓷玉瓶,倒出一颗丹丸喂他吃了。 宫七渐渐平静下来,看到脸青鼻肿的两道,眨了眨眼,冷笑道:“所谓替天行道,必是诛邪镇妖,保护一方百姓免受邪煞侵害,平世间不平之事。而你们口中的所谓替天行道,却是引邪招煞残害他人,尔等行的道乃是魔道,尔等之行亦是邪道所为。” “为一人惨遭煞毒入体致死而出手行道,害的甚至不是一人,而是满门,你们此举,不过是为己私欲披一层替天行道的假外衣罢了,真把谁当傻子看了?你们甚至还敢用招阴煞的邪术,莫不是荣家私下违背祖辈禁令,翻出祖上禁术,用以传承你们这些护族长老,好巩固玄族的地位?” 成道长一抖,这罪名可大了,这是直指荣家不走正道而走邪道了,真要是这样,荣家就不能位列玄族一位,更不能以正道自称了,这是会被人唾弃的,也算是直接毁掉祖辈攒下的根基。 宫四抱着臂,瞥了宫七一眼,眼中有点深意划过,却是一言不发。 阆九川也看向宫七,把罪放大到家族里,这是为了公,还是为了私? 将掣兴奋地道:“他摁死荣家,是不是代表荣家以后不敢再找你麻烦?” “这里怕是有他自己的考量,此子年岁虽轻,但论心机,他那个师兄不如他。”阆九川摩挲着手指。 这也从侧面说,玄族里,也不全是废物,几族里肯定有些特别能打的,她可不能掉以轻心。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宫小道友对我们出手如此重,就是正道所为?呕。”无木道人呕出一老血,感觉身上有骨折了,面部更是无一处不疼。 宫七眨了眨眼,道:“我又没对你们用术,自然算不上道,我打你们,是你们把我当傻子看。咋的,道德经哪一条道说不能打人?你们侮辱我智商,我还不能打你们了?” 几人:“!” 宫家为什么要放这小魔星出来恶心人,能不能来个人收了他? “行了,不必再废话,自有执法堂的长老定你们的罪。”宫七大手一挥,看向宫四,后者从怀里拿出一道黄符燃了。 阆九川看到那符的金光闪过,涌入天际,微微沉思,这一幕,她竟然知道是什么,是请人擒拿邪道的符箓,俗称摇人那种。 果然,那符燃起,无木道长等人都变了脸,内心还有些心慌。 宫七不是那讲道理的,刚才甚至还讽刺了荣家一把,只差没直接安个邪族的罪名压在他们头上,这到了执法堂,荣家都忙着洗这一身骚,还会保他们吗? 明明他们也是按着吩咐来的。 黄眉道看向躲在宫四身后的阆九川,此女竟如此麻烦难缠,族里知道吗? 阆九川察觉到他的目光,看了过来,视线和他对上,待看清他眼里的杀意,眸中顿时风云涌动,身上竟是无端涌出一点戾气。 不对。 就像宫七说的,如果仅仅是为了替齐馨雨出头,荣家根本没必要做到这地步,他们不只是针对一人,而是针对阆府满门,这是出自私欲。 而这私欲是什么,是对付阆家?不,是对付她。 齐馨雨只是一个不起眼的世俗媳妇的娘家妹妹,玄族再要面子,再护短,她也没重要到对方派出这么厉害的护族长老前来出头。 只有那个修为一般的成长老才是看在齐馨菲的面子上派过来的,而后面这两个,根本就不是志在出头,而是志在杀她,齐馨雨不过是被用以遮挡的障眼法罢了! 荣家为什么杀她? 它就是杀原主的幕后黑手么? 戾气,自身上涌出,将掣有些心惊,还没来得及提醒她,宫七首先发现了,腾地转身,惊讶地看着她。 戾气成煞,一触即发。 屋顶忽然传来些动静,众人看去,但见两个穿着暗红玄衣袍,胸襟绣着玄字的男子出现在视线之内,从屋顶一跃而下。 报:有个章我重复了发两个数字,发了两个103,但其实没有断章的,都是连贯的,是渣陌老眼昏,重复了一个数字,emmm,现已修改,谢蚂蚁不爱雨同学捉虫。年纪越大,视力越来越不好,晚上码稿看电脑屏甚至晚间开车都非常吃力,有心做个激光近视,一堆检查下来,得,圆锥膜,不建议做,老,一百度,以后你还是戴老镜。统共就是:打扰了,告辞,泪洒中山眼科医院! 147.第147章 那阆九,且忍她一时 第147章 那阆九,且忍她一时 玄族执法堂的人来了,带走了荣家的几个道长,没错,成道长也一并带回去了,甭管他有没有参与,可都是荣家派过来的,要如何掰头,就都去执法堂掰个一清二楚。 等宫七送走那两个道长,回头再看阆九川的时候,她浑身的戾气早已悉数敛下,又是那一副柔弱可欺的形象,仿佛刚才感受到的戾气只是他的错觉。 他却不知,在那所谓执法堂的人带着几个道人离开时,将掣已经悄咪咪地跟了上去。 宫七看了阆九川好一会,直到她一脸无辜地看过来,才哼了一声,转而去往齐家人跟前。 齐祖尧等人早已腿软不已,等宫七走到跟前,几人噗通地跪倒在地,哆哆嗦嗦地道:“我,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啊,我们只是俗人一个。” 齐馨菲脸上火辣辣的,也不知是因为娘家人都是软骨头,毫无担当,还是因为别的,只是深埋着头不说话。 宫七说道:“所谓诅咒人致死,那是无稽之谈,若只是光凭上下嘴皮子一磕,就能叫人死亡,那只能是妖孽,是向人施了术,因为凡诅咒,必要行术。其实对方所言,并非是诅咒,而是提点,但凡你们听进去了,不再枉添杀孽,而是为她偿孽债,她本不会这么早死。” 齐家人一惊。 宫七看着这几人身上或多或少的晦气,再看这宅子那残存的怨气,眼里闪过一丝厌恶,冷道:“多行不义必自毙,尔等好自为之。” 凡是带着杀孽,活着不报,入了地府,自有被清算的时候。 宫七说完,就招呼宫四离开,至于阆九川,她只是淡淡地看了众人一眼,道:“你们该庆幸,今日是宫家子在开平侯府作客,侯府并无伤亡,否则……” 齐馨菲看到她那双静若幽潭的双眼,里面仿佛有无数冰锥向她刺来,不禁心头一悸,跌坐在地,又羞又恼。 等这方院落恢复平静,齐祖尧才战战兢兢地站起来,对齐馨菲道:“菲儿,这可怎么办?” 齐馨菲撑着婢女的手站了起来,道:“还能怎么办?为了四妹的事,不但引来了宫家人,连荣家道长又被执法堂的人带走,荣家只怕要为此迁怒于我,我回去也没个好果子吃。当初若是四妹知道收敛点脾气,何至于此?出去把白灯笼取下,秘不发丧,对外就说突发急症,与府中人生肖冲突,不宜办丧,抬出去寻个好点的宝地葬了吧。” 齐祖尧心一颤。 “接下来的日子,也不要生事,都给我收敛些,低调点儿,别再像从前那般张扬跋扈,不然出了事,便是我都保不了你们。那阆九……”齐馨菲沉声道:“且忍她一时,总有人会帮我们报仇的。” 没错,事到如今,齐馨菲还是认为这一系列的倒霉事,都是阆九川惹来的,若不是她冲撞了齐馨雨后,没像那些贵女一样忍声吞气,又怎会招来这一串破事? 此女当真是扫把星降世。 如今他们却又不得不忍她,毕竟再不愿意,也要看看她身后站的是谁,这事看似是宫家在秉公处理这事,但他们出现在阆家,并从阆家带着阆九川来到这里,就代表了一个信号! 开平侯府,宫家保了。 真该死! …… 宫四上了马车,就问宫七:“你怎么把荣家都带上了?虽然荣家如今势微,但也不至于入邪魔一道。” “师兄,人心叵测,正因为他们势微,才会想尽办法保住如今的地位,以谋将来,偷摸着用禁术罢了,有何不敢?出了事,大可以推到他们族类的门人身上。”宫七冷哼:“这些年,为了招揽有识之士,他们的手段,层出不穷,甚至都利用京中贵女和门人联姻了,你又不是不知。” 玄族虽是玄族,却不像真正的出家人有所戒律,当然,也有自己遵守戒律的,但大部分却没有,入族的弟子和门人更是,吃荤或组道侣都是有的,以至于这些人的秉性,其实参差不齐。 其实对于这一点,宫七和他们家少主的看法一样,荤素不论,反失了修道的本真,如今的玄族,因着祖辈的荣光和传承,说是地位超然,但却在世人的追捧下,失了初心。 失了初心,悟道便踌躇不前,一辈子都难以抵达大道,而此消彼长,一直这么下去,玄族终将会被湮没于浪潮中。 试想想,世间的修道人,真的已经全然出现,并被他们记录在案了? 世间辽阔,哪个旮旯藏着真正的,只一心在意修行的隐世高道高僧,谁又能知晓? 有些人若想藏,就藏得严严实实,就跟那阆九一样,她可不像表面的那么柔弱可欺,而她那一身本事,连阆家都不知,谁教她的? 教她的那人,可就是他们想象中的那种真正隐世高人? 玄族已经在走上自取灭亡的分叉路,却仍不自知,仍觉天下无敌,无人敢抗衡,他对此感到悲哀。 一旦有如祖辈一样的高人出世,玄族就只会是个笑话,被强势拉下那个假神坛。 马车轱辘作响,宫七又道:“荣家如今的门人,甚至有那专门找全阴人双修的来广增修为的,荣家管了吗?他们非但不会管,还会乐此不彼,只要底下的门人能帮他们稳固着玄族的地位。” 他懒洋洋地靠向车壁,道:“他们最大的打算就是,想和咱老九叔联姻。” 宫四道:“你把荣家的脸面拧到明面上踩,就是要撕破脸,令他们没脸谈这联姻?” “对。”宫七冷哼出声:“那荣嬛萱也妄想做咱九婶,凭她也配!” 宫四叹道:“说一千,道一万,不管如何,几大玄族之间还是同气连枝的,毕竟几家联姻都是盘根错节的。” 宫七声音寒凉:“师兄,不打破桎梏,终会被桎梏拖累。” 这一点,他知,少主知,唯有家族那些老人不知。 真可悲。 宫四不再说这个,道:“你还是先顾着自己吧,药已经快没了,你还装大方的给阆九姑娘一颗。” 宫七摸了摸下巴,看向马车后方:“她呀,也是个迷,说不定就是老九叔说的那个人了。” 打破桎梏的那个传奇! 148.第148章 黑手已露端倪 第148章 黑手已露端倪 大年三十,万家团圆的大好日子,开平侯府阆家却是被什么轰塌了一个院子,满院的残垣断壁,让人不忍直视。 这就要大过年的,家中却是塌房了,这算是乌京的头一份了。 但经了阆正平的模棱两可的解释,和玩笑式的一句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大家也就信了,反正玄族宫家的弟子在他们府中作客,管它什么魑魅魍魉,焉敢在此造次? 于是,阆家人欢欢喜喜地围坐一起吃了团圆饭,饭后又一起守岁,只有阆九川,借口身子不适,早早就离了席,回了院子。 她入了书房,取出纸笔,在纸上写写画画,半晌,才看着纸上的人物关系出神。 她微垂着头,一张瘦削青白的小脸在烛火下越发显得清冷,身上的冷气嗖嗖地往外蹿,连建兰进来换茶水见了,都不禁打了个哆嗦,轻手轻脚地离开。 将掣回来时,看阆九川那身上散发出来的力气都快结成煞了,道:“谁惹你了?” “回来了,如何?”阆九川抬头问。 将掣入了灵台,蹭了一下她的气运,道:“那执法堂的人可警戒,我好不容易才逮着机会,按你教的给他们下了招阴煞的咒术,说不定他们回到那执法堂,就要被这阴煞给侵蚀得毒入肺腑,修为散尽。” 阆九川满意地点头。 将掣好奇地问:“不过,拼着被那啥执法堂的人发现的风险,也要整死这两道,可不像你谨慎的风格,这是为何?” 阆九川冷笑:“你瞧我像是有仇要留隔夜的人?他们用如此杀招,是想弄死我,甚至还不顾阆家的其它无辜。既如此,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得弄他们,没有半点因果压力的那种。” 将掣:嗯,这很阆九! 阆九川又道:“而且,所谓执法堂是个什么存在,我们并不知,我不相信他们真的会秉公处理,万一人家只是高拿低放呢?一旦这两人被保下,就等同放虎归山,被他们记恨着,随时给我捅刀,我是傻啊,留着这么两个威胁过年!” 将掣不满:“说话就说话,为何还要内涵本王,他们这些废物也敢媲美我堂堂白虎王?”它瞄到桌上的纸,道:“这又是啥?” “这也是最重要的,荣家,应该就是杀害原主的幕后黑手。” 将掣倏然一惊,从灵台飘出,惊问:“此话怎讲,你找到什么证据了?” “今日他们对付我,其中一人,动的是我的命盘,若不知生辰八字,此术难施展,这就跟之前那对我隔空施术的一样。这对付过我的人,你且看。”阆九川细长的手指指着一个画了个叉的小人,道:“他是其一。而这个陆家,是其二。” “这陆家,不是还没查出实则证据么?” 阆九川摇摇头,道:“你也看到玄族做事,对付他人,只需派出族中护族门人,那么,这样的人有多少?小白猫儿,玄族的地位架得再高,他们也脱离不了俗世,戒律甚至连僧道观庙都不如,他们只是通晓玄门五术的人,并非是出家人。他们招揽厉害的方士道人为门人,分三六九等为护族长老,那对付俗世中人,就必然是用到别的人了。” “比如权贵?” 阆九川嗯了一声:“权贵高高在上,但有足够的利益,也不是不能攀,俗世事,俗世人处理,这很正常。”她指尖在一个人名上一点,道:“假如这个陆家四子,如今在荣家学道做弟子,荣家会不会用这陆家?” 那必须用啊,不用白不用。 “陆家为了自家孩子而讨好荣家,自然是听听话话的把事办妥。你看,如此一来,这证据是不是连上了。”阆九川道:“当然,我光是凭猜想,确实有点牵强,但一旦查出陆家四子就在荣家,就不勉强了,只是陆家没找对人,对阆家老爷子尸身下黑手时被我发现了,这算是出师不利。” “那齐家……” “齐家,只是一个意外,是个障眼法,弃子罢了。”阆九川嘲讽地道:“齐馨雨,只是一个旁系的少奶奶的娘家妹子,可没重要到让荣家拿出大杀器来为她出头,但借她遮掩,却是大有可行。你且看,若是他们成了事,我的死,不就在表面看着是因为招惹齐馨雨而被报复死的么?那欲致我于死地的真正因由,便可深埋了。” 将掣看着她的指尖移动,最终落在荣家二字上,虽然有猜测,但真的被她串联上,还是有点发寒,心都凉了大半截。 “如果当真是荣家,为何会盯上你,一个被侯府放逐到庄子养的小姑娘,弄死不说,连借尸还魂的你也不放过,这是什么仇什么恨?” 一个无人相护的小姑娘,招来如此庞然大物的记恨,得是多可怕的存在? 所以,原主被虐杀在那个乱葬岗时,又是何等的绝望? “是啊,我也想知道,这到底是为了什么?所以,接下来,得着重查荣家的一切,到底是谁,是为了什么?” 将掣不死心地问:“如果猜错了呢?” “你知道吗,有时候做得越多,露的破绽就越多,错的也越多。”阆九川讥诮地道:“其实他们明知如今这肉身内的人并非原主,只是个不知哪来的孤魂野鬼,正确的做法应该是什么都不做,因为我未必就会讲究因果给原主报仇。而一旦什么都不做,我要找幕后黑手就更难些。他们错在一而再的欲致我死地,这只会激起我的反骨。你试想下,不管你和对方有没有因果仇狠,对方就接连想弄死你,你能坐以待毙?” 将掣摇着虎头,这肯定不能! 对方明着来杀自己,岂能干坐着什么都不干,横竖都是死,肯定要拼一把,万一是个祸害,能遗千年呢? 嗯,眼前的这个就是。 “但他们偏偏就这么做了,对这肉身厌恶的程度,连一个孤魂野鬼都容不下,一再出手灭杀,却是惜败。落得眼下这地步,这也是因为他们过于自大,不知有些人如此难缠和难杀。”阆九川垂眸,轻笑出声:“荣家,惹错了人!” 149.第149章 荣家,惹错了人 第149章 荣家,惹错了人 荣家,惹错了人! 将掣看着阆九川嘴角的笑,竟觉得瘆人得很,默默地给荣家的未来点了个蜡,你说你惹她干嘛? 如阆九川说的,既然已经杀了原主,甚至连魂都没了,就不必再做多余的事,毕竟不知道如今在这具肉身里的是什么人,但绝不会是原主就是了。 好运道的,如果是一般孤魂野鬼,弄不好自己就找死,毕竟借尸还魂,总有天道因果的,一个搞不好就是早逝的下场了。那样的孤魂野鬼,有怕死的,说不定也不会去想什么报仇雪恨,如此她活不活的能有什么威胁? 运不好的,就遇上阆九这样的癫人,不弄她,还能安生些,拼一个对方不知情,不在意原主的惨死,也就相安无事。 但可惜了,荣家这运道怕是要开始走霉运了,不但碰着个癫的,还是个有仇必报不顾自己死活死磕到底的狠人。 如今阆九川还已经掘开了真相的一角,接下来她肯定要一点点的把它全然掀开,到时候荣家,可别想有好果子吃喽。 尤其他们如今明知这肉身是个异魂都容不得,也就是弄她本人,原主加她自己的仇,一起算,荣家还能好? “便是知道荣家是那幕后黑手,你别忘了,玄族几家多有联姻,这关系盘根错节的,说是同气连枝也不为过,一如我之前所说的,得罪一家,等于得罪四家了!”将掣有些头疼,她只是一个人,要怎么破局? 阆九川正用几块削出来的积木搭着一座小桥,闻言便道:“凡对手,都会有破绽的,仇敌过于强大,暂且不能撼动,那我可以等,一点点将它瓦解,逐一破之。”她抽了一根积木出来,道:“攻出一个缺口,就能轰了整座桥梁,端看这缺口在哪破罢了。” 等她抽出那根积木,本已架构起来的桥,就塌在桌上,她拢了一下那几块积木,道:“俗语有云,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只需要一步错,就会步步错,他们已经做错了一步了,至于同气连枝?” 她冲着将掣勾唇一笑:“小白虎,你听没听过分而化之这个词?便是玄族自己,总有人不满它们所为的。我看这宫家的宫七,用好了,就是那个可利用的缺口。” 啧,能不能别这么笑,显得疯感特别癫。 将掣说道:“宫七看起来也是个癫的,看他白日那般突然发癫,指不定是有什么大病,要是掌控不住,那可就是个麻烦,给咱惹来一身骚了。” 阆九川睨向它:“咱?你这用词,是愿意和我一起共同对敌?” 将掣一愣,像被踩中尾巴似的蹦了起来:“你想的什么美事,要是找到寄体,我就跑,谁跟你一起打怪,你看宫家师兄弟,人家的老底可厚了。就另一个死对头丰家,都有金刚塔这样的宝贝,指不定压箱底的还有不少。就你我,赤手空拳上阵,还不是被围剿炮轰的短命鬼?” 这账,怎么算都是亏的,干不来一点! 阆九川伸手,将它脖颈拎了过来,手摸了一下,分明感受到一点质感,要是毛绒绒的实体就更好了。 将掣虎眸都眯了起来,缩了缩脖子,没反抗。 “你要相信,现在的我不堪一击,但未来我终将刀枪不入,只要我成长起来,什么锁魂鞭符骨诛魂扇的,都要叫它们变废宝。”阆九川道:“我不会一直止步不前的。” 将掣哼了一声:“自我安慰倒是说得好,就怕人家不给你时间。” “如今在外人看来,尤其是荣家,阆家已是被宫家保了,肯定不敢明着去动。至于我,聪明的话,他们应该尽最大的力量,趁着我附身不久,就倾巢而出将我弄死,不然过了这村,可就没这个店了。若是就此收手,却是迟了。” “你倒是聪明,是你的话,就全盘碾压?” “当然了,已经出动几人来对付我,却都是惜败,证明我难缠还麻烦,且已经弄成仇了,避免我成长和更难缠,趁着我羽翼未丰,一举将我搞死,他们此后才安生。若是收手,那岂不是给我机会喘息?我都说了,从一开始,他们什么都不做才是最好的,现在怎么弄都不好收场了。” 收手,就是给她成长的机会。 而不收手,便是把这把柄给递到宫家,说不定会让宫家查出他们的意图,真把他们钉上邪魔一道上,荣家祖辈打下基业威名,就算是全废了。 “总之,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查荣家查个底朝天,最好有什么门人都查透了,知己知彼百战百胜。”阆九川眯着眼睛,道:“这生意,该和阿飘他们做啊。” 通天阁内此时也正在狂欢,阿飘却感觉纸身滚烫跟要被人烧起来似的,别是被算计吧? 而阆九川所料也没错,荣家此举,已是引起了宫七的注意。 “阆世子没有挑事的能耐,阆家也就不存在得罪玄族,那无木道人他们用这么恶毒的邪术对付阆家,总感觉荣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宫七眯着眼睛道:“还有那阆九,我感觉她是异魂附体。难道荣家要对付的,其实是她?” 宫四一惊:“什么?异魂附体?” 宫七点头:“我观她的面相似是短寿的命,还试探过她,但无所获,现在看着,又不太像,真奇怪。” 宫四皱眉:“如果是借尸还魂,是不是要上报……” “师兄,世间没有绝对的正邪,她若害人,我必诛,但她没做,我权当不知。而且,我也不是肯定这是孤魂野鬼借尸还魂,她的命相,很古怪!”宫七摇着头,道:“另外一点,我更注重咱少主所说的奇遇,会不会是她。” “如果是?” “如果是,我不但不能对付她,还得保她。”宫七看向宫四,道:“为了玄族,不,为了宫家,师兄,只眼开只眼闭吧,慎言。眼下最值得考究的,还是荣家,为何要做到这个地步?” 荣家,似有他们不知的秘密啊! 150.第150章 她不死,自是不死不休了 第150章 她不死,自是不死不休了 爆竹声声响,新年已至。 阆九川上了屋顶,看着乌京城内没有熄灭的灯火,还有极远之处的焰火,闻着空气中传来的爆竹的硝烟味,唇线勾了起来。 “新年好呀,你个不知名姓的倒霉催!”她轻声说了一句,活着真好。 将掣听到这话,蹿了出来,干巴巴地道了一声阆九川,新年好! 阆九川眉梢一挑,把它搂到怀中:“是阆九川么?” “迟早都是。”将掣傲娇地道:“不管过往如何,你如今就在这身体,你全须全尾地活下去,就是阆九川。而过往,看你样子也不是什么好的,何必追?” 若是她的过往是好的,就不会魂魄不全,死在哪里都不知道,若是好的,她不会连一个姓名都想不起来。 所以,往日不可追,追了也白瞎,何必自寻烦恼? 既然天道让她重回阳世,入了此身,便是阆九川,等和原主了结因果,就更是完整的她了。 阆九川看着远处焰火亮起又湮灭,道:“你说的也对,昨日已死,就跟这焰火一样,再绚烂,也都已经灭了。往前看,才是正道!” 将掣道:“活着,就能看更多漂亮的焰火。” 是啊,所以一切想弄死她的阻止她往生都是她的敌人。 阆九川把将掣塞回灵台,转过身,看向来人:“宫道长这是梦游?” 宫七来到她身边,手里还拎了一只酒壶以及两只酒杯,道:“阆九姑娘好兴致,大冷天的在这吹西北风,也不怕这副身子骨遭不住?” 这孱弱的人设,是要崩了吧。 阆九川淡淡地道:“一道火符就可以解决的事,宫家也是有道家传承的人,你们没教?” 宫七一呛,睨着她似笑非笑地道:“教是教了,却远不及阆九姑娘学的‘皮毛’,画符一气呵成,成色还画得不错。” 他说着,拿出一张从康寿堂的屋檐下摘来的灵符,正是白日她塞给阆正平的挡煞符,这符画的他都自愧不如。 “这符画得极灵,真想结交一下教会姑娘此道的那位‘皮毛’先生,我也想学。” 阆九川刚伸手想去拿,对方却是手一缩,快速揣进了怀里,还咧个嘴,呲个大牙,道:“此符极玄妙,我得日夜观摩临摹。” 阆九川:“……” 真是好不要脸,堂堂的宫家子,竟是抢世俗人家里的符箓。 “宫家底蕴深厚,不至于连一张符都要靠抢吧。”阆九川冷笑,道:“区区俗世中人,也就靠这点符箓挡一挡灾了。” “放心,不白拿,回头让我师兄给贵府的主子开个养生道方,给老太太和世子爷等夫人也配张养生丸,不比太医院的差。”宫七道:“我师兄与医一道颇有造诣。” 阆九川轻嗤。 宫七坐在屋顶,道:“大过年的,饮一杯?此乃我宫家酿的玉髓酿,以天山雪泉的泉水加雪莲果等天材地宝酿的,养身极好。” 远处的宫四没好气地翻白眼,哪里喝不得,偏在屋顶吹西北风喝酒,两人也不知是什么大病。 而刚想下去的阆九川重新转身,盘腿坐了下来,好东西,不喝白不喝。 果然,宫七的酒一打开,清冽扑鼻的酒香钻入鼻尖,把深藏的酒虫都勾了出来,将掣都有些涌动了。 宫家竟有这样的好东西,它也想喝。 阆九川死死地按着它,没有实体,闻闻就行,反正喝了也是白喝,等以后有实体了,再去宫家作客,偷酒不至于,喝个够本应该是可以的。 又感受到了一点那股子气息。 宫七的眸色微微闪动,不动声息地把一杯酒递给阆九川,自己也拿了一杯,道:“举金樽。” 阆九川和他一碰杯:“贺新年。” 两人仰头一饮而尽。 阆九川拿过酒壶给彼此续满杯,杯子放在身侧,看着远处的焰火,道:“宫家的新年也是这么热闹?” “并不。”宫七摇头,道:“虽然没有戒律,但大家还是以修道为主,整日打坐入定悟道,除夕也不例外,你且看我师兄便知,族里弟子大多如此,无趣得很。” 阆九川扭头看一眼,果然见宫四坐在屋顶,双手结印,已是入定了。 “原来如此,那玄族地位超凡还真不是靠吹出来的,几大家族也像宫家一样么?” 宫七转过头,道:“九姑娘这是在打探玄族么?” “对啊。”阆九川大大方方地认下了,道:“毕竟是玄族呢,在我等世俗人眼中,那可是高高在上的,相信很多人都会好奇吧?更不说攀上你们的高枝就可以横着走了,你看齐家那小姐便是一个例子。就因为齐家是玄族姻亲,这乌京城,多少人需要避其锋芒,不敢招惹。而我不过是挡了路,就为家族招来杀身之祸了,真可怕。” “我瞧着姑娘不像是怕的样子,今日没有我们在,你也可以为家族化解此祸。” 阆九川端起酒杯一口喝尽,又倒了一杯,道:“你这是高看我了,凭我这副柔弱的身子,能做什么?” 宫七挑眉,道:“是不是高看,你我心中有数。小道倒是好奇,姑娘是招了荣家什么,竟对你下此杀心。” 阆九川不紧不慢地放下酒杯,看着他:“这也是我想知道的呢,宫道长若能告诉我就最好不过了。” 她满了一杯酒,一饮而尽,意有所指地道:“我一个自小被放逐在庄子上养着的小姑娘,到底是招了哪路小人,要对我下此狠手。” 宫七眯了眼,许久才道:“荣家虽下此杀手,可阆家没出事,你也没死,姑娘当如何?” 当如何? 她不死,自然是不死不休了。 阆九川没回这话,而是把酒仰头喝尽,道:“此酒不错,多谢道长招待!” 她挥挥手,旋身落下屋顶。 宫七眼角一抽,再提酒壶,轻飘飘的,忙的一晃,嚎道:“你倒是半点不客气。” 一滴都不给他留,不就是拿了她一张符吗? 而在荣家,某个贵妇人被一记掌风扇倒在地,却是半点不敢吭声,只捂着脸跪在地上。 “看看你把事都弄成什么样了?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那穿着玄袍的道人坐在蒲团上,怀里抱着个拂尘,冷冷地道:“区区一个孤魂野鬼,那残缺身体,她占了就占了,还为她接连折损几个门人,废物。” 贵妇匍匐在地:“妾有罪。” “萱儿和宫家正打算议亲,若招来宫家的怀疑,这亲还能议得下去?”玄袍道人阴着脸道:“不要再妄动那野鬼,等萱儿出关把亲事定下才是要紧。若为了你一己私欲坏了族中大事,我饶不得你!” “是。” 微信短视频天天给我推送雷总的ultra,好像我堂堂老人家有钱买和赛得起那一千五百匹似的,知不知道我每天在线求家人们给我阿九投一票呢! 151.第151章 起卦,有大妖邪将出 第151章 起卦,有大妖邪将出 大年初一,阆九川天不亮就去给阆老夫人磕头拜年,并且给她系了一张平安护身符,等阆家大小主子都来拜年,一起用了点早膳,这才跟着崔氏去护国寺。 按着以往惯例,崔氏这一去,必然是初三才回城,所以大大小小的箱笼也打点了几个,毕竟是要在护国寺的禅院住下的。 建兰在马车内对阆九川说道:“夫人这些年从不曾回崔家走亲戚,所以每年初一都会去寺里给将军点灯,初三才回的。” 阆九川道:“她和崔家不合?” 建兰摇头:“婢子不是从夫人出嫁就跟着来的,是后来才提到栖迟阁,是以不是很清楚。但是夫人的生母早已去世,如今的崔夫人,乃是继室。夫人不回崔家拜年,说是因为自己是孀居,不宜出门。” 阆九川不以为然,什么孀居是必须要与娘家几乎绝了来往的,只怕这其中有什么内情在,不过这和她都无关。 建兰看她并没在意,又道:“虽然没回去,但一年三大节却是有备节礼的,崔家也有送礼过来的。” 阆九川把金刚塔拿出来摆弄,淡淡地道:“出身崔氏,家规深重,她不会叫人落了话柄的。” 好歹崔氏也是姓崔的呢,行为怎么都要对得起这个姓。 建兰嗯了一声:“夫人是重规矩。”她看向那小塔,感觉有些寒气,道:“姑娘,这是什么?” 阆九川抬头,看她脸色微青,一时忘了,她只是个姑娘,而金刚塔的煞气却没褪去的,普通人近距离接触,还是会不适的。 倒是她失误了。 阆九川摸了摸袖子,拿出一张黄纸和朱砂液,召出符笔,沾了朱砂液给她画了一道护身符,吹干了,迭成三角递给她。 “护身符,新年大吉。” 建兰连忙双手托着,跪在车上,向她磕了一个头:“婢子多谢姑娘赏。” 她欢喜地看着手中的符箓,郑重地把它放到了贴身怀里,还按了按。 阆九川见状就道:“不过一张符箓而已,不值当如此珍重。” 建兰一脸正式地说:“姑娘的符,定是顶好的,千金难得。” 她可是跟着阆九川去欧家长过大见识的人,自然清楚阆九川的本事了,她给的平安符,必是很管用的。 瞧,这符一到手,刚才感受到的阴寒马上就消失了。 建兰看她的眼神越发敬畏。 阆九川没有再摆弄金刚塔,而是掀起车窗的小帘看出去,又让建兰说护国寺过往的见闻。 建兰说了,虽是大年初一,但不少平民百姓都会在初一前去祈福请愿,便是京中的许多贵人也为了讨个好兆头,上头炷香,是以都会早早就在寺里定下禅院,只要过了子时,就会在吉时上第一炷香。 但往往这第一炷香,都是贵中之贵,顶尖的那拨。 “去年的头炷香是朝安公主上的。”建兰小声地说:“听说朝安公主多年未育,特意求了天家跟护国寺通了气,才抢得这头炷香,以求漫天神佛保佑她一举得子呢。” 阆九川来了兴致:“那有了吗?” 建兰点点头:“有了,好像是去岁端午传出的好消息,如今应该快生了吧。” “那挺灵验。” “嗯,朝安公主传出喜信后,还打造了一座菩萨金身送到护国寺呢。” 阆九川心想,那也怨不得护国寺香火旺了,真这么灵验的话,大家不得争着去请愿? 她看着窗外的景色,忽然一顿,看向一辆避到路边的驴车,有大仪仗从他们身边经过,呼呼喝喝的,使得那驴车上的几人都不敢吭声。 阆九川敲了敲车壁,示意停车。 建兰连忙叫停,问:“姑娘,可有事吩咐?” 阆九川作势要下车,建兰又道:“姑娘,外面天寒,有事就让婢子去做吧?” “没事。”阆九川下了车,建兰连忙也拿上一旁的大氅,匆忙跟着下车,一边还把大氅披在她身上。 而在前头的马车,崔氏听了府卫的话,也停了车,皱着眉透过车窗看出去。 但见阆九川走到一辆驴车前,那车上坐着一对看起来应该是父子的人,身侧还有一个瘦弱的老妇。 那中年男人看到阆九川时明显一愣,随即满脸惊喜地向她跪了下来,不知说了什么,那老妇也颤巍巍地要跪下。 阆九川扶起那老妇人,皱眉道:“天极寒,马上就要下雪了,此处也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也是要到护国寺,你们到了寺里再寻我。” 她看一眼他们的驴车,道:“罢了,你们跟在我们身后的队伍走吧。” “多谢姑娘。”庄全海拱手一拜,扶着老妇上了马车,道:“大娘你放心吧,得遇贵人,丁兄定会逢凶化吉的。” 没错,阆九川遇见的便是她那个铺子的前东家庄全海及他儿子,而这老妇则是之前她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丁满谷的娘亲。 她没相错那人的面相,他还真的锒铛入狱了,庄全海陪着他老娘前去护国寺,便是上香求神佛保佑的。 一行继续前行,阆九川轻点着膝盖,微微闭着目,感觉自遇了庄全海一行,有些不太心安。 她睁开眼,问建兰,道:“可有铜钱在身?” 建兰不明所以,但点点头,从荷包里倒了几枚铜钱出来。 阆九川取了三个,又把纸笔放在一边,微微凝神深吸一口气,双手合着铜钱,心念微动,一抛。 “我念,你写。” 建兰立即拿了笔写下她的话,看到那些字,神色微变,这是卦象字眼。 阆九川抛铜钱很快,等六爻所需的次数抛出,卦象也就出了,她的脸色不是很好看,让建兰点了一支魂香,她则拿着她帮忙写下的卦象在推演。 一炷香过,她皱眉看着推演出来的卦象,唇微微抿起。 官鬼爻动且逢白虎勾陈,这代表着阴邪遇凶煞,且卦中上离下坎,水火不交,六爻皆阴,卦色玄黑且暗红如血,意为至阴噬阳,阴气长盛,使人间秩序生乱。 阆九川解了卦,胸口闷痛不已,哆嗦着拿出瓷瓶,磕了几颗,在灵台道:“将掣,有大妖邪将出。弄死了,必是大功德一件!” 152.第152章 禅院风波,又是她惹来的 第152章 禅院风波,又是她惹来的 凡是妖邪,必兴风作浪,为祸人间秩序,颠倒阴阳,这要是能灭邪镇煞,那必然是功德一件的。 将掣知道能捞功德是好事,但也忍不住泼上一盆冷水:“要是个厉害的,凭你这副身子骨,都不知打不打得过,还是要悠着点,别给妖邪当了补身之物。” 毕竟她现在再厉害,也是魂魄不全的,想要修行到顶端,都必然有所限制,一不小心把自己折进去了,那就凉凉了。 “凡有妖邪出世,还是个厉害的,玄族不会视而不见吧?如果打不过,到时候我跟着他们身后喝点肉汤都可以吧?”阆九川眯着眼睛算计。 将掣心想,光是喝肉汤,你会满足?感觉你会抢功,别是人家打得差不多了,你就上去补个致命一刀,然后好把大部分功德都捞到手里? 咿呀,这么想着,段数也太脏了点。 不过,它觉得脏点也无所谓,最重要还是功德! 活着才是王道嘛! 开平侯府的马车在护国寺的山门停下,自有知客僧在候着,阆九川看向最后的驴车庄全海几人,对建兰说道:“先让人领他们下去找个地儿安顿一二,等我们这边安置好了,再让他们过来寻我说话。” 建兰屈膝福身,自去安排,很快就有府中仆人带着庄全海他们下去安顿。 阆九川来到崔氏身边,崔氏问:“那是?” “是我铺子里的掌柜。” 崔氏瞪大眼,铺子,什么铺子? 阆九川又说了一句:“老夫人给了我一个铺子,元宵之后就会开业了。” 听说是老太太给的,崔氏并没有多意外,她老人家是侯府里最在意阆九川的人,不然小时候不会不顾大家阻拦都要和她搬去庄子住,要不是后来得了老人痴症,估计会一直陪着阆九川住着的。 崔氏垂眸,随口问了一句:“打算经营什么?我手里也有几个嫁妆铺子和庄子,有些管事掌柜,可需要?” 阆九川瞥她一眼,淡淡地道:“我那铺子卖的是别人做不来的。” 崔氏又看过来,却什么都没问,跟着知客往早已预定的禅院去。 只是,这走了一段路,却是有些不对。 崔氏皱起眉来,看向一旁的程嬷嬷,后者也是有些疑虑,上前几步,问那知客僧。 “我们侯府每年定的都是静禅院,这个方向,好像不是去静禅院的吧?” 那知客僧双手合十,念了一句佛号,道:“阿弥陀佛,今年静禅院被别的施主定了,故而给贵府预留的是慈镜院。” 程嬷嬷脸色微变,道:“我们开平侯府早已在两个月前就预定了,怎么说改就改?而且这十数年来,我们开平侯府一直住的是静禅院,便是更改,也该来人与我们商议一声。可如今我们都到寺里,你们才说我们预定的禅院改了?” 崔氏的神色十分难看,她厌恶这样毫无征兆的变化,规矩不是这样定的。 静禅院的位置极好,而且算是独立一院,位置靠寺内中央,院内清幽淡雅,极是适合修心参禅。 而那慈镜院,却并非独立院落,这院子极大,但位置比较靠禅院一带的外围,又靠去往后山的青石路,这吵闹不说,危险度还大些,更不说,是和别的人共用一院,多有不便。 当然,这别的人,不会是普通的平民百姓,平民可住不上这样的禅院,也供不起这香油,能住下的,必然是京中的权贵官眷,且多半是低品阶的,可不管如何,就是和别家共用啊! 崔氏多年孀居,这些年一直深居简出,并不喜和人打交道,现在同样如是,她并不想和谁家一起共用一个院落。 她没想到,起码连续十年如一都是她在住的院落,说没就没了。 是因为老侯爷不在了而开平侯府的承爵旨意迟迟不下,别人轻视阆家了,还是有人和她作对? 那个中年知客道:“这个,也实在是寺里不凑巧……” “开平侯府每年的香油钱捐的不少,就换来一声不凑巧?”崔氏眉目冷淡,道:“若寺庙提前让人来府中告知,我们定当另外安排,如今我们到了,才说不凑巧,未免太没有说服力。” 知客僧勉强地扯了扯嘴角,说了几句好话,但难免听出里面的不耐。 “若是往年,慈镜院我也住得,但今年却是不行。慈镜院靠近外围且吵杂,府中娇客随我来上香,若有香客闯进,惊了她,当如何收场?”崔氏半步不让,道:“静禅院我可以让,但需给我们安排靠内的禅院。” 那个知客僧闻言,视线落在阆九川身上,看她虽裹着厚重的大氅,但那张脸瘦小的不过巴掌大,脸色不是很好看,瞧着颇有些弱不禁风的样子,不禁皱眉。 而阆九川听了崔氏的话,眉梢一动,上前一步,看着那知客僧问:“谁占了那院子?” 知客僧和她对视,本没把她放在眼内,可她的眼睛黝黑,目光慑人,令人心惊,下意识就回话:“是忠勇侯府的三奶奶和几位娇客。” 忠勇侯府,那就是戚贵妃的娘家,崔氏皱起眉,往年也不曾听说过忠勇侯府的在大年初一来护国寺上香,还要住下,偏偏就占了静禅院。 阆九川则是被将掣一提醒,就想到这忠勇侯府是谁家,原来是给齐馨雨讨了个县主封号的那个贵妃娘娘的娘家啊。 敌人的朋友就是我的敌人,这么看来,对方要那个禅院,是临时起意还是故意针对? “寺里并不止这个禅院吧,怎么就偏要这个了,是有什么讲究不成?” 明明只是清冷冷的问话,可那知客僧的额上却愣是渗出了一层冷汗,赔笑道:“是那戚四小姐的意思,指定要那个院子的,还请来了贵妃娘娘的手谕。” 得,还真是故意的,莫不是听说了她对齐馨雨的诅咒,知道崔氏每年来上香,玩针对? 又是她惹来的,真是罪过! “都杵在这里做什么呀?挡在这里,还让不让人走了?”一个骄气的声音带着不满的诘问自他们身后左侧传来。 阆九川转身,看到那一行人身上显露的骄矜之气,以及一个护卫服饰以金银丝线绣的戚字,眸子半眯。 是戚家人呢。 祝所有女子都健康快乐,气血充足! 153.第153章 村姑就是上不了台面 第153章 村姑就是上不了台面 阆九川不动声息地打量着对面的几个不乏贵气的姑娘。 一身华服,虽不明艳,但用料却极其珍贵,朱钗没有满头,但哪怕一朵小小的珠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搭配华贵,神色骄矜,这就是宠妃的娘家人。 那领头的少女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个头不算高,但那矜傲的表情,和从前的齐馨雨那是如出一辙。 不过…… “她快死了。”阆九川在灵台里说了一句。 将掣听了,这乌鸦嘴又开始了,愣是没崩住跳了出来,警告道:“你可千万别开口啊,那是忠勇侯府,要是你这乌鸦嘴又灵验了,人家有个贵妃娘娘,把那枕头风吹成个龙卷风一样,开平侯府别说承爵喽,怕是爵位都得丢,你就是阆家罪人了。不过,她真要死了?” 阆九川看着被笼罩在死气里的戚家四小姐戚敏君:“嗯,那死气都快把她整个人给湮灭了。” “那你要不要拉她一把?” “入了这护国寺,竟然都不能让她的死气减轻些,可见她早已在崔判的生死簿上有了定数。”阆九川垂眸:“敌人的朋友就是我的敌人,我插手她的生死因果干什么?” 将掣冷哼:“别是你要为崔夫人出这抢禅院的气?” “一个禅院罢了,不值得我费功德。”阆九川看着戚敏君,摸着下巴道:“不过,她这面相有些古怪,出身显贵,却是面露寒相,所谓孤阴不生,她的四柱八字,莫非是阴象?” 戚敏君带着她的手帕交走过来,皱着眉看向那知客僧:“大年初一,香客来来往往的,怎么堵在这里不走了?” 知客僧赔着笑:“这就走,这就走。” 戚敏君看向一身素寡的崔氏,道:“阆夫人,今年真是抱歉,静禅院我占用了,本来不会让您不高兴,奈何我的手帕交得了急病暴毙,我心疼她,再没几个月就当新娘子了,却忽然暴毙,真可怜呀。她死了,我自然是要来给她点个长明灯,上几炷明香,好保佑她在黄泉路上顺顺当当的,别被些小鬼缠着走不好,就跟在世的时候,被个短命鬼挡了路就没了。” “是你吧,她口中的短命鬼就是在说你吧?”将掣嗷嗷叫:“我收回刚才那句话,别管她死活,让她去死。” 阆九川说道:“乌京的小娘子说话真有水平,拐着弯儿骂人,还不带几个脏字。” 崔氏脸色十分难看,她当然知道戚敏君口中的手帕交是谁,而那齐馨雨和阆九川的过节也清楚,齐家甚至还在外面散布阆九川是扫把星的谣言,说句难听的,齐馨雨怎么死的,齐家自己心里最是清楚不过,自己咎由自取,却要赖上阆九川? 莫名奇妙! 那戚敏君还不够解气,看到崔氏身后的阆九川,又上前一步,盯着她下巴微抬,道:“你就是开平侯府那养在庄子上的九姑娘?看着果然孱弱不堪,弱不禁风的挺勾人怜爱。姐妹们,要我说啊,像她这样的,应该在屋里养着的,怎么还出来吹冷风?要是被谁冲撞了,又要怪到谁头上了。” “可不是嘛,身子弱就别出来瞎晃,免得又撞出个好歹来,没得晦气。”一个跟着她身边的小姑娘冷哼一声,看到阆九川的打扮就撇了一下嘴:“真村。” 崔氏气得脸色铁青,看向那小姑娘:“你是哪家的小娘子?真是毫无家教,不知所谓。” “你!” “若是在崔氏,如此口不择言,早就按着族规处置,再细学德容言功。” 有人正巧路过,看到这一幕,不禁都有些好奇八卦,那小姑娘脸色从红变白,下意识地看向戚敏君,眼神带着祈求。 对方是侯府夫人,且出身真正的名门望族,清河崔氏,被她当众说自己没教养,以后谁家敢娶她为正妻? 戚敏君瞪了她一眼,真是废物,她刚要说话,阆九川就看向知客僧:“天寒地冻的,还不带路吗?我们还赶着给亡父点灯。” 亡父? 是了,这阆二夫人乃是未亡人,她的夫婿,曾是保家卫国的名将,亦是为国战死的英雄。 假如为大郸国出生入死还战死沙场之后,自己的妻女遭受这样的羞辱,该让那些在保家卫国的将士们多寒心? 众人看那几个姑娘都皱起眉,先不说崔氏乃是英雄遗孀,她也是长辈吧,如此羞辱,是不是太没教养了? 戚敏君感受到异样的目光,脸色几变,高声说了一句:“那我等就不打扰夫人了。” 她匆匆地带着人往另一个方向走开,等到了个没人的拐角,才一巴掌扇在那之前帮她搭嘴的小姑娘脸上:“废物,要你多嘴,还招了人眼。” 那小姑娘委屈巴巴地捂着脸,眼里蓄满了泪,都不敢哭出声来。 “好啦,敏君,别生气了。你瞧那阆九弱不禁风的,面无几两肉,一副短命相,指不定就没几年好活,不值当为她生气啊!” “对对对,你看她穿着就知道了,还梳个长辫,真够村的,这乡野长大,就是上不了台面,都不够格在贵女圈里玩的,别气了嘛。”戚敏君的气这才撒出不少,重重地哼了一声,甩袖离开。 而阆九川她们走着走着,又有知客僧前来领路,将她们一行换到了另一个独立的禅院,比静禅院更清净,也更大。 崔氏有些不解。 直到她看到这禅院对面站着的的夫人,乃是裴家夫人,也就是嫁到宫家的裴玉裳的母亲,而她,也是自己母亲的义结金兰姐妹,所以她和玉裳才打小要好。 崔氏既意外又欢喜,快步上前,躬身一礼:“姨母,您怎么也来了?” 裴夫人拉起她,目光怜爱,道:“你这个心狠的,不肯去家中见我,我只能来护国寺见你了。” 阆九川则是看向裴夫人身后冲她做鬼脸还招手的宫七,真是哪哪都有你啊! “这就是小九娘吧?快过来让我看看。”裴夫人向她招招手。 阆九川走上前,向她行了一礼:“老夫人新年安康。” 裴夫人哎了一声,扶她起身,仔细打量了她一眼,叹道:“看到她,就跟看到了她爹一样。” 崔氏浑身一僵。 154.第154章 用意念点灯,为故人冥福 第154章 用意念点灯,为故人冥福 虽偶遇了裴夫人,但崔氏也没急着和她叙旧,先领着阆九川去给阆正汎点长明灯。 每年的这一日,她都是自己前来,今年却带了阆九川,崔氏的心情复杂不已,尤其是脑海里总回荡着裴夫人那句,看到她就像看到她爹一样。 是了,阆九川回来后,她越来越能从她身上找到阆正汎的影子,那么自己当年生产看到的,真的只是自己伤心过度幻想出来的癔症么? 崔氏心头绞痛,看向程嬷嬷,后者看她捂着胸口,连忙又掏出药瓶给她一丸丹药。 阆九川凤眸微动,摸向自己的眼角,真的这么像吗? 连那个初见的老夫人都说自己像阆正汎,是崔氏错了吗? 知客僧已经把灯油等物准备妥当,领着二人来到供着阆正汎牌位的供台前,双手合十,退后两步。 崔氏上前,把寺庙准备的新灯盏拿起来,亲自用帕子沾了程嬷嬷她们准备好的柚子叶水仔细擦拭那灯盏,又用新的帕擦干,抵在额前默念了一下,才把灯盏递给阆九川。 “你第一次来,又是他的女儿,你来给他添灯油,点长明灯吧。”崔氏的声音有些沉哑。 阆九川看着她手中簇新的灯盏,再看那刻画着阆正汎生卒年的长生牌位,心头涌动,双手微微攥起。 凭什么她来呢,凭…… 她是阆九川。 阆九川接了过去,崔氏手一空,却是感觉有什么东西也跟着落下了,像是落到了实地,她的心蓦地酸痛起来,眼泪也迅速涌上了眼眶,微微侧过身去。 阆九川接过灯盏,再看阆正汎的牌位,提起灯油,在灯盏里添上了油和灯芯,随即后退两步,对着牌位,一拜。 她双手举着灯盏,意念聚于丹田,嘴里默念着口诀:“一炁混沌灌我形,禹步相推登阳明……” 她的脚下微微旋转,又踏步,足尖点灵,精准地落在她要落下的位置。 崔氏见了她宛如在舞动的动作,不禁脸色微变,但她没有出声,仆妇丫鬟更是噤声屏气。 而不知何时,来到这一片的宫七倚在门边,看着阆九川的动作,桃眼半眯。 天罡七星步结合八卦阴阳阵,这是为故人祈福。 阆九川心无旁鹭,双脚灵活转动,她的双手稳稳地举着灯盏,三跪九叩,为亡父,为故人。 崔氏的眼泪啪嗒一下落了下来。 仆妇们也都泪流满脸。 而等阆九川的最后一个罡步落下,双膝亦跪在了牌位前,意念一动,噗。 “啊。” 不知谁惊呼出声。 但见阆九川跪下时,她举在头顶的那盏长明灯,竟是无火自燃,亮得耀目。 崔氏惊得下意识地看向长生牌,眼泪长流。 常言道,举头三尺有神明,而你在天,那么是你,认这孩子吗? 宫七轻哼,道念点灯,若无意外,这灯,可一年不灭,连灯芯都不必换,用最虔诚的心为故人求冥福,积福祉。 这就是所谓的会一点皮毛,呵,这个小骗子! 阆九川把灯点燃了,再稳当当地把它供在了牌位前,又微微躬身,心口却怦怦跳动不已,似是与什么产生了共鸣一样。 她再抬起头时,整个人的精气神似又变了些,有功德荫佑落在她的灵台之中,滋养着她的灵魂,像干涸已久的鱼儿回到了水里一般,畅快自在。 她是阆九川。 阆九川双手抵在额前,再拜了三拜,看向早已惊呆不已的知客僧,道:“此长明灯只需供在牌位前,不必更换灯油灯芯,它灭不了。” “阿弥陀佛,贫僧知悉了。” 阆九川又看一眼牌位,看向崔氏,后者擦了一下眼角,哑声道:“我们初三才回城,如今灯也点了,你想去玩儿就去吧,多带几个人,莫要走远。大年初一,护国寺香客众多,不要让仆妇离了你身边。”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阆九川用这样的另类的方法点燃了灯,崔氏的语气比过去少了一丝尖锐,虽依旧淡漠,但冷意却少了几分。 “去吧,我和你父亲说说话。”崔氏转过身,看向牌位。 阆九川走了出去,才刚踏出这小供堂的门槛,就听到了崔氏的哭声以及程嬷嬷等人的安慰声。 她站在院内,抬头望天,有雪缓缓飘落,内心却一片宁静。 忽然,她微微歪头,一颗菩提子擦着她头边飞过去。 阆九川转身,道:“宫道长闲着没事干,不去捉恶鬼灭妖邪,偏来玩暗算这一招?” “用意念点灯,为故人冥福,阆九姑娘很会嘛。”宫七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哼笑道:“看来皮毛先生教你良多。” 阆九川:“看你这酸溜溜的语气,不知道的以为你吃了十斤醋。想学?你大可以拜我为师,给我磕几个响头,我就教你。” “此话当真?”宫七腾地冲到她面前,眨巴着眼道:“喊你一声小师父,你就教我你会的?” 阆九川看他那喜滋滋的死样,反倒不敢应了,边走边答非所问:“你来护国寺做什么?” 宫七和她并排走着,左右看了一眼,故作神秘地说道:“你皮毛会不少,告诉你也无妨,我是和师兄探查妖邪的,怕了吧?” 阆九川脚步一顿,扭头看他:“探查妖邪?” “该不会真以为咱们只是来为阆家撑腰解难的吧?”宫七似笑非笑,道:“便是为阆家来,一个人就够了。两个,大材小用了。” 阆九川反讽:“也不见你为阆家解了这难,刚才我们还被和齐馨雨交好的戚家小姐给挤兑了一番。” 宫七道:“你大可以也说,你家是宫家罩着的,以后也敢横着走。” 阆九川不屑地冷笑,道:“不敢,免得落个某人下场。”她也不再皮,道:“你刚才说你们师兄弟,是出来探查妖邪的?” 宫七点点头,想要刺她两句年纪轻轻就耳朵不好使不成,但眼睛余光看到她的表情,微微敛容:“怎么,会一点皮毛的你,发现哪里不对?” 阆九川看着前方,道:“来时我占得一卦,六爻皆阴,如黑云盖地,血染明月,卦成坤为地,似有至阴至邪之物从地底出。不过我只会一点皮毛,怕是占错了吧,劳烦二位发现不对的话,请多关照我等凡人一二!” 虽然写得不咋地,但有一说一,我喜欢阿九点灯这一段! 155.第155章 明珠之光是藏不住的 第155章 明珠之光是藏不住的 宫七就没见过像阆九川这样叫人恨得牙痒痒又欠揍的小姑娘,偏对方还有点本事,下不了手。 就拿这妖邪一事说,她占得那样一卦,竟是和自家少主所卜没有多少出入,而就在他想试探她知道多少,她就轻飘飘地来一句学了一点皮毛,不敢胡乱揣测,以免被人笑话,不懂装懂。 怎么说呢,就好气啊! 他算是族里叫人最头疼又无可奈何的那个玩意儿,但在他看来,阆九比他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发什么愣,我们该去找大师了。”宫四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推了一下发呆的他。 宫七回过神来,正了脸色,道:“少主所卜只怕不是偶然。” 宫四:“?” 咋忽然说起少主的能力来了,他占卜之术是数一数二的,自然不会是偶然。 宫七道:“阆九竟也占得一卦,我感觉这妖邪一说脱不离,而且离出世不远了。” 他把阆九川的话给重复说了一遍。 宫四心头一紧,道:“我们得传信给族里。” 宫七点点头,是要和少主说一声。 宫四想了想又问:“那这阆九姑娘,是不是也该和族里报备一声?” 宫七咻的看向他,似笑非笑地道:“师兄莫不是也要学几族里那招,招揽不成就打压甚至废了她一身修为?” “小七,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宫四有些无奈,道:“你看她所展露出来的本事,并不低于族里大部分人,说不定还高于你我,如此之才,肯定是藏不住的。” 是金子总会发光的,而蒙了尘的明珠,一旦洗去覆盖它本身的灰尘,其璀璨也会现于人前。 “我知道你不喜那一套,我纵然也有自私的想法,想要为族里网罗人才,但这何尝不是一种保护?”宫四叹道:“宫家是有少主在坐镇,也镇得住那些老家伙,但他们顽固,从前唯我独尊的姿态怎么可能说变就变?说白了,族里更需要新鲜的血液,能认可少主所判定的那一套的人,如此才有推翻桎梏的可能和底气。” 宫七神色稍霁。 “她有本事,若被其余几族察觉,他们想不想要招揽?若不成的话,他们会采取什么手段?”不是打压就是孤立,而聪明有大本事隐于尘世的术师也有,可阆九川呢? 宫四抿着唇道:“阆九姑娘的身子骨,并不是表面看着的弱,是真的孱弱,小七,修为再厉害,没有强健的体魄,始终都会被体质拖累的。我们的三叔祖,便是前车之鉴,若非他身子骨弱,凭他修为之盛,岂会死于妖毒之下?” “她体魄不健,若真对上那几族的打压,又能抵抗多久?个接个的如车轮战的和她斗法,你说那身子骨会不会拖累她?”宫四声音发沉:“有时候,人心更可怕,得不到就毁之,你明白的,有些人是真干得出。” 宫七讥诮地道:“所以不过是自取灭亡罢了,盛极必衰,玄族日渐不如祖辈那样的初心,只修道,平世间妖邪,而是把世俗官场权贵那一套搬到族里,无非是因为有一族是皇……唔。” 宫四捂着他的嘴,低声呵斥:“你疯了,什么都敢说,当心隔墙有耳。” 宫七掰下他的手,道:“难道我说错了,不说那家,就宫丰荣三族,招揽道人方士,是不是就跟官海那一套一样?盛是盛了,但有没有引起众怒?师兄可算过多少逃过招揽的真正有识之士都去了何处,又有没有怨恨?人家躲在深山隐世修行,或者斩邪灭魔,功德修为自会升。而我们这些高高在上的所谓玄族呢?只知巩固玄族地位,固步自封。” 宫四沉默。 宫七冷声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眼前就有一个了,那阆九,你以为她无师自通?谁知道教她的是哪位隐世高人,此间又有多少个这样的隐士?玄族的病,已经开始噬骨腐肉了,再不治,就会尸骨全无,真正毁掉祖辈功德基业。”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无可否认的是,一旦她被其余几族盯上,不是什么好事。不对,她已被荣家盯上了。”宫四道:“与其看着她被废,不如先入我们宫家。” “她那样的人,不会受玄族驱使的,不必费劲。”宫七摇摇头,道:“不过,即使她不加入宫家,只要我们和她处得好,来往密切了,在别的族看来,就是我们宫家的人了。” 这,好像也是个理。 “要是有人不要脸咋办?”宫四不死心地说了一句。 宫七瞪眼:“那我就和他们拼了。” 宫四:“……” 小子正常了,可以干正事了。 “希望她是我想象的那个更聪明的,知道什么时候该藏拙,别那么招摇,把那副身子骨给折腾没了。走吧,大师该参完禅了。” 宫七心想,你倒是放心吧,人家比你还会苟,扮猪吃老虎比你还会呢! 等他们走了,将掣从一旁的菩提树里挤出来,又回到阆九川那里。 老菩提树:堂堂古寺的佛之树,竟被一只白虎灵识给强上了,真脏。 而将掣刚想对阆九川说偷听到的,阆九川却说已经透过它在灵台中的一点元神看了全程。 将掣:“不是,你怎么就能透过我的元神看到了我看到的?” 阆九川说道:“我也觉得好奇,刚才点完灯,我就觉得神魂更瓷实,反正就能看见,这兴许也有我们结契的缘故。” “这,岂不是我以后干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 “嗯哼!” 将掣:“!” 必须找寄体,必须的,堂堂虎王还有没有一点隐私了? “那他们师兄弟所言,你怎么看?” 阆九川道:“他们说的都很中肯,看来玄族确实病得不轻,而宫家那位少主有点意思,也有远见,就不知道力量够不够大,可以治下玄族的病。” 将掣没好气地道:“管它们死活呢,我说的是你。” 阆九川一笑:“我说过,玄族困不住我。但宫四说得对,我这身子骨还弱着,真要和他们斗法,来个车轮战就够我受的。而宫七也对,我和他们走动频繁,在外人看来,就算是归于宫家一系的。既如此,那就借个大树遮下阴呗!” 将掣冷笑,要不是偷听了人家对玄族如今的行径多有诟病,我看你怕是跑得比谁都快,还借树遮阴呢,癫人就是虚伪! 156.第156章 再起一卦,妖邪之迷 第156章 再起一卦,妖邪之迷 阆九川没到处逛,她带着建兰等人先来到了安置庄全海他们的禅室,听说她来了,几人都迎了上来,那位丁老太太作势又要跪。 阆九川看向身边的建兰,后者上前,把丁老太太扶起,道:“我家姑娘不喜这一套,都坐着说话吧。” 庄全海立即将阆九川迎到桌边坐下,他的儿子庄怀义拿起茶壶,给阆九川倒了茶,恭敬地递过去。 “建兰留下,你们在外面等着吧。”阆九川让跟着来的仆妇出去。 众人退了出去。 “姑娘,姑娘你救救我儿,我们丁家,冤枉呐。”丁老太太一开口,眼泪就扑簌簌地落下。 庄全海就道:“大娘,且别急,姑娘她也只是个半大孩子,且让我们说清来龙去脉再请她作定论。” 丁老太太点点头,吸了一下鼻子。 庄全海这才对阆九川叹了一口气,道:“姑娘神算,您当日所言,可全都成真了,除了……”他看了丁老太太一眼,叹道:“除了素秋这孩子还没找到之外,丁兄却已陷了牢狱之灾。” 阆九川拿过茶,听他娓娓道来。 就在当日她说断出丁满谷之女已死,而他会有大祸临头之后,庄全海半点都不敢耽搁,立即去寻了丁满谷,更以生命和人格起誓,转达了这一番话。 丁满谷一开始自然是不信的,如此令人心惊的事,光凭一个小姑娘一面之缘就断出,叫人怎么信? 但庄全海又说了阆九川对他的断言,他再想到卓家的异样,才隐隐有些信了。 如果真的只是病了,又怎么会拒绝他们探望,区区卓家,发家不满三年,何来的那么严谨的家规? 除非他们根本见不到丁素秋。 丁满谷到底是在商海沉浮多年的人,听了庄全海的话后,他没有惊动卓家,而是悄悄地在乞丐堆里了点银子打听卓家少奶奶的事,在得知那少奶奶已有一段时日不曾出院门,他的心就沉了下来。 饶是如此,丁满谷还稳着,不敢告诉家里人,只是对自己的生意暗地里作了一点部署,还找到庄全海,托付了一大笔藏银。 做好这一切,他就开始登卓家的门,拦着不让是吧,他带来街上找的打手,直接撞开了卓家的门,直奔女儿的院落去。 结果可想而知,人去院空,他那个女婿卓逾这才一脸沉痛地说丁素秋与他那个叫孟成谦的同窗私奔了,他之所以瞒着,乃是因为他也一直在找二人的消息,还找到些证据他们去了何方。 人证是丁素秋自小一起长大的贴身婢女,甚至那孟成谦从前也是丁满谷资助的学子,与丁素秋早就相识,物证则是二人互诉衷肠的书信,以及丁素秋抱怨卓家对她久不育的愤懑怨怒,这才迫使她有了异心,并跟孟成谦私奔。 丁满谷怎么会相信这样的说辞,他自己的女儿是什么人他难道不清楚,他甚至直言是卓逾害死了丁素秋,要去报官,卓逾也不惧,因为一系列的证据链摆在那。 反而是丁满谷自己,前去报官,就没出来,因为他的米粮铺子查出了短斤少两,且有个卖糕点的铺子吃死了人,紧接着,又牵扯到了帮族人卖爵鬻官的官司内。 丁满谷一入牢狱,他的生意就受到了莫大的攻击,铺面不是被同行吞了,就是被掌柜背刺,就连宅院,都被查封用以抵债,这一连串打击,让丁家遭受了前所未有的灭顶之灾。 丁满谷本是安排了儿子远走避祸,结果熊孩子私自偷跑回来,还没走到乌京,就因为坠马而折断了腿躺在床上动弹不得,而丁满谷的妻子直接病得起不来床,一家几口如今挤在一个小院勉强度日。 反倒是丁老太太还强硬地撑着老身,由庄全海陪着,各处求人打点,但效果甚微。 他们上护国寺,是丁老太太知道那卓逾大年初一会来护国寺给他亡父上香点长明灯,所以她追过来,想逼着卓逾去救丁满谷出来。 “如果根本就是卓逾做的这些事,他怎么可能救你儿子?到时候您又当如何?” 丁老太太浑浊的眼里迸射出一丝绝然的冷光,道:“那我这把老骨头就死在他面前,好叫所有人都知道,他卓逾是何等的良心狗肺,杀害良妻,陷害岳家,见死不救,他这个污名,休想洗清。” “丁家再惨,都没有证据,而没有证据,任你说一万遍,对他不过也是一时的低谷。”阆九川淡淡地道:“士农工商,商籍在底端,如没有可靠的靠山,面对官家两个口,能抗打的又有几个?” 丁老太太脸色一白,眼泪从眼角涌出:“只因我丁家是商籍,我丁家就活该家破人亡?” 庄全海说道:“姑娘,丁兄在我这里托付了一笔藏银,是防着这变故,若能救出丁兄,这藏银姑娘可随意支使。银子没了,还能再赚,人没了就真的没了。” 丁老太太也是如小鸡啄米般点头。 “丁素秋的生辰八字,可有?”阆九川问。 丁老太太连忙报了出来,阆九川掐着指尖一算,心头便是一动,四柱皆阴,她是纯阴命盘,而这个四柱八字,也确已死亡。 阆九川放下手,看向丁老太太的眼神有几分怜悯,道:“此女的确已经不在人世了。” “素秋!”丁老太太痛呼,眼前一黑,摇摇晃晃的竟是要栽下去。 丁怀义连忙扶着她,神色惊慌。 阆九川一把拉过她的手,指甲在她的指尖微微一刺,使得丁老太太没晕过去,可那眼泪却是流个不停。 “您身上可有她的物品?” 丁老太太悲恸不已,听了这话,还是颤抖着手摘下额角戴着的抹额,递了过来,哭着道:“素秋绣的。” 将掣一下子就猜出她的想法,道:“你不是要在寺里召魂吧?你也太不把佛祖放在眼内了,再说了,就算你召得来,她都不敢进这样的地方啊。” 阆九川道:“她是纯阴命盘,她的魂应是召不来了。我今日在车内占的那一卦,源于见到眼前这几人,我是想试试,这其中可有关联?” 凡事有因果,她想试一下这因果关联。 将掣闭嘴了,人家懂的比它多。 阆九川看向建兰,后者十分懂事地拿出三枚铜钱递过来,然后拿出放在身上的纸笔,两人愣是没说一句话就完成了默契。 将掣:“……” 完了,这婢子都显得它是只废物虎了! 阆九川则画了一道符箓,又把一个写着丁素秋生辰八字的小纸人用抹额缠着,燃了一根香,这才开始卜卦。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灵魂瓷实,阆九川这次占卜极快,等她得出六爻卦象,再看那忽然变得发红发黑的小纸人,脸色微沉,竟真有因果存在。 至阴至邪之物,纯阴命盘的女人,这两者有何关联? 咽干舌燥(此症最烦,喝多少水都跟没喝似的),流黄涕,外感邪气,肺卫不和,是的,乍暖还寒之济,渣陌又风热感冒了! 158.第158章 能者居之,让玄族打怪 第158章 能者居之,让玄族打怪 出了庄全海他们的禅室,阆九川就吩咐仆妇:“让府中护卫护送他们回城。” 仆妇躬身应下。 建兰陪着她回禅院,道:“姑娘,刚才要卦金,是不是婢子多事了?” “怎么会,你做得很好,不过你怎么知道这五弊三缺,是偷偷地看道经了?”阆九川挑眉说道。 建兰红着脸道:“也不全是,从前出府遇见那些阴阳先生都是要收的,闲着无事的时候,婢子也翻了下道经,确有五弊三缺的说法。您为他们占卜,就是窥探天机,收一点卦金,也是应该的。” “那这卦金,你怎才拿这么点?” 建兰道:“婢子看她老人家如今家破人亡,要用银子打点的地方应该很多呢,就……是不是不够?” “无事,一文钱也可以。”阆九川看着她攥着的卦金,又考她:“那窥探天机得来的卦金,该如何用才能消弭些我沾上的因果?” 建兰一愣,她听到了有僧人敲木鱼诵经的声音,试探地问:“奴婢拿一部分捐了香油去?” 阆九川眼中有笑意,点点头:“你很好,以后会有福报的。” 建兰听了有些羞涩,心里喜滋滋的,道:“送您回禅室后,奴婢就用您的名义捐了。” 虽然这次卦金不多,但一文钱也可以买个素包子呀,捐了也是功德。 阆九川一路穿过寺院,手指摩挲着腰间帝钟,脑海里推敲着刚才的卦象,丁素秋和妖邪这二者的关联,莫不是因为她的纯阴命盘? 如果是连魂都没有的话,那就是连人带魂都失去,什么妖邪要纯阴命盘的女子,要出世的话,是不是代表着不止她一人? 糟了,如果是这样的话,估计还有别的女子会因此而死,尤其是八字纯阴的。 阆九川脑中似有什么划过,她分明在哪看过这样的妖邪,却是抓不住一点,真郁闷。 “你别把脑瓜子都给捶坏了,本来就差了一魂二魄,再捶傻了,就更记不起事了。”将掣不知何时跳出来在她肩上蹲着。 阆九川把自己推敲的与它一说:“你见过什么妖邪是这样的?” 将掣道:“我一心在深山修行,哪里会注意这些?” 阆九川怒:“要你何用!” 将掣有些气弱,强行挽尊,道:“是不是那些邪魔外道?女子本就属阴,他们专挑纯阴的女子作炉鼎,或炼那最阴邪的大杀器。” 阆九川点头:“这也是一个可能。” “你要让谁去看顾丁满谷一二啊?” 阆九川说道:“丁素秋和这妖邪有因果牵连,宫七他们师兄弟也正在探查此事,所谓能者居之,我把这消息给他们,让玄族打怪。而作为交换,他们帮忙打点丁满谷不过分吧?这点小事,凭他们的身份地位,都不用废唇舌,说不定丁满谷就无事出来了,更不说,丁满谷之女本就是和妖邪牵连上,他们要查,势必会查到些东西的。” 将掣嗤笑,我看你使唤人可真够顺溜的。 “绢帕乃是女子的重要之物,岂能说不要就不要,柏松,把绢帕送过去。”一记温润的声音在平台底下响起。 “那就有劳卓大人了。” 阆九川脚步微微一顿,这是那戚四小姐的声音。 她走到平台的围栏边,探头往下看去,只见底下的庭院,戚敏君带着人站在屋檐下避雪,有一男子则是撑着油纸伞在庭院中央。 “这男人的声音,好像在哪听过。”将掣摸一下自己的耳朵,它在哪听过呢? “雪下得更大了,这伞简陋,小姐不嫌弃,也拿去暂挡一下风雪。”那男人把伞收了起来,递给身侧的小厮,一并让他送过去。 将掣咦了一声,飘了下去,围着那男人转了一圈,又回到阆九川肩头上:“我见过他哎。” “你见过卓逾?在哪?”阆九川瞪着底下那男子,眸中有寒芒闪过。 “啥,这就是卓逾?你认识他?” 阆九川真的要被它蠢哭,道:“你没听说戚四叫他卓大人?丁老太太也说了,他今日会来点灯。我观他父母官,日月角也就是左额带疤低陷,灰暗无光,乃幼年失怙之相。嗯,他右额尖削凹陷,法令纹又有断裂之象,嘴角下垂且唇色苍白,代表他家中母亲彼时正病弱,健康不佳。而夫妻宫,暗红发黑,生有恶痣,妻横死。结合丁老太太他们说的,他不是卓逾又是谁?” 将掣心道,怪不得你要做阴阳先生那行当呢,就一面,就把人的面相给勘透了。 当然了,可能也有先听说了,再比对此人,就有点先入为主的意思,但这一分析,叫人不明觉厉。 “你在哪见过他?”那卓逾,并没有背负人命,丁素秋,不是死于他的手,但他身上有一层阴气在涌动且成型极快,那阴气还带着孽力,证明有业障在身。 他的妻子不是死于他的手,也和他脱不了关系,毕竟是枕边人呢。 将掣道:“就在城隍庙那边,之前我去老银杏那边聚旧,正巧看见他,他和人在密谋呢,一听就不是好事,难道就是密谋咋杀他妻子的事?” 它把之前听到的和阆九川说了下。 阆九川轻点着帝钟,道:“那和他接头的那人呢?可看见了?” “这,对方戴了个竹帽,帽檐压得极低。而且,我和老银杏听这样的八卦可多了,谁会注意是干嘛的,就……”将掣在她骂人之前连忙又抢先一句:“不过我看到那人抛东西时露出的手腕,那手腕有一道被火烧的伤疤。” 阆九川:“查案是别人的事,这我们不管。” 将掣:“……” 那你刚才还问这么详细? “此人是个伪君子,惯会用面具,恶心。”阆九川厌恶地从卓逾身上挪开视线,她甚至隔着老远就从他那儿闻到恶臭味。 她又暼向那接了伞和手帕的戚四小姐,眸色一深,道:“她身上的死气,越来越重了呢。” 她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看过去,戚四的死,难道也会和这卓逾有关? “走,去看宫七回来没。” 这事,不能拖了。 157.第157章 我的本事就是货品 第157章 我的本事就是货品 丁素秋的死牵连上妖邪,这就不是一般人可以解决的了,至少普通的官员也无法解决。 阆九川对丁老太太他们道:“丁素秋的死没那么简单,现在一时半会也不可能解决。” 丁老太太顿时脸色惨白。 庄全海却从她的动静听出了些不对,道:“这里面难道还有更深的内情?” 阆九川点点头,道:“不是你们可以探知的,也不要去查探。”她想了下,道:“丁满谷蒙冤的事,你们暂时什么都不要做。这事牵连甚广,你们做得越多,他越危险,甚至连你们几人都会有危险。丁满谷那儿,我会托人先在刑狱里照看他一二,不至于受大罪。等丁素秋之死这个事水落石出,他应该也能洗清这冤屈。” 如果当真是和妖邪一事有所关联,那肯定不止丁素秋一人,一旦牵扯的人多了,这事就没法了了,而等这事解决了,丁满谷的事也才能跟着解决。 丁老太太连忙道谢。 “当下你们就先在家中等着,该养伤就养伤,不要做别的,避免把一家子都填进去。”阆九川说道:“生意什么的,能保的就保,不能保就算了,丁满谷在你这有托付,他去找那卓逾之前还有部署,想来也是留有底子。等一切水落石出,他出来了,也就有东山再起的机会。所以,等着就是。” 庄全海立即应下。 就是这个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丁满谷的人全须全尾的出来,就有翻身的机会。 “我让护卫送你们回城,不要去寻那卓逾了,见了他,也只会生气堵心,等水落石出后,你们且看他!”阆九川淡淡地道:“势不如人的时候,与之硬碰硬其实没用,还不如蛰伏,以待将来。” 君子报仇,十年未晚。 丁老太太抿着唇点头:“老身听姑娘的。” 阆九川起身要走,却被建兰按着了,她有些不解。 建兰涨红着脸,支支吾吾地道:“姑娘,卦金。” 阆九川:“?” 建兰看向丁老太太,道:“就算是一文钱,老人家都要给卦金我家姑娘,她给您占了卦呢。” 阆九川瞪大眼。 建兰红着脸解释道:“姑娘,乌京在外摆摊的阴阳先生给人算命看卦,都要收银子的,说是因为有什么五弊三缺?” 将掣:“!” 它的确不如这丫头,它连这都没想到。 阆九川定定地看了建兰一眼,这才转向丁老太太,煞有介事地点头:“没错,给银子。” 众人:“……” 不是不给,但是不是有点不严肃了? 丁老太太连忙摸向腰间,解下那个布荷包,双手递了过去:“是老身忘了。” 阆九川接过,递给建兰:“拿吧,管家婆。” 建兰一张脸通红,打开荷包,摸到里面有铜板和碎银角子,便随意抓了几个铜板出来,再把荷包递回去,道:“老人家,不是我们贪财,而是规矩如此,我家姑娘不该受这因果的。” “知道知道,都拿去都拿去。” “这就够了。”建兰有些讪讪的,觑向阆九川,生怕她生气,但是没有,相反的,眼里还有笑意,不禁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庄全海把阆九川送出门,躬身道:“这次又劳烦姑娘了。姑娘的铺子已经装潢妥当,去去漆味儿就能开业了,之前姑娘说了让我一家住到元宵再走,现在丁兄出了事儿,我也不好就走了,总得等他人没事出来才好。不过您放心,我已是在找房子,准备租上一段时日。” 阆九川道:“也不必,你们可以继续住着,那丁家几口,也可以接过去宅子里方便照料。至于铺子,那个牌匾的木料你回去后让人送到开平侯府的角门,交给门房,就说是九姑娘的。等我把牌匾雕琢好,初八有空我就过去,没空的话我让人送过去挂好,你给我在门前烧一串爆竹,就算开业了。你帮我暂且看管着铺子就行,若有客人来,就让人来侯府通禀我。” 庄全海一脸懵:“就这么简单?” “不然呢?” “铺子卖的货品?” “我的本事就是货品,日断阳,夜断阴,可解万事,不过很贵。”阆九川想了想又道:“看个奇难杂症也是可以的。” 医术这一块,她也是可以的。 庄全海眼睛一转,道:“姑娘是指,做阴阳先生那一类的?” “也可以这么说。”阴阳先生也离不开玄门五术,都是道友。 庄全海嘴角微微一抽,说道:“姑娘要不要在外做个宣招,告诉外人咱们那边有个这样的铺子。” 他怕这铺子就这么开了,一个月都无人知晓。 “不必,但凡做这一行,都讲究一个缘字,能遇上就是有道缘,遇不上就无缘,不强求。”阆九川想到铺子将来要做的,又看他腰间挂了一只小小的玉佩,便要了过来。 她召出符笔,在玉佩上面刻了一道符,等金光没入那玉佩,才递回去,道:“那个,一旦铺子开了,来的客人可能不止你能看到的,若有看不到的,你这个玉佩会发烫,只管通知我就行。放心吧,伤不了你的,这玉佩我刻了护身咒纹,若有邪祟,它会发烫,那些东西不敢近你身的。” 庄全海捏紧了,脑子嗡嗡的,直到阆九川已经走了,儿子走过来推了他一把,他才醒悟过来,低头看向玉佩。 刚才九姑娘说什么,铺子不止做活人的生意,还有看不到的,那就是说,鬼吗? 鬼都有需求吗? 庄全海打了个哆嗦,想要把玉佩挂回腰间,又想到她说的,画了符纹,邪祟不敢近的,生怕摔了,把玉佩塞到了怀里,回头得找条红绳子串起来戴在胸前才行。 这可是护身玉符啊! “爹,您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庄全海道:“爹在想,要不就不回老家了,我给姑娘做几年掌柜,等秀娘生了再作打算?” 就是不知道姑娘会不会看得上他这个老头,也不对,他今年才刚刚五十,还能干二十年。 庄怀义:“?” 刚才发生什么事了,令老爹突然生出这么个念头? 159.第159章 元神入塔,癫人像是要尸变 第159章 元神入塔,癫人像是要尸变 宫七还没回到他那外祖母裴夫人那里,倒是崔氏过去与她说话了,阆九川只能让裴家仆从转告一声。 裴夫人听说了,还有些意外,看着崔氏道:“没想到九娘看起来冷冷淡淡的,和我们小七倒说得上话。” 崔氏便道:“他在我们家时,也有过几面之缘,来此寻他,兴许是有些什么事?” 她想到阆九川在她父亲牌位前点灯的那一幕,颇有点心不在焉,那灯无火能自燃,要么是阆正汎在天有灵,要么是她的本事之一,也就是说,她并非是她之前所说的,只学了一点皮毛? 而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冰凉的手忽地一暖,崔氏抬起头,看向裴夫人,后者拍了拍她的手,道:“你可还是想着生产时的事?” 崔氏身子一僵,道:“我在想,是不是真是我错了?” 裴夫人叹了一口气,道:“你呀,是钻进牛角尖里出不来了,那孩子别的不说,就那双眼和性情神态,就像极了他爹,模样也有几分像你,怎么就不是了呢?” 崔氏眼角殷红,声音哽咽:“我不知道。如果真的只是我生出来的癔症,那我这些年的错待,算什么?又该如何弥补,将来我又怎么去见正汎?” “随缘吧,孩子和父母,也讲究缘分。”裴夫人轻叹:“也不是所有的父母和子女,都是极亲的,这人呐,走着走着,终是会散的。彼此成为母女,也是全了为了这一世的缘,只是这缘深缘浅,但看前世的因果罢了。” 崔氏神色黯然:“可叫我怎么甘心?” “不甘心又能如何呢?嫌隙隔阂已成,不是一时半会就能磨灭掉的,只能交付于时间。若是时间也不能让其消弭,也只能认命,然后和自己和解。”裴夫人像小时候那般将她搂在怀里,安慰道:“不要太刻意去做什么,顺其自然吧,光阴不过弹指间,一直拘泥于过去,那就是对自己不负责,也不值。那样会令你无法看清身边的人,也就错失更多。” 崔氏阖眼,嗯了一声。 …… 阆九川入了禅房,就打发了仆妇,便是建兰也不用在屋内伺候,反正她在这院落也不会出去,建兰便让小满在廊下守着,以免她要用人时找不到,她自己则匆匆去捐那个香油钱。 房中无人,阆九川把那金刚塔拿了出来,也不知是不是身处佛门之地,塔身上的煞气几乎快要消弭,看起来没有那么阴了。 “宫七他们也在这里呢,你要在今日把金刚塔重新淬洗,一旦引来他们注意,岂不是送狼入虎口?”将掣看着金刚塔道:“丰家至宝,他们肯定认得出来的。” 阆九川说道:“等我把妖邪的消息告诉他们,你说他们会不会离开这里查探,到时候我做啥不成?” 将掣撇嘴:“那寺内也有大师呢,对了,这护国寺有个僧人,可是出身皇族,也就是澹台家的。” 阆九川手上一紧:“你咋不早说。” “是你说护国寺香火更盛。”将掣嗷的一声:“便是我说了,你为了小九塔,也会来吧?你可是富贵险中求的癫人!” 阆九川:“……” 这话说对了,她不反驳。 为了她的塔,刀山油锅她也闯得,毕竟是替自己保命的盔甲之一,肯定要淬至最好。 “所以到时候一旦动静太大,你要给我做掩护。” 将掣的毛炸了,双臂抱着虎身:“你意欲何为?” “所谓灵兽,自有得天庇佑的灵气,不管佛道二门还是谁,哪个不想拥有?”阆九川道:“寻常人家,就拿猎户来说,都养有猎犬,出门打猎带上作为帮手,既保护自身,也能在遇见猎物时帮忙捕捉。普通兽类尚且如此,灵兽呢?一只厉害的灵兽,契约好了,既是保护主人的护身兽,又是主人的杀器之一,谁不想要?” 将掣虎眸大瞪:“你别内涵我,我听得懂!” 不就是内涵它废物吗? 阆九川眼中带笑,摸一下它的头:“只是告诉你,人的贪欲无穷。你若弄出灵兽现世的动静,自然会有人去寻摸,我这边不就躲过去了么?” “哼,说白了就是让我当饵,也不想我这饵会不会被人给摘了。” 阆九川说道:“连宫七都看不到你这团灵识,一般修为的谁看得到?更不说,你早已和我立了天地契,只要本元在我这里,怎么伤得了你的根本?” 如果能伤的,那就是她现在都无法抗衡的存在了。 而伤了它,也就是伤自己,阆九川肯定不容的。 将掣的毛顺了,嘴上还是道:“还是早些找到寄体才行,光是一团灵识,吃口肉都尝不到味儿,亏。到时候,咱们一刀两断。” “嗯。” 将掣:“……” 这癫人真的不会顺毛捋啊,哄一下虎会死? 阆九川托起金刚塔仔细查看,道:“你去外头守着,要是宫七回来,就通禀一下,我要想想这塔该如何改。” 将掣倒无二话,毕竟这些它不懂,干脆出去当个门神,顺便吸一下佛门的香火。 阆九川轻点着金刚塔,想到之前感受到的一点微弱的器灵,便从自己的包袱里取了一根魂香点了,拿出符纸,用玉骨符笔画了一道天地通灵符,再把金刚塔放在自己面前,盘腿掐诀,起念,双指夹着灵符,结着自动在脑海里出现的繁复印诀。 噗。 灵符无火自燃,飘飘荡荡的落在金刚塔上面,阆九川全副精神力都放在感知里,元神跟着那符火入了金刚塔,试图召唤那微弱的器灵。 金刚塔也不知被血煞阴怨之气给糟蹋了多久,里面一团漆黑,塔内刻画的道符泛着寒光,张牙舞爪,如万千恶鬼狰狞咆哮,使得阴寒的凶煞之力噬人。 而塔顶,又有微弱的灵气。 是它了。 面对那阴寒凶煞之力,阆九川的元神如入无人之境,丝毫不惧那阴煞将她重重包围,肆意侵蚀啃咬,直抵塔顶。 将掣在外看到宫七来了,立即飘回房内,看到阆九川那浑身泛黑像是要尸变的样子,脸色顿时大变。 这,这转眼间,这癫人咋成死人了? 160.第160章 至阴至邪,或为尸殭 第160章 至阴至邪,或为尸殭 将掣一股脑地钻入阆九川的灵台,细细地感受,怪不得看着像是要尸变的鬼样,原来整个元神都不在了。 没有了元神,那这副身体就只是个躯壳,那…… 将掣心头大动,它要是全然占领,是不是代表着它就成为阆九川,成为一个人,而不是虎。 可是,它真的能成为她吗? 二人的交集如皮影戏一样一幕幕地飞快划过,虽然他们从相识至今,三个月都不到,但怎么就感觉已经过去了很久呢? 将掣有一瞬的恍惚,摇摇头。 它是堂堂白虎王,将来是要成为神兽的,才不屑做那等乘虚而入的小人,不,小虎。 将掣安静地等着,又用自己的本元帮阆九川维持生气,免得宫七那癫人突然闯进发现不对劲。 宫七刚才在外是感受到了将掣的气息,且也不是头一回了,每一次都是阆九川的身边,或是她院落。 那么这气息是什么?孤魂野鬼他肯定能看到,但他看不到,会是什么精怪或灵吗? 刚刚他还接到执法堂传来的消息,被带回去的那两个曾对阆家下手的黄眉道和无木道人,竟是身上有孽煞反噬,那浑身修为已经快掉光,剩下的一点只是抵抗着孽煞维持生命罢了。 也就是说,荣家这两个门人,彻底废了。 会是和阆九川有关吗,那又是什么时候下的手,硬要说她从没离开,但她身边,不是有这样的精怪跟随,若想干点什么,也能避开他甚至别的术师的视线吧? 会一点皮毛的小骗子,哼! 狡猾得很。 不过阆九川寻他做什么,竟还寻到外祖母那边,是有什么要紧事? 现在他来了,怎么又避而不见? 宫七抱着双臂看着那个梳着丫髻的婢女敲门,里面没有一点声音。 将掣都在想要不要自己先吭一声? 但没等她动,阆九川就回来了,元神入体,将掣被冻得一哆嗦,下意识就去抵挡那阴寒凶煞,将其吞噬炼化。 “你做什么去了?” 阆九川双手结着印诀调息,哑声道:“入塔了。” “我都以为你又被阎王老爷请去聚旧了,留个空壳在这,跟要尸变似的,那宫七都在外面等着了。” 阆九川道:“那不是便宜你了,我魂没了,这壳正好全是你占着,多好。”还有,阎王老头是绝对不可能想和她叙旧的。 “我是虎爷们,才不稀罕当个娘们。”将掣跳起来。 阆九川轻笑出声,站起来,还踉跄了下,她把金刚塔收起来,这才打开禅房的门,走了出去。 宫七看到她,眉头就皱起来,道:“你这是病了?脸色跟鬼似的。” “体弱,没有办法,刚才我还占了一卦,废了精神气。”阆九川招他前来,就站在廊庑下,道:“过来说话,有个消息,做个交易?” 男女大防,她虽然不在意名声,但能避免的就避了吧,也省些麻烦。 宫七听说她又占卦,便道:“一日两卦,你不要命了?本就体虚孱弱之症,还如此费精气神,要是卜卦不顺遭到反噬,你就是吞多少丹药都补不回来。” 他天生天眼,眼睛利,感官强,嗅觉自然不差,当然能闻到她身上的药香味,就连宫四都说,这人是把药当丸吃呢。 就这身体,还一日两卦,她的精神力是无穷耗的?就连他们家少主,非必要都不会费精神力去占卜。 阆九川面色不变:“所以赶紧说完了事,好让我去佛祖面前参一下禅,吸一下香火气补补元魂。” 宫七睨着她:“你敢去?” “我怎不敢?”阆九川下巴微抬。意有所指:“它让我进得来,我自然敢去这天地任何一处。” 这,倒是个理。 真是什么孤魂野鬼,她也不敢来佛祖跟前吧,难道不是借尸还魂?还是她法力强大,仗着有底气,所以无所畏惧? 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他回到正题,问:“说吧,何事?” “刚才我占得一卦,和妖邪的动静有关,要不要?” 宫七神色一凛,正了脸色:“是什么?” “你得了这消息,得帮我保个人,其实也不算是帮我保,毕竟那人和妖邪一事,有些关联。”阆九川觑着他:“玄族以诛邪卫道为立族根本,自然也会拨乱反正吧?” 宫七眼皮微微一抽,说道:“我怎么就从你这话里听出些别样的意思,像是在不屑啊。” “好说。” “你放心,既是和妖邪有关,自不会无视。”这算是承诺了。 阆九川这才把丁素秋的事给简便一说,道:“我没在佛门之地召魂,只凭因果来卜算,她这八字是纯阴命盘,又和这妖邪相关,你觉得会是什么?此邪来头不小,我惟恐她不是第一个和最后一个!” 这意思就是说还会有人遭毒手。 宫七面露冷然,道:“刚才我师兄弟二人和护国寺的善明大师也就此事商讨,也想到一个可能性。” “哦?” 他看向阆九川,意味深长地道:“你可知,有尸百年甚至千年不化,仍栩栩如生,只待时机成熟,便一朝复生,我们称之为尸殭,更甚为旱魃。” 阆九川心头一跳,倒不在意他的试探,道:“你意思是说有尸殭欲出?” “不好说,但这种道反天罡的东西,长年埋在地底,本就日夜汲取地阴,若再饮血噬魂,那便成邪……” 宫七的话蓦地一顿,和阆九川相视一眼,瞳孔微震。 至阴至邪,已成卦象所言。 若是以纯阴命盘女子之血肉魂魄,岂不就是其大补之物? “你第一个卦象怎么说的?血染红月?”宫七沉声道:“我曾翻过族中藏书异闻录,但有殭出,月色如血,为阴月。” 阆九川道:“我所知便是这些,是不是真的有这玩意,就看你们的了。” 怎么查,玄族自会有数,他们也更能驱动各处官衙。 “我要保的那个人,就是丁素秋的爹,要不是他执意要查他女儿的生死去向,估计不会遭这罪,顺着这一点去查,应该能找到些蛛丝马迹。”阆九川顿了顿,又道:“另外,还有一人,我不知有没关联,你也可以让人注意一下。” 将掣眉心一动,哟,这是动了恻忍之心? 感冒难受啊,混混沌沌昏昏沉沉的,啊啊啊啊 161.第161章 雌竞只会影响她重生 第161章 雌竞只会影响她重生 目送宫七离开后,阆九川这才关上门,重新把金刚塔给拿了出来,指尖拂过塔身,凝眉沉思,半晌才有了主意。 将掣忍了又忍,终是忍不住,道:“你不恨那戚四小姐吗,怎么还跟宫七说她将死的面相。” “终于问了,我以为你能一直忍着不问呢。看你这义愤填膺的样子,我和她无冤无仇,我恨她做什么,便是那齐馨雨我也不恨。” “她弄权,抢了本该是夫人预定的禅院啊,这是挑衅,更是针对。”将掣道:“你就没有半点气性?” 阆九川道:“京中权贵多如牛毛,她弄权,比她更会弄权的也有,僧庙么,也看人下菜碟的,你说有比她地位更高的人叫她让出这院落,她敢不让吗?再说弄权,你看我们如今住这禅院,与那静禅院比如何?不是因为一个权,我们也住不到这边来。” 哪怕她们是因为裴夫人才能住过来,但这何尝不是因一个权字? “这我不管,她挑衅咱们,就不行。” “她都死气上头了,我和一个将死之人计较那么多,我闲的?还是因为对方占了个院落,我就要杀了她出气?我说了,她还不值得我浪费功德。”阆九川淡淡地道:“我和宫七说这事,这其一,是我大善,给的一线生机,但她有没有命抓住,却是看天,与我无关了。其二,假如她的八字也是纯阴,和卓逾那一面,只怕不是偶然。阻止那妖邪多吸一个纯阴女的阴元,就是阻止它法力壮大。结合这两其,怎么都得分我一点功德吧?” 毕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虽然没有亲手去救,但她说破了啊,也不算见死不救,至于她能不能活下去,看命喽。 将掣:“……” 你可真是无往不利啊! 阆九川盘着腿,道:“不要在不相干的人身上浪费心力和精气神,不值当。我需要调息,稍后镌刻塔身的符纹,你去外面注意一下宫七他们的动向和消息。” 诛妖邪这个功德,她是不可能错过的,她的肉身需要。 阆九川按了一下胸口,感受那颗破裂的心在微微跳动,深吸了一口气,小姑娘使的小性子在她看来都幼稚得很,她的注重力,是在重塑自己,而非在小事内耗。 将掣看她调息入定,虎眸定定地看着她一会,这才荡出去了,她一心只奔着目标而拼尽全力,一刻不容缓,而它好像跟个女人似的只执着些鸡毛蒜皮的破事儿了。 这叫啥,雌竞? 在她看来,雌竞只会影响她重生吧。 …… 表两支。 宫七找到宫四,就妖邪一事商议了一番,两人分头行事,向族里传了信,宫四负责盯那个卓逾并查戚四的生辰八字。 而宫七则回城去寻京兆司的查看近日可有女子失踪报上来的案宗,虽说如今是大过年的,又是封官印之时,但架不住他的身份摆在那儿,要查倒容易些。 他又以那丁满谷是涉案人,把人从京兆司的牢狱给提到了大理寺关押,还亲自在丁满谷身上下了个咒符,要是有人试图杀人灭口,他定会第一时间知晓。 毕竟他是和阆九川作了交易的呢,要是他答应上了,结果人没看好叫人杀了,岂不是他的无能? 宫七盯着丁满谷道:“我观你八字,人到中年有一大劫,本该是身陷牢狱,家破人亡的衰相,如今却是云月散开,光入印堂,是你从前心善积下的功德荫佑你,遇上了贵人了。” 丁满谷跪在他面前。 宫七避开一点:“别跪我,跪那个叫阆九川的小女子吧,如非遇了她,你全家难逃此劫。好生在这呆着,等此事了了,自有你闺女解冤的那一日。” “是,多谢道长。”丁满谷还是拜了一下,再抬头时,对方已然不见了,他又换了个方向,那里有个特别小的窗,若逃得此劫,他愿一生行善,以给恩人积功德。 宫七离开大理寺的邢狱,就遇见了大理寺少卿,还是阆九川的老熟人,沈青河,对方手里拿了一迭卷宗,眉头深锁,看到宫七,脸色还有些不善。 他知道对方是玄族的人,而玄族这些年的行径,实在令他有些不耻,就拿宫七把人提到大理寺来说吧,这难道不是用身份压着各个衙门主事的人才能办成此事?不然,朝政中事,玄族说插手就插手,这朝堂得乱成什么样,他们这些官员还要怎么理政? 但宫七偏偏要查的是女子失踪的案宗,他再不喜,也要来一趟,因为此事,也是他近日在暗查的,玄族竟也插手了,他直觉里面会不会是和之前儿子经历的那个邪神案一样,也是邪祟在捣鬼? 如果是这样,那就是麻烦了。 宫七看沈青河对他一脸不喜,心想自己没得罪他吧,便扯了个笑容:“沈大人,小道稽首了。大过年的,竟让大人跑一趟,实在不该,让底下的送来就够了。” 沈青河沉声道:“明人不说暗话,本官且问道长,这丁满谷之女失踪,可是因为邪物作祟?” 宫七眉梢一挑,竟如此敏锐,不对,此人浑身正气成罡,怎么一开口就是邪物,很多读书人都不信怪力乱神的呢,他倒像是笃定似的。 “大人何出此言?” “你不必拐弯抹角的试探,下官也曾经历过类似的事,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玄族的人忽然来插手邢狱犯人的事,不是事关邪祟,又岂会如此?更不说,道长还不是一般小人物,而是族中重要人物。”这来的不是一般道人,而是宫家子,定不会是保个丁满谷那么简单,那丁满谷只是一介商人,他也搭不上宫家。 所以只能是因为邪祟犯案了,且应该不是一般的案,而是大案,沈青河感觉脑壳突突跳痛。 “哦,沈大人也经历过邪祟的事,可容小道问问,是什么事?”宫七有些兴致。 沈青河却没说,只是把手中的案宗递过去:“这是近日京中失踪的人的名籍,不知道可与道长要查的相关?” 宫七一凛,接过翻开一看,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162.第162章 祸害遗千年,你折不了 第162章 祸害遗千年,你折不了 宫七会想查看失踪人口,也只是奔着阆九川的卦象而临时起意,但他没想到的是,年前还真的出了好几桩报上京兆的失踪案。 八个女子,不分年龄大小,生辰八字皆是纯阴,而命数…… 他的手飞快地掐算,全是已死之数,这还只是乌京城内的,那么其余的县府呢,又会有多少人? 宫七脸沉如水,妖邪尚未出,便有数名女子死亡,还都是纯阴八字,是巧合? 可去它的巧合吧,卦象摆在那,又偏是纯阴八字,才没有那么多的巧合。 那么问题来了,这妖邪既然未出世,这些女子,是有人送过去喂妖邪?这个人到底是人,还是妖鬼? 不管是什么,总归是做滋养妖邪之事。 宫七为防出错,干脆就摆了一个召魂法阵,用那几个女子的生辰八字,包括阆九川口中的丁素秋,施了一个召魂仪式,但无一例外的,一个都召不来。 宫七浑身发寒。 一个都召不来,那就是说,她们不但死了,连魂魄都没了? 宫七没有想太多,立即拿出一道珍贵的千里传音符,掐了印诀,燃符传音,此事非同小可,光是他和宫四,只怕难以对付。 和少主结束传音后,宫七抬头看向已经黑下来的天空,洋洋洒洒的鹅毛大雪洒下,夹杂着凛冽的寒意。 沈青河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不妙,问:“如何?” “都已经死了。” 沈青河登时沉了脸。 这个年,不好过了! 宫七扭头说道:“此事并非你们所能对付,但有一点,若沈大人敢往,不妨帮忙一查,这也算是一个线索。” 沈青河冰冷地道:“如果是邪祟所为,我们确实无法抗衡,但若是人为,我们本就是为民请命的父母官,自无不敢往的,我们也需要给苦主一个交代。” “嗯。别的人不敢说,但这个丁满谷之女,丁素秋的失踪,该是和她的夫婿脱不了关系,那叫卓逾的,若能顺藤摸瓜,该能查到和他有联系的人,而此人,大概都和这些失踪女子有关。”按着阆九川说的,跟卓逾接头的,那必然是个人,而那人身后又站着什么,却是得查了。 沈青河道:“你便是不说,我也是要查的。他的妻子失踪,他做夫婿的,没及时和岳家通禀,而是隐而不发,直到岳家带人强闯进府,瞒不住了,才传出她私奔的消息,这便是一个莫大的破绽。” 作为一个男人,头上绿了,要么是彻底隐而不发,一封休书过去,但岳家那边肯定是要告知的,不然师出无名。而因通奸被处置的妇人,是一休一个准,狠心的便让其暴毙,怕是岳家都不敢说什么。 但那卓逾,不但瞒着,等岳家强闯进门,瞒不住了,才说妻子跟人跑了,自己实在不想岳家伤心才想着找回来再作打算? 这谁信? 紧接着,那丁满谷就出事了,证据链还这么齐全,怎么看都是准备充足,是要弄死他,好让此事沉下去。 证据链再齐全,沈青河都保留看法,因为他不信人性。 “我倒没想到,这只是一个小人物,也值得玄族的道长如此相护。”沈青河看向宫七,很是有些意外,道:“难道是因为他是涉案的其中一个家属?” 宫七虽被他的阴阳怪气给呛了一下,摇头道:“不过受人所托罢了。” “哦?”沈青河眯眼,道:“丁满谷若有此人脉,也不至于在京兆大狱遭那罪吧?” “前世烧了高香呗,竟也在人海中遇到那么一个贵人,愿意保他。”宫七撇嘴道。 “谁呀?” 宫七似笑非笑:“告诉你,你也不认识。一个狡诈,惯会扮猪吃老虎的小娘子,就开平侯府那九姑娘。” 他也没啥不能说的,沈青河这样的老狐狸,他不说,他肯定会去问丁满谷,毕竟人都到了他地盘了。 此人正气,想来也不会对一个小姑娘下黑手。 沈青河:“!” 巧了,他还真认识。 宫七看他神色古怪,心里咯噔一下,敛了笑:“怎么,大人认识?” “小九娘如今在哪?” 宫七:“……” 这就是默认了。 天尊哎,他有点脸疼怎么办? 宫七眼睁睁地看着沈青河表演变脸,那张冷脸是消失了,变得温和慈祥,话也多了,只是都围绕着阆九川问的。 诸如人长高没,可有长肉,身体好不好,有没有被人欺负云云,跟个老父亲似的啰嗦。 还有,他眼角晶莹又是什么鬼,为什么说着说着,他的眼就湿漉漉的,一副阆九川孱弱就很惨的悲伤模样。 宫七连忙告辞。 沈青河哼了一声,反正妻子年初二不用回娘家,女儿不在乌京,也素来都不是初二回的,不如他们仨也去护国寺住一宿,正好让沈鹏跟人家道个谢? 就这么办。 阆九川尚不知有故人将至,她用过斋食,又把自己关进了禅房,并且在房内布置了一个迷踪法阵,免人强闯,随后燃了香,召出符笔。 玉骨符笔,用意念摧动,可逆天命,定乾坤,可为笔画灵符,亦可作符刀,镌刻新纹,自带神之意。 她本不用如此麻烦,可既然这金刚塔是被人从丰家偷出来的,流落在外多年,若不是到她手里,估计就一直沉在欧家水榭下,彻底变成阴煞邪恶的法器了。 现在是她的了,为免以后丰家强抢,她不但要把金刚塔的血煞邪气彻底祛除,更要重新淬炼一下,至于怎么淬,她已有了想法,眼下,得先把它加些道纹。 要怎么改,她也有了计较,便是以元神入塔,除煞改纹,引器灵与她共鸣认主,这才能彻底成为她的。 “子时之前,便是天塌下来,也莫要让人来打扰我。”阆九川对将掣道:“一旦被人惊扰,我元魂在塔内遭到反噬,怕是出不来,而成为器魂。” 元魂入塔,一旦遭到反噬,她会成为里面的器魂,只能等待下任主人出现。 将掣:“你魂魄不全,还要赌这么大,你真是癫出新高度,要是真折在里面……” 阆九川定定地看着它,道:“要是折在里面,那你就帮我找另外的一魂二魄。” 将掣一怔,很快就荡了出去,留下一句:“得了吧,祸害遗千年,你折不了。” 该死的,这癫人令它糟心得很。 163.第163章 癫人就是胆大包天 第163章 癫人就是胆大包天 大年初一,夜幕深沉。 阆九川坐在法阵中,双手飞快地结着繁复的印诀,抵在双膝上,顷刻,她的元魂从灵台飞出,一股脑地入了金刚塔。 没了元魂,将掣一下子就感觉到了,飘进来看了一眼,蹲在塔前安静地守着。 元魂不能离体太久,阆九川只能速战速决,尤其她这魂魄不全的,要动用意念道行去镌刻那道纹,所耗费的魂力必定要比她体魄强健魂魄俱全时要更大些。 将掣说得不假,她此举是有些癫,理应有十足把握才做的,但她不想等,她也想试一下,她魂魄不全时的修为极限,又能不能突破? 塔内依旧如故,阆九川召出符笔,第一步做的便是画灭煞符,没有符纸,仅是凭空而画。 符笔直直地杵在自己跟前,阆九川摒除外念,修长细若葱段的十指一动,脑海里,有强悍的符文道诀如潮水一般涌出来,指头毫无阻滞的掐了个符诀。 强大的道意自她身上涌出,符笔一动,开始凭空画符。 她要画的是净天地神符,此符可驱散秽气,斩妖缚邪,但她在此符令中再加一道镇煞令,用于器皿,亦能除煞驱秽。 以道念执笔,以道意成符,并不比在纸上画符那么简单,尤其画符本就需要一气呵成,故而,须得毫无保留。 阆九川的魂念驱使着符笔在虚空画下符纹,每一道符纹没入空中消失,就像是坠入虚无,她却心无旁骛,魂随心动,即便这魂魄有千钧之锤在捶打,也没有半丝退缩。 而在外的将掣,只觉得心惊胆战,灵识都在颤抖。 它和阆九川有天地契的因果,她承受的压力,它也得分担一些。 将掣没有半点迟疑,用那好不容易攒到又在失去的愿力,包裹着灵识,稳稳地扎在灵台。 阆九川一笑,落下最后一笔符纹。 一符现,万丈金光自塔内亮起,如旭日东升,金光所照耀之处,驱散所有的阴晦,净化塔中每一处残留的血煞阴气。 包括阆九川元魂带着的阴煞之气。 沐浴在金光中的阆九川睁开双眼,直抵塔顶,重新换了一个道诀,把符笔化为符刀,在塔顶重新添加新的道纹。 数百年前,那位佛道双修的罗勒法师铸炼出这金刚塔,可镇魂养魂,她就在这上面再加一层可噬杀邪灵的道纹,为九星罡咒。 罡咒出,则音如九星咒符,金光万丈,可噬邪灵。 一塔三用,才是顶尖宝器,饶是将来丰家想抢,也得先验明正身,哦,如果不要脸强抢,那她会更不要脸的。 在塔中添上新的道纹,既要保证旧的不被破坏,也要保证新纹加持,可比画一道神符更费心神和魂力。 阆九川每以意念摧动符刀落一笔道纹,她的魂力就要散一分,魂魄在颤抖,在崩裂,在疼痛。 将掣有种感觉自己灵识快要散了的样子。 它只是共天地契,尚且如此,那真正在忍受灵魂崩裂的阆九川呢,又该如何? 阆九川眼前模糊,但脑子却异常清醒,她一手起了个道诀,摁在灵台中,符刀则在塔顶阵心中落下最重要的一刀。 器灵复苏。 唵。 不知何处,似有远古佛音传来,有人在诵念梵经。 而护国寺内,各个神佛前的香火在徐徐升空,遮住了殿中神佛的面容,那些夹杂着功德的气运,在寻常人看不见的虚空,一点一点地飘向某个禅院,没入禅房,落在塔内。 将掣蓦地一震。 不愧是你,这就是你要在护国寺重新铸器的缘由吗? 你抢香火不说,你还薅气运,你这癫人真是,胆大包天! 护国寺内,几个正在参禅的僧人也同时被打断,下意识地看出去,眉头蹙起,怎么有种异样的感觉,好像这参禅停滞了似的,佛离寺了? 而护国寺主持玄能法师,走出禅房,看出去,看向夜空,唇微抿,半晌才回到禅房内。 坐在他房前的小沙弥微微歪头,刚才主持怎么念起三世因果经了? 落下那最重要的一刀,她的魂念几近干涸,魂魄像是被无情碾碎,像当初在幽冥地狱中飘荡,再慢慢重新成形。 阆九川蓦地一震,这一分心,那不全的魂魄就越发的虚无。 而某个通向虚无的古墓,有人沉声骂了一句,在鬼将担忧的眼神下,一手掐诀,将身上源源不断的魂力,涌向那盏七彩养魂灯,而他的身体,却又虚了一分。 该死的讨债鬼! 阆九川看向慢慢又变得瓷实的手,若有所思,却不敢再分心,将全部心神倾注符刀当中。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临近子时,阆九川总算把九星罡咒给全部刻画在阵纹中,她还在塔顶一角,刻了两笔。 小九塔,她的。 收起符笔,阆九川这才以魂为印,起道诀在塔内召唤器灵:“阵为基,魂为契,道为引……” 一道虚弱的灵识从塔顶飘来,很快就落在阆九川的视野中,看清其真容,饶是阆九川再淡定,也淡定不了了。 这是,木鱼? 救命,谁来告诉她,那叫罗勒的法师是什么恶趣味,为什么他所铸的金刚塔的器灵,竟会是一个木鱼模样? 木鱼仿佛看出了阆九川的诧异,忍不住自敲了起来:“醒醒。” 这塔还没真正翻新成功呢,你在这发什么呆? 是不是想在塔内成为器魂,好便宜别个? 阆九川听到那如捶在灵魂上一样疼痛的木鱼敲击声,打了个抖,道:“你就是金刚塔的器灵,怎么是只木鱼?” “木鱼就不能是器灵?我主人不忍我消散,把我灵识重铸宝器,方成为器灵,怎么就不能了?你可警醒些吧,再傻楞登的,你魂就没了。”木鱼哼了一声,小鬼就是没见识。 呵,脾气还挺大! 阆九川可不惯着它,道:“你的前主人早已登了极乐世界,而金刚塔也不再是从前的金刚塔,从现在开始,我才是你的主人,而此塔,为九层罡塔,简称小九塔,明白?来吧,速与我结契!” 木鱼:“……” 啥态度,小鬼敢这么嚣张! 164.第164章 敢在佛前抢香火 第164章 敢在佛前抢香火 阆九川一句结契说出口,木鱼就玩了个心眼,道:“结契,结什么契?你这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能在我主人镌刻的阵纹里再加一层新的咒符,没破坏这个塔,确是有几分本事。你不知如何成为这塔的主人,我教你,只要在这塔打上你的魂印,使其有你的魂识即可了。” “你这么说,是真的把我看成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啊?前面拥有塔的那个人,是怎么没的,你最清楚吧?是因为他虽成为金刚塔之主,而没有成为你的主,所以在他拿这金刚塔养那些鬼煞时,才会被你这器灵瞅中机会,将其反噬,最后更是使他死在自己养的鬼煞吞噬吧?” 阆九川说着又啊了一声:“不对,他甚至没能成为金刚塔之主吧,只是拿到了这宝器,于养鬼煞,变宝为废。” 木鱼:“!” 它虚弱沉睡多少年了,现在的鬼孩子都这么聪明的吗? “不管前面拥有塔的人是怎么没的,但在我这里,我绝不会走前辈们的老路,来一个重蹈覆辙,免得随时被你反咬一口。”阆九川冷哼:“所以,赶紧结契,别跟我废话。” “我堂堂器灵,你说结契就结契?凭你这黄毛丫头也想成为我主?” “小木鱼,你大概是忘了,你如今有多虚弱?我若一直不用这小九塔,你想好起来,那是做梦。作为一个器灵,若一直虚弱下去,你就会彻底消失吧?我等得起,你呢?” 器灵,也是器之魂,和器相辅相成,器若长久不用,沉于历史长河中,器灵是会消失的。 看木鱼如今多虚弱,它当初如果和养鬼煞那个同流合污,它会变得强盛,但同时,它也会彻底变成邪灵。 但它没有,反而用自己的灵识保留着罗勒法师的一点心血,使得自己越发虚弱。 弱肉强食,人是如此,器灵亦摆脱不了这个残酷的事实,一旦那阴煞凶戾彻底把金刚塔养成邪器,它要么被同化,要么被吞噬,彻底消失。 木鱼像被掐住了咽喉,好气! “小丫头还真有点聪明。行,结契也行,不过以后你可要好好供奉我。”木鱼故作高傲。 阆九川说道:“看心情,若是你做得好,供奉好说,毕竟是我的塔嘛,跟着我的,都不能吃亏。” 木鱼轻哼。 看它屈从了,阆九川也不再废话,接连画符和镌刻新的阵纹,她的魂其实也到了极限了,不过强撑罢了。 阆九川召出符笔,把自己的魂识给打在了小九塔内,魂印在塔中生成,再与器灵共鸣结契的话,就会顺利得多,毕竟木鱼是答应了的。 天空忽现一声雷鸣,惊醒不少梦中人。 待结契生成,阆九川立即有了一种真切的感觉,她是小九塔的主人了。 咻。 阆九川的元魂重新回到肉身之内。 将掣悬着的心一下子释放了,发出一声愤怒中又夹杂着委屈的虎啸,回到灵台中,蜷成了一团。 阆九川露出一个虚得不行的笑容,要是有人在此,保管会被她的人给吓坏,谁家好人的脸是没有半点血色,惨白得像鬼一样的? 她看向依旧炫黑的小九塔,还差最后一步,引雷淬洗。 经了天雷的淬洗,它才算彻底洗去那些污秽,重拾本该属于它的光辉。 阆九川暗自调息一番,等魂魄在体内稳固了,又吞了几颗丹药,这才踉跄着起身。 刚站起来,眼前发黑,灵魂几乎出窍。 将掣弱声道:“你好歹悠着点儿吧,别再折腾了。” 阆九川说道:“就差两步,做完即可入塔内养魂,何乐而不为?” 两步,不是一步吗? 阆九川抄起小九塔,放在宽大的袖子里,道:“你本就是佛道双修的高僧给铸炼出来的,如今身在佛寺,亦是与佛有缘,带你去沾沾佛性,也好洗一洗过去的晦气,不然挨雷劈时怕是挨不住。” 将掣:在这薅不够,还要去佛像面前薅,做人过分了啊! 木鱼则是兴奋不已。 夜深人静。 阆九川披上大氅,轻悄悄地出了门,旁若无人地穿过一整片禅院,来到大雄宝殿。 殿中有一个沙弥在殿中一角的蒲团上打坐参禅,似是没料到有人会在深夜前来,见是个小姑娘,双手合十微微颔首。 阆九川还了个礼,来到殿前,抬头看向渡了金身的巨大佛像,它们眼睛微阖,面露慈悲,眼神怜悯地看着众生,并没有对她这个异魂作出驱赶。 果然慈悲。 想来也会怜苍生,怜器灵的。 她取了香,敬了一炷,然后安心跪坐在佛前的蒲团软垫上。 那沙弥看了一眼,也没在意,只当是女施主心诚又慈悲,大半夜不睡觉来参禅,是以他也不知道某个不要脸的女施主从袖子里取出一尊小塔,放在垫上,以自己的身躯和大氅遮挡起来。 因是大年初一,又是护国寺,在主殿的香火非但不会断,而且敬的都是手臂粗的精品檀香。 小塔一出,那佛前香就燃得飞快,源源不断的香火气入了塔内。 木鱼欢喜之余又感慨不已,多少年了,没吃过这样的好香,想来罗勒法师也万万想不到,在他圆寂几百年之后,后世会生出这样不要脸又胆大的后辈,敢在佛前抢香火。 一刻钟后,阆九川开始渐渐感觉神魂发虚,像是在震荡疼痛,要被驱离肉身似的。 这是,被警告了? 她睁开眼,抬头,佛陀依旧怜悯,金光却是较之前要盛,法力无边,欲举法槌将她这异魂敲打。 再看那手臂粗的佛前香,阆九川讪讪的摸了摸鼻子,抄起已无邪性的小九塔,塞进袖袍里,道:“走了,今日先这样,以后咱们再来拜佛。” 木鱼:“……” 怎么说呢,这话听着真让人光火,它也想出来狂揍她一番,但它知好歹。 诸佛敛起慈悲:再来?佛也有火的! 阆九川施施然地离开大雄宝殿。 那沙弥起身,又向她行了一个佛礼,目送她离开了,这才转身,准备添点香油。 可他走了两步,就停在原地,愕然地看着那几支手臂粗的巨香,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 阿弥陀佛,这香才换上多久,怎么就快要烧尽了? 哈哈,敢求票~ 165.第165章 引雷淬塔,非德能者不能驱役 第165章 引雷淬塔,非德能者不能驱役 阆九川走出大雄宝殿,冬日凛冽的寒风夹着雪吹过来,冻得人直哆嗦。 她捏住了身上的火符,汲取里面传来的暖意,毅然往护国寺的后山走去。 “也就是现在夜深人静又天寒地冻的无人敢走动,不然遇个人,怕是以为见鬼了。”将掣飘出来,蹲在她肩膀上,与她作伴。 木鱼在塔内一阵涌动,也从塔中飘在前,瞪着阆九川肩头上的将掣:“白虎的灵识,怎么会跟着你?不对,这愚蠢的猫样子,我竟有些似曾相识。” 将掣的毛都竖了起来:“你骂谁蠢?不是,你这只丑不拉几的木鱼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阆九,木鱼成精了?” 木鱼:“什么成精,吾乃罗勒法师常用的木鱼生出的灵识,你个蠢猫,有没有长眼睛?” “罗勒法师的木鱼?那都早就随着法师作古了吧,还生出灵识?还有,我不是蠢猫,我乃堂堂太白山的白虎王。” 木鱼讥笑:“白虎王跟个小奶猫一样,毫无攻击力?真要笑死木鱼。” “那你这只死鱼就干脆死在猫爪下吧!”将掣被激得发出一声虎啸,凶悍的煞气向它扑了过去,我要和这只鱼拼了。 木鱼:“蠢猫放肆!” 梆梆梆梆。 木鱼的敲击声不如一般轻缓平和,而是急而燥,如敲击人的灵魂,叫人眼前发黑,双耳刺痛。 将掣不得已把凶煞气全部散发出来抵挡,并向对方攻击。 “嗨呀,你这蠢猫,竟来真的!”木鱼的敲击愈发的急促。 阆九川一边喘着粗气往上走,一边轻飘飘地说道:“一会引雷挨雷劈,要是撑不过去,我不会帮你们的,只管打个够,反正不打不相识。” 木鱼一顿,这一收,它的灵识就虚得不行,到底是刚刚复苏,刚才才薅到点香火补了下,这一对阵,就虚了。 “好鱼不和猫斗,吾先记着!”木鱼缩回小九塔窝着。 将掣冷笑,道:“别记了,我们的团伙宗旨之一,有仇不留过夜,来战。” 阆九川把它薅下来:“省口气吧,我们仨都是病弱残,就别自相残杀了。忘了告诉你,小九塔的器灵便是木鱼,是罗勒法师长年用的那个木鱼生出来的灵识,被他铸炼进塔中了。” 将掣不解:“都说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法器,罗勒法师那样的人物,他的木鱼日夜随他念经参禅,理应也沾了佛性,性格平和又慈悲才对,怎会是这样的无赖?别是假冒的。” “你才假冒,你才是冒牌货,你试试长年累月被血煞阴气给腐蚀看看,会不会沾邪性?我可记起你来了,你就是那只躲在那快死的母虎怀里嗷嗷待哺的小虎,当年还被罗勒法师点拨过了。怎么几百年过去,你只是个灵识,连个实体都没有了?” 将掣在阆九川怀里挣扎:“!” 放开它,它也要进塔内,和这只死木鱼决斗。 “将掣渡劫失败了,只余一点灵识未散,亦是受了高僧点拨,寻到乌京,与我结契,另寻修行生路。”阆九川道:“如它说的,以后我们就是一伙的,自己人怎么闹可以,但必须一致对外,绝不内讧。” 木鱼在塔内安静了一下,随即爆出大笑:“渡劫失败,岂不是白瞎几百年修行?怪不得你看起来这么蠢,急功近利了吧。” “总比有些鱼,差点要跟着金刚塔一起成为邪器甚至彻底消失,难为当年罗勒法师一腔心血把你放到金刚塔一道铸炼出来,哼。”将掣反击。 五十步笑百步,来啊,互相伤害谁不会? 木鱼:“……” 蠢猫大胆! 阆九川听着它们吵吵闹闹的,眼内熠熠生光,吵归吵,但有种她不再是孤独一人在此间砥砺前行的感觉了呢。 如此真好。 远离护国寺,阆九川寻了一处绝佳的风水宝地,雪色把这一片照得亮堂,她用带来的玉石和符箓布了一个天地五雷阵,把小九塔放在阵中。 “以雷火淬洗,可彻底净化塔身的邪性,雷火罡正,你从前多少沾了些煞气,一定要忍着。实在是忍不住,那你就想想罗勒法师,他是了多少心思去保你,又把你引到塔内为器灵。如果就此消失,这虚度的几百年,你甘心么?”阆九川对着塔内的木鱼说。 木鱼道:“放心吧,区区雷火,我又不是第一次受,我忍得,不过你真的能引得天雷来?” 引天雷之力为己用,非大德大能者不能驱役,她一个小姑娘,在这灵气匮乏的天地,能有此为? “不试试怎么知道?”阆九川回了它一句,又看向将掣。 将掣说道:“知道了,让我做饵别让人注意到这边嘛。” “有不对,我会提点你的。” 将掣傲娇地哼了一声,飘远了。 阆九川掐着指尖算了下,不再迟疑,盘腿在阵外坐了下来,她便开始掐雷诀,先是天雷,两手的大拇指指寅纹握拳藏起甲壳,紧接着是地雷,云雷…… 五雷诀掐好,她又双手快速结印,嘴里喃喃有词:“天雷引动,五雷降临,邪祟驱散,淬器化宝,正道安宁,弟子九川急急如律令,敕。” 她召出玉骨符笔,用意念摧动它画五雷符,一道金光没入虚空,直抵云霄。 此间忽风起云涌,乌云密布,雷声从远而近,有雷电在云中闪耀。 护国寺的主持大师眉梢一动,快步走出禅院,看向后山方向,目露惊愕,这雷,是天雷咒? 此间竟有人引动天雷咒诀? 轰隆。 紫色如手臂粗的雷电笔直劈下,带着罡正的雷电之力。 雷火劈到小九塔,雷电之力将它重重包围,宛如成了一个火塔。 木鱼的灵识被那罡正雷电之力滚过,如在地狱业火里走了一圈,痛不欲生。 而阆九川也没好到哪里去,她和小九塔是近在咫尺,那雷电之力挨到她身上,被她引到体内,再一次扩充筋脉。 雷火一点点地把小九塔的煞气净化,而塔内的阵纹开始生出变化,将雷电之力引到塔身,完完全全的洗尽铅华。 嗡。 光华鼎盛,塔如绚丽开。 166.第166章 得师传承,堪为我师 第166章 得师传承,堪为我师 一阵七彩珠光自夜空散开,灵气如雾,使得此间的魑魅魍魉也强忍雷电之力的威慑而飘过来,站在外围蹭着。 护国寺内,玄能主持有些激动,指尖下意识地在掐算,算到大一半,胸口就一阵闷痛,嘴角渗出些血来。 他握住了拳,是佛门之宝,不对,又似有别的。 可他算不出来。 但必然是至宝,因为山上有灵。 玄能主持欲往山上去,却又听得一阵惊呼,眉头一凝,往传出惊叫声的方向望去,那是寺中客居禅院的方向,且是女眷。 “去让人看看客居那边怎么了?”玄能主持吩咐小沙弥。 小沙弥揉着眼睛去了。 玄能主持又看向山中,转身回禅房,轻叹一声:“得失皆是缘。” 他与那灵气无缘。 而除了他,也有人察觉到阆九川那边的动静,纷纷往上掠去,其中就包括宫四,但很快的,他们又转了方向。 因为他们听到了真切的虎啸声,惊动寂夜中的山林,且有浓郁的灵气从那方传来。 莫非是有灵兽出世? 至于他们为何没有怀疑,是因为这个山头,均在护国寺的范围之内,且是位于龙脉之上,故此山风水不错,有什么山精灵物出现,也不足为奇。 没听说过有些山兽会偷偷来寺中听经悟禅,从而开悟,生出灵智,一脚迈入真正的修行之路么? 所以此方有灵兽出现也实属正常。 灵兽啊,若是能得之,调教好了,那是修道人的一个助力,不比诛邪灭煞的法器差。 那边,阆九川看着雷火熄灭后,露出的九层罡塔的模样,又惊又喜。 相比原来的金刚塔,现在的九层罡塔更精致小巧,只有她巴掌大小,一手可托还有余,也更方便她随身携带,而它在白雪的映照下,通体炫黑却又带着一点略显深沉的紫光,比之前更神秘莫测。 阆九川疑惑不已,她不过加了一层罡咒道符,怎么会使塔变小? 有呜咽的哭声从塔内传来。 阆九川心神一动,神识入了小九塔,蓦地神魂便是一僵,运起所有道意将自己防护,并防御那不知名的强悍残念。 有笑声响起,先叱了在哭的木鱼一句:“莫要哭了,丢不丢人?缘起缘尽,终有散时,再得一主,亦是你之幸。” “法师……”木鱼伤心不已。 它知道,这舍利一出,他便彻底消失了,也就是它和法师缘尽之时。 阆九川一怔:“罗勒法师?” “是我。”罗勒法师的残念轻笑:“你果然如我所推演的一样,是命定之人,不枉我这颗舍利等了你几百年。” 阆九川拜下去:“小辈见过法师。” “起吧。舍利已经随着雷火炼化为塔,我这残念也就要散了,至于为何塔中存有我的圆寂舍利,说来话长,故而我就不说了。” 阆九川:“……” 罗勒法师温声说道:“我炼此塔,是为苍生,既为生人亦为死鬼,镇魂养魂。如何用,端看用的人,一心向道,七星金刚塔自会成为护身法器,若为邪,那最终只会遭到它的反噬,你切记之。这数百年来,它辗转多人之手,亦正亦邪,最后沦为豢养鬼煞之邪器,这是七星金刚塔和木鱼的生机和死劫,若无你,它们最终会沉没于历史长河,成为至阴至邪至凶之器,扰乱人间秩序。” 他说着话音一转:“所幸你如期而至,免它们沉没,亦免我一片苦心化无。” 阆九川心头涌动。 忽然,她感觉灵台有些异样,似有一只巨掌按在其中,抚平她破碎的魂魄,又似要剥夺什么,使她晕晕乎乎的,下意识地就要防御,却又被那巨掌拂开。 灵魂剧痛。 有无数的东西涌入她的魂海中,那是,佛道传承。 “残魂亦可涅槃,向阳重生,定可抵道。” 阆九川再清醒过来时,塔内已无罗勒法师的残念,只余木鱼哽咽的哭声。 她低头看着双手,她之前因为镌刻道纹而变得虚弱的魂魄已然稳住,甚至更瓷实,而她脑海,还有罗勒法师强塞给她的传承。 她有些怔楞。 良久,阆九川跪了下来,双手抵在地上,额头也抵在其中,行跪师礼。 得师传承,堪为我师! 木鱼此时也不再哽咽,说道:“之前没和你说,是因为法师早在数百年前以大衍术推演,有人会给七星金刚塔第二次铸炼,一旦炼成,他的舍利就会助你一臂之力,成为比七星金刚塔更厉害的宝器。刚才要不是法师压下宝器威压,这里的动静已经引了无数修道人来了。” 阆九川却道:“回头我们再说,先去救虎。” 她闪身出了小九塔,手才拿起它,心念微动,它竟隐入体内。 阆九川看向那些魑魅魍魉:“蹭够了赶紧走,不然来了正道,你们会完蛋。” 那些魑魅魍魉听了,纷纷向她一拜,匆匆离开。 阆九川这才对脑海里的将掣灵元道:“向你的左前方去。” 将掣连忙往她说的方向飘去,而阆九川也用了符术,一脚跨出百米,很快就遇见将掣,等它入了阆九川灵台,不过几个呼吸,眼前嗖嗖出现几个穿着长袍的人。 “你是人是鬼,竟夜半出现在此,那灵兽呢?”其中一人拿着长鞭指着阆九川,刚才的灵物追到这就不见了,莫非是她得了? 修道之人,无惧黑夜,再加上山中有雪,雪色呈照下,也并不难看到阆九川那惨白的脸色。 宫四一眼就认出了她:“阆九姑娘,你怎么会在这?” 阆九川刚想狡辩,忽地看向右前方,快步走过去:“宫道长来得正好,山中有大邪,劳你跟上。” 宫四一凛。 “经夷?”那拿着长鞭的道长看着他,似有些意外。 宫四一边跟上阆九川,一边解释:“善恭,这是认识的师弟。” 那叫善恭的道长更惊讶了,对方看起来很是孱弱,且又是个小姑娘,她还一个人在深山野林中。 “两位道友,你们且看。”另一个上了年纪的道长惊骇地看着阆九川走去的上方夜空。 两人齐齐看去。 乌云蔽月,空气中,仿佛有浓烈的血腥味顺着传来。 不祥之兆。 几人连忙追上阆九川,等来到一处低矮凹槽之地,看到那地上的一具新鲜的干尸后,众人顿时沉下脸。 167.第167章 遇凶案,惹一身臊 第167章 遇凶案,惹一身臊 阆九川看一眼地上的干尸,眉头皱了一下很快又松开,叹了一口气。 阎王还挺讲原则,叫她三更死,就留不了五更,还真的迟一点都不行。 “怎么会?”宫四惊愕不已地看着地上那具干尸,瞳孔震动,犹不相信似的,掏出火折子点了一根干柴,凑到那尸体面前看清其面容,下意识地看向阆九川。 善恭他们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神色一沉,剑又对着阆九川举了起来:“妖女,是不是你干的?” 阆九川皱眉,看向宫四:“玄族的人?都是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逮着谁都当是妖邪?” 宫四起身,压下了善恭的剑,道:“善恭,不是她。” “不是她,她一个姑娘三更半夜的来此后山是为何?”善恭满是怀疑,实在是阆九川出现的时间地点都太巧合了,偏又发生这样的事。 不是他要针对阆九川,但凡出去问一百个人,大概一百零一个都觉得不对劲的,她这么个风吹见倒的小姑娘敢来这样的深山野林,又撞上这么可怕的凶杀案,她与这事的关系,谁不会在心里打几个问号? 阆九川冷笑:“我梦游不行吗?” “你!” “我要是你们,就该去追那妖邪,而非在这一通乱指责,在你说这么多废话时,那妖邪早都跑了,说不定已经吃上下一个姑娘了。”阆九川沉声道。 善恭脸色又变了,和那上了年纪道长对视一眼,指节掐算几下,又燃了一张符,留下一个叫华通的弟子和宫四,便追着那阴邪之气而去。 “他们都是谁家的?”阆九川问。 宫四仍在震惊自己离开不到两个时辰,这姑娘就没了的事,听到阆九川问,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那个华通道长道:“善恭和八归道长是丰家的道长。” 将掣哦豁一声:“死对头之一呢,再迟一步,金刚塔就暴露了。” 阆九川得意地道:“他们永远也找不到那金刚塔了。” 将掣:“?” 阆九川却不再回话,只是来到干尸前,看了她的脸一眼,一时有些恍惚。 白天的时候,这张脸还如此生动和丰盈,如今却是一副皮包骨,血肉皆无。 “她始终是逃不过你的乌鸦嘴。”将掣叹气。 眼前的干尸不是谁,就是戚四那个倒霉孩子,之前它还觉得阆九川对宫七说此女死期将至是动了恻忍之心,心里还颇不得劲。 可真看到了她的死相,又是死得这般诡异,它也有几分怅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白天对方还嚣张得意彰显自己地位的表情,不过一夜就换成这具皮包骨,眼神惊恐的干尸了。 何其无常。 阆九川环顾一周,此地并没有戚四小姐的魂魄,她伸手探向她的灵台,一手掐诀,试探一番,才对宫四摇头:“魂元也没了。” 宫四脸色难看。 阆九川又翻看尸体,扒开她的领子,看到两个血洞,说道:“可能我们猜测的是对的,你看。” 宫四凑过去看,那华通道长连忙也举起火把一看,嘶的抽了一口凉气,道:“这是什么妖兽咬的?” 这么大的血洞,普通人或鬼的牙齿也没这么大吧? 不过,这姑娘看起来这么弱,竟这么大胆,敢这么翻看一具干尸? 华通打量着阆九川,怎么说呢,感觉此女比地上那具干尸还叫人心里发毛。 宫四从胸口勾出一条丝线,那上面吊着一根狼牙,还刻着些道纹,戴了多年,变得很是温润。 他把狼牙摘了下来,放到那血洞那对比,感受到雕刻着符纹的狼牙在发烫,道:“不管是野兽还是妖邪,定是被獠牙咬的,且比我手中狼王的獠牙还要锋利尖长。” 华通有些惊惧,这意思是有长着獠牙的妖邪在人世间行走害人? “师兄说的难道是尸殭?”他知道有记载说尸化为殭会长有獠牙。 “尸殭,什么尸殭?”善恭他们去而复返,看那脸色,是没抓住那邪物了。 宫四示意善恭他们过来看尸体上的血洞,道:“万章异闻录曾有记载,有尸百年不化,在地底吸至阴之气而修,经年累月之后,尸化为殭,喜吸食血为生,尤其是人之血。” 善恭他们听了,再看那血洞,纷纷变了脸色。 这不会就是尸殭咬的吧? 阆九川却是若有所思,若大妖邪已经出世,没道理天象没有半点异变,可戚四的死相,又的确像是尸殭做的,怎么回事,难道是她占算错了? 这可不行啊。 她是要做阴阳先生的,要是在玄族这里就算不明白,岂不就是坏了自己招牌? 阆九川蓦地察觉到一记审视的目光,扭头看去,果然是那个叫善恭的,看着她的眼神全是打量。 怀疑她? 阆九川冲他一呲牙,两排牙齿整整齐齐的,像是米粒一样,十粒加起来估计都不比那一个血洞大的。 看吧,我咬的。 这无声的自辩和嘲讽,令善恭绿了脸。 华通嘴角一抽,生怕笑出声,连忙别开头。 宫四也瞥见了阆九川的表情,有些无奈,看着善恭道:“先不说是不是尸殭做的,这东西不止是吸食了血肉,连魂元都吸取了。” 善恭震惊:“你是说魂魄没了?” 宫四沉着脸点头:“我们师兄弟本来就是因为少主卜算有妖邪出世,才会出族探查,如今看来,并不假。此事我们已向族中传信,想来少主也会向丰荣两家的长老传信,若真有妖邪横行,加派道友共同诛邪,势在必行。” 善恭点点头。 凡遇妖邪祸害人间的,几家派道友共同诛邪,那是玄族多年来不成文的规定,这也是他们立世受敬仰的根本。 不过,阆九川此人还是个迷。 “我们刚才顺着追踪符去追,是没有半点踪迹。”善恭看着阆九川道:“倒是这位姑娘,不妨为我等解惑,是如何知晓此处有阴邪妖气,你别狡辩,若非你引领,我们也不会注意到此事。” 宫四皱眉,看着阆九川的眼神有一点担忧,善恭心不坏,但人过于板正,他是怀疑阆九川和此事有关了,若是阆九川说不出个子丑寅卯,只怕她要招惹上麻烦。 毕竟,眼前这女尸,乃是贵女! 168.第168章 惹她干嘛,她会狡辩 第168章 惹她干嘛,她会狡辩 会在此处遇见戚四的死,阆九川也是始料未及的,她是看出她有死劫,但她既然和宫七说破了,就代表着这死劫不是化解不了的,只看她有没这个命数。 但很显然的,这戚敏君没抓住这线生机。 她死在这里,还是这样恐怖的死相,阆九川也觉得意外,眼下又遇上宫四一行,当然知道她招上麻烦了。 但只因为她一个人在深山走动,就怀疑她和戚四的死有关,未免太武断。 “这位道长是怀疑我害了戚四小姐,那就请你拿出证据来,证明是我害的她。” 阆九川表示她人还是好说话的,你怀疑,可以呀,那就请你证明一下,是我干的。 “你一个女子……” “道长是觉得女子就不能一个人随意走动?”阆九川道:“我要是说,我在深山,是来此吸收天地日月精华,修炼参悟入定的,不知道能不能解释我为何出现在这?” 善恭黑脸,果然女子就是难缠。 华通小声说道:“姑娘,今晚无月。” 所以,你说是来吃西北风还更可信些。 阆九川抬头看了一眼,道:“谁说没有,月马上出来了。” 像是应了她的话似的,不过几个呼吸间,一弯镰刀月冒了出来。 “你看,这月不就来了吗,镰刀月也是月,你们不能不认吧?” 众人:“!” 阆九川又说道:“如果这个解释还不能抹去我的嫌疑,那这个总可以吧,你们是为何出现,我就是为何出现的。” 什么,这…… 他们会在此时出现,不就是因为探得有灵吗? 那阆九川也是因为这个,怎么可能? 宫四并不意外,心里想着,怎么不可能,她的道行比我还厉害呢,探知到灵物出现很正常。 善恭沉声道:“你这是狡辩。” “对啊,我还是一本正经地狡辩。那道长拿不出是我杀人夺魂的证据,怎么就要怀疑我?我一个弱女子,给人戳两个血洞抽干这血肉,还夺魂,你们未免太看得起我的能耐吧?反倒是你们几个才叫人生疑,毕竟你们人多力量大,合伙杀人,比我这个弱女子杀人更有说服力,说不定是你们故意反咬一口,要把这冤摁在我头上。”阆九川为演得更真实些,还后退一步,面露警惕。 装死的木鱼:“跟戏子学过的吧?” 叹为观止的将掣:“不癫不阆九。” 两灵彼此哼了一声,又继续看戏。 果然,阆九川一癫,那几人是脸色几变。 “姑娘,慎言!”八归道长皱眉道:“我们都是玄族中的门人,是正道中人,绝不会做此杀人夺魂的阴损之事。” 他不说这话倒还好,这一说,阆九川那双漆黑的眸子越发的黑如幽潭,迸射出一记冷若冬雪的寒光。 “正道中人,不会杀人夺魂?也未必。”阆九川冷笑:“几位难道不知,玄族荣家为帮姻亲泄愤,派出门人对我阆家施展阴损邪术,欲绝我阆家满门?宫道长还是亲眼所见的,并且帮我阆家渡过此劫的,你们若不信大可向他求证。明着来尚且如此,何况暗地里干的?” 善恭他们还真不知此事,看向宫四,见他点头,脸跟打翻了七彩染缸似的,难看至极,且脸疼。 荣家别是疯了吧? 阆九川还嫌这打脸的巴掌不够疼,又来了一句:“最后那两个道人还被什么执法堂的带走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公道的处置,啧。” 几人听出这讥讽,越发的黑脸。 宫四淡淡暼向善恭,你说你惹她干嘛? 她和我家小七一样癫。 善恭:“……” 他哼了一声,道:“姑娘说得再多,也无法解释你出现在此地的缘由,我们信你的说辞,但官府却是难说了。看此女穿着,理应是权贵中人。” 也就是说,你个倒霉的,惹大麻烦了! “官府问我,我自然是说我睡不着,看到几位道长鬼鬼祟祟的上来,好奇心起,跟着来了。” 善恭刚转过去的头,又转过来,瞪着她,小女子忒无赖! “要么是我梦游跟着你们来,所以我们一同看到这尸体,要么就是我不曾出现。”阆九川笑眯眯的:“官府信不信,就看道长们狡辩鬼扯了。” 要么是同谋,要么就没见过我,选一个吧。 善恭他们都听出了这话的意思,再淡定也要气上头了,这是妥妥的威胁。 他们被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子威胁了! “我身体孱弱,吹不得风,是报官还是怎样,剩余的事就交给你们了。”阆九川摆摆手,转身就走,走了两步,想到什么,问宫四:“对了,她的生辰八字,你可查过了?” 宫四一僵,道:“她生辰是阴年阴月,但非阴日,听说生在阴日那天刚过子时。” 阆九川皱眉道:“和推算有点出入,但阴年阴月亦没差,我只觉得她的死有些古怪。我所卜算的卦象是异象起时,妖邪将出,可近日并无异象,而她的死相却又是被獠牙所咬,到底是不是尸殭做的,不好说,你们查吧。” 她说完就下山了。 宫四看着戚四的尸体面露沉思,对啊,他们从族中一路探查过来,也并无发现异象,像这样的尸体,还是头一回见。 这两个血洞,肯定不会是人咬的,要么是妖兽,要么就是他们推演的尸殭,但若是尸殭的话,并不符合妖邪将出的卦象。 如果说阆九川卜算错了,那少主也错了么? 总不能是两个人一起错吧? “会不会是这妖邪根本不是什么尸殭?”将掣问阆九川。 阆九川说道:“不好说,但两者脱不了关系。” 将掣道:“那你不管了?” “有消息,宫七肯定会告诉我的,或者,你去做探子?咱们也好随时掌握第一手消息。” 将掣啊呀一声,一摊,四肢叉开:“我弱小又无力,得歇着。” 木鱼冷笑,就说这是只蠢猫吧,更像猫了。 山上,善恭他们被冷风吹得一哆嗦,回过神,看一眼地上的干尸,面面相觑,刚才他们听到啥了? 她卜算的妖邪将出,就凭她那张利嘴上下一阖? 日求一票 169.第169章 捡到至宝了! 第169章 捡到至宝了! 阆九川再回到禅房,见自己的床上裹着一个人形,脚步一顿。 那人形动了下,悄悄地拉开一点被子看过来,和阆九川大眼瞪小眼。 噗通。 建兰看清是她,掀起被子跳下来,道:“姑娘您回来了。” “你在我床上做甚?” 建兰压低声音道:“婢子过来看您不在,怕着叫人看出来惹出麻烦,这才……您不知道,静禅院那边出大事了。” “哦?” “虽然没传出来,但裴家老夫人那边叫人来给夫人传了话,好像是那戚四小姐不见了,正在找呢。”建兰神秘兮兮地道:“也是她那贴身婢女发现人不见的,也不知道去了哪,身边一个人都没带。” “她死了。” “哦。”建兰尖叫:“什么?” 阆九川捂着她的嘴,看她眼神带着惊恐,一副不是你干的吧的疑问,笑了下,道:“放心,不是我干的。” 那就好。 建兰放松下来,扒下她的手,声音小得不能再小,颤声问:“真的死了?” 阆九川点点头,想了想,问了下她和大小满的生辰八字,眉头皱了下,便道:“我给你的符,你贴身带好,不要在外到处跑。回头我再画几张符,你给大小满留一张,其余的分出去吧。” 建兰心头一动:“分出去,是给夫人那边的意思吗?” “戚四死得离奇且古怪,怕不是普通凶杀案,而是死于邪祟之手,如此你懂吧?”阆九川道:“她一死,我估计这两日禅院这一片不会太清净,所以让我们的人不要到处跑,尤其我们算是和她有过冲突。” 争禅院一事,到底是落了人眼的,而戚四的身份,又是宫中贵妃娘娘的亲眷,那忠勇侯府就算不是真正的皇亲国戚,也是沾亲带故的,身份比齐馨雨要麻烦些。 而开平侯府,眼下又处在人才断层,位处弱势,真和忠勇侯府对上,比较吃亏,毕竟人家有个当贵妃的金大腿,而阆家有啥? 就那承爵的旨令,都在可怜兮兮地等批呢。 别是这爵位因此飞了,那二房岂不是成为整个阆家的罪人,肉中钉? 真麻烦! 阆九川揉了揉额角。 “婢子会安排的,姑娘您可要再补个眠?婢子给您泡个桂圆茶,喝了再睡一会。不管谁来,婢子都说整晚和您一起就是了。”建兰看她脸色不是很好看,有些心疼,也顾不上戚四小姐死不死的了。 阆九川点点头,她倒不是要补眠,而是想去小九塔内试一试养魂的效果。 趁着建兰去泡茶,阆九川拿出朱砂和黄纸,又召出符笔,融了朱砂液,开始画符。 只是,刚提笔,她脑海里浮现起罗勒法师塞给她的传承,也有一道护身符箓,是佛道二意融合二画,护身镇煞的效果更好。 可她没参过禅,悟不了佛。 法师是不是太看得起她了? 阆九川想起他嫌说来话长,然后干脆不说的语气,不禁微微阖眼,到底没有去费神模仿那张符箓,没有参悟到佛意,哪怕画出来的符纹是一模一样的,也只是纹路,而非是灵。 她不急。 阆九川定了定心神,还是按着自己所会的,一气呵成地落笔。 建兰捧着茶进来的时候,看她正在画符,也不敢打扰,安静地在一旁等着。 阆九川连画了数张符,脸色雪白,将它们一股脑地递给建兰:“天亮就拿去派吧,对了,给那裴老夫人和那位裴三奶奶一张,谢她们给我见面礼。” 崔氏带着她认人时,那两人有给她见面礼,回礼也是应该。 建兰应了下来。 她出了禅房,也没了睡意,就在隔壁给下人住的禅房坐着,拿出那迭符,学着之前阆九川给她迭的那样,一张张地迭成三角符。 阆九川却是召出了小九塔。 将掣哇的一声,围着它转圈,道:“塔还是那个塔,怎么变小了,而且这颜色……” 塔身依旧是九层,颜色却是炫黑,且黑中还带着低沉的紫,在橘色的灯光下,显得极为神秘和矜贵。 经过重新淬炼的金刚塔,已经彻底变成了阆九川想要的九层罡塔,它还带着罡正的雷电之力,更不说阆九川还加了一道可诛邪灵的道纹,等于三重妙用。 可阆九川却认为,远不止于此,因为罗勒法师的舍利在其中和雷电之力一起炼化在塔中。 也就是说,这个塔,融入了罗勒法师的舍利,等同木鱼的灵识一样。 将掣听着阆九川的解说,震惊不已,道:“法师不愧是法师,竟还能窥探如此久远的天机,等至今日。” 阆九川也很认同,抚摸着小九塔,道:“天机可窥,但要付出的代价,不是一般人所能受的,法师也不知是出于什么想法,要窥这种要命的天机。” 木鱼没有一点动静,彷佛听不懂这试探。 阆九川撇嘴,也不再说话,盘腿坐在床上,双手托着小九塔,心念一动,默念咒语,元神和将掣一起入了小九塔。 塔内的煞气已然彻底祛除,不再阴晦,反而处处充斥着灵气,塔身那刻画的道纹,散发着浅浅的金光,一个个道符在半空漂浮,像精灵一般,抚慰疲倦脆弱的灵魂。 将掣在其中打滚,喟叹出声,这才是灵塔啊。 阆九川细细感悟,惊喜更甚,她明白罗勒法师的舍利炼化在塔内有何妙用了,是他修行多年积攒的功德,全部化为他所参透的佛意和道意,在这其中,她可养魂的同时,参他所悟出的佛道之法。 这等于他在自己面前授道一样,但能悟出多少,却是看她的造化,毕竟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阆九川再次跪在地,额头抵在地上,跪师无私。 木鱼的灵识安静地看着,一言不发,也不知此女会成长成什么样,可别辜负了法师一腔心血,毕竟是用大轮回换来的等待。 阆九川起身,心念再动,咒语换了一个,塔内的咒符瞬间改变,变成罡正凶狠又霸道的道意,强悍的威压化为金光一出。 木鱼和将掣齐齐嗷了一声:“我们也是灵,你伤友军是不是要打声招呼?” 阆九川感受着那威压,眼睛弯成一道弧线。 真是捡到至宝了! 170.第170章 她不找麻烦,麻烦自会找她 第170章 她不找麻烦,麻烦自会找她 阆九川入了塔,再出来时早已过了用早膳的时间,还是她听到程嬷嬷过来请,才愿意从塔内出来。 小九塔简直就是她的救命良药,更是个行走的宝器灵塔,有了它,她就可以随时入塔养残魂,并参悟罗勒法师留下的瑰宝。 没错,残魂。 她也是在塔内养魂参悟时,想起法师对她的摸顶祝语,残魂亦可涅槃。 这残魂,指的就是她自己吧? 残缺的魂,是怎么在地府一点点的修回这二魂五魄? 阆九川看着双手,微微抿唇,她好像真的忘掉许多东西了。 “姑娘?”程嬷嬷推门进来,道:“建兰说您起夜有些着凉,吃了药才睡久了,可是要请了僧医来给您扶脉?裴家那边亦有医女。” 阆九川说道:“您忘了,我自己就会医,如今已是好多了。” 程嬷嬷拿了一旁的大衣裳披在她身上,仔细看她的脸色,点头道:“脸色还行,这也是沈家夫人来了,想见见您,老奴才过来看您起了没。” 沈青河一家三口来了,打听到她们的禅院,直接就过来了,但沈青河却是一入寺,就被人请走了,缘由自然是因为出了命案,而且还是和她们有过冲突的人。 那戚家小姐死了,死得还颇离奇,戚家是连夜赶过来,甚至宫里还派来了内监和几个禁军。 如今护国寺都在戒严了,弄得人心惶惶的,好在有裴家夫人在,也无人敢对她们放肆,不然依着昨日她们和戚四那一场小小的冲突,戚家定会借题发挥。 沈家夫人来了就更是了,她一来,就亲自过来见阆九川,还带着尚未定亲的独子,这在外人看来,多少有点想法,不敢轻视。 而沈夫人呢,和崔氏说来说去,也不知是不是不对付,就是在尬聊,程嬷嬷觉得再聊下去,崔氏怕是会变脸的,便赶紧过来请人。 阆九川听说沈夫人来了还有些意外,这也不是闲日,才是大年初二,不回娘家,也该有出嫁的姑奶奶归家吧? 他们倒都来寺庙凑热闹了。 阆九川也不耽搁,起身穿衣洗漱,又吃了点建兰一直用炉子暖着的膳食,把将掣打发出去打探戚四那案子的动静,这才过去崔氏那边。 崔氏确实已经词穷,她不曾和沈夫人打过交道,这一番聊,就是在东拉西扯的尬聊。 最尴尬的是什么呢,她们明明聊阆九川,但沈夫人的语气和夸她的词,就跟她才是阆九川之母似的,反倒是自己说不出她的几个好来。 崔氏莫名复杂,心里又有些酸楚,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拿过一旁的玉瓷瓶,道:“她确实是个好孩子,我这心疾之症,吃了她特意给配的药,效果比从前吃的要好。” 沈夫人喝茶的动作一顿,直勾勾地盯着那玉瓷瓶,酸溜溜地道:“阆夫人好福气,可一定要珍惜才好呀。” 好气,她怎么就没这样的女儿。 崔氏听出她话里的酸意,心头畅快,低头嗯了一声。 恰逢这时,阆九川来了,沈夫人马上站了起来,还整理了一下衣领袖子,看向廖嬷嬷和丫鬟白芷,见她们都各自捧着东西,便点了点头。 看她这么郑重,崔氏的眸色微深。 不是做戏,是真的看重那孩子。 果然,阆九川一进来,沈夫人就满脸笑容地迎上去,先叫了一声:“九娘。” 阆九川向沈夫人一拜:“夫人新年吉祥安康。” “哎哎,也祝你新年安康。”沈夫人向廖嬷嬷一招手,后者递上一个织金荷包,被她拿过塞到阆九川手里:“压岁钱,大吉大利,平安喜乐。” 阆九川犹豫了一下,接了过来:“多谢夫人。” 她把荷包递给建兰收着,没想到沈夫人又从她丫鬟手上拿过一个红盒子,塞到她手里:“新年礼物。” “夫人,给了压岁钱就够了。” “长者赐,不敢辞,给你就拿着,也不是什么值钱的,拿着玩。”沈夫人看阆九川的脸色,点头道:“不错,翻了个年,长开了,这脸色,可比上次见你要好多了。” 阆九川笑了下:“大年初二,出嫁女回娘家的日子,夫人怎会前来?” 沈夫人道:“我娘家在江南,有几年不去了,至于你沈家姐姐,眼下亦不在乌京,所以我们初二也不必等娇客回门。今年我们家初六请席例,也是你在守孝,不然高低得给你下个帖子。今日过来,是老沈听说你在护国寺给故人祈福,我们左右无事,这才过来,却不想他就被叫去了。嬷嬷,去叫少爷过来。” 廖嬷嬷点头。 沈夫人好像才想起崔氏,便歉然地对崔氏道:“之前我儿命悬一线,幸得九娘相助,才捡回一命,叫他过来是想着给九娘道个谢,还盼夫人别介意。” 崔氏对女儿不咋地,但沈夫人却不会怀疑她的教养人品,相信她不会在外乱传,所以也是如实说的。 “长辈都在,无妨。”崔氏看了阆九川一眼,视线暼过建兰手上拿着的荷包和匣子,低头抿了一口茶,内心起了几分波澜。 沈鹏走了进来,一身宝蓝长袍,腰缠玉带,脚踩鹿皮靴,以极品白玉簪束发,眉目俊朗,气质斐然。 他不再是当日见的那样皮包骨模样,短短时日已是恢复当龄男子的风采,许是经了生死大劫,又知父母为他付出了莫大代价,故而性子沉稳不少。 他见了阆九川,也没敢仔细看她的脸,只上前两步,袍子一掀,就向她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匍匐在地:“姑娘救命之恩,沈鹏没齿难忘,当受沈鹏一拜。” 崔氏:“!” 阆九川:“……” 倒也不必行此大礼。 阆九川刚想叫他起身,就听到外面吵吵闹闹的,还是和她有关? 呵,她不找麻烦,麻烦自会找她。 崔氏和沈夫人也听见了,二人相视一眼,均是脸色不好看,因为她们都听到了那声音,跋扈又嚣张尖锐,是叫阆九川出去一见? 阆九川已经走过沈鹏身边,走出门口,崔氏和沈夫人连忙跟了上去,不能让孩子吃了亏。 沈鹏:“……” 我这跪,是起还是不起? 职业病是我一生的痛,颈椎痛,肩周痛,手指麻痹,要命~ 171.第171章 阆九就是扫把星 第171章 阆九就是扫把星 乌泱泱的一群女眷,虽都穿着素服,但衣料矜贵又精致,头上的配饰更是精心搭配,这都是勋贵家才有的底蕴。 要不是来人气势汹汹,阆九川大概也会夸一声不愧是出身勋贵,端的是贵气。 现在么,那衣着华贵再加上嚣张跋扈的气质,倒有几分盛气凌人之势了。 建兰不动声息地挡在阆九川的面前,心突突地跳,不会是姑娘半夜不在的事被戚家人发现了,然后怀疑戚四小姐的死和她有关吧? 阆九川看着建兰的动作,眼里闪过一丝暖色,走了上前,道:“寺庙不得喧哗,以免惊了神灵,师父应该告知贵人们的。” 这话是对跟着戚家一行人的那个僧人说的,可讽刺的是那一行贵人。 她也认出了这僧人,是昨夜她在大雄宝殿遇见的那位僧人,心想自己子时之际,出现在大雄宝殿,是落了人眼的。 确实是个麻烦。 僧人双手合十,念了一句佛号:“小女施主所言有理,是贫僧疏忽了。” 戚家一行人脸色羞恼又难看。 “你就是那个扫把星阆家九娘,莫在这里指桑骂槐,我且来问你,你夜半离院除了去大雄宝殿,还去了何处?”一个容长脸的妇人赤红着眼诘问。 “哟,这是审犯人吗?护国寺怎么就成了大理寺和刑部这样的地方,夫人小姐们都不绣参禅,改拿刑鞭充当狱卒审犯了?”沈夫人走出来,就站到了阆九川身边,不满地看着对面的人。 崔氏也站在阆九川的另一边,本就性子冷漠的她更是面无表情,声音冰冷:“不知我家九娘做错何事,得罪了各位?” 众人看到沈夫人时一惊,听说沈青天带着家人来了护国寺,沈夫人还过来崔氏这边,没想到是真的,现在看她一开口就是维护阆九川的意思,这是奔着阆九川来的? 他们有什么关系? 等沈鹏从禅房出来的时候,众人神色莫名,感觉自己好像吃上了一个词为相看的瓜。 毕竟沈鹏尚未定亲,而阆九川亦是云英未嫁。 可是,阆家不是在守孝吗,现在相看,不合适吧? 众人的视线在沈鹏和阆九川身上转了一下,阆九川还未觉什么,沈鹏却是耳尖有些发烫,别是误会了吧? 他欣赏阆九川不假,但这样的女子,可不是他这样粗鄙的俗男子能驾驭的,他不配的啊! 沈鹏走到一边,安静地杵着,坦荡荡的。 “沈夫人也在这?这是令郎么,长得真是一表人才……” 沈夫人看着容长脸身边的贵妇,道:“姚夫人,你也不必暗戳戳的试探,可不是你想的那样,哪家议亲是在人家守孝的时候去议?岂不是陷人于不孝之名?阿九这么好,我可不舍得她叫人非议。再说了,我家臭小子也配不上她,她长得好又深得我心,与我投缘之极,我是当女儿一般看待的,要不我们来寺里为何?自然是她在这里为亡父冥福,便过来说说话罢了。” 她说着,还揽上了阆九川的肩膀,以示亲近。 崔氏心情复杂。 那姚夫人被怼得有些尴尬,心想自己搭什么嘴呢,沈夫人看着温婉大气,但那性子却不是好惹的,偏人家又有那底气硬刚。 “说吧,你们这语气是在审犯吗?”沈夫人暼着对面的一行人,神情比她们还倨傲。 容长脸也就是戚家的二夫人,乃是戚四小姐的伯母,一脸悲恸地道:“沈夫人,我戚家的四娘一片诚心,来寺里为家人祈福,也为友人冥福,结果却惨遭毒手,死在了后山,可怜她如之龄,只因诚心来礼佛,就被害了。” “此事我亦有听闻,所以我夫君不是被请过去断案了么?护国寺还因此戒严了呢。可你们过来诘问一个小姑娘,别是觉得她害了戚家那姑娘吧?”沈夫人让开一点,道:“戚四小姐去年在成王妃的赏菊宴上我看她个子高,瞧着倒比小九还健实呢。” 众人再看阆九川,她个子也不矮,但因为清瘦,脸无多少肉,脸色瞧着不如一般人红润,确实孱弱。 体质偏弱,真和戚四打起来,也是打不赢的吧? 她们也听懂了沈夫人话里的意思,就是说阆九川这弱不禁风的,杀不了戚四。 戚二夫人暗恨,道:“我也没这个意思,只是听说昨日小四和阆九姑娘有点冲突,而昨夜子时,有人还看到她在大雄宝殿上香,才想来问问。” “有冲突的,是我而非小女。”崔氏冷淡地道:“而且,这冲突我亦不觉得是什么冲突,无非是我阆家在三月前就定下的禅院在没有被告知的情况下,就被转到戚四小姐那里。一个禅院,我也不屑和个骄纵的小姑娘争,只要知客僧给换一个好点的便可,便是戚四小姐话说不好听,我们亦无叱骂,这个小姑娘,应该清楚的,毕竟当时亦跟着口出狂言。” 崔氏看向人群中一个失魂落魄的小姑娘,正是当日为讨好戚四小姐而说阆九川晦气的那个,也是姚夫人的庶女姚宜歆。 姚夫人脸色一变,瞪向姚宜歆,还有她的事。 姚宜歆一晃,那张小脸寡白,两颊却有着不太正常的潮红,眼神惶惶不安,看着眼前的人,再看到那披着大氅,站得笔直,神色冷淡的阆九川,便惊恐地道:“就是她害的,她就是个扫把星,谁和她不对付都得死,齐馨雨是这样,戚敏君也是这样,说不定传言是对的,都是招惹上她被她诅咒才会死,阆九就是个灾星……啊!” 啪。 姚夫人一巴掌扇在了她脸上:“混账,你说什么糊涂话?” 姚宜歆眼前发黑,发出一声尖叫,软软地倒了下去。 “把她带回去。”姚夫人感觉脸都被丢光了,要不是看她和戚四交好,能攀得上贵妃娘家,她正眼都不想看她一眼。 现在,可把人得罪坏了。 姚夫人头痛不已,看向沈夫人,还没开口,对方就冷笑道:“姚夫人真是好教养,教的好女儿啊,这么伶牙俐齿。” 姚夫人强笑:“这孩子是被吓坏了,也烧糊涂了。” 她刚才是感觉到姚宜歆脸色滚烫的。 沈夫人看向戚二夫人,声音泛着寒意:“二夫人也是这么觉得的?” 172.第172章 撑腰撑得太明显了 第172章 撑腰撑得太明显了 沈夫人真的气坏了,之前她就听说齐家为给女儿出气,在外传阆九川是个扫把星的污名,她和沈青河都气得不轻,老沈为此还参了那齐祖尧一本。 后来,齐家自己作死,那小姑娘更是把自己作没了,她听说之后,不说大快人心,倒觉得因果终有时。 如今又来一个,而且这个更是要把阆九川给捶死在扫把星的污名上。 毕竟齐馨雨和阆九川不对付是真的,而这戚敏君不过和她们有个小小冲突,当日人就横死了,怎么看怎么诡异,真传开,以讹传讹的,不信的也信了。 人心怎么就这么坏呢,阆九川也没惹着谁,她回来乌京,也不过短短两三个月。 沈夫人想到的,崔氏也想到了,脸色雪白,下意识地看向身侧的阆九川,却是一怔。 阆九川一言不发地站着,没有半点反应,也根本不在乎,就像是对方说的压根不是她,坦坦荡荡的,毫不自卑怯懦。 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该是经历过什么,才养成这样强大的心性? 崔氏心头一阵绞痛,脸色越发惨白,不敢再看她一眼,仿佛多看一眼,就越映出自己的卑劣。 戚二夫人说道:“我只想知道阆九姑娘昨夜可知道些什么?” 沈夫人欲再说,阆九川却一按她的手臂,走上前两步,道:“我体弱,夜半去大雄宝殿礼佛,求佛祖保佑我身体康健,这也是错吗?” 将掣:“举头三尺有神明,佛门重地,你也不要太假了,人不知,神明知的。” 分明是去薅香火的,说什么礼佛? 阆九川怼了回去:“小九塔薅到,就是我薅到,它薅我好你好,大家好,怎么就不能身体康健了。” 木鱼:“所言不假!” 将掣:“……” 二对一,就离谱。 “这是发生何事了?”裴老夫人搭着婢女的手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裴家出身世家,裴老夫人亦是二品诰命,这便罢了,她还是宫家大夫人的亲生母亲,那裴玉裳嫁的乃是宫家嫡系一脉,所以裴家算是真正的玄族姻亲,无人敢小觑,更不敢放肆。 毕竟那是玄族中排行第二的宫家呀。 戚二夫人也不自觉地收敛起浑身气势,行了一礼:“裴老夫人大安,我是为了侄女不幸身死,过来问问阆家姑娘。” 裴老夫人松开婢女的手,向阆九川招手:“小九娘,过来扶老身一把。” 阆九川迟疑了下,走过去,双手扶着裴老夫人的手。 众人脸色大变:“……” 这撑腰撑得也太明显了吧。 裴老夫人看向崔氏,道:“你孀居多年,也不愿出来交际,是以人都忘了你是何出身,也忘了你夫君是谁。这人呐,一旦泯灭于众人,时日久了,就什么人都敢欺上来,欺你孤儿寡母,欺你势弱。护不住孩子,任她遭人作践,这是你的错,回去给我好生反省何叫为母则刚,别一昧的缅怀过去,反叫人看轻。否则我以后到了地底下定要跟你母亲告你一状。” 这一番话,看着是在骂崔氏,却也是维护和撑腰,也是告诉众人,她和崔氏母女的关系。 而经她一提,众人才想起,是了,裴老夫人和崔氏的亲生母亲,当年便是义结金兰的手帕交,所以崔氏和宫大夫人也是情同姐妹。 人家是个孀居多年的寡妇,却不是毫无人脉。 崔氏向裴老夫人行了一个礼:“谨遵姨母庭训。” 裴老夫人这才看那戚家二夫人,道:“你刚才说什么,老身年纪大了,有些耳背,问小九娘什么?” 戚二夫人脸皮抽搐,还说什么,这脸都被扇得麻了。 裴三奶奶道:“祖母,好像是说戚四姑娘的事呢?不是听说那姑娘死得稀奇,好像是遭了邪祟残害?”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所有人都听见。 戚二夫人的神色大变,这传出去比遭人毒害还更难听。 裴老夫人像是不认同地瞥了她一眼,又对戚二夫人道:“好好的孩子遇害,谁都觉得心痛,你们节哀顺变。但她突然遇害,这事也透着古怪,肯定要彻查的,不管这凶手是人还是邪祟干的,总会给那孩子一个交代的。” 戚二夫人立即顺着台阶下,抹了一下眼角,道:“裴老夫人说的是,我们也是急上头了,这孩子也颇得贵妃娘娘的心,听说她出事了,娘娘一下子就厥了过去,也凑巧天家在娘娘那边,这才派了内监和禁军前来彻查。” 裴老夫人点头:“那就更该放心了,事儿总有一日会水落石出的,偏信偏听虚言,并不能解决问题,更不能让那孩子瞑目,你说是么?” 这是又暗戳戳警告了。 戚二夫人扯了一下嘴角,道:“是,也是心里急,知道九姑娘夜半在走动,兴许知道些什么,才来问的。” “祖母,您瞧,这误会就是这么来的,这一大群人的,没说清楚,真的叫人以为是来兴师问罪的。”裴三奶奶娇笑一声:“现在说清楚也就好了。” 裴老夫人嗔了她一眼。 戚二夫人也呆不下去了,道:“那我们还是不作打扰了。” 她刚想离去,沈夫人就道:“什么扫把星之言,希望只是无心之言,都是家有姑娘的人,积个口德才好。” 众人脸绿,匆匆行礼离开。 裴老夫人微微摇头,示意阆九川她们跟上来,入禅房说话。 裴三奶奶冲阆九川眨了眨眼,接过她的活,扶着老夫人进去。 “走,别怕,凡事有大人给你做主。”沈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臂。 崔氏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将掣对傻站在原地的阆九川道:“怎样,这被维护的感觉,是不是很暖心?你不是一个人呢。” 阆九川确实有点意外,看着前面的人,道:“羁绊好像越多了呢。” 等入了禅房,裴老夫人接过仆妇递过来的茶抿了一口,让人都下去,才对阆九川道:“身正不怕影子斜,九娘你莫怕,戚家势大,却也没到只手遮天的地步,愣是要把这事赖在你头上,就看他们有没这个胆。” 阆九川嗯了一声:“其实真要问我,我也可以回答一两句的。” “嗯?” “我是第一个发现戚四小姐死了的人。” 砰,砰。 裴老夫人她们惊得手一抖,茶杯掉落在地,愕然地瞪向阆九川。 啥,你还真不无辜,和这事牵扯上了? 173.第173章 柔弱可欺?不可信也! 第173章 柔弱可欺?不可信也! 阆九川没有隐瞒,把戚四的死状给在座的人说了一遍,吓得几个女眷脸色苍白,沈夫人倒还好,在自己儿子身上见过大世面,倒还能淡定。 但其余几人,却是被震惊到了。 死成干尸样,那得是什么人或怪才能干出来? 裴三奶奶甚至幻想了一下那干尸的模样,顿时觉得胃部一阵翻腾,欲作呕,忙喝了一口冷茶压了下去。 “她死得稀奇,那样的死状,必不是人为,恐是邪物所为,等护国寺戒严撤了,就回京吧。”阆九川说道:“我让建兰给你们的符箓,可戴在身上。” 沈夫人心头一动:“什么符呀?” “护身符罢了。”阆九川看她一眼,从袖袋摸出两个留下的递给她:“在寺里呆着就好,等可以走了,就回京。” 沈夫人欢天喜地的接过,笑眯眯的道:“我可不客气了。” 她郑重地把符箓放到腰间的荷包里。 裴三奶奶见状,摸出放在腰带的符箓,道:“我就奇怪,怎么忽然就给我和祖母送了一道符,敢情是因为这个事?九妹妹也会玄术?” “会一点皮毛,比不上宫家。”阆九川在裴老夫人面前表现得十分谦虚。 将掣轻嗤。 崔氏皱眉问:“你怎么会去后山?”她看几人都看着她,连忙道:“天寒地冻,那样的时间点,你一个人,怎如此大胆……” 裴老夫人也接过话,道:“你母亲担心也有理,你还是个小姑娘,又是深夜,一个人去深山,若是遇了歹人怎么办?” 裴三奶奶没说话,只好奇地暼向阆九川,处事不惊,她说出戚四的死状还面不改色,这位姑娘并不如她外表看着的那么孱弱。 那些个夫人贵女,怕是被她柔弱可欺的外表骗喽。 真好玩,以后这乌京可有大热闹看啦! 沈夫人却想到她的身份,道:“难道你是追着那邪物去的?” 阆九川摇头,毫无心理负担的撒谎:“也不是,我在大殿上完香,出来时看宫四和几个道长进了山,才跟了上去。” 让宫四扛下所有吧,他在前顶着,这些个长辈就会偏信几分。 正和宫七说着这事的宫四蓦地后背发凉,下意识地往后看了看。 果然,一听说有宫四,裴老夫人第一个就放松了面部神色,还煞有介事地点头:“估计是他们察觉到了有邪祟出现才会追过去,却不想慢了一步。” 阆九川沉默不语,反正也差不多是这样,没必要说那么细了。 崔氏刚张口,沈夫人就道:“那你也鲁莽了,你一个小姑娘,身子也弱,太大胆了。” 阆九川扯了一下嘴角,道:“事情大概就是这样,我就是和你们通个气,也莫心慌,毕竟这是事有玄族的人在主理。” 裴老夫人眉头深锁,道:“希望能尽快解决,不然弄得人心惶惶,这年也不好过了。” 事实上,大年初一就出了这样的事,得到消息的人早已心慌,也就是护国寺犹在戒严,大家忌惮着忠勇侯府的势,才不敢马上离开。 “老夫人,勤谦道长遣人来请九姑娘了。”一个嬷嬷走进来,看向阆九川。 勤谦,是宫七的道号。 阆九川起身,向几人行了一礼,道:“估计是为戚四那事,我过去看看。” 她很快就走了,沈夫人和裴老夫人亦不算多熟,闲聊了两句就借口带儿子去上香拜神,而裴三奶奶亦找了个借口退出去。 裴老夫人这才对崔氏道:“你啊,还不如那沈家夫人,一个外人尚能比你能维护孩子,你呢?惠君,你本就和孩子离心十数年,一直再这么下去,母女二人终将只会成为陌路,我不想你抱憾终身。” 崔氏苦笑:“姨母,在外人眼中,我枉为人母是么?” 裴老夫人看她这样,又叹一口气:“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说毫无隔阂也不可能,你要做的,只能是润物细无声,学着做一个母亲该做的,实在是二人难以亲密起来,也不要叫孩子寒了心。” 崔氏默然不语,手却摸上腰间的素色荷包,那里,也放着一张平安符。 …… 忠勇侯府的四小姐死在了护国寺的后山,尸体自然不能晾在山上,护国寺有专门存放贵人棺椁的往生殿,方便那些祖宅偏远,暂不能送回乡下葬的往生者临时停放,等同义庄一样。 戚四的尸体亦暂且停放在这,方便仵作验尸和查案。 沈青河也没想到自己来护国寺看个小友竟也能遇上凶案,且还不是一般案件,死的人身份尊贵死状奇异不说,竟还牵扯上邪祟,让他不得不警惕起来。 尤其是他才从宫七那得知些妖邪的内幕消息,结合那些记录失踪但从命相看却已死亡的女子,也不知戚四的死和那些人是不是有关。 如果是的话,都是这个死相,可就是连环凶杀的大案了。 阆九川到这往生殿时,仵作早已验完尸了,登记的录案也已经交给了沈青河,而后者也正和宫七几人在商议此事。 宫七首先看到阆九川来了,抬手一招:“你来了。” 沈青河顿时黑脸,这是凶案,玄族的人还随时叫人过来,当他们官府无人了是吗? 扭头一看,哎哟,是阆九川,立即又变了脸色,快步迎了上去,道:“你怎么来了,此殿阴冷,也无炭盆,你身子骨弱,不要来此。长贵,把我的大氅也给九娘披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根骨头给了阆九川的缘故,他如今看她,就异常亲近。 宫七等人看着他如老父一样温言暖语的,丝毫没有刚才那板正严肃的样子,不由有点腻味。 善恭更是瞳孔震动:“这也是认识的?” 顶着个乌青眼皮的宫七挑眉道:“听说是帮沈大人解了一桩大案而结的缘。” 红莲邪神案呢,这也是他好奇,连夜查出来的,因是密宗,还废了他不少功夫。 呵呵,那可不是一般邪祟,是人为供养出一个邪神,有信仰那种,要收拾可不容易,却也被她给诛了。 所谓只会一点皮毛玄术,和她柔弱可欺的外表一样,真的越来越不可信。 174.第174章 我天生得罪人的圣体 第174章 我天生得罪人的圣体 往生殿停放棺椁,自然不会摆放炭盆炉子等升温的东西,以免加速尸体腐化,这殿宇的位置甚至还见不到阳光,以免惊了阴魂,是以殿内阴寒无比,还有一股子难以言语的味道。 阆九川向沈青河微微颔首,道了一声过年好,沈青河下意识地就摸向胸口,但又觉得不对,只小声说:“回头再给你压岁红包。” 在殿内的,多是修道中人,耳清目明,听了此话,不由看了过来。 是了,阆九川都还是个孩子呢。 阆九川递给沈青河一张符,走到宫七他们身边去,看一眼已经盖上殓布的尸体,道:“验过尸了?” 沈青河跟了上来,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 宫七暼见他腰间露出的一角黄符,别开视线,沉声道:“全身血液吸食而尽,皮肉干瘪,精魂阴元皆无。如果是人为,要把一个人的血液全部放尽,仅凭两个血洞,做不到如此,便是千刀万剐放干浑身的血,也不可能即死即成干尸。” 不是人为,那就是妖邪了。 阆九川并不意外,道:“那你叫我过来做什么,不是有你们玄族的人在么?是吧,这位善恭道长?” 善恭:“?” 叫他做什么,他又没说话。 宫七已从宫四口中得知善恭得罪了她,嘴角微微一抽,道:“我已经去查了卷宗,确有好几名女子失踪,都是纯阴的八字,这只是乌京内的,至于别的县府……” 他看向沈青河,后者道:“我已派人出京,暂查距离乌京两百里之内可有失踪案例,再往外的,需发公文让底下府衙彻查。” 华通道长道:“纯阴女子,怎和这妖物有关?” “凡是妖邪,噬阴为主,纯阴之女,本就八字全阴,汲取其精魂阴元,如大补之品,可壮大自身。”宫四道:“便是不论妖邪,有邪魔歪道修炼,也会擒此女子,或双修,或炼器。如果此女死亡,或炼阴鬼。” 至阴至邪之物,无不是凶戾阴煞,极难对付,邪道要炼这样的大杀器,凡阴皆可炼。 而女子本属阴,生于纯阴时辰,若再遇奇象,恐怕会成为诸邪皆馋嘴的炉鼎。 华通道长等人都沉了脸。 阆九川还是那副说辞:“那就查这些人的尸体下落,是不是都像她这样,事情就明了了。” 众人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沉默了。 如果都是这样,那可就麻烦了,不知道那东西藏在哪,又还会有多少人遭此毒手。 宫七向阆九川使了个眼色,两人走出往生殿,站在廊庑下说话。 “你和师兄说的是几个意思?这戚四的死绝对不是人干的,可若是妖邪未出……”妖邪未出,就有这样诡异的,莫非另有邪帮忙喂养? 阆九川眉头皱起,道:“至阴至邪之物若出世,定会有异象,但近期风平浪静,并无异象。要么是我学艺不精,卦算出错,其实那玩意早已出世。要么就是这妖邪根本不是指吸食女子精血的这个。” 宫七绿了脸:“那我情愿你是出错了。” 至阴至邪的未出,就已经出了一个专门吸食女子精血的恐怖邪物,哪有多少精力去对付? “诛邪卫道乃是玄族的根本,百姓安宁,全靠你们了。”阆九川淡笑。 宫七睨着她:“修道者,为守苍生为己任,九姑娘不也该为这苍生尽一份力么?” 呵,道德绑架我? “所谓能者居之,没能力,也是有心无力呢,总不能冲上去给邪物当口粮吧?你看看我,体弱无力,哪里是能尽力的主?” 宫七冷笑:“你别装,你还帮沈大人解决了一桩红莲邪神案。” 阆九川暼过去:“你也不像你表面看着的那么跳脱没用嘛。” “大家彼此彼此。” 两人大眼瞪小眼。 阆九川就道:“好吧,等我休养好了,我再卜上一卦,旁的,只能靠你们了。但事先说好,我能力有限,推演算错也不一定,可不能赖我。” 宫七轻哼:“本来也不指望你这副小身板跑腿。” 弱得要死。 “我体弱,八字轻,神魂不好,我看你之前吃的药蛮好,再给点?”阆九川看他转身就走,又来了一句:“吃了后,说不定卜卦的准头也大些。” 宫七脚步一顿,摸出玉瓶,摇了下,倒出一颗递过去:“再多也没有。” 阆九川生怕他反悔,接过来就塞嘴里,问:“玄族底蕴深,你要是给点护身法器,就最好不过了。” “你不要得寸进尺,我看你逢人就给符,怎不见给我一张?”宫七一脸痞相:“礼尚往来,懂?” 阆九川摸出一张符:“看把你委屈的,有来有往。” 宫七毫不犹豫地接过来。 “有什么消息,到时候互通有无。”阆九川冲他摆摆手,走向沈青河,和他边走边说。 宫七看着她走了,把那张符拆了,微微凝神,再看那符箓的道纹,眸色顿时一深。 “这符……” 宫四扫了一眼,伸手就去拿,宫七连忙迭起,道:“族里很快就会派人来,共同查那妖邪的踪迹,我们得拿个章程出来。” 他走向善恭等人,宫四瞅着他的背影,撇撇嘴,不就是一张灵符吗,看看也不行。 宫七这时心里是不淡定的,还扭头看向阆九川消失的方向,把那张灵符放到怀里,她这张符画的,灵气比之前给阆家画的几张镇煞符更甚。 这意味着什么? 她画这符的时候,修为和精气神更要深些,因为一道符要画出灵气,必须把道意灌注在符纹,使之成为真正的道纹,也才能用道意生成咒,成为真正的灵符。 将掣不是很懂阆九川赠符此举,道:“这小子心机深得很,你给他符,岂不是给他机会琢磨你的功力修为?” “我天生得罪人的圣体,随着我暴露在大众越来越多,玄族的人就越会注意到我,尤其视我为死敌的荣家。既然借大树遮阴,那不妨多向它展露我的能力,使它轻易不能放弃我。”阆九川道:“将掣,被随意放弃的,都是无用之人。你有用了,人家就不舍得将你舍弃,而是想法子笼络你,纳你为己用。宫家若视我为有大用之人,当我和荣家对上的时候,它会不会保我?” “可你这茅坑石头又臭又硬,笼络不了,人家岂不也要想尽法子搬开你?”玄族的尿性,不为己用,灭之。 阆九川神色傲然,淡淡地道:“到时候,我可就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弱势之人了。” 她需要的,不过是时间罢了。 175.第175章 有人待她如至亲 第175章 有人待她如至亲 沈青河送着阆九川出了往生殿的门头,扭头看了一眼,玄族的人没跟来,这才皱起眉。 “你怎么还和玄族的人混在了一块?可是宫家招揽你了?” 阆九川有些意外,道:“您怎么会有这个想法?宫家,也就是宫七的母亲,是我生母的手帕交,那裴家老夫人,视她如女,两家算是交好的。之前阆家出了邪事儿,母亲去信给宫家大夫人,是以宫家来了人帮忙。” 沈青河问:“可是齐家的事儿?” 阆九川一笑:“您也有所闻?” 沈青河叹了一口气,道:“事关你的,我自然有所闻,那齐家还对外谣传你的污名,我只恨不能和他们对簿公堂。不过你放心,恶人自有恶人磨,那齐祖尧很快就要下放到别的旮旯,齐家可起不来了。” “倒也不全因齐家,再说我从未把齐家视为对手。” 沈青河眉梢一挑:“因为那个县主死了?” “倒也不是,她只是个意外,她会死,全是因为犯了大杀孽遭了因果反噬。”阆九川淡淡地道:“她高估了自己任性妄为的底气,便是玄族的姻亲,也有救不了她的时候。更何况,远水本就救不了近火。” “你心里有数就行,那这宫家呢?”沈青河抿了一下唇,道:“你在庄子上,也不知有没有听说过玄族的作派,我虽在官场,但为官多年,不说走遍天下,但对于玄族,多少有些耳闻。听说他们很会网罗天下修道之士为族中门人,嗯,就跟我们这些权贵广收门客一样。” 但凡权贵,尤其是掌权者,都会有供养的门客为己用,他也不例外,家中也有辟一角供门客用,多为读书人,亦有一两个奇人异士,得用的充作幕僚,尚未有能力的,便是当预备军一样。 便是商贾,也有资助读书人的,想投一个奇货可居。 其实说来说去,此举都是为了自家利益了。 沈青河也没觉得羞愧,继续道:“其实广收门人为己用,也无妨,可玄族里,有些人惯会逆我者亡那一套。就是不能纳为己用,就会打压,严重的更会设计其修为大失,沦为废物。你可懂我的意思?” “我明白,是想让我小心别被算计了么?”阆九川眼神带着些暖意。 沈青河点点头:“你可能觉得我是看你曾救我一家才会对你示好,但实话实说,我觉得与你投缘,兴许是因为你取走那个傲骨的关系?” 阆九川一笑:“这便是因果所然,我并无觉得您和夫人对我有所图。” “那就好,那我就把你当小辈一般看待和说话了。”沈青河回到刚才的话题,道:“我知道你本事,我昨日听宫七所言,他对你本事也是知晓一二。我并非说他不好,而是他的身份,乃是玄族中人,这世道没有几个是敢叛于家族的,不少人都会为家族效力,盼着家族更强大更有底蕴。如果他们看上你的能力,你当如何,是应还是不应?” “阆家么,如今自身难保,我和薛师还有你赵家伯父也已再三周旋,着人请旨让你大伯父承爵的事,可这都封印过年了,还拖着没下文。我估计开印后,这旨意也会下来,但十有八九会降等。”沈青河道:“阆家本就远离权力中心,如今又要守孝,爵位还降的话,就更离权力中心远上一步。这样的家族,便是有心,也无力为你托底的。” 他背着手看着远处蒙了白雪的青山,道:“就算是有,阆家也只是一般权贵,不敢与玄族对上的。所以一旦他们当真招揽你,你心里再不愿,也不要与之硬碰硬,顺着就行。如真要选一家加入,宫家还算是正派的。当初我为了沈鹏,想求的也是宫家。” 明珠不会蒙尘,有本事的人,谁不想招揽为自己人呢,他要是玄族的人,看到阆九川是个得力的,也会想办法招揽的。 可他也摸到一点阆九川的性子,也不会是那种逆来顺受的姑娘,就怕她真和人家对着干。 过刚易折。 阆九川听着他如老父一样对女儿循循教导,便退了两步,拱手一拜:“大人的话,九川听进去了。” “叫什么大人,与我这么见外。我与你父一般年纪,叫我一声伯父也行吧?”沈青河眼神幽怨地看着她。 “伯父。” “哎,好孩子。”沈青河这才想起什么,摸出自己早已准备好的压岁红包,递给她:“新年安康,常喜乐,常安宁。” “多谢。”阆九川接了过来,又道:“您刚才的肺腑之言,我都明白的,玄族我会谨慎对待的。宫家确实还行,我也有意借其遮风挡雨。” 这意思是…… 一大一小对视一眼,都明了对方的眼神。 “另外戚家小姐的死,恐怕是真和妖邪有关,这事不知道会不会归到您部下调查,请万事小心。”阆九川道:“还有,可寻管户籍的部衙查阅一下纯阴八字之人,告诉宫七他们,找人盯着点,看能不能来个守株待兔。” “真的还会有新的受害者?”沈青河脸色发黑。 “戚四不会是最后一个的。”她依然相信自己所占的卦象,那大妖邪,尚未出世,不过此事还得再细查。 沈青河沉着眉,道:“这两年,好像不太安生,时不时就有大邪出现,也不知这世道怎么了。” 他儿子就经了一个红莲邪神案,如今又来什么大妖邪将出,跟乱世要起,阴阳溃乱似的。 阆九川默然。 她抬头,忽见前方熙熙攘攘,动静颇大,便道:“那是什么人,动静这么大,不是在戒严?” 沈青河眯着眼看了一眼有人举着的旗帜,道:“应该是朝安公主的仪仗,要下山回京吧?听说她这两日也来庙中上香,以求来日平安产子。忠勇侯府能控着别人不出,却不敢控着皇家公主的仪仗的。” 阆九川看着远处那辆华丽的马车,眨了一下眼,那个上了头柱香求子的公主也在寺里,没听说过呢。 176.第176章 阴沟里翻船 第176章 阴沟里翻船 沈青河还要处理戚四之死的案子,阆九川和他分开,就带着建兰离开往生殿绕路回禅院,却是被护卫拦住了。 “公主仪仗出行,闲人莫近,速速避离。”那穿着盔甲的护卫手握着剑梢,唰的抽出一截,凶神恶煞的看着阆九川。 建兰扶着阆九川往后退了两步,道:“我们只是回禅院,并无意冒犯公主仪仗。” 那护卫面无表情的,冷冷地看着两人:“绕路。” 阆九川心想这权势大就是好用,走个路,要拦你就拦你。 “走吧。”阆九川转身,此路不通,她换一条就是了。 鸡蛋碰石头,她才不做,尤其眼下是多事之际。 刚走了几步,又闻喧哗声,阆九川回头,见乌泱泱的一群内监和宫婢护卫,簇拥着一顶遮掩得密不透风的小轿往那马车方向走去。 阆九川停下了脚步,看向那顶被八个健硕的内监抬得稳稳当当的轿子,轿内兴许人沉重,压得轿厢往下沉,那几个内监脸红耳赤,脖子青筋突起,看得出来十分吃力。 但她的关注点不在这,而是整个轿子。 好重的阴气。 都快把那轿子给重重包围了。 这是那朝安公主的轿子么,一个孕妇,还快要生产,这么重的阴气,能顺利生产? 她看着那轿子被抬到那华丽又巨大的马车前,本以为能看到人,但人家却只是把轿杆卸了下来,把整个轿厢给送进了马车内。 等轿内的人入了车内,那轿厢又被送出来,严密得不透一丝风。 阆九川眯着眸子:“贵人出行,真闪瞎了我的狗眼。” “你现在的是人眼了。”将掣凉凉地提醒。 阆九川窒了一下,说道:“这朝安公主的轿厢阴气极重,你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将掣:“就瞅了一眼,你就多管闲事。” “多事之春,凡是异常的,没遇见倒罢了,遇上了,关注一二无妨,你要知道,有些东西,自有天定。”阆九川说道:“就拿这朝安公主来说,我们这两日都没听说她在,今日就遇上她出行离寺了,可见这也是一种缘法。去吧,注意点,那阴气有些不同寻常。” 将掣只得往那已经开始前行的仪仗飘过去。 阆九绕了一段路,就到了藏经堂,想了想,走了进去。 关于妖邪这事,她想要看看有没有什么奇闻记载,来到管经书的僧人面前一问,倒有些志怪野录,但都是经民间收集的,也不知是真是假。 阆九川顺着他指点的方向走过去,很快就找到一本是志怪野录,看封面,著书的是一个叫别问道号的人写的。 她嘴角抽搐了下,别问道号,是懒得起名还是玩儿标新立异? 人有猎奇之心嘛,你署个这样的名号,就偏让人好奇嘛,非要看一下你写的什么玩意。 阆九川就是那个猎奇之人。 她寻了个光线好点儿的位置,翻开那志怪野录,这开卷就是一段很不客气的提示卷语:书上所写,皆为天马行空,黄粱一梦而编的,经不起考究,信不信随你,不许说是我亲身经历的,说了我也不认。 阆九川往下翻,说的确是一些民间鬼祟的事,但不可信,未必,至少它有说逆天改命的奇闻,后遭天谴,她不就遇了一件吗? 又有写妖物的,得奇遇而化妖,当然妖也有分好坏之分,他写的倒也没有以偏概全,反写了个人性。 她翻到了后面,蓦地停住,微微凝神侧头,透过将掣的神识看向那朝安公主的马车内。 将掣悄咪咪地从车门的缝隙钻了进去,这一进,就吓了一跳。 映入它眼帘的是一个穿着华丽宫装,挺着个硕大肚子,双颊凹陷又脸色青白的女人,她正靠在软糯的两个大迎枕上,因为人清瘦,显得肚子如锣鼓一般大。 而在女人身边,又有一个长相阴柔的男人,正是朝安公主的驸马从锦龄,他正端了一盏茶送到公主嘴边。 朝安公主似有些抗拒,微微摇头,从驸马就温声叫了一声:“公主……” 他才开口,也不知是感觉到有些不对还是如何,往将掣这边看过来,脸上有些疑虑。 将掣的灵识一动不动,感觉怪异极了。 从驸马没看出什么,又看向朝安公主,后者勉为其难地张口,抿了一口,刚下去就想呕。 从驸马放下茶盏,顺了顺她的后背,将她搂在怀里靠着,一手还在她的肚子上轻轻地安抚,声音柔得滴水:“快了,等孩子生下来了,公主就不用再受这孕育之苦,以后我们也不生了,嗯?” 朝安公主靠在他怀里,身子微僵,轻轻地颤抖,眼神有一丝惊惧,没有半点要为人母的喜悦。 将掣定定地看着两人,颇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想要逃离这个华丽的车厢,在识海里不断呼叫阆九川。 明明眼前的是两个人,它怎么就觉得这气氛诡异又可怕,比之前面对那红莲邪神还要心惊,就好像有人在暗中虎视眈眈的盯着它。 “我可要呆不住了。”将掣对阆九川道。 阆九川眉头皱起,道:“现在走,倒动静更大些,这个驸马有点异于常人的警觉。” 最重要的是,那阴气是从朝安公主的肚子传出的,那个胎,不对劲。 将掣有些躁动。 煞气一泄,立即惊了正在行驶的马,车子一震一抖。 而从驸马瞬间警觉起来,手一翻,竟拿出一个幡招,沉声一喝:“何方妖祟敢在此窥视?” 那幡招金光一现,映出将掣的灵识来,下意识发出一声凶悍的虎啸。 朝安公主惊得发出尖叫,从驸马脸色发沉,幡招向它这边卷来,将掣顿觉灵识发麻刺痛,那幡招上的金光如同天罗地网似的把它笼罩下来。 要完,这下阴沟里翻船,这啥法器,竟能对付灵识! 它堂堂白虎王要交代在这里了。 阆九川神色冷厉,双手飞快结诀,往自己的灵台一摁,摧动天地契诀,把快要被禁锢的将掣给强行拖离,以光速之影,咻的入了灵台。 砰。 巨大的冲击撞入灵台,神魂一震一痛,阆九川倒在地上,脸色发白。 听劝,一早挂个号去看颈椎! 177.第177章 害过她的那杆枪藏不住了 第177章 害过她的那杆枪藏不住了 阆九川倒在地上,撞得后背骨头生痛,却顾不得身上的疼,而是查探将掣的灵识。 “你怎么样?”她仔细看它的灵识,发现它的灵识有些发虚,立即召出小九塔:“快进去养着。” 将掣惊魂未定,哆哆嗦嗦地说:“阴沟翻船了,我差点就交代在那了,那是什么法宝,它能弄死我。” “应该是类似人皇幡一样的法宝。”阆九川沉声说道:“它不是真正的人皇幡,只是模仿人皇幡所炼制,不然你这回怕是真的要交代在那。” 这个交代,倒也不会是真诛灭将掣,而是将它捕捉,毕竟它不是邪灵阴煞,而是一缕灵识,将它捉到了,可拘驭为己用。 将掣骂了一声:“人间歹毒层出不穷,我还是适合深山修行啊。” “这个教训也是告诉你,万物皆有能克制它的东西,在俗世修行,不要小看了任何一个不起眼的人或事,凡事要保留些警惕。” 将掣幽幽地道:“我说要走的,你还说那鬼驸马警觉。” “我说错了吗?”阆九川反问:“他不但警觉,他反应还极快,一个驸马竟有修士的反应,还有如此法宝,这驸马不简单啊!” 将掣道:“你忘了那朝安公主是皇家公主,人家姓澹台,隶属于玄族,说不定这驸马也是能修道那一类。” 至于法宝,有澹台家,且又是皇族,有那样的底蕴也不稀奇,它只是意外,有这样的法宝可以克制它。 “那就有趣了,能修道,可朝安公主的肚子斗大如罗,还覆盖着浓重的阴气,他却没能发现?就算他没发现,他还拿着那人皇幡,却半点没让那公主肚子的阴气驱散。”阆九川眯着眼睛道:“这位朝安公主的胎婴不正常啊。” “不管她正不正常,吓死虎了,我要养着了。” 将掣冲进了小九塔,引来木鱼好一阵嫌弃:“也不知沾了啥,阴嗖嗖,污秽得很。” 阆九川想起从将掣灵识看到的那朝安公主的孕相,越想越觉得不对。 “姑娘,您没事吧?”建兰听到这边的动静,急匆匆地跑过来,看到她倒在地上,吓得脸色都白了。 阆九川被她扶着站起来,道:“一时眩晕跌倒在地,无事。” 她捡起刚才没翻完的志怪录,翻到还没看完的,那上面有一记:“有魔道空今,行逆天禁术,将养尸邪,以阴血饲养,培育阴元,借生而存……” 哗啦。 “没了?”阆九川翻了过去,那最后一页,有被撕毁的痕迹,不禁黑了脸。 这就跟打怪打到关键时刻,刚想一击即中送它归西,结果怪举旗投降了有何区别? 阆九川差点砸书,到底没忘记这里是藏经堂,没敢造次,只能悻悻地伸手戳一下书籍的署名。 真厉害啊,这别问道号的人竟也写到了尸邪,和他们现在遇到的何其相似。 “借生而存?”阆九川盯着最后那几个字若有所思。 感觉有些不对,但却一时没想到什么。 阆九川深吸了一口气,把书籍放回原处,又翻阅了两本药经,才出了藏经堂。 这里藏书不少,各种经书都有,药经也有,还有杂书,还不能回城的话,倒可以来此消遣。 才出藏经堂,迎面来了一行人,走在前头的是一个年不过四十多的贵妇人,面容温和慈祥,一头乌发梳成云髻,别着两支珍珠玉簪。她穿着黛蓝色长袍,外披着一件灰鼠毛大氅,眼底略有些乌青和疲惫,她一手扶着仆妇的手,一手则捏着一串佛串。 阆九川本是避让的,但眉心忽然一动,缩在袖子里的手指快速掐算了下,再抬头,眸色变深。 此妇人竟和她有因果牵连。 她是谁? 对面那妇人本是漫不经心的,看到阆九川时,脸色变了两分,但很快就恢复如常,可却是被阆九川捕捉到了。 她是认识原主的。 “陆夫人也来经堂?”又有人前来,喊住了眼前的妇人。 姓陆,那是陆家的当家夫人,是了,听说她逢初一都会来护国寺里上香,想来大年初一也不会例外吧。 阆九川面上不动声息,看向另一方人,巧了,还是刚刚跟着戚家人来讨伐她的其中一个夫人。 对方也看到阆九川,脸色都变了,眼里的嫌弃没有半点掩饰的同时,又带着些许忌惮。 真是哪都能撞见这扫把星啊! 阆九川慢腾腾地走过去,从袖里扯出一张纸,撕了个小人,在上面打了个道诀,经过一个莲台时,扔了进去。 陆夫人见阆九川走了,看向那夫人,露出笑容,道:“来找两本经书诵读,赵夫人也是么?” “这不是走不了么。唉,戚家发生那样的事,真叫人意外,我和你说……”赵夫人神秘兮兮地走过来,向阆九川离开的方向努了努嘴:“刚才那个姑娘,看到了吧?开平侯府,阆家的九姑娘,扫把星一个,和她起冲突,都没好下场的……” 阆九川透过小纸人听到这话,眉梢一挑。 灾星这个词算是挂在她阆九这个头上了,这下可好,以后就不会有那么多人敢和她亲近吧? 陆夫人显然有些心不在焉,糊弄两句,就走进经堂,小纸人连忙跟了上去。 经堂一角,那扶着陆夫人的老嬷嬷让下人避开,小声道:“夫人,那位阆九姑娘……” 陆夫人看了她一眼,眼神暗含警告,声音带着寒霜,道:“我们不认识什么阆九姑娘。” 老嬷嬷瞳孔微缩,有些唯唯诺诺的低头应下:“是。” 陆夫人翻开一本经书,里面的经文,却像是一堆小人一样跳动,令她看不进一个字符,内心烦躁不已。 她厌恶阆九川。 对方的存在,令她烦躁和不安,总觉得她会令自己的生活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偏偏现在不能做什么,因为那人不许。 但难道就这样干看着? 陆夫人修长的十指掐紧了手上的经书,那张温婉慈和脸有一瞬的狰狞,却不知她这表情透过小纸人全然落在了阆九川的眼里。 阆九川眸色深沉,这陆家夫人,是对她甚至对阆家下过黑手的那杆枪吗,见了她就藏不住了呢。 178.第178章 扑朔迷离 第178章 扑朔迷离 阆九川回到禅院,拿出纸,列了好几个名字,又用线条连起来,指尖点在陆家夫人那名字上。 只要陆家那四子确实在荣家学艺,那这陆家,确是荣家的一条狗了,先不说头一回对她隔空出手的那个道士,在阆家老太爷大殓上下黑手的必定是陆家干的,毕竟他们除去容姨娘太急了。 阆九川想起阆正平曾说过的一嘴,陆家在乌京的名声还不错,陆家家主是个老好人,办事妥帖,陆家婆媳都贤惠温和,内宅也清净,妻妾皆和谐。 这样的人家,让人挑不出几个不好来,也没明着干出啥得罪人的事。 没错,人家干的是,敢绝你子孙后代的大事。 咬人的狗不叫,此话不假。 外面传来些动静,阆九川走出去,问建兰发生何事。 “说是朝安公主传话来,护国寺本是清修敬神之地,不能让大家来护国寺拜神还不安生,让戚家解了戒严,想回城的可自行离去。”建兰道:“如今不少人都在收拾返程呢。” 阆九川眯了眸子,道:“去隔壁裴家看看,他们回不回,如果他们回,我们也跟着走。” 她一个人在寺里没什么,但陪着她和崔氏来点灯的,还有护卫仆妇,不想额外出事儿,还是跟着有势的大队伍要好,毕竟现在出了命案。 至于朝安公主…… 她眺目看去,公主府的护卫在和些寺僧说着什么,还有些护卫在左顾右盼,看那样子,倒不像是通知什么,而是在找什么。 “你还是被那驸马盯上了,现在只怕是在找你。”阆九川眸子里带着些许寒霜。 将掣在塔内打了个滚,痞里痞气地道:“大家都知道我是宝,就你不识货,可要把我看紧点,别让我跑了。” 阆九川冷哼:“还能怼,养得可以了,出来打探消息吧。” 将掣闭了嘴。 建兰很快去而复返,道:“裴家那边说快过午了,再回城只怕要在城门关闭前赶路,如今天冷路不好走,赶路恐有危险,就明天一早再回。” 阆九川点点头:“那和裴家通个气,跟着他们一起走吧。” 建兰应声点头,让人下去安排。 阆九川看着公主府的护卫,想了想,道:“去往生殿。” 她特意经过那些护卫,有人看了过来,她状似受惊似的缩了下,被建兰和仆妇围着。 那护卫的视线在她苍白的小脸扫了过去,也没过来,只是走到另一个护卫那边问:“如何?” “都没听到。” 阆九川走离他们身边,听到那人说:“护国寺人声喧闹,不可能有虎下山的,真不知让我们来查什么。” “闭嘴,不想要命了,上面让你怎么做就做什么。” 阆九川面无表情地向往生殿走去,真的是找将掣,也对,既然对方已经利用那法宝看到了将掣的灵识,既是灵物,自然不会放过。 往生殿里,宫七他们刚商议好该如何去查这邪物,而沈青河那边也都审过了戚四小姐的仆妇婢女,刚打算去用斋饭,却见阆九川去而复返。 “怎么又来了?”沈青河问。 阆九川道:“有点事想问,也到午时了,一起用斋饭吧。” 沈青河自然求之不得,只是还要带上宫七,就有些嫌弃。 他让长贵下去安排。 善恭几人并没有凑上来,是以一道用斋饭的只有宫七和沈青河阆九川罢了,本来她也只邀请这两人。 食不言寝不语。 护国寺的素斋做得不错,几人很快就吃了个饱,各自捧了一杯清茶在品。 “你去而复返,总不会是找我们用斋饭那么简单,是想到了什么?”宫七抿了一口茶,就懒洋洋地靠在小几上,没有个坐相。 沈青河没好气地移开视线,他要是嘴角还叼根牙签,就整一个泼皮无赖,还玄族出身,啧。 阆九川捧着茶杯,反问:“对这个凶案,你们如今是个什么章程?” “凭着她脖子上的血洞,我们还是倾向于是尸殭或是妖兽所咬的,人为根本做不到。”宫七说道:“尸殭出了的话,必是从墓中而出,我们先查一下周边古墓可有破了,再顺着线查它在哪,妖兽亦要查。” “哦,大海捞针之法。” 宫七睨着阆九川:“不然你有好办法?这事还得和官府合作,还要劳烦沈大人派人手一起去查。” 阆九川蹙眉,问:“那个叫卓逾的身上就没有查到半点有用的?他的嫡妻亦是在纯阴八字女失踪的名单中,而在昨日,我亦看到他和戚四眉来眼去的。” 沈青河便道:“已经查过,那卓逾昨日上过香后,便离寺回城了。不过他嫡妻的事只怕和他有关,我已让人暗中去查他,希望有线索。” 阆九川一愣,隐隐有些失望,她又猜错了? “还有,戚四小姐不是从她院里被掳走的,而是和她的婢女夜半去了梨树林,她那个贴身婢女就死在梨树林。” “怎么死的?” “颈骨被扭断而死。” 阆九川眉梢一动:“那就是人为的了。”她看向宫七:“要是不清楚戚四他们离开的原因,这个婢女你们可以问一下,为什么就去了那里。” “小道学艺未精,不及你会一点皮毛,不如你来?”宫七笑嘻嘻的。 沈青河看两人打哑谜,皱了皱眉,这人都死了,怎么问? “那就算了。”阆九川转而对沈青河道:“她们会去梨树林,肯定不会无缘无故的,可以查一下。另外就算那卓逾离寺,也有可能是虚晃一枪呢,此人狡猾多诡。” 她还是不信那卓逾是无辜的。 “我正有此打算。”沈青河点点头。 阆九川又啜了一口茶,这才问自己的来意:“朝安公主的驸马,不知大……伯父可了解?” 宫七眸光一闪,来了,这才是她真正的来意,她肯定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 沈青河也有些意外她这话锋转的,怎么忽然转到当朝驸马上去了,但他稍微想了下,道:“朝安公主的驸马,那就是当朝钦天监监正从颐和的二子从锦龄了。” 阆九川惊讶:“监正家的?” “是,从家子世代任职于大郸国的钦天监。” 那就怪不得他如此警觉,原来家学渊源,也就是说他们家多多少少都会道了。 “从家人是否会道术?” 宫七轻笑:“自然会了,从家祖上亦出过筑基成功的高道,如今他们多在玄族里学艺,你问这个做什么?” 阆九川的指尖轻点着茶杯,犹疑了一下,道:“我这有条线索,不知道其中有没关联?” “哦?” “朝安公主的胎,有些古怪。”阆九川看着宫七,道:“她腹中胎儿,阴气极重。” 去中医看颈椎,给电疗针灸和穴位埋线,针灸针的头都出血,后颈埋线,疼得我哟,心想针灸埋线都这么痛,那些大病和生子得多疼?还贵,真的,健康就是财富。保佑你我身体健康! 179.第179章 心这么大,是想作死? 第179章 心这么大,是想作死? 朝安公主的胎有问题,这和戚四的死有什么关系? 宫七和沈青河相视一眼,看向阆九川,道:“朝安公主的胎就算阴气重,你怎么会觉得这是条线索?两者并没有什么关联。” 阆九川道:“直觉?” 宫七嘴角一抽,道:“阴气重,可能是她身边有什么阴物在纠缠她,又或者是随身戴着阴煞的邪器,这都会令她阴气缠身。她也是皇室人,有时候被人害了而不知也说不定。” “这话不假,朝安公主的母妃周贵人位份低,母族也不显,当年入宫时只封了个贵人,她父亲只是个七品知县,听说后来还因为发大水来不及逃离,一家都死了,消息传到周贵人那里时,她还因此而早产,后来就郁郁寡欢而死。所以这朝安公主被送到了丽妃娘娘那里养着,等丽妃娘娘有了自己的公主,她的处境也很尴尬,并不受宠。”沈青河也说着朝安公主的身世,道:“不受宠,自然没有太多得用的人,真遇上什么事不知道,也不奇怪。” 阆九川没反驳,因为这也是有极大可能的,但是,从锦龄的反应却不是如此。 “你说从家子世代在钦天监任职,而从家不少子弟都在玄族学艺,从驸马呢?” 沈青河说道:“从驸马在宗人府任职,倒没听说过他会不会玄门道术。” “他会。” 宫七看向她,眼里带了几分审问,这么肯定,她怎么知道的? “他手上有个挺厉害的法宝,不会道术,是使不动的。”阆九川毫不避讳,看着宫七,道:“他既然会摧动那法宝,就是会道术的,哪怕道行不深,也是会。按理说,他会道,又有那样的法宝在身,不会发现不了朝安公主身上的阴气过重。” 宫七微微坐直了身子。 阆九川又道:“我还听说朝安公主大婚后多年未育,去年还是来护国寺上了个头柱香,才怀上了,那他们应该很注重这一胎才对。然而事实却是,朝安公主快临盆了,在大年初一还来护国寺上香,就当他们是想生子顺利故而来求个心安,但既然这么在意,那她身上的阴气,从驸马没道理一点都没察觉和无动于衷。” 宫七轻点着桌子,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刚才我遇见公主回城,碰见了,觉得有些不太对劲。”阆九川含糊其辞地回了一句,道:“我只是感觉奇怪,或许只是我多心,毕竟眼下有妖邪一事,看什么都要疑上两分。” 宫七道:“还有一点就是你想太多,你别忘了,戚四的死,很大概率是尸殭或者妖兽咬的,和朝安公主的胎儿,搭不上边。” 阆九川沉默,半晌道:“那大抵是我多心了吧,那现在最主要的线索还是在卓逾那,毕竟他嫡妻在失踪名单之内,而他也确有和人在暗中交易,还扯到他岳父身上,多半是因为那丁素秋的事。只要查到和他来往的人,大抵也会顺藤摸瓜地查到幕后之人,毕竟如此精准地掳走纯阴的女子,必定是人为,尸殭和妖兽可不知道女子的生辰八字到底是什么。” 二人一凛。 这话也就是说,真正造就这样的恐慌,乃是活人,且还不是一般人,而是会道一术。 饲养尸殭,乃邪魔外道所行! 宫七面带深色。 沈青河许是想到了儿子牵涉的那个邪神案,脸色也分外难看。 这就是应了那句,人心比鬼更可怕,因为更贪婪,欲壑难填。 阆九川没再多言,反正查案是他们的事,她不过是把自己的怀疑说一声,闲得慌了才会亲自去查呢。 她站起来向二人微微颔首后离开。 宫七追了出来,问:“给那个婢女招魂,九姑娘当真不能帮个忙?” “什么招魂,我道行低,身子骨弱,需要仔细养着,否则于寿数有碍。你说的招魂,想来玄族多的是能人才对,告辞。”阆九川转身,招魂不费修为精气神的吗,有力气没处使,她还不如多搓两颗药丸子给自己养养魂。 宫七看着她离开,哼了一声,但想到她的话,又敛了笑,沉下脸来。 朝安公主肚子里的胎儿有古怪是不是和这事有勾连先行不说,但她有句话却是说对了的,就是有修道之人在饲养尸殭一类的阴邪之物。 将掣在灵台对阆九川道:“我也想不到朝安公主那肚子和纯阴女失踪的事有什么关联,会不会是你想太多了。” 阆九川淡淡地道:“我也只希望是我想太多,她身上的阴气若只是外物所致,那还好处理些。如果真和这事有牵扯,那才是麻烦。” “什么麻烦?” “我若是想得到的话,还能在这瞎猜?早就告诉宫七去抓人诛邪啦。”阆九川没好气地道:“我就是想不透这其中有什么关联才和他们说,看他们会不会想到啥,还有那个卦象,得了空,我得占个大卦才行。” 将掣飘了出来,急轰轰地问:“你不会是想用那什么大衍之术吧?” “有何不可?” “九姑娘,容小虎告诉你一声,你如今魂魄不全的,现在还靠着功德续命荫佑呢,这身体在外人看着全乎,但也全靠了你用术数维持,平时诛邪斗法也便罢了,现在还浪费功德去用这大衍术占卜,心这么大,是不想这神魂稳妥了?”用这样的大术等同窥视天机,是要遭五弊三缺和反噬的,弄不好她都撑不住。 阆九川道:“不试试怎么知道自己能走到哪一步?” “我看你是在作死。”将掣冷哼:“刚才还装模作样的说自己身子弱要仔细养着,否则于寿数有碍,现在就说要用大衍术去占卦,口不对心。” “他们又没给我好处,让我招魂我就做,我傻?”阆九川冷笑:“我自己私下如何,那是我的事,真占算出来有用的,说不定我还能提前截胡,在他们之前抢了这大功德去。” 将掣心想你就犟吧,说好的苟在后头给致命一刀的猥琐行为呢? 180.第180章 她的死就是荣家干的 第180章 她的死就是荣家干的 忠勇侯府戚家四小姐的死传得沸沸扬扬的,整得人心惶惶,开平侯府也听闻了,阆正平听说忠勇侯府戒严又解封了,忙让阆采勐带着府卫前来,接崔氏和阆九川回府,免得她们出什么事。 大年初三,阆家的队伍跟着裴家车队回了城,阆九川想着陆家的事,和崔氏他们打了个招呼,就打算往通天阁去看看阿飘有无消息。 “那戚小姐的死还没查明朗,让你大哥陪着你走一趟。”崔氏没有对她的去向指指点点,甚至没问,却让阆采勐跟着她。 阆九川也没打算去哪,看崔氏一副不让他跟着就不要去的架势,她就点了头,想跟就跟吧。 阆采勐知道通天阁的存在,那可是没有银子在口袋都不敢在那门口经过的地儿,你想买点什么情报,带够银子即可,除了情报,据说还能买奇兵利器和奇珍异宝。 这九妹妹却要来这样的销金窟。 阆采勐摸了摸腰间的钱袋子,他今日带的银子好像并不多,罢了,可以挂账,让通天阁的伙计去侯府结账便行。 阆九川一入通天阁,阿飘刚从后堂出来,看到她就想转身回去,避而不见。 “阿飘,新年大吉,这身皮,可真喜庆。”阆九川拱手拜了一下:“恭喜发财呀。” 穿得红通通的阿飘吓了一跳,避开她的请拜:“九姑娘,阿飘受不起。” 他看向阆九川身后的男子,是阆家人,但是对方看他的眼神为什么要躲闪? 却不知阆采勐在咋舌,摆在正堂灯台那几颗拳头大的明珠,仅供赏玩还是仅供照明的,如此明晃晃地摆着。 果然是通天阁,真豪横。 阆九川对阆采勐道:“大哥且在楼下稍等,看上什么东西,且玩着,我去去就来。” 故作淡定的阆采勐嘴角一抽:“……” 且玩着,你是不是不知道这通天阁有多贵? 阿飘让个小鬼上来,招待阆采勐一旁去品茗,他则是带着阆九川上了楼。 阆九川入了房,就拿出放在袖袋里的盒子递给他:“新年大吉,也没什么好东西,阿飘掌柜可别嫌弃。” 阿飘一时不敢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接了她的东西,恐怕要付出更多。 阆九川塞到他手里,道:“拿着吧,就问点消息。” 阿飘手中沉甸甸的,心想,你要问的消息,人家得万金才能得。 不过,算了。 “姑娘就是会为难我这老鬼。”阿飘嘀咕一声,道:“上次你说的,我又让人查过了,你的话没说中,那日前往那庄子上玩的,来的都是确有其人,但却还漏了一人。” “哦?” 阿飘从袖子里拿出两张纸,递了过来,道:“这可费了我们不少鬼力,还是一个新鬼提供的消息,来之不易……” 阆九川在他的碎碎念中把纸张抢了过来,李宜芳,出身名门陇西李氏,嫁到了工部郎中陆家,也就是那个陆家三爷的嫡妻,人称陆三奶奶。 “这位陆三奶奶倒不是跟着去游玩的,而是探亲回城时突感不适,路过庄子时求了郡主收留借宿,这才到了庄子请大夫诊治,是以一直未曾出现在众人眼内。非但如此,她甚至从未被人想起过,仿佛她从未出现,我想只有一种可能,她用了秘法或是用药,迷惑了人遗忘她的存在。所以当日给你的那张名单,才没有她。” 阆九川看着那名字,道:“那怎么会想起她来?” 阿飘声音冷漠,道:“这新鬼知道她,仅仅是因为在庄子的后门和她打了个照面,就被她的随扈给拧断了脖子,扔进了水里。那新鬼死后浑浑噩噩,一直在水边游荡,我们是后面才找到的,了好些心机才能叫她想起来,没想到她会是这样死。” “那她还知道什么。” “按那小鬼说的,她当时身边跟着三个人,其中一个,怀里抱了个人,只是用披风裹着,倒不清楚是不是你……”阿飘说着脸色一变,咻地退到了门边去,避开阆九川那猛地迸射出来的凶悍煞气。 带着震慑的道意在屋内弥漫。 阿飘捂着灼热的纸身,眼神带着几分忌惮,道:“九姑娘,你这前身之死,不是老鬼我干的。” 所以,不要误杀啊! 阆九川看了过去,一双眼黑中带金,让阿飘又瑟缩一下。 “抱歉,是这身体的残念。”阆九川抱拳,从袖里拿出盒子,点了一根香,扇了过去。 魂香可养魂,鬼之饱腹补物。 阿飘重新回到桌子边上坐下,贪婪地吸了几口,好香。 他暼到阆九川脸色黑沉,悻悻地道:“冤有头债有主,总会找到的,不过那陆三奶奶能用秘法叫人遗忘她的存在,估计这名头也是顶别人的。” “怎么说?” “年纪对不上。”阿飘道:“那小鬼听见那随扈尊称她为夫人,年纪大概是三十出头这样,陆家的三奶奶,好像二十不到。” 他看了一眼那魂香,又拿出一张纸递过来,那上面赫然是半幅人像,为什么叫半幅。 丹凤眼,柳叶眉,琼鼻,左眼下有一颗勾人的泪痣,但鼻子下面没了。 阆九川黑如曜石的眼睛又瞥了过去。 阿飘纸身一紧,忙道:“那孩子死得冤,魂儿浑浑噩噩的,能想到的就这些,不是我们故意不做鬼。另外,陆家三奶奶不长这个样子,所以定是顶的身份。” “别人不顶,偏就顶她的?陆家是不是有个小儿在荣家学艺?”阆九川问。 “你查过陆家了?”阿飘讶然,道:“确有其事,好像是六岁就送去了,今年也有十六七了吧,应该也颇得用。” “得用?”阆九川讥诮,道:“真得用的话,就不会让陆家做枪了。” 用于转移视线的手下,往往是最容易被舍弃的那一个。 阿飘不敢反驳,毕竟她也说得对,但陆家也别无他法,想得重用的前提,自然是当一杆好使的枪,这也是很多在底部阶层挣扎的人的选择,世道皆如此。 阆九川用指甲在陆家二字上面画了个叉,甭管前身死的那日他们有没有参与,是那荣家的枪不假了! “荣家,真是你干的呀。” 那就行了。 想快但写不快,总删改,渣渣还是那个渣渣! 181.第181章 在你眼中我竟是个好人 第181章 在你眼中我竟是个好人 阿飘自问做鬼多年,就没怕过几个人,但眼前毛都没长齐的姑娘,算是一个,看着她脸上那瘆人的笑,他感觉比做鬼还可怕。 “你别这样笑了。”阿飘声音发虚,道:“就算是顶了那陆三奶奶的名,也未必是荣家呢。” 阆九川暼向他:“我认为你应该有让人关注阆家,不会不知道在大年三十,荣家派来两个道长,欲使邪术阴了阆家。” 阿飘讪笑:“那动静闹得这么大,自然不会注意不到,不少小鬼都吓得跑来通天阁避难。” “既然知道,你还说未必是荣家?”阆九川道:“分明是借着齐馨雨的事做遮掩,再弄死我一次。” 祸害哪有这么容易弄死? 阿飘嘀咕一句。 “嗯?” 阿飘连忙道:“现在既然有了大方向,那你有什么打算?” 阆九川凑过去,眨巴着眼:“怎么,你愿意和我合作,把这荣家拉下来?” 阿飘拿过快要烧尽的魂香,使劲地吸了几口,笑眯眯地道:“这魂香吸着就是精神,你手艺还挺不错。” 呵,转移话题。 “给我找出这个人,你提供多少药材,我给你做多少香。”阆九川道:“算是交易如何?银子嘛,你要再多,顶多还不是镀个金身闪一下鬼眼,还不如这魂香,滋补养魂,你们修炼起来,鬼力也更胜一筹。” 她当然不会认为阿飘在这当个掌柜就真的只当掌柜,肯定也要修炼的,做鬼不上进,鬼力法力毫无进展,迟早也是被收的下场。 聪明的鬼,肯定想法子修炼强大起来的,鬼道也是道。 阿飘看一眼那香,再看阆九川,道:“并不是我不想和你交易,但荣家族地,你可知那一带方圆十里都没有一个孤魂野鬼在那边出现,是为何?” 阆九川有些诧异:“愿闻其详。” 阿飘冷笑:“自然是因为荣家的所谓‘正道’,他们最会主张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面对鬼怪妖邪,不论好坏与否,一律视为邪诛之。这便罢了,他们还会捕捉这些鬼来驱驭炼道法,甚至还曾出过炼鬼的行径。正因为如此,没有鬼敢在那边出现,就怕被荣家的正道们发现而被拘了,再无脱身的可能,更遑论投胎了。” 阆九川挑眉:“怎么,荣家的道长都生有天眼,能见鬼?” “天眼难得,如有真火淬过的法眼更难得,不是谁都能有的。”阿飘意味深长地瞥她一眼,心想像你这样一眼看穿我真身的,更没有。 他拿着魂香又吸了一口,道:“没有天眼,但不提防他们有护身法宝,有孤魂野鬼靠近,就算看不见也会有感应的。遇着这样的情况,一般老鬼还能侥幸逃脱,要是那些小鬼,多半是要被抓的。另外,每个玄族的族地都布有阵法的,妖鬼进去,除非是法力足够强大,不然就是找死。” “看来底蕴确实不低。” 阿飘不屑地轻哼:“还不是靠吃老祖宗的余荫,现在让他们布个大阵,估计要合族之力。” 本末倒置之徒,一昧追求权名地位而不善修行,迟早会败掉祖宗的余荫。 “通天阁号称有银子就能买到消息,我相信你们肯定有办法,尽量帮我收集荣家的消息,多多益善,不区大小事,尤其是这个泪痣女人。”阆九川点了点那半幅画像:“我不急,只要消息有用。” “你不急,那我可让人收集一下,有没有用,我不担保。” 阆九川一喜,道:“我就说,和通天阁总感觉有缘分,特别亲切,和阿飘你更是一见如故……” “你说的缘是孽缘吧!”阿飘打断她,实在听不下去,一听就感觉是被白薅羊毛的意思。 “孽缘也是缘。”阆九川话锋一转,道:“对了,你们可知道哪里有大墓被掘了,尸体不见了的那种。” “你说的莫不是那忠勇侯府戚四小姐被害的事?” “通天阁果然消息灵通。”阆九川眼珠子一转,道:“我曾卜算过,有大妖邪将出,那戚四不是第一个被害的,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已有不少纯阴八字的女子被害了,连阴元魂魄都被吸了。我不确定那东西是否只要活人,你若是有熟悉的阴鬼,让他们留意着点,别当了人家的补药。” 如果连阴鬼都吞噬,那法力就不是一般强大了。 阿飘闻言一凛:“这是要出恶鬼王?” “恶鬼王会吸食女子阴元精血和魂魄?” 阿飘蹙眉道:“恶鬼王靠吞噬鬼魂壮大法力,越是凶和阴的对其来说就越是大补,一旦吞噬成功,也成为自己的力量之一。那些个‘正道’不也有炼万鬼幡的么,道理是一样的。” 阆九川白他一眼:“凡是炼这样的阴邪法宝的,都不是正道,你就别阴阳怪气了。我就问你,在你的鬼生中,可有见过这样的妖邪,长了獠牙的,就喜吸食女子阴元精血。” “尸殭便长有獠牙,但尸殭的形成,需要天时地利甚至人和。”阿飘道:“先说人和,是在尸体下葬就保其不化,不甘怨死的最凶,地利就在至阴至煞之地下葬,要是周遭有阴阵加持,就更容易了,天时,那就是择阴日吸食血而破土而出了,但不仅是女子阴血。” 阆九川点点头,和她预想的一样,但和卦象却有点出入:“那有没有比尸殭更妖邪的?你们这里可有这样的记载,不拘是野史传说还是道家传闻,借我一阅。” 阿飘眯了眸子,挑眉问:“九姑娘莫非想为民除害?” “真是难得,在你眼中我竟是个好人!” 阿飘:“确是难得,你竟有自知之明。” 阆九川哼笑,道:“无利不起早,我这样怕死的弱女子,天生冷硬石头心,哪来的热心肠?肯定是因为要图那诛邪的大功德,才会想着为民除害。所以,阿飘助我一把,我若强大,做的魂香会更好,你吸了也好处多多,这就是我好你好大家好,双赢!” 阿飘:“……” 怪不得你要开铺子做阴阳先生呢,原来生了一张利嘴! 182.第182章 把阆九当二房主事人看待 第182章 把阆九当二房主事人看待 阆九川和阿飘一番扯皮后,又带走一些做魂香的主材料,心满意足地带着阆采勐回府。 阿飘看着她离开,又看了一眼手中的魂香,想了想,遂往后堂去,入了那道朱红色的门。 门通异界。 鬼将拿着魂香进了古墓,那盘腿坐在七色宝莲养魂灯前的男子睁开双眼,看了那盒子一眼,也不知想到什么,冷哼一声。 “点一根吧。”酆涯沉声吩咐。 鬼将打开盒子,拿了一根魂香点了,闻到那香传出的香气和散发出来的金光符力,他有些意外,放到了主子面前。 魂香的烟气直上,在飞快地燃烧。 鬼将看着本因为失去无数魂力的主子的魂身变得强了些,连忙又点了一根。 酆涯接连吸了三根魂香,才停了,看着面前魂灯里的魂,表情有些无奈,道:“点一根在魂灯面前。” “主子,留着您用吧。” 酆涯冷冽的眼神暼过去,一副不容拒绝的表情。 鬼将只得点了一根放在魂灯面前,还有些幽怨地看了魂灯内已经隐已成形的魂魄,凭什么? “慌什么,让阿飘把做香的材料给她,这香自然有。”酆涯闭上眼,道:“出去吩咐吧,给他留两根。” 鬼将应了,拿出两根魂香走出去,回头又看了一眼,但见主子的魂力始终源源不断地连着魂灯,不由轻叹。 阿飘很快就从朱红色的门出来,看着手上仅剩的两根魂香发呆,以前阆九川怎么说的来着,让他跟她干,现在能反悔吗? 呸呸呸,瞎想什么,看把你能的,主子就是他的命! “小吊,去整理一下库房,把那些香楠木和沉香粉和朱砂全部清出来,残次的不要……”阿飘招来吊死鬼,迭声吩咐。 开平侯府。 阆采勐叫住阆九川,欲言又止,举了举手中的拳头大的明珠,那个姓阿的掌柜看他赏玩,硬是塞给他叫他拿走,不要还不行,关键他还不要银子。 阆九川看了一眼,道:“通天阁不差这一颗夜明珠,拿去给萱儿玩吧。” 做魂香也很不易,费元神费道行。 她转身就带着建兰回了院落。 阆采勐在寒风中凌乱,有些出神,直到小厮说下雪了,他才抬头看一眼雪。 谁说长在庄子上的眼界浅,格局小,九妹妹才是视阿堵物如粪土的那个啊! 阆九川回到院落,让建兰把香料放到库房,她重新洗漱一番,用了膳食,先去寿康堂给老夫人请安。 阆老夫人难得清醒,定定地看了她一会,伸手摸向她的脸,露出慈和的笑:“灯点了?你爹爹在天有灵,会保佑你的。” 阆九川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阆老夫人握着她的手阖上了眼,很快呼吸就变得绵长。 阆九川把一旁的毛毯盖到老夫人的身上,看向一旁的王嬷嬷道:“回头我让建兰送个药丸过来,是些强身健体的药,每日给她吃一丸即可。” “九姑娘至纯至孝,老夫人心里是知道的。” 阆九川从袖子里拿出一枚平安符递了过去:“您有福气,晚年安康,这张平安符给您孙儿戴着,保他出入平安。” 王嬷嬷一怔,接过来,向她福身一礼:“老奴多谢九姑娘惦记,回头让那小子给您磕头。” 阆九川笑着摆手,又让人通传,去了阆正平的书房。 阆正平见了她就放下手上的茶杯,急问:“怎么在护国寺还会遇上凶案,你和你母亲没事吧,我怎还听说你们和那戚家的姑娘起了冲突,禅院也被抢了?” “也是我招来的,戚四小姐和齐馨雨交好,齐馨雨死了,她有心替她出气,才硬抢了院子来下我面子,夫人算是遭了个无妄之灾。” 阆正平轻嗤:“交好个啥,戚家怎么看得上半路发家的齐家,所谓交好,还不是奔着那齐家丫头有个在玄族当少奶奶的姐姐?抢禅院,不过是仗势欺人罢了。这也怪我,势不如人,爵位也没个着落,叫你们母女受委屈了。” 但凡他有权有本事,看那戚家丫头是不是想抢就抢了,而护国寺一声招呼都不打,就把他们阆家早就预订的禅院拱手让人,还不也是看人下菜碟。 这就是阶层,勋贵也分三六九等。 阆九川说道:“区区一个禅院,不值一提。承爵的事,我在寺里遇了沈大人,他说和赵家伯父已经多次向天家请旨,等开印后,这承爵旨意大概也会下。” 阆正平一喜,道:“也多亏了你,沈青河才会帮忙说话。” “不过,阆家人才断层多年,已去了边缘,估计会降等。”阆九川抿了一下唇,道:“忠勇侯府有个贵妃娘娘,戚四之死固然和我们无关,但不妨碍忠勇侯府会迁怒,贵妃再上个眼药,这降等十有八九。” 阆正平摆摆手,苦笑道:“降等我是早有预料了,这怪不得你们,是我们这些男丁没用,保不住老祖宗的基业。” “现在醒悟也不迟。”阆九川道:“正逢守孝,家中兄弟这么多,文武一起学,总不会有拿不出手的。如果真没有,到了年纪的,就让他们赶紧成亲生子,把孙辈教起来。只要有成才的,总能重新升爵,若有大才,一门两爵也不无可能。” 阆正平嘴角一抽:“你这大饼撒的是啥芝麻那么香,硬塞也看咱啃得下不。” 还有,小姑娘家家的,说成亲生子,怎么半点不脸红,跟说母鸡下蛋似的,随口就说了。 不过,她也说得对,没有本事的,就先成家再立业吧,人丁旺起来,培养出一个,也是底气。 说到这人丁,阆正平想到二房的嗣子,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阆九川瞥见了,道:“有话不妨直说。” 阆正平道:“首先,不是我这做大伯的觊觎点什么,也不是嫌弃啥,绝对没有这个想法……” “您啰嗦了,入正题吧。”阆九川打断他,她忙得很。 阆正平噎了一下,悻悻地捋了一下胡须,道:“那我就把你当二房的主事人看了。就是你们二房过继嗣子一事,你看,这怎么弄?” 183.第183章 会不会我不是阆家的血脉 第183章 会不会我不是阆家的血脉 把阆九川当二房的主事人看待,是阆正平对她的重视,也是尊重。 阆九川起初愣了一瞬,很快就道:“过继嗣子,你和夫人商议就行了,她才是长辈,往后余生也是阆家的老夫人,后辈伺候和养她终老的,也是她。” 阆正平心头一梗,眉头也皱了起来,她这是没把自己当阆家人,还是没把自己算在其中。 他想了想,就道:“过继嗣子这些年也有商议,但你母亲并没有应允,毕竟二房虽无男丁,却不是完全绝嗣,你将来若招赘……” “那不可能。”阆九川立即打断他的话:“我这身体,大概率是无法成亲嫁人的,便是成亲,也不可能生子。阆家二房的后嗣,您和夫人看着办,该过继就过继,不过继就收养,指望我却是不能。” 她不是可以成亲生子的人,不说浑身仇恨,就是自己这神魂不全就是个大事,哪来的精气神去想什么嫁人生娃? 阆正平叹了一口气:“那家中的男儿,你可有看得上的,合眼缘的,你且看一看。” 收养是不可能收养的了,这么多男丁,哪里就没一个给二房做嗣子。 但也不是谁都能过继过去,还得看阆九川的意思,她可是个刺头,要是不顺眼的,一言不合就弄了,可咋整? 阆九川不知阆正平的想法,嗯了一声,这也讲究一个缘分,她不介意为阆正汎寻一个有缘的嗣子。 说过了此事,阆九川又对阆正平道:“之前听您说又让人去盯陆家和那位陆夫人,不用盯她了,把人撤回来。” “怎么了?这陆家没问题?” “撤回来不盯她,是已经确认了,陆家是玄族荣家的一条狗,他们家的四子在荣家学艺,荣家想害我,陆家甘愿当枪,当初在老太爷大殓上下黑手必然就是他们干的。”阆九川说道:“陆家虽有子在玄族学艺,但到底混在俗世,且在官场上混,要报此仇,收集他们的错处,不拘只是一人,陆家大大小小的事堆一起,拉他们下马。尤其收买黄道对老太爷尸身下手那事,若要拿捏这个证据,得从那个陆夫人和她家儿媳身边的人下手。” 阆正平沉了脸:“真是他们干的?那陆长学一副老好人的性子,他家的夫人儿媳妇,也都是八面玲珑,有着好名声,可背后竟敢干出在死人身上动手脚欲绝人后嗣的恶毒事,真是知人口面不知心。” 这样的人家,断不如他们表面看着的那么干净的,确实要仔细挖一挖陆家的底。 阆九川摩挲着茶杯,道:“都是我招惹回来的,我会解决的。” “你怎么解决?”阆正平有些无奈地看着她:“你一个半大的姑娘,怎么解决,身体又如此孱弱……不是,你怎么会招来这样的祸事?” 他是真不明白,这孩子养在庄子这么多年,也好好的,忽然怎么会招惹上玄族? 慢着,玄族的话? “是不是因为你的本事?”阆正平坐直身体,皱眉问:“我听说玄族会招揽有本事的术士为门人,是不是他们看上你,你不从所以打压你?” 阆九川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含糊地道:“大概是吧,您也知道,我这人,不愿被拘束,让人看不顺眼也不一定。” “偏偏是玄族荣家。”阆正平脑壳有些疼,他们阆家没有能和荣家对着干的底蕴,这可怎么办才好? 对了,宫家。 阆正平双眼晶亮:“你拜入宫家吧,你母亲既和宫家大夫人是手帕交,拜入宫家门下,便是荣家,也不敢对你如何。那个,虽然不好听,但识时务者为俊杰嘛是不是?阆家现在也没本事给你兜那个底,你就只能找能压荣家一头的,宫家可以的。” 阆九川看向他,道:“在这之前,您难道不是该好奇,我怎么会学玄术而且还学得不差,阆家人,没有这样的先例,不是吗?” 阆正平一愣,是啊,他们家从没出过这样的先例。 “会不会我不是阆家的血脉?”阆九川试探地问。 “混账!”阆正平气得一拍桌面,黑着脸道:“你把你母亲看成什么人了?你和你爹不说全像,这眼睛就一模一样,这副臭脾气也是。还有你这张脸,一半像他,一半像你娘,你不是他们的孩子谁是?” 他盯着她,道:“我知道你怨你母亲不当人……咳咳,怨她不是个好母亲,自小把你放到庄子上养,她犯癔症总说孩子不是她的,你也跟着犯癔症么?你刚刚归府,对家中,对这府中所有兄弟姐妹不亲不熟,那也是时间尚短,或按道经说的,是亲缘淡薄,我都能理解,这人嘛,也不是和谁都能合得来,亲人也是一样。但说你不是阆家人,让别人看看你这张脸,看他们敢不敢说你不是?你是我二弟唯一的闺女啊,怎么能……” 如果她不是,那真正的阆九川又在哪? 阆九川看他气得脸红脖子粗,说到后面,眼眶都红了,连忙道:“我就是随便说说。” “这是能随便说的?”阆正平冷冷地道:“谁说没有先例就不能学道,那陆家子是玄族血脉吗,人家不也去了学艺?学道,不都是讲究道根缘法,谁说一定和血脉有关?那去当僧人道士的,难道都有血脉才能当?” 好吧,我无言以对,也不敢反驳。 阆九川摸了摸鼻子,忙转移话题:“您不要太担心,荣家那里我有计较的,宫家那边,我已经搭上了宫七,借他和宫家挡个雨,荣家不敢乱来的。” 乱来的,只会是她。 阆正平吸了一口气吐出,道:“总之这种话不要再说了,你是你爹唯一的姑娘。” 如果不是,那这事就大了,好好的孩子被调换了,得是为了什么大事。 阆九川心虚地点头:“那陆家……” “这事你不用管,我不会放过他们的。”阆正平目露杀意,道:“做什么不好,你祖父都闭眼了,还要在他尸身上动手脚,这事就过不去。” 大不敬的事,绝不能原谅。 184.第184章 他们在明,我在暗了 第184章 他们在明,我在暗了 阆九川走出阆正平的书房,一路沉默着回院,将掣跳了出来,蹲在她肩膀上,眼神带怯地觑她一眼。 “有话就说。” 将掣说道:“你和大伯父说的那些,是不是准备随时跑路?” “跑什么路?”阆九川一脸的莫名其妙。 “都确认了谁是大仇敌了,接下来你肯定是要一点一点地搞荣家的,为了不牵连阆家,你不跑?”将掣说道:“你这人,口硬心软,看似和阆家人毫无感情,但心里,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受你牵连吧?” 阆九川冷笑:“你要是我的仇人,明知道我是眼中钉肉中刺,会不会想着搞死我,为了不留后患,再搞死我全家?” 这,大概率会吧,但也有冤有头债有主的。 “有些人不会,但荣家会,你且看之前他们所做的事,哪一件不是带上整个阆家的?”阆九川冷声道:“不要说别的,明知我不是原主,都要这样弄死,可见他们对我这具身体的厌恶和忌惮。在他们眼中,阆家和我就是一体的,我跑路,阆家就能安然无恙了么?未必。就算我和阆家彻底割裂,凭那人的小心眼都不会放心吧?” 将掣沉默,如果放心,就不会一而再的派族中道长对付阆九川了,除夕更是连阆家的无辜都不放在眼中,不然不会施展那样阴损的术数。 回到院子,阆九川交代建兰自己要入定悟道,不要打扰她,便在书房坐下。 她拿出那半幅画像,看着那女人的眉眼,眉心蹙起。 将掣道:“他们可真是奇怪,绕那么个弯儿去虐杀原身,既有用幻术误导人的能耐,干嘛不悄悄地去,偏要顶了别人的名头,莫名其妙的。” “你不是说过荣家几百号人,只有一条道根,如今已是处于末流了?”阆九川道:“看他们派来的门人的修为,并不难对付,那是不是代表很多门人的修为都不算多高。施幻术,也是讲究精神力和修为的,对整个庄子的人都施展幻术,耗损的可不止一点半点。又或者说,他们自视甚高,认为不必如此重视,毕竟我就是个和孤女没啥两样的弃子,真消失了,也不会引起多大的关注,做做样子也就成了。” “如果是我,就不入那庄子,让身边的人悄悄地把你绑了去,想来更难查出是谁干的。现在这么做,倒是平白露了把柄,让人顺藤摸瓜的找上来了。”将掣嘀咕道。 阆九川道:“百密总有一疏,谁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呢?” 将掣犹疑,道:“我不怕别的,就这漏洞明显,不怕别的,就怕找错了人,搞错了对象,报错了仇,毕竟人心复杂嘛。” 阆九川说道:“是不是她,人找出来了,到时候便能知道有没有命债因果。放心,我虽急着了结原身身死的因果,但也不会失去理智昏了头,逮着谁就是一通嘎嘎乱杀,那样我也会承因果的。” 将掣松了一口气。 它还真怕这人癫起来不要命。 “小不忍则乱大谋,如阿飘说的,大方向找到了,慢慢筹谋就是,毕竟现在是他们在明,而我在暗了。”阆九川折起那张画像,面上一派轻描淡写。 她再急,也会先保全自己,荣家再处于末流,也不是她一下子就能拉下来的,慢慢来。 凡是对她这身体出过手的,她都不会放过就是。 阆九川坐在书房的蒲团上,召出小九塔,双手结印,整个元神入了塔。 报仇雪恨不能只是嘴上说说,杀猪也得先磨刀不是,她这把刀得再锋利些才好。 接下来的日子,阆九川不是在小九塔里养魂和参悟罗勒法师的道法佛意,就是拿了刻刀雕琢庄全海送来的牌匾,再就是炮制药材搓药丸子和炼制魂香。 小九塔是个大宝贝,养魂的同时还能修行参悟,让她的悟性突飞猛进。 可她这边在岁月静好,侯府外的世界,虽仍在新年中,却是风云暗涌,仿佛有暴风雨在席卷而来,处处都不平静。 沈青河和宫七感觉嘴巴都起满了火泡,那个长了獠牙的邪物没找到,可那失踪的女子人数,却是越来越多。 而最重要的一条线索,那个卓逾,沈青河查他,还没等查出什么,卓逾就死在了自家书房内,还留下一封认罪书,是他杀了嫡妻丁素秋,并焚尸荒野,又因岳父找上门而害怕事情败露,故而使计陷害老丈人,如今他日夜难安,故自裁赎罪。 可谁信,别人信,沈青河不信,宫七也不信,反而更确信这事有权势极大的黑手在搅动风云。 但证据链摆在那,就连焚尸的位置都说明了,也找到了焚成白骨的尸体,而认罪书也是他的字迹,也只能暂将卓逾此案定在畏罪自裁中,丁满谷倒是因此平冤放了出来。 沈青河大过年的都宿在大理寺,梳理每一个女子失踪案的案情。 宫七忍不住找上了阆九川。 阆九川刚让人把雕好的牌匾送去铺子,就看到宫七顶着一双乌青眼,满目幽怨地看着她。 她这几日养得挺好的嘛,脸长肉了不说,还有点红润了,精神爽利的,看着孱弱,倒不怎么短命相了。 “……连那卓逾都遭了毒手,你可有别的法子?”宫七问:“失踪的女子越来越多了,再找不出来,那东西恐怕越难对付。” 阆九川不知说什么好了,道:“玄族出动这么多人,竟都找不到一点蛛丝马迹?” 这么废物? “如你说,大海捞针。” 阆九川淡淡地道:“大海捞针,也讲究法子的,是你们没那个能力费精气神去推演卜算,还是不愿意?” 宫七沉了脸:“你什么意思?” “毕竟是要费功力修为的。”阆九川没掩饰话里带着的讥诮:“想保全实力也可以理解。” 宫七腾地站了起来,冷冷地道:“你不乐意,倒也不用如此侮辱人。” 他转身欲走,忽又一顿,扯出腰间的赤焰锁魂链向墙头那卷了过去:“什么鬼祟?” 阆九川瞥见了,脸色唰地变了,想也不想就摘下腰间的帝钟打歪了赤焰锁魂链,同时手中判官笔一勾,把墙头那吓得瑟瑟发抖的吊死鬼给抓到了手里,道:“自己鬼,不要误杀!” 185.第185章 阿飘传来妖邪消息 第185章 阿飘传来妖邪消息 宫七震惊不已地看着自己手上的赤焰锁魂链,再看被阆九川召回的帝钟,感觉手中的锁魂链在微微颤动,手指发紧。 他看向她手里的吊死鬼,又死死地盯着被她挂回腰间,分外古朴的帝钟,干巴巴地问:“那是什么法器?” 威力如此强大,连他的锁魂链都为之臣服和不敌,明明看着平平无奇的样子。 阆九川白了他一眼:“与你何干?” 她转身看向仍在发抖的吊死鬼,道:“你怎么过来了?要不是我手快,你魂儿就散了。” 吊死鬼惊惧地看了宫七手上的锁魂链一眼,往她身后躲了躲,道:“飘掌柜让我来寻你,说是有个野史让你过去看看,关于什么妖邪一类的。” 阆九川眸中一亮:“我这就过去。” “那我先走了。”吊死鬼是一刻都不想在这多呆,天可怜见,他都快吓死了,差点就有来无回了。 “去吧,我一会就来。”阆九川摆摆手。 吊死鬼连招呼都没打一声,就脚底抹油地跑了,生怕呆久了,就被什么锁魂链给锁住然后烧个魂飞魄散。 宫七越发震惊了,看向阆九川:“你还驭鬼?” “别瞎说,没听见人家是来给我报信儿的?”阆九川看着他,道:“话说,宫家有几个像你这样生有天眼的?” 宫七被问得一愣,道:“天眼是那么容易就有的吗,你以为人人皆有,全凭体质血脉。你呢,天生就能看见这些阴物?” 阆九川答非所问:“刚才吊死鬼说了,有关于妖邪的野史,我要过去看看,你去不?” 宫七这阵天天都在查大墓,找小鬼问尸殭或妖兽一类的消息,都一无所获,早就憋坏了,要不怎么会来找阆九川换个思路? 现在听说有妖邪野史,甭管有没关联,先看看,或者有意外收获呢。 只是,给她报信的,是通天阁的掌柜? 宫七神色古怪地看向阆九川,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怎么?”阆九川道:“事先说明,这消息算是为你们玄族出力而买的,你来付这情报银子。” 宫七:“……” 他看着通天阁那几个正儿八经的大字,却感觉它们像是在张牙舞爪向他咆哮的恶兽,等回过神来,阆九川已经进去了。 慢着,她刚才说什么,他来付情报银子?他不是跟着来她来听消息的吗,为什么会变成付银子那个? 这是被强薅了? 阿飘看宫七的眼神有些不善,甚至带着一点高傲和敌意,这让阆九川有点意外,但现在并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 她看着阿飘问:“什么野史令你这么重视?” 阿飘领着她上了楼,宫七跟个随行护卫似的,吊在她身后跟了上去,还换来阿飘嫌弃的一眼。 阆九川越发觉得古怪。 坐到包厢,阿飘就把一本泛黄的野史递给她,道:“之前你说过的,我也有仔细回想这些年的见闻,才想起这么一本野史奇闻,你看看。” 他把书本翻开,直接翻到用竹签别着的那一页,点了点:“是不是和你说的有关倒不敢确定,姑且增加一点见闻。” 阆九川看了过去,咦了一声。 “怎么了?” “这个别问道号,我在护国寺的藏经堂也看过他书写的一本志怪野录,都是些奇闻,只不过行文有些跳脱,有些见闻倒真不知真假。”阆九川看着那一页,上书着邪生阴阳人,署名也是别问道号。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冥冥中自有天意,她竟看到一而再的看到此人书写的志怪录,这位道友知道的还真多。 她看向那行文,眸子微凝,这行文,又比那志怪野录要正经不少。 “史有魔道空今,为炼尸邪,将活人虐杀致死,使其怨气冲至最鼎盛,再以镇魂钉封锁七窍,镇魂锁元,令凶怨之气不散,尸身裹定尸符布入棺,再以石灰封棺,使尸身经年不腐,存以至凶极煞之地,以阴养棺……” 阆九川神色难看,如此详尽,说是禁术也不过如此。 “尸首经年不腐,血肉渐失,又以极阴之气为养分,獠牙生出,即成尸殭,若以全阴人血喂食之,择日而出,可醒其精魂,与纯阴女子交媾,种纯阴之胎。” 阆九川胃部一阵翻滚:“……” “胎熟之时,尸殭精魂阴元自尸身脱出入胎,胎婴于阴日阴时出世,是为至凶至邪的阴阳人,不入轮回,不沾因果,长生不死,纲常崩坏,而尸殭则沦为傀儡尸将,护其左右。” 啪。 阆九川合上那书页,脸色雪白。 这是什么阴间禁术,史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禁术存在? 宫七本就在她身后跟着一起看,早已震惊不已,抢过来翻开,从头到尾再看一遍,沉声道:“这,这分明是完整的禁术,怎么会在这样的野史出现?” 何为禁术,那必然是有乱纲常,有违天道,禁止施展且鲜少会展露人知的,但它如此堂而皇之地在野史上详细叙述,若让有心之人看了,岂不是白白供给他一个行邪魔歪道的思路? “这有什么奇怪的,史上既然出现过,有记载,总会有流传的,禁就真的禁得了?”阿飘讥讽地暼向他,道:“玄族也藏有不少禁术吧,早几年,你们不还有人违反禁咒,捉鬼炼什么血煞柳鬼扇?” 这嘲讽和不喜,毫无遮掩。 宫七抿了一下唇,道:“你说的那人已被废了修为了。” 阿飘哼了一声,不以为然。 阆九川说道:“这禁术未免太恶毒可怖,而且,要炼成这样的凶邪,得上多久的时间,真有人能等待如此之久?” “人心不古,总有些人是偏执的。你且想想,至凶至邪又不受因果反噬,还不入轮回,让它成长,得有什么威力?再还有一个傀儡尸将,这样的组合,等同一对大杀器。”阿飘看了宫七一眼,意有所指地道:“有些人为了巩固自身地位,不择手段,不达目标不罢休,拥有这样的杀器,都能称霸了吧,那区区几十年甚至百年等待又算得了什么?最重要家族鼎盛不是么?” 宫七脸一绿,看他干什么,对玄族的偏见,是连掩饰都不屑了是么? 186.第186章 抽丝剥茧 第186章 抽丝剥茧 被阿飘一番明嘲暗讽的,宫七再也淡定不了,刚想辩驳,对方又开口了。 “而且,尸殭也不是非要百年才会出,若是像书上这位道友所言,将人虐杀而死,那个人的凶怨之气必定极盛,而怨气冲天,必成厉鬼,那魂还被封镇,就更凶更怨了。假如换了你们,会不会卯足了劲吸那阴煞之气养自己,那成为凶邪尸殭所时间就会缩短。若得奇遇,估计十年甚至更短时日就能出了。” 阆九川听了脸色更难看。 这也不无可能。 阿飘说道:“我去看过那戚四小姐的尸身,她脖子上的两个血洞,也符合尸殭的獠牙所咬。” 宫七看了过来,戚四的尸首虽然还没下葬,但也已经入棺了,他竟能看得了? “可那尸殭已经出了的话,它就不完全符合我曾占算的卦象……”阆九川重新看向书本,那个邪生阴阳人。 她目光呆滞,道:“难道卦象所指,是类似这样的阴阳人,我生我自己?” 阿飘:“!” 宫七:“……” 好诡异的说辞。 阿飘咳了一声,道:“其实你大可以将其想象为一个蚕蛹,脱壳化蝶,完成一个华丽的蜕变。在这之前,他自然需要有人替他孕育这个婴胎,才能在胎熟之前,精魂脱出入胎降世,这甚至不会受天道因果反噬。” “就和之前我遇到的一桩小鬼投胎一样。”阆九川想到欧家那对母子鬼,那小鬼投胎,不就和这个尸殭种胎有异曲同工之处? 但是,那小鬼投的胎好歹是活人所繁衍,这尸殭,再不腐化,他都只是一条僵尸,怎么可能让女子怀孕? “那尸殭死了那么多年,真能让女子怀孕么,会不会搞错了?”阆九川这不解脱口而出。 阿飘和宫七都有些尴尬,两人对视一眼,又别开视线。 “这只是野史所书,是真是假很难考究,但民间传闻,阴鬼和女子交媾,不也有过种下阴胎生鬼子的?”阿飘轻点一下桌面,道:“就算那只是传说,其实活人繁衍,它同样可入胎降世的,这叫抢生。不管是谁的种,存在即是理,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不然也不会有这样的奇闻野史出现。而这些异术,说白了,也不过是逆天邪术罢了,有也不足为奇。” 阆九川和宫七都沉默了。 术,本就千变万化,正儿八经的术数也有衍生无数变化的,端看人怎么运用而已。 “如果真如这书上所言,那么这个阴阳人,估计才是卦象所说的至凶至邪之妖物。”阆九川看向宫七。 宫七脸色微沉。 阆九川脑中灵光一现:“朝安公主那边,你们可有去查探过她。” 阿飘有些诧异:“那朝安公主是怎么回事,你怎么提起她了?” 阆九川就把朝安公主腹中的胎儿古怪之处说了一遍。 宫七摇头道:“不可能,朝安公主再不受宠,她也姓澹台,也有玄族血脉……” “呵,那就最好不过了。”阿飘讥诮一笑,道:“阴阳人的另一半有道根血脉,要成长,就更容易更快了,你们玄族不就是这样,有道根传承,悟道就比同道中人要强些。” 宫七浑身一僵。 “阴阳人投到这样的好胎,本就至阴至凶,又长期吸食精血阴元为补,只怕出生就已经不是一般道长可对付的了。”阿飘凉飕飕地道:“如果真是这样,你们玄族会如何处理?别是舍不得这样的大杀器吧。” “飘掌柜,您对玄族有偏见,是不是有些以偏概全了?玄族中人,也不是人人都是邪道。”宫七强忍怒火道。 阿飘把玩着自己的手指,道:“你们玄族怎么行事的,你身在其中,最是清楚不过,人心贪婪,玄族想要一直巩固自己高高在上的地位,暗中包庇这样的邪物,我怎么感觉不是什么稀奇事?” “你!” 阆九川双手一摆:“停!” 她看向阿飘,道:“事关重大,你就别拱火了。” 阿飘撇撇嘴:“我不过是提个醒,以免有人真的暗度陈仓。你说的那就简单了,使人去查一下这朝安公主的生辰八字就好了。” 他想一下朝安公主其人,她的驸马好像姓从,咦,姓从的话。 “我记得从家也曾出过厉害的术师,险些就入了玄族之列?”他这话是看着宫七问的。 宫七皱眉,仔细想了想,道:“百年前,从家有位老祖突破了筑基,后来好像因为一次诛邪中而不敌,修为耗尽陨落,从此从家就不曾再有过特别厉害的人物了,族中子弟虽有学道习艺,但世代都在钦天监任职。” “那也算是有些道行在身了。” 阆九川想到那从锦龄,道:“那从驸马道行不算差,又有法宝在身,却对朝安公主身上的阴气熟视无睹,我觉得这其中有问题。” 宫七有些无措,虽然阆九川之前说过了,但他们真没有分心去查过朝安公主那边。 如果真的有问题,那…… 那就是他也受了玄族这两个字的桎梏,太过自以为是,认为玄族的后人,没什么问题。 宫七想到这,脸色泛白,懊恼不已。 阿飘轻蔑地白他一眼,道:“身在局中,就受局限,看不到别的,不挣脱桎梏,就永远原地踏步和烂在地里。” 宫七羞愧地低下头。 阆九川对阿飘道:“你对从家了解多少?” 阿飘摇头:“不算多了解,从家在钦天监任职,多年来也是循规蹈矩的,不过,谁知道呢?知人口面不知心,从家也曾有高道的老祖,也曾险些入了玄族之列,但没落了,我只问你们,甘心不?” 两人相视一眼,脸色凝重。 阆九川伸出指尖点了点手指,道:“若是不甘,得知此术,敢一拼否?” 宫七后背发寒。 若敢拼,那炼出这样的大杀器后啊,谁与争锋? “公主府,有权有势,对得上那幕后黑手的形象。而从家有悟根,若有禁术在手,也算有动机……”阆九川看向宫七:“立即派人去查从家的祖地可曾有异。” 兽世文泛滥(我真的,没看过),阿九数据不咋的,emmm,存活全靠大家支持,感恩! 187.第187章 玄族,我不是很信得过 第187章 玄族,我不是很信得过 阆九川把黑着一张俊脸的宫七送出通天阁,期间瞥了他好几眼。 “有话问就直问无妨,我好去办事。”宫七臭着脸道。 “不过两三斤极品沉香和楠木香,宫家家大业大,不至于吧?”阆九川道:“如果真查出从家和朝安公主的不妥,那就值了,你们积了大德了。” “他明明是狮子开大口。”宫七斜睨着她:“你不是刚从庄子回来没几个月,怎地和通天阁的掌柜这么熟,你别是和他合伙来坑我!” 阆九川黑脸:“别逼我扇你啊,什么坑?你就说,这消息值不值?” 宫七一呛,委屈地道:“那也太贵了,我知道他就是针对我,不是,针对我们所有玄族中人,通天阁一贯如此,掌柜坏得很。” 阆九川很好奇:“此话怎讲?” “同一个消息,他要是遇着对眼的人,或是可怜人,他们能白送。但要是玄族的人去买,翻上十倍百倍,他就是看不顺玄族中人,所以对我们素来狮子开大口。” “看来玄族得罪的人还不少呢,这也是好教你们,要会做人,别招揽不成,就用强的。”阆九川凉凉地说:“咦,玄族号称大郸国的顶尖家族,无人敢轻易得罪,还奈何不了一个通天阁?” 宫七看着通天阁的牌匾,道:“通天阁的主人不好惹。” 阆九川立即来了兴致:“你见过?长三头六臂,还是已修成神仙,所以你们也不敢造次?” 如果是这样,那她就要死皮赖脸了。 宫七摇头:“我不曾见过,但这是玄族都心照不宣的,我们不惹他,他也不会动玄族,至于什么来头,真不知。” 阆九川眼珠子滴溜溜地转,这么能耐,那这个大腿,她抱上了,荣家敢对她动手? 宫七对通天阁是又爱又恨,道:“我去查从家和朝安公主,如果真的是卦象那样……” “那你可真要和你们少主先行报备了。”阆九川敛容,眸子冰冷:“如果从家和朝安公主真是卦象那样,弄出那妖邪,先不说是否从家干的,朝安公主是皇族中人,姓的是澹台。真育出这样的杀器,玄族会不会真将其诛灭,还是纳为己用?” 她眼神冰冷如尖刀,直直地捅向宫七的心脏,他近乎狼狈地挪开视线,不敢与她对视,更不敢肯定地回答不会。 因为玄族早已病了。 他们真发现那样的杀器出来,又有玄族中人血脉,会诛杀吗? 这个人性他并不敢赌。 “别人我不知,但我不会,宫家少主亦不会。”宫七垂眸看着脚尖:“玄族的弊病……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先去查探此事,你万事小心。” 阆九川看着他快步离去,眸色深沉。 将掣蹲在她头上,道:“若真的是牵连上玄族中人,那这戏可就好看了,这样的大杀器,可比用金刚塔炼鬼煞好用多了,不死不灭不入轮回呢,若能驭使,就是至宝了。” “你说错了,一时能驭使,不代表一辈子都可以,更不说那还是不入轮回不受因果的。也就是说,它杀的人或鬼越多,就越凶,越难对付,而物极必反。”阆九川冷冷地道:“若是他们当真敢留下,那就是给自己埋个巨雷,迟早被炸得灰飞烟灭。” 她要是那阴阳人,真是一时因为弱而被凌驾之上,那也只会蛰伏,等足够强大了,反之。 希望玄族不要这么愚蠢,做害人又害己的蠢事。 “想不到玄族已经烂成这样了,他们的老祖宗,可个个都是正道出身,都是有大功德在的高道,唉。”将掣有些感叹。 阆九川淡淡地道:“沧海桑田,物是人非。处于高位久了,又被捧惯了,自然也就忘了初心。人就是这样的,不进则退,不足为奇。” 啪啪。 阿飘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处,拍了拍手掌:“说得不错,宫家这小子虽不坏,但是没你看得通透。” 他看向她身边,甚至用上了鬼力,却都看不出跟在她身边的是什么。 阆九川把将掣抓了下来,道:“不要浪费鬼力,只是一个废柴灵识,不值得你费神。” 将掣拼命挣扎,侮辱虎也有个度。 木鱼在塔内咯咯嘲笑,评得不错,可不就是废柴吗? 阆九川走进通天阁,重新回到那厢房,对阿飘道:“看你对玄族不假辞色的,矛盾很深嘛,他们哪里得罪飘掌柜你了?” 阿飘冷笑:“称不上得罪,就是我险些也被他们抓了去炼鬼和做教学靶子罢了。” “哦?” “之前也和你说过,他们会捉鬼,要么驱使,要么就当靶子,教族中弟子如何驱鬼杀鬼,不分好坏。”阿飘沉声道:“我曾有一个挚友,便是被他们捉去,生生逼成了厉鬼,后又魂飞魄散。” “你看,我们都有共同的敌人,一起干啊。”阆九川凑了上去,试探地问:“那你是被你主人救下的?说来我们也相识有段时日,一直不见你家主人的踪影,能给我引荐一二?我对他慕名已久……” “主人在闭关。”阿飘立即打断她,道:“你说合作的事我应了,荣家那边我会尽量给你收集消息,还有那个女人,我也帮你找。” “条件?”阆九川挑眉。 阿飘道:“魂香,多做些。” 阆九川眯了眼睛,道:“我看你也没用多少的样子啊,你这是拿去孝敬谁了?” “别废话,做不做,材料我们自会给你准备。” “做,当然做了,都是一条船上的人,我好你好大家好,魂香嘛,大大的有。”阆九川立即道。 没有扯皮,这么顺当。 有所图谋! 阿飘瞬间警惕起来,刚想试探,阆九川又正了脸色,道:“你这里有八卦阵图和蓍草么?” “怎么?” “我欲行大衍术占卜。玄族,我不是很信得过,真要查出那妖邪出世,我怕他们真会偷摸留下,从而养虎为患。”阆九川沉着脸道:“那样的威胁存在,只会为祸人间,任其成长,不说谁,你我都会遭殃的。为此,必须让玄族不能暗度陈仓,抢在他们之前先下手为强,最不济也要在他们之后捅刀灭邪。那玩意死在我手上,我才能安心。” 188.第188章 斗胆窥天机 第188章 斗胆窥天机 通天阁自然是有八卦阵盘和蓍草等占卜用物,阿飘甚至还特意在通天阁的顶楼为她准备了一个齐全的蓍室,檐角悬挂着古朴的青铜占风铎,屋中一角,放着一座青铜朱雀灯,朱雀的嘴里噙着一颗玉铃。 长条玉案,放着八卦阵盘,案桌边上,有一个青玉长筒,里面放着五十根整齐的蓍草。 阆九川拿起其中一根,感受到蓍草的灵气,再细看它,整齐润泽泛着冷光,还散发着淡淡的沉香味,仿佛存放了许多年,有人常把玩似的,不禁有些意外地看向阿飘:“这蓍草……” 阿飘傲然地抬着下巴:“通天阁没有次品。这蓍草,比老鬼我的命数还久,百年以上,用顶尖的沉香浸润过,又在道祖神像前受过香火供奉,便宜你了。” 阆九川不语,抚摸着蓍草,莫名有一股熟悉感。 阿飘看她低头沉思,道:“玄族虽然不咋的,但胜在人多,也有些家底,有的人道行尚可,合几族之力,总能找到那妖邪的行踪,你倒不必拿你的神魂和身体去拼。” 他有些担心,阆九川这身体,能撑得住筮占一个大衍术吗? “我不信他们。”阆九川的手指拂过那古朴的八卦阵盘道:“我要卜算的是这妖邪的降世吉日和方位,最好能看到它的所有情况,才能掌握先机。” “其实吧,就算他们留下这杀器,你又能奈何?他们真敢留,总会吃恶果和承担因果的。” 阆九川抬头看向他,道:“那时候,无辜而死的人就太多了。” 阿飘嘲讽她:“哟,之前也不知谁说自己不是个好人,那你如今要做的又算什么?” “我也是为了自己罢了,人说富贵险中求,飘掌柜,我这是功德险中求。”阆九川冲他一咧嘴,道:“我靠功德续命养魂。” 阿飘感觉这笑刺目极了,倚在门口,看出窗外,道:“活不成也没什么,跟着我家主子混,总能给你一副纸身栖身的。” 阆九川摇摇头:“我与你不一样,我魂魄不全,要是再死一回,可能就无力回天了。” 在她灵台内的将掣听了有些心梗,道:“你不是说,再死就回地府闹一回么?” 阆九川没说话,从前她觉得可以如此无赖,但在小九塔经了罗勒法师摸顶后说的话后,她就不敢如此自大了。 残魂可涅槃。 她大概只是残魂,能存着二魂五魄,都不知怎么来的,岂敢托大? 阆九川道:“我要起坛了。” 阿飘放下手,直起身子。 阆九川不再多言,净手敬香告天地,她此番敬香,比以往都要时长,毕竟是大衍筮术,窥天机,她当然要多说两句话。 她是为了苍生,还请天道轻点罚。 阆九川敬了香,又拜了三拜,微微凝神,盘腿坐在小几案桌前,先取出一根蓍草放在八卦阵盘前最显著的位置,此为象征太极。 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定吉凶,她所求,为苍生。 紧接着,又取九根分放巽位,取大衍五十,天衍四十九之意。 她双手快速结印,小九塔内,和她同样结契的木鱼感受到这印诀,有些诧异,她竟悟到了法师的传承,以佛道二诀相融去卜算。 不对,这好像不是大衍筮占的用法,至少不仅仅是。 木鱼凝神感受。 阆九川的印诀轻轻地拍向青玉筒,数根蓍草无风而起,被她用左手握住,往上一抛:“一变,分二象天地……” 随着她并指一诀划过半空,那蓍草自半空应声分作两簇,分二、挂一、揲四、归奇,四营为一变,一根缓缓落下的蓍草被她攫取。 蓍草落在双指,阆九川眉心一跳,指尖处传来一阵刺痛,有丝丝血迹从她指甲缝隙渗出。 一直把自己当透明人的阿飘看到这里面色一变,这是灵力反噬,怎么会这么快? 待她把蓍草放在卦盘,叮铃一声,他腾地看向屋檐下的青铜占风铎,那上面正在疯狂颤动。 屋内烛火在颤动摇摆。 天道发出警告。 阆九川浑然未觉,面不改色地变换印诀,开始了第二变,阴阳生两仪,一根蓍草被她拿下,手心竟像被利刃划过,一条血线涌了出来。 阿飘沉了脸,这不完全是大衍筮占,她不要命了? 嘴一张,险些叫停,有个声音在脑海里喝住他:“别打扰她。” 阿飘打了个哆嗦,神色泛白。 筮占一旦被打扰,她会遭受更大的灵力反噬。 这个癫人。 阿飘和将掣,甚至木鱼都不约而同地冒出了这几个字,可没一个敢出声。 阆九川心无旁鹭,再次变诀,待得三变成一爻,她浑身的冷汗将里面的亵衣浸湿,贴在她的后背里,一张脸,寡白无色。 烛影在摇曳,门窗彷佛被狂风骤雨击打,发出哐哐的声音。 阆九川又起第二爻,蓍草在疯狂颤动,不受控制地排列布阵,勾勒出模糊的卦象。 噗嗤。 烛台骤然熄灭,阆九川耳里像有巨雷在轰动,夹杂着万千怨魂的咆哮,刺得她神魂剧痛,身子微晃。 乌血从她嘴角泌出。 阿飘的鬼眼赤红。 这是灵力反噬了,她到底要干什么? 紧接着,三爻,四爻,五爻,朱雀灯台的玉铃叮叮作响,朱雀在嘶叫,阆九川手中的蓍草被她一抛,飞快地在八卦阵盘变动,屋内彷佛有一只手在飞快摆动它们,欲成卦象。 铛铛铛。 檐角的占风铎发出凄厉长鸣。 蓍草一定。 六爻成形。 阆九川猛地睁开眼,将那卦象收在眼中,她的眼飞快地变红。 噗。 她忽地喷出一口血雾,她定定地看着那血雾,双手取过笔,疯狂地在纸上画着什么。 屋外,风云变幻,厚重的云层内传来闷雷,雷光闪动。 天罚将至。 阆九川脑中一片混沌,唯双手执笔,如游龙一般在矫健游动。 阿飘看着那纸上逐渐成形的画像,心头涌动,再看那人,竟不敢再看一眼。 轰隆一声。 一声闷雷降下,强横地打到蓍室内,却又像被什么挡了去,只有焦黑的窗框显示它来过。 咚。 阆九川忽然倒在了地上,神魂撕裂,七窍渗血,彻底晕死过去。 写这样的章多多少少在嫉妒男频大佬们的脑细胞了。 我悉数杀死了我的脑细胞,也就这样了,一声自卑的叹息! 189.第189章 莫非你是我主子的冤家? 第189章 莫非你是我主子的冤家? 阆九川倒在了地上,血从她的七窍渗出,双手的十指像被刀砍过了似的,血肉模糊,生死不知。 阿飘冲了过去,双手无处安放,别是真死了吧,所以她干嘛要这么疯? 将掣在灵台急得像个跳蚤,释放出所有愿力包裹那虚散的神魂同时,疯了似的喊木鱼:“赶紧想办法,把她带到小九塔里养着,快点,她这神魂要散了。” 木鱼道:“这是天罚,得靠她自己。” “什么天罚要叫人魂飞魄散?大衍筮占,就罚这么狠吗?”将掣的灵识都跟着发虚,因为它发现它的愿力对阆九川起不了一点作用。 木鱼幽幽地道:“真的只是大衍筮占,就不是这样的罚,你看看那纸,她是窥探了未来,逆转了时空。刚才有东西帮她挡了一下,若不然,她会更惨。” 也不知那力量是什么,竟如此强悍。 什么? 将掣冲出灵台,看到阆九川刚才画的画,目瞪口呆。 那是一幅简笔画,但却画得很形象和逼真,仿佛人在现场看着那事发生似的。 “她怎么会?”将掣发出一声低吼,这是她区区魂魄不全的人能干的吗,她这是在找死。 木鱼叹道:“她悟了法师那一套,当年法师便是如此窥探天机,将我灵识引入金刚塔内为器灵,又命我在他坐化时,将他最重要的舍利吞于塔内,等着有缘的弟子出现。” “弟子?” 木鱼嗯了一声:“法师一生从未收过弟子,他的师祖曾对他说过,他一生只有一个虚无缥缈的弟子,能得,他所悟所学就能传承下去,得不了,便是缘悭一面,所以法师用了窥探未来的术数去看,沧海桑田了才等到阆九来重铸金刚塔。” 谁想到呢,真的就是虚无缥缈的弟子,连弟子茶都喝不上的那种。 将掣神情呆滞:“罗勒法师也是个癫的。” 木鱼默然,佛说千年的轮回才得一相遇,谁知道他们是不是这样呢? 它也没想到阆九川悟性会这么强,竟这么快就悟出那一道,且这么大胆,就用在这样的事上。 她急功近利,但也是真的癫狂。 像法师,一样的狂妄。 “那现在怎么办,她要是过不了这天罚,那……”将掣说着,忽然通体发寒,有什么东西来了。 它眼睛一眨,看着有人穿过墙壁走来,他浑身笼罩着一层黑雾,面容模糊不清,径直走到了阆九川面前。 将掣急得想冲上去,却被他看了一眼,浑身像被定住了似的,明明他在说着什么,但它听不到,好像是,骂它? 将掣不断地叫木鱼,可那条死鱼就像翻白肚了似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该死的。 将掣眼睁睁地看着他抱起血人一样的阆九川,也不知要做什么,猛地挣脱桎梏,冲了过去,刚到近前,那人袖子一挥。 一道劲风打了过来。 完了。 将掣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阆九这癫人也没骂错,它果然是个废柴! 本是蹲在阆九川面前的阿飘意外极了,他没想到主子会出现,看他抱起阆九川,更是目瞪口呆,想问又不敢问。 怎么回事,主子识得她?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为何一点都不知情? 酆涯抱着轻飘飘的阆九川入了后堂,将她放到床上,手打了个响指,一道紫金光闪过,她身上脏兮兮的衣物和血已然消失,换上一套全新的。 他双指搭在她的灵台上,魂力从指尖传至灵台中,将她那虚散的魂魄重新聚拢,做完这一切,他的身体都虚了两分。 鬼将悄无声息地出现,递上一个盒子,酆涯从里面拿出一颗紫金色的丹药,送入她的嘴里。 他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里有怒色闪过,双手微微攥着。 鬼将一看他的灵力在涌动,连忙劝阻:“主子,这是人界。” 再动,就违反了天地规则。 一旦违反,他所做的,全部白费,得不偿失。 酆涯双目一闭,那双紫金色的眸子恢复黑色,变得更为深邃,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阆九川眼皮在抖动,眼睛极力睁开一条缝,看到眼前一团黑影,浑身都防备起来,都没来得及做什么,那黑影就像是压了下来,她的意识再次陷入黑暗,而在意识消失时,她嘴唇翕动,蹦出愤懑的字。 好弱。 酆涯气笑了,不愧是你。 “主子,时辰到了。”鬼将不得已又提醒一声。 酆涯扭头看他一眼:“你越发啰嗦。” 鬼将板着脸道:“里面的不管了?” 不管就继续待着吧。 酆涯:“!” 他再看阆九川,叹了一口气,手指动了动,忍不住伸手在她额头打了个弹指,看那光洁的额头鼓起了包才满意。 阿飘探头偷看时,正好看到这一幕,鬼眼都险些掉了出来。 这还是他那一本正经不苟言笑的主子吗? 酆涯道:“看着她,别说我来过,她想要什么,给她,但别那么顺当。” 免得有人得寸进尺。 阿飘连忙跑进来,道:“主子是在和小的说么?阆九姑娘还想让小的给她引荐主子,说是慕名您已久。” 酆涯冷笑:“你信她?不过是想抱大腿,好在大树底下乘凉偷生罢了,就说我仍在闭关。” “小的也是这么说的。” “玄族的情报,别一下子全给她,慢慢来。”酆涯看着阆九川,眸光冷冽:“这一关,她得自己闯。” 阿飘一怔。 酆涯说完,就往来时路离开,鬼将跟在他身后。 阿飘连忙叫住他:“主子,她到底是谁啊?” 酆涯脚步一顿,回头看向那胸口没什么起伏的人,半晌,才回了一句:“一个赌输了的傻子罢了。” 他入了虚无。 这语气,既无奈,又愤怒,还似哀怨和怜惜。 阿飘品了许久,走到了阆九川床前,定定地看着她,良久,才憋出一句:“莫非你是我主子的冤家?” 唯有冤家,才有这般纠缠。 回到古墓的酆涯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栽倒,他黑着脸,重新坐到了七色宝莲灯前,阖上眼。 鬼将点了三根魂香放在他面前,看着他魂力溃散的样子,嘀咕一声,可不就是冤家么? 月底抽风加个更,谢赏,谢票,谢支持,谢同在! 190.第190章 还阳回人间,玩的就是命 第190章 还阳回人间,玩的就是命 阆九川睁开眼皮时,入目是全然陌生的帐子,她一惊,想要起来的时候,眼前发黑,脑子嗡嗡作响,浑身像被石头碾过了似的,无一处不疼。 她忍不住呻吟出声,巴掌大小的小脸没有半点血色,惨白惨白的,叫人不忍直视。 好疼。 身子疼,神魂更是剧疼,疼得她身体直打颤,手指抬起来都乏力费劲。 “醒了?”阿飘的声音从右边传来。 阆九川扭头看去,对上一双审视又带点好奇的赤红鬼眼,眉头蹙起。 “你真的比我想象的要疯,魂魄不全也敢窥探先知,没魂飞魄散就是你积了大德。”阿飘轻哼,不是积了大德,怎么会有主子给她保驾护航? 阆九川没说话,闭着眼,在灵台呼叫将掣。 将掣的灵识蜷缩在一角,一副自闭的样子,在她叫唤时,尾巴也是有气无力地甩了下。 这是怎么了? 阆九川看它不说话,自己也是被天罚反噬得厉害,也不再理它,只是等头部的眩晕过去,才强撑着身体起身,白着脸问阿飘:“我卜出来的结果呢?” 阿飘从袖子拿出她画下的纸,还有一柄靶镜,直接怼到她面前,道:“在这呢,跑不了。你倒是先看看自己的样子,比我还像死鬼。” 精致的靶镜映出她的脸,面无人色,眼皮下一片乌青,嘴唇干白,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唯有一双眸子,黝黑清亮,深不见底。 之前养回来的好气息,竟是一朝回到还魂初时。 不过,额头那个包是怎么回事,她遭暗算了? 阆九川咧了一下嘴,沙哑着声道:“我窥探未来先知,天罚没叫我交代过去,也算我赢了。” 最重要的是,这一卜虽然付出的代价惨重,但她也掌握了法师筮占的法门,以后再卜,可就更容易了。 不过这样窥探未来先知的,不可过三,否则她再是天道亲生女,也过不去。 而这次…… 阆九川垂眸,看着自己纤细的十指,道:“是飘掌柜帮我挡了一劫么?” 窥探先知,天罚极重,她觉得她付出的代价不止这些,只是神魂撕裂,身体骨头血肉像被重组,却处处都全须全尾的? 没这种好事。 天罚来时,她也不是全然失去意识,分明有什么东西帮她顶了一下。 阿飘眸光一闪,傲气十足地道:“你该庆幸的是在我们通天阁做的筮占,通天阁有阁主的法力加持,便是天罚,都能替你抵去一点。若不然,你此番已在地府游览了。” 是这样吗? 阆九川眸光轻闪,却没反驳,道:“那我欠了你们阁主一个人情,也不知他怎么称呼,有必要的话,我得给他老人家立个长生牌位,日夜供奉,以示恩德。” 老,老人家…… 阿飘目光微滞,想到自家主子,称为老人家,好像也贴切。 他鬼使神差地说了一个名字:“酆涯!我家主子,叫酆涯,地府酆都的酆,苦海无涯的那个涯。” 酆涯。 阆九川脑子忽地嗡的一声,刺痛无比。 阿飘吓了一跳,道:“怎么了?” “好痛。”阆九川抱着脑袋,声音发颤,刚才一念这名字,她神魂就痛得厉害。 阿飘连忙翻袖子,拿出一个紫檀木盒,打开,取了一丸赤金色的丹药送到她嘴里:“这是回阳还魂丹。” 阆九川想也不想就张嘴吞下,药力很快在舌尖融化,顺着喉咙滑入胃部肺腑,传至四肢百骸。 她掀开被子,盘腿坐起,双手结了一个印诀,运起五行之气,行走大周天。 阿飘没敢打扰,退了出去,让人去准备些吃食。 于是乎,等阆九川一个大周天出来,热气腾腾的汤汤水水就呈到了她面前。 阆九川深深地看了阿飘一眼,什么都没说,把那些吃食悉数吃了下去。 阿飘看她脸色好看不少,就道:“你魂魄不全,这身体也孱弱,需要锻体,更要修习内力,否则你以后别说筮占,就是对付那些厉害的妖邪鬼祟,都能要被这弱体拖累。” “你说的对,所以通天阁有适合我的内功心经吗?”阆九川看着他:“要是给点顶尖的天材地宝,那就最好不过了。” 阿飘立即警觉起来,又想套我? 他睨着她,一副奸商的表情:“有啊,只要有好价,一切都好商量,通天阁,从不做亏本生意。” 阆九川实在无力和他扯皮,按捺下内心疑问,道:“我画的那个纸,给我。” 阿飘敛容,把她画的递了过去,沉声问道:“你这是真窥到了先知?也就是说,那妖邪,真的会生成?” 阆九川看着自己的画作,道:“天罚都降下了,还能有假?” 阿飘眉头皱起,看一眼那乌云压顶漫天黑沉的画面,以及那从女体里爬出的妖婴,道:“长生不死,不入轮回,这样的存在,可以怎么诛灭?更不说,还有尸将护其左右,玄族这下得费大劲了。” 要是费劲能收了它倒还好,最怕是玄族自己要当个绊脚石,将这妖邪强行留下,那才是麻烦。 很多时候,背后捅刀子的都是自己人。 阆九川盯着那妖婴,他从女体而出,浑身血红,抬起头,长一对尖长獠牙,一双铜铃大眼赤红,仿佛穿透时空和她对视。 “如果可以,当逆转它的命运,阻止它出生,这是最容易的。”阆九川哑声道:“所以先杀尸殭,便能安然大吉。” 阿飘看了过来,道:“可若是这样,你就要承担这天道反噬了。” 一旦扭转了未来定会发生的事,作为窥探先知的她,是遭受最大因果的那一个。 或许这不公平,但这便是天地规则,是因果。 阆九川一笑:“是,但那莫大的功德,也是我的。” 她要承受因果,但同时,她也承功德,因为她阻止妖邪的出世,就是救下会死在它手里的苍生。 一旦功德大于因果,就是她赚了。 阿飘浑身一震:“值得么?” 阆九川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道:“有什么值不值的,纵有疾风起,人生不言弃,既都借尸还魂回这人间,不就是玩命么?” 191.第191章 从家于炼邪一事并不无辜 第191章 从家于炼邪一事并不无辜 “纵有疾风起,人生不言弃。” 阿飘反复品着这句话,忽有些怅然,他好像还不如一个小姑娘敢往和勇猛呢。 阆九川看着画上的妖婴,伸出指尖点了点,道:“时日不多了。” “嗯?”阿飘不明白这话的意思,忽见吊死鬼在门口处探头探脑的,便问:“何事?” “宫家那位小道长又来了。”吊死鬼怯声说道,他看到那道长就想起自己险些被废的那一幕。 阆九川抬起头,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宫七这么快就去而复返,是查到什么了吗? 阿飘回道:“你昏迷有一天一夜了,今日都初八了。你放心,我让你那婢女回府回禀那位阆大少,说你在阁里查阅献典。” 阆九川眉心一跳,如此一来,时日更短了,道:“让他过来,看是什么消息。” 她低头看一眼自己的穿戴,再看阿飘,眼中询问的意味很是明显。 这不是她来时的衣物。 阿飘立即解释:“是红娘子给你换的,我可是正人君子,从不做那乘人之危的猥琐事儿。” 阆九川轻嗤。 宫七很快就被领过来了,见是后堂的厢房,不禁面露古怪,待看到阆九川那张惨白无神采的脸时,脸色都变了。 “你遭反噬了还是斗法失败了?”不过短短一日,那之前还能看的脸蛋怎么又是一副短命死相了? 阿飘冷哼:“人家不像你们玄族,舍不得耗损精神力和修为,她用了大衍筮占术,遭天罚了。” “你疯了!”宫七皱眉,道:“你这副身体,怎么敢用那样的大术,你真嫌自己死得不够快的?” “别废话了,我没啥力气,你找过来,是查到什么?”阆九川问。 宫七摸出怀里的玉瓷瓶,将里面屈指可数的丹丸倒了一颗出来,递给她:“先吃了这固魂丹,稳一下神魂。” 阆九川听他瓷瓶的声音就知道里面的丹丸不多了,估摸那是他用于治他那啥暗病的,便道:“你自己留着,飘掌柜已经给我用了回阳丹。” “让你吃就吃。”宫七强塞在她手里,把瓷瓶放回怀里,才沉声道:“按着你说的,虽然费了些功夫,但也查出来了,朝安公主的生辰八字正是纯阴的,她是纯阴之体。还有,这几年朝安身边自小伴着她的宫人都因为各种各样的错处而被打发或赐死,如今在她身边伺候的,早已换了一批人。” “她和从驸马的感情如何?” 宫七道:“琴瑟和鸣,恩爱两不疑。听说朝安公主多年不孕,想要为从驸马纳良妾也被他拒绝了,他们的恩爱,人尽皆知。就连朝安公主身边有宫婢想爬床,也被从驸马处置了。” “真是蓄谋已久。”阆九川冷笑,道:“一步一步的先蚕食她身边得用的人,换上一批自己的心腹,监视着她,再在时机成熟之时,种下阴胎。” 宫七抿了一下唇,道:“听说自朝安公主有孕之后,从驸马就对她越发的疼宠和紧张,也鲜少外出参加宴席,便是外出,几乎是寸步不离的护在眼前,倒叫不少人称赞。可朝安公主,却反而淡淡的,就像是事不关己一样,倒不像孕前那般满心满眼都是从驸马了。” 阆九川道:“她怕是知道这胎儿不对劲,但却没有办法,因为她已被枕边人掌控了。” 宫七和阿飘沉默下来,这也不无可能,朝安公主本就不受宠,身边得用的人再被蚕食,而枕边人虎视眈眈还会道,她本身性子就软糯温顺,一旦被掌控,还能向谁求助? “可真是从家的话,我传信让人去查过从家祖坟,并没有发现那边坟塚有被动过的痕迹。” 阿飘笑了出声:“其实现在想想,实在不必去查他家祖坟可有异,那野史都说了,养尸殭,把棺椁存放在阴煞之地才能更好的招阴引煞。从家世代在钦天监任职,他们家的祖坟,必然是风水宝地,否则让外人看出来有异,岂不败露了?” 阆九川道:“其实也是想博一个万一罢了,万一那从家就会搞这么一个遮掩障眼法呢?” “并没有,他们家祖坟好好的,没有半点异样。”宫七摇头,道:“所以如果这真是从家自己布的局,那是在何处养这尸殭,那人又是什么身份?会不会从家根本就只是别人的一杆枪?” 阿飘看向阆九川,她刚才也不知有没有看到这些。 阆九川一时没说话,她看向宫七,其实也有些矛盾,她所看到的,全盘托出的话,宫七可信吗? 纵然她知道他和那宫家少主有心想要改变眼下玄族的弊病,但事关大利,他又是玄族中人,到底会选哪边? 阿飘看她不语,也就没说话。 他站位,肯定是站阆九川的,她挨天罚才窥探得来的结果,要如何分享,采决于她。 “不管如何,朝安公主就是他们早已相中且精心挑选的育邪巢房,而且,已经接近瓜熟蒂落之时。”阆九川说道:“从家于这一事上并不无辜,尤其是那个从驸马。” 妖婴出生之时,她看到了从驸马在旁等候,那表情分明是兴奋的,癫狂的。 可见他对朝安公主这一胎是什么回事心中了然,他既知情,从家会不知? “从家那边,我再让人去着重查他们,是人是鬼,都逃不过法眼,冤枉不了他们。”宫七沉声道。 阆九川摇摇头:“时间赶不及了,从家参与了,还能来个秋后算账,但那尸殭,必须要尽快将它给找出来诛灭,再过几日,便是妖邪出生之时,一旦它出世,要对付的,可就不仅仅是一个尸殭,而是一个长生不死不入轮回的阴阳妖邪了!” 宫七脸色一变:“你占算到了妖邪出生之日?” 阆九川点头。 “何时?” 阆九川刚想回话,却是眸光一凝,看向窗户处,宫七也看过去,忽地心有所动,疾步过去,打开窗,将一只纸鹤捞在了手里,道:“是我们少主的传音符。” 192.第192章 我们可以信你吗 第192章 我们可以信你吗 宫七拿着传音符,看着阆九川,解释道:“我把我们在通天阁得来的消息完整和他说了,也说了我们的猜想,想来少主有话传来。” 阆九川点点头。 宫七也没遮掩,在他们面前就燃了传音符,宫家那位少主的声音,很快就落到几人耳中。 待符箓燃尽,话也就传完了。 阆九川摁了一下灵台位置,想要把神魂酸胀刺痛的感觉给按下去,却不小心摁到那鼓包上,不由嘶的一声,道:“也就是说,从家那位高道陨落时,是与妖邪同归于尽,所以尸首是没有的,如今在从家祖坟,那位老祖的坟塚只是衣冠冢。” 阿飘皱眉,道:“听宫少主这意思,似是怀疑这尸殭是从家那位老祖所化,可我感觉哪里不对,这依据好像不足啊。” 宫七说道:“几大玄族,都会记录一些大事以供后人传阅,我也曾看过一些史记,从家那位老祖高道,于少年游历时遇了个游道学艺,虽有些自命不凡,但天赋惊人,不到知天命之年就筑基,若不是和山妖斗法失败,他真能带着从家入玄族之列。” 阿飘颇有些不屑,但眼下不是嘲讽玄族高高在上的时候,便憋住了。 “按着少主所说的,我们姑且把自己代入到从家去推算,本来从家也可晋升玄族,却不想差了一点运道,那位能带着家族走向荣光的人陨落,这岂能不是一个大遗憾?彼时,我们手握禁术,一旦炼成了,便会成家族的大利器,同样可依靠这利器为家族挑选人才和扩充资源,再走向巅峰,这个诱惑,足够冒险了吗?” 阿飘冷笑:“修道者,早在百多年前,多是修心修身修自己,欲修大道,鲜少参与俗世尘事,更不会贪恋权位,不管深山还是俗世修行,都秉持一颗不被世间纷扰所动的心。他们可不像玄族,为了名利而不择手段,目空一切。” 宫七面容尴尬。 阆九川弱弱地道:“飘掌柜,我在这强撑,不是为了听你怼玄族作派的?等这事了了,我听你怼它个三天三夜可好,现在说正事?时日无多了。” 阿飘瞪了宫七一眼。 宫七忙道:“姑且当从家有这动机了,那他们会选什么人去炼这尸邪?此人最好是能掌握的,和从家息息相关的,说不定还能传承后世,那么除了自己人,还有谁?那老祖本就是天赋惊人的人物,若炼成尸殭,就算养不成尸邪,光他这个尸殭就难以对付了。” “不对,都说了为让尸邪足够怨和凶,将人虐杀而死再封魂,那从家老祖是自然陨落。”阿飘打断他的话。 阆九川却道:“虐杀只是一种方法,但要足够怨和凶,也不一定是虐杀,不甘和怨气,也是可以的。” 阿飘还是摇头:“也不对,这对不上,那位老祖是和山妖斗法时不敌而修为耗尽才陨落,尸首就算是全乎的,那魂魄呢?从家人总不会像你这样窥探到了先知,早早知道他会陨落,为炼尸邪而等着他抢他的尸,顺便把他的魂也封了吧?族中有人有此能耐,还愁不能修到巅峰?” 阆九川和宫七均是沉默,这么一说,好像确实对不上号。 她微微闭眼,回想着自己在血雾中看到的那一幕,那个守在妖婴旁边的尸殭,他的模样…… “不是那什么老祖。”阆九川唰地睁开眼,道:“那尸殭,瞧着不过二十出头的年岁,那老祖筑基时已经知天命了,筑基可使寿命延长,却不会令他返老孩童,所以不是他。” 宫七懵了:“你见过尸殭?在哪?” 阿飘冷哼:“你以为她这模样是为什么遭反噬,自然是因为筮占时窥探未来了。” 宫七为之一震,看着她的眼神复杂。 所以她之前讥诮他们玄族不舍修为才不去占算是有底气的,她就敢为了苍生耗损这修为,窥探未来。 阆九川说道:“先推翻之前的猜想,我们不妨设想一下,那位老祖修为耗尽是真,但陨落是假,他当其时,其实还活着?他活着,就能为从家炼制一个杀器,让从家有机会重回玄族之列,不是么?” 正如她所说的,纵有疾风起,人生不言弃,万一那自命不凡的老祖也是个癫的且秉承此理呢? 不分析便罢,这逐一分析,越发觉得从家早在多年之前就布下了一盘大棋,棋盘早已落子,将军象马蛰伏在旁,只等时机成熟,一举拿下城池,为王为侯,光复宗族。 “那这尸殭会是什么人?”宫七喃喃地说。 “应该是从家子,我观他骨相,和从驸马有几分相像。” 阆九川想着那尸殭的模样,本就遭了反噬未休养好的神魂震荡,嘴角竟渗出一点血来,看得阿飘眼皮一跳。 “你不要再想那画面了,小心那尸殭没找出来,你就先交代在这里。既然你都看到了未来,不妨让他们去围剿,玄族受万民供养,不知享受了多少信仰,是他们出大力的时候了。”阿飘眼神不善地白了宫七一眼。 他怕主子好不容易帮小冤家聚拢起来的神魂又崩了,到时候他就遭罪了,说不定纸身都没得换! 阆九川不再迟疑,把那张画像递了出去,道:“尸邪出生,和那尸殭息息相关,尸殭若被诛,不管是从家还是谁,那想炼成大杀器的盘算都得落空。所以,从家是不是布局的人,不重要,找出尸殭诛灭了才重要。” 宫七接过来,低头一看,瞳孔一缩:“这是……” “那妖邪出生时的一幕,这山我不认得,但我想朝安公主已经被挪过去这边待产了。”阆九川道:“真的是多年布局,若想这事完美落幕,那么那尸殭必然也已经在那边等着,直接找到这个山头,找出它来。” 宫七呼吸急促:“你说的时日不短了,到底是何时?” “正月十五,月圆之日。” 宫七浑身一僵,那岂不是只有短短几日了? 他转身就走,阆九川自他身后叫住他:“宫七,我们可以信你,信宫家少主吗?” 193.第193章 阿飘对我的态度不同了 第193章 阿飘对我的态度不同了 宫七一离开通天阁,阿飘就看着阆九川苍白的小脸,见她眉头皱着,便伸出手,手心上是一只古朴的铃铛。 “你别担心玄族背刺,他们要是敢背刺,留下那祸患,那他们肯定会自讨苦吃,被因果反噬。而我,到时候定会向天下公布他们的无耻恶行。”阿飘冷声道。 “这是?”阆九川想伸手。 阿飘连忙合回手心,一副怕她抢了似的,得意地道:“区区回音铃罢了,就是可以把我们说的话存着,只要施以道诀,就能回放的那种。” 也就是说,他这回音铃记下了之前他们刚才说的话。 “玄族真敢保下那玩意,那就让他们身败名裂。” 阆九川挑眉道:“你们通天阁,真的蛮多好东西啊。真的不能将我引荐给你们阁主?” “我们阁主,你是想见就能见的?”阿飘倨傲地睨着她:“你还是养好自己吧,不是说那东西必须死在你手上才放心?你如今这副模样,怎给对方致命一刀?” 阆九川道:“玄族办事,也不知靠谱与否,不能把全部希望都放在他们那边,你也是个老鬼,通天阁也是天下第一情报所,百年前,从家那老祖的事你给我查一下,最好查一下从家的血脉,有哪个子弟道行是比较好却又寂寂无名的。找出他身份,也才好应对那尸殭。” 如此想想,她好像没对付过尸殭,不知道怎么才弄得死那样的妖邪,她也得看看法师的传承有没有这一类的斗法。 “当真是从家子?” “从骨相上看,确与从驸马有几分相似。”阆九川说道:“也不知他是何时从坟墓破出的,又是否一直被喂食纯阴女子的精血阴元,但若真按那野史说的,他与纯阴女交媾种胎,最短时日也有将近十个月了,那么这期间他到底祸害了多少人?” 她神色清冷,道:“人有贪婪之心,鬼祟妖邪亦有,胃口一旦开了,就无法真正填满,戚家那个姑娘就是,并不是八字全阴,也被害了。也就是说,他的胃口已经开始无差别了,只要精血阴魂就足矣。” “所以,失踪的人,远不如报上去的那么少?”阿飘鬼气溢了出来,显得房内森森的:“他们去哪找这么多人去喂,还没被发现?只怕有个专门的地方藏人,甚至藏尸。” 阆九川眼前又是那个画面,那个山体,有一处黑气浓稠如墨,那应该是阴煞之气。 “这藏人的地方,必然也是弃尸地,人死往里一丢,久而久之变成极煞之地,正好也养那尸殭。”阆九川浑身发颤,脸色越发的苍白,仿佛看到了那一处埋骨窟,听到了万千怨魂在凄厉嘶叫。 神魂震痛。 阆九川抖着手扯下她腰间的帝钟,狠狠地一咬舌尖,道意往帝钟一注,轻轻一摇。 铃音如靡靡佛音,安抚着她受损的神魂。 可做完这个,她额上又汗湿了。 阆九川说道:“那个山体,你找些小鬼,帮忙找一下是在何处。” “行。”阿飘看她面无血色,便道:“你就别操心了,先回去养着,我让人送你回府。” 阆九川也实在无力再去剖析,软绵绵地点头。 这个天罚反噬,对于神魂不全的她来说,远比之前给欧予安逆天改命的要来得重。 她回到侯府,那惨白的脸差点吓坏了院里的人,古嬷嬷慌慌张张地要去请府医,也被她叫住了。 “我这是用了道术,遭反噬了,府医没用,只能自己修养。”阆九川这回没有瞒她,也不是为别的,而是不想他们去找什么大夫,反而打扰了她养魂。 左右她会道的事,大家都知道了,只是不知道她道行深浅,认为她只会一点皮毛罢了,不足以和那些大师媲美。 毕竟她还没及笄呢,道行再深,又能深到哪里去? 古嬷嬷懵了,什么道术反噬,她听不懂。 建兰就道:“听姑娘的就行。” 阆九川交代她不必来打扰,就钻进了书房,关上了门,召出小九塔元魂入内。 古嬷嬷有些担忧:“真不用叫府医吗?” 建兰眼神虽也带着担忧,但还是摇头:“姑娘有成算的,我们做下人的,只需要遵从主子的意愿。” 古嬷嬷张了张嘴:“那夫人那边?” “她会知道的。”毕竟是从门房那边回来的。 古嬷嬷叹了一口气,道:“那我去剪些人参给炖个素汤吧。” 建兰也没说错,崔氏确实从门房那边得知阆九川回来却又脸色难看的事,但她院里无人来禀,程嬷嬷见状,就过去问了一嘴,得知是道术反噬,她呆坐在罗汉床上,看着窗外飘落的飞雪,浑身生出一种无力感。 程嬷嬷看她枯坐在那一言不发,只是拍了拍她的后背以示安慰,隔阂已成,岂是这么容易能破开的? 小九塔内。 阆九川找来木鱼和将掣,她在遭到天罚时,通天阁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将掣心虚得很,支支吾吾的一言不发。 “你在怀疑什么?”木鱼反问。 阆九川眯着眸子道:“阿飘对我的态度不同了。” 在这之前,阿飘可不会对她这么纵容,而是始终提防她,生怕被她占了便宜似的,可在这次筮占后,他的态度就变了,给她极品回魂丹不说,她说什么,他都遵从,一副自己人的模样。 所以必定是她遭受天罚失去意识时,发生了什么。 将掣被她盯得毛发竖起,道:“我,我也不知道。你我本共体,你被罚,我也一样,我就记得,有个黑影罩向你,而我什么都做不了。”它颓丧地低下头,道:“对不起,我确实是个废物。” 如果那是个威胁,阆九川此时就没了。 阆九川又看向木鱼,后者道:“我只是一介器灵,还沉睡多年,弱得不行,小九塔还在你魂内,你神魂崩裂,小九塔哪能出,都同在受天罚摧残呢。” 它看了她额头一眼,它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阆九川摸着额头的那个圆溜的鼓包,眯了眯眸子,冷笑:“挺好的,那我等他亲自来和我说。” 这个他是谁,只怕就是令阿飘转变态度的,那个传说中的通天阁阁主! 针灸如上刑,正骨如被嘎(医生不下五次说不要绷着不要紧张,不会扭断你的脖子的)! 194.第194章 务必确保公主安然产子 第194章 务必确保公主安然产子 大郸平宗十五年的新年,并不如往年平顺,自从忠勇侯府的贵女在大年初一到护国寺上香时出了事,虽没传得满乌京人尽皆知,但在权贵圈里却不是什么隐秘的事,乃至于贵圈里人心惶惶,毕竟那位戚四小姐死得离奇。 然而不管在何处,底层平民皆看权贵眼色行事过活,他们有着比猎犬还灵敏的嗅觉,一旦察觉到贵圈的不寻常,便都会夹着尾巴做人,不敢放肆。 更不说这事一出,又接连牵扯出好几宗女子失踪的事,似和戚四小姐之死有关联,大理寺的人连新年都没过就已经在四处奔波查案,更叫人心慌。 是以年未过完,乌京似被阴霾笼罩,暗流涌动,令人惶然不安。 朝安公主府,迎来了宫内的人,是丽妃娘娘派来的老嬷嬷,也是为着朝安公主的胎而来,生怕她临产时身边没有老人照看,故此派了有经验的老嬷嬷和宫人前来探视。 一番折腾。 从驸马笑着目送宫里的人离开,等他们的背影消失,才扭头看向室内的朝安公主,后者见他骤然回头,摸了一下脸,眼神躲闪了下,垂下头,身子在微微颤抖。 “好好照顾公主,要是出了一点差池,我要你们的命。”从驸马看向室内的人如是说。 “诺。” 从驸马抬头看向屋檐下的占风铎,眼神颇有不耐,道:“这占风铎委实吵人了些。” 他抬手,一道劲风打向那占风铎,从檐角掉落,从驸马踩了上去,用力碾了一下离开。 大理寺。 沈青河听了底下部从的回话,皱眉问:“确定是朝安公主没错?” 那女部从单膝跪着,拱手道:“属下看得清清楚楚,的确是她不假,属下甚至以触平安脉的借口摸脉,脉象也平稳,看孕相也已快有九个月了。” 沈青河沉默半晌,道:“你下去吧,让人盯着公主府。” “是。” 等那女部从下去,沈青河皱眉揉了揉眼角,嘀咕道:“不太可能啊。” 他拿起朝安公主的医脉案以及个人户案,分明是宫七他们说的纯阴女体,宫七传来的信儿也说朝安公主和从家有异,让盯着,怎么如此安生在公主府待着? 就连从家那几个老古板也老老实实地在钦天监的观星台日夜观星,并无异状。 沈青河点着朝安公主的户案,想着女部从所言,垂眸沉思,忽地脑中现过一个过往曾办过的案例,那是双生子奸杀案,明明受害者家人看到了凶手,但一查访,却都有不在场的人证,后来才知道是有个双生子,两人各自掩护对方犯案。 朝安公主没有双生姐妹,但世间可不只是双生子才一模一样,还有人皮面具,此事还涉及到妖邪鬼祟,说不准人皮面具都不用,施个道术就能成为另一张脸。 沈青河一想到道术这用途,就觉得气闷无比,道术用在这样的地方,对于他们这些普通人来说,想破案,真的加强了难度。 大郸是不是有必要成立一个特殊的衙部,专门处理这些奇门诡案的事件啊。 “大人,夫人让……” “不回不回,没空回,让他们回去。”沈青河不耐烦地摆手。 那部下哎了一声,道:“夫人不是让您回府,是让您记得在上朝时再给提一下开平侯府承爵的事。” 沈青河一怔:“怎么提这茬了?” “好像是夫人去太师府吃年宴时听到有人笑话开平侯府的九姑娘了,说开平侯的爵位没下文,她一个孤女也不能凭借侯府出身了。” 沈青河沉了脸,拍着桌子道:“她怎么就是孤女了?她娘还没死呢。这话谁说的,我要参他一本,会不会读书识义,父母死绝那才叫孤。不会说话就多读书,胸无点墨大放厥词叫人笑话。” 下仆看着他用力把桌子拍得梆梆响,桌面的茶杯都在砰砰乱跳,俨然是气极,弱弱地道:“好像是工部员外郎的夫人。” 办诡案不顺,又听得这么糟心的消息,沈青河看下仆也不顺,道:“回去告诉夫人,我晓得了。” “诺。” 沈青河端起茶杯喝了剩下的半杯冷茶,再看一旁记录失踪人数的数字,脑瓜嗡嗡的,他气不顺,他得闹了。 “来人,让赵芳过来说话。”他唤刚才的女部从,朝安公主那边还得再确定是不是其人。 他等人时还取来空白奏本,研了墨,开始写折子。 …… 从家。 从驸马入了从家宗祠,跪在了宗祠内,在他前面,有一个浑身罩着黑袍的人背对他盘腿坐在一排牌位前。 “阿祖,从家只怕真被疑上了。”从驸马声音发沉。 那被他尊为阿祖的黑袍人声音嘶哑,就像喉咙被刀子刮破了似的,道:“公主那边无事吧?” “您放心,一切安好。” “公主这一胎,是从家百年来的希望,须确保万无一失,至于其它,不必慌,从家该做什么就做什么。”黑袍人冷声道:“只要确保公主腹中胎儿安然出世即可。” “玄族那边跳脱得厉害,又联合上大理寺在查,夺命岗那边,儿只怕藏不住……”从驸马的声音忽地一滞,皆因他面前的人转过身来。 他只看了一眼,就低下头去,匍匐着不敢再看,身体微颤。 那是一张苍老至极的脸,脸上干巴巴的全是沟壑纵横,像被什么猛兽的爪子划破了,皮肉卷边,面目狰狞,一双锐利的眼深邃阴冷。 苍老狰狞的面容倒没什么,最重要的是,老人笼罩在一层死气当中,显得阴森森的,如恶鬼一般阴冷,可怖至极。 “怕我?”黑袍人双眼黑黝黝的,盯着地上的人。 从驸马颤声道:“儿不敢。” 黑袍人冷道:“成大事者,当有泰山崩于前亦面不改色,区区一个将死之人亦怕,要你何用!” “儿知错。” “滚去夺命岗守着。”黑袍人冷哼一声:“玄族,我比你更清楚他们的作派,所谓正派,不过诱惑不够,一旦诱惑够了,这种大利便是他们眼红争抢的,而非摧毁。到时候,从家即可安,亦有人保。” 他眼里有一丝近乎兴奋的癫狂,仿佛看到了事成之日的盛况。 从驸马应了下来,躬身退了下去。 195.第195章 所画即所见 第195章 所画即所见 冬日,大雪纷飞。 宫家族地。 一身阴气未散的宫七立在宫家少主的道院中,看着院里的百年奇楠沉香树上的积雪出神。 我可以信你,信宫家少主吗? 阆九川把她窥探未来的画作交给他时的话,那语气是带着忐忑,却也带着期盼和真诚,还有豪赌。 她交出画作时,就是在豪赌,赌他和宫家的人心,更赌人性。 他低头看向手中的纸张,一时觉得烫手至极。 良久,宫七自嘲一笑,玄族不足以让人置信的危机,已到这个地步了,连一个小姑娘都不信玄族作派,可恨几族不少人都犹不自知。 吱呀,有门被打开。 嘎吱嘎吱。 是鞋子踩在雪地的声音,熟悉的脚步声很快就站在了他身边,与他一道站在沉香树前。 宫七忽觉身上一暖,那从阴路带出来的阴冷被一扫而空,才扭头看去,道:“多谢九叔。” 眼前一身白衣,不过二十七八岁,以木簪束发,面容清隽,气质出尘的男子不是谁,正是宫家现任少主,宫听澜,道号定慎。 宫听澜看着他皱眉道:“是什么重要的信儿,让你耗损精气神也要借阴路回来?” 如今天下灵气匮乏,要修得大道行并不易,除去道根悟性,还须修得功德加身,吸纳天地五行之气融会贯通,才能有修为道行。 宫家下一代,只有宫七道根悟性最纯,偏他懒于修行,才给他起了勤谦为号,盼他有一日能不虚此号。 而这次他出族,亦是他的契机,自得有缘人领路,走上那条最正的道。 眼下,为了那妖邪一事,他不惜耗损精神力向阴兵借路回族,必是那消息极其重要。 想到他之前曾说过的于野史上看的,宫听澜心知怕是和那事脱不了关系。 宫七望着他那青黑的眼圈以及微青的脸,苦笑道:“九叔不也是苦阅典史和问占而未憩息已久?” 所以刚才他来到,听说他在行大周天入定,也不敢打扰。 宫听澜转身,道:“入内说话吧,你身上阴气虽除,但到底伤及本元,药符茶须得喝一盏。” 宫七十分乖顺地跟在他身后。 入得房内,暖意袭来。 宫听澜的房没有什么布置,是很简朴雅致的道室,摆放的物事,也多是与道家相关的,这只是其他起居之所,若参道,则另有玄机的道室。 一碗带着药香味的符茶递到了宫七面前。 宫七拿起,略吹了吹,便仰头饮尽。 宫听澜又拿起他的手腕,双指搭上去把脉,皱眉问:“快到月中,你的药可还够?” 宫七拍了拍胸口:“够了。” 宫听澜收回手,道:“你损了精神力,到时候要注意着些,免得遭罪。” 宫七闻言,露出一个苦笑,道:“只怕到时是真要遭罪,不止我,是指玄族不少人。” 他的手动了动,到底是把攥在手里的画像给递了过去:“九叔您看。” “这是?”宫听澜有些不解地接了过来展开,待看清纸上所画,脸色腾地一变,呼吸也变得迟滞起来。 小小的一张纸,可纸上所画,却将人带进了画中场景。 血红的月,幽黑浓稠的阴煞之气,双眼赤红的妖婴连着脐带从母体腹中爬出,抬头向众人望来,嘴角咧起,阴森诡异。 宫听澜双眼发直,如置身其中,阴冷刺骨的阴煞将他重重包围,钻入肺腑,耳边仿佛有无数冤魂在尖利嚎叫。 他抽了一口冷气,双目沉沉如水,问:“这是哪位道友所见?” 所画即所见。 此画像的画工可称粗糙,但意境却跃于纸上,令人身临其境,且还能入幻,可见是灌注了道意在其中。 有此道行修为,便只能是同道中人。 而此情此景,必是对方亲眼所见,才能画出,此外,以画叙事,它上面说的,莫不是近期令他们焦头烂额的妖邪一事? “是阆家那位九姑娘。”宫七看着那画像,道:“她以大衍筮占术,窥视未来,得此结果。” 宫听澜骤然一惊,有些不可置信地道:“她竟有此大能?” 如此人物,怎会声名不显,藏得这般深。 “九叔,眼下不是讨论她是否有大能之才的时候,而是这画上所表。” “是我惜才若渴。她若真的窥得未来的话……”宫听澜低头再看,触及那邪恶的妖婴,心头发沉:“此景象,就足以证明那野史所书的禁术不假,且大事有成。这妖邪出世,是何日,她可有说?” “月满之日。” 宫听澜脸色再变,时日不多了,道:“她有何指示?” 宫七道:“一切皆因尸殭而起,尸殭圆满之日阴元入胎,妖邪生,殭成傀儡,所以要阻这妖邪出世,先杀尸殭。” “是这个理。”宫听澜摊平纸张,点着那画上的尸殭,道:“尸殭本就由尸而变,经年累月吸了地底至阴之气,如是冤死,煞气更凶。按着野史所记,他与女子交媾种胎的话,想必从棺内出来最少已有年余,这期间,也不知吸食多少精血魂元,法力大增,要对付他就更难。” 他眉目冷沉,道:“她看到的是妖邪出生之境,那么这一处,必是他们的藏身之处。这山体,形状奇特,必须尽快找出来,方能围剿那尸殭,我马上传黑玄令至各族,此事不容拖延。” 宫七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欲言又止。 “怎么了?” 宫七抿了一下唇,道:“阆九给我这个画时,她曾问我一句,可以信我,信宫家少主吗?” 宫听澜一怔,他本就是生有道根,聪慧且悟性极高的人,瞬间就明白了这话里的用意,目光坚定地点头:“可信!” 宫七一笑,他看向这个不比自己大多少年的小叔,道:“我也这么说的。但是九叔,我们可信,族里的那些老家伙可信吗?其余三族,可信吗?这妖邪一出,便是长生不死不入轮回的大杀器,玄族真的半点不贪吗?他们若强留,凭你我,凭为数不多的后生,能对抗那些早已沉浸权位不能自拔的老东西吗?” 196.第196章 大能之才,当护之 第196章 大能之才,当护之 玄族,真的可信吗? 宫听澜心头震动,看着手上的画像,薄薄的一张纸,宛如千斤重。 他深吸了一口气,道:“人皆有贪念,玄族如今的情状,你和我心中有数,有很多事,明着是族中老人和后生两个思想派系,但其实也是新旧两派的争斗。我可以肯定地说,让他们知晓这妖邪之威能,不少人都会起这贪念,想要将其拥有并竭尽所能去驾驭。” 宫七的心一沉。 “可是小七,驭邪者,终会遭邪反噬,更遑论这妖邪长生不死且不入轮回。”宫听澜沉声道:“我们纵然修道,修为高可延寿,但此间有谁真的修得长生不老?留那妖邪,谁能与它媲美长生?光是岁月,我们便已落了一筹。在漫长的岁月里,人会往生,那不入轮回且不死的妖邪,却会成魔。所以那些人不傻,就该清楚个中利弊。” 宫七紧绷的面微松,利弊这东西,玄族那些老古董深谙此道,弊大于利的事,他们必然不做的。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觉得玄族的作派越发的腐朽和叫人失望,而他们这些妄图改变玄族眼下作派的,真能对抗那些妄自尊大的老古董,把玄族拖出腐烂的臭泥坑,回归本心吗? 这憋在心底的疑惑,被他问了出来。 少年满目茫然,心像是毫无定所在随风飘荡。 宫听澜走近,伸手在宫七头上一摸,欣慰地道:“出去一趟,我们小七长大了。” 他有了迷茫,也就有了想法和判断,而非像从前那般浪荡,只知疯玩,嬉笑人间,迷茫一旦被拨开云雾,人也就了悟,也就成长了。 “你母亲有一盆养了不少年份的蟹爪兰,可知她为何会每年都修剪一下枝条?”宫听澜温声道:“因为随着岁月的流逝,蟹爪兰的枝条会变得冗长,如此一来,便会开得少,最后甚至不再开。只有把冗长的枝条剪短,才能使侧芽萌发,从而焕发新生,绽放更加绚丽漂亮的朵。” “不仅仅是蟹爪兰,还有很多树,都需要修剪枝叶,清理病虫,才能使其茁壮成长,枝叶繁茂,长成可供人遮风挡雨的苍天大树。明知树干有虫而置之不理,久而久之,那些虫就会蛀空主杆,根部腐烂,慢慢枯死。玄族如今就是那有了病虫的大树,我们看见了却无视,那倒下的,不止是树,还有我们。” 宫听澜重新坐下来,道:“我明白你的顾虑,但往往推翻旧制,从来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不能因为人少力量微而退却,一直退却,那就永远都不可能以新盖旧。我们起了头,焉知会不会有更多人跟上我们的步伐?” “可若是竭尽所能,也救不了这腐朽的大树呢?” “小七,我们不但是在救它,也是自救。”宫听澜眸中冷光一闪而过:“它若当真沉疴无救,那我们便只好断臂求生了。” 宫七一震,眼前迷雾仿佛被风吹散,混沌破开,豁然开朗。 他双眸恢复一片清明,抿了抿唇,道:“九叔,此画之景象,莫要和人说,乃是阆九所窥。”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阆九川年纪还小,她需要成长的时间。 宫听澜听出他话中维护之意,眉梢一挑:“你这是怕她尚未成长便被折了?” “不是怕,是已经有人在打压她,具体是不是招揽不成打压未可知,但却是实打实的针对她。” “哪家?” “荣家。”宫七三言两语就把荣家之事给说了一遍:“我观荣家行事,不像是要招揽她或者纯粹维护姻亲,倒像是别有内情,却不知是什么缘由,要对她甚至对阆家下此狠手。” 听见是荣家,宫听澜眼里划过一丝不耐和厌恶,道:“荣家因为他们族中血脉逐渐没落之故,这些年行事越发没有章程和霸道,尤其是招揽人才这一块,简直无所不用其极,早已失了人心,他们迟早要被拉落神坛的。” “所以荣家才这么热切的想和你……”宫七两个大拇指一对,似笑非笑。 宫听澜淡淡地道:“我早已向师祖发了宏愿,一心追求缥缈大道,欲修成正果,故而无心情爱,更不会成亲,以免耽误他人。” “族中不会容许的。”毕竟他是身有道根的人,岂会让他误了这血脉。 宫听澜冷笑:“我不愿之事,他们能代我洞房合修不成?逼得我紧了,一副绝嗣的药我还是会配的。” 宫七哂笑,他忘了这小叔表面脱俗出尘,却也是长了一身反骨,族中老人的打算,只怕要落空安喽。 这一打岔,心头沉郁松快不少,便回到刚才那话题:“总之还请九叔多照拂一二,我也早已和她提议过,表面先纳入我们族中羽翼,也算借个势,以免被那些人嚯嚯了。” 宫听澜喟叹出声:“大能之才,还心有苍生,这才是真正的修行者,自当保护疼惜,不日我定当拜见一面。” 宫七咋舌,评价这么高。 看出他惊讶,宫听澜解释道:“大衍术,可窥天机,却不会像这般,将未来发生之事完全窥探,她必是悟了别的法门与大衍术贯通才会窥出。但此举,受天罚极重,等闲不能用之,因为于寿数有误,亦与神魂有损。她却敢用,是真正心怀悲悯之人。放心吧,我心中有成算,不会把她推到人前。” 如此慧根大才,藏着捏着都不够的,尤其眼下玄族的作派并不光正,怎敢让她在这时出头?她悟性若足够强大,自会成长到叫人仰视的高度,到时候,玄族亦不敢等闲示之了。 宫七施以一礼。 宫听澜看他如此郑重,不由有些玩味地看了他几眼,但见小儿一脸坦荡,没有半分羞涩旖旎之情,又不禁哂笑。 情窦未开,但了悟一通,亦是幸事,不虚此行。 只是低头看到手上那画时,他嘴角的笑尽数掩下,目露担忧,也不知玄族合力,是否真能阻止这妖邪出世? 197.第197章 山雨欲来 第197章 山雨欲来 四大玄族,澹台一族稳坐皇位,这些年道根血脉早已稀释,两代难出一个,拥有道根的概率比荣家还难得,是以已经逐渐不理会玄族中事,由排行第二的宫家领头主事。 宫听澜的少主令一出,几家便来了长老共商要事,果不其然,一听说那威能强大的妖邪将出世,还真有人生出了贪婪之心,想将其擒拿捕捉以待驭之,至于它不生不死无所谓,设以大阵镇压便是。 如此天真的想法,使得非要耍赖旁听的宫七忍不住当场发飙撒野,如连珠炮似的骂个不停,再加上宫听澜一番利弊之说,才打消了那些人想要留下妖邪的念头,但是不是真的甘心打消,却是不好说了。 玄族的黑玄令一出,各族均是派出了族中修为中上的门人,围剿尸殭,阻邪入世。 又因时日无多,而尸殭此时的踪影难寻,宫听澜起坛以大衍术筮占尸殭妖邪所在的方位,耗了不少精神力和修为,得出结果,直指西南方,顺运河而下,两山呈刀型横削的山体,可寻其踪。 宫七却不然,他直接回到乌京,先拿着玄令往宫里跑了一趟,然后得了天家旨令,让沈青河带人围了公主府和从家,甚至都没找什么借口,就说从驸马用厌胜之术意图谋害公主,欲生擒从驸马,好从他那里得出尸殭藏于何处。 简单粗暴,霸道直接。 结果这一围,公主不是公主,是披了人面皮的冒牌货,真正的朝安公主不知所踪了,而现在的从驸马也不是从驸马,同样是个冒牌货,因为从家摆出了他家冤枉的证据,一个早已死了的从驸马。 驸马死了还有个冒牌货顶着,你从家不报官反而藏着捏着等发出来了才喊冤,必定有鬼,查。 宫七不用官员那一套问罪讲证据,也不管从家讲什么王法的,他就横冲直撞,一副我不和你讲理,我就是理的蛮横。 反正玄族在不少人眼里都是不好得罪的,他也是几族里出了名的霸王头小煞星,所谓虱子多了不痒,多一个玄族人皆横行霸道的罪名也无妨。 结果这一冲,嘿,从家还在宗祠修了个暗室? 沈青河跟着他,眼都赤红了,虽然知道他是事出有因,不得不作这戏,但如果玄族当真人人都像他这般,不讲任何证据就闯进权贵平民家中乱来,那这世道还用官员治理么? 宫七看他脸色阴沉,自觉心虚,悻悻地道:“我平时也不是不讲理。” 沈青河意有所指地道:“一人不讲理倒还能约束,若玄族人皆如此,凭着本身的地位和本事罔顾律法规则,那这人世间,就乱了。” 人间讲规则,律法是束缚世人的枷锁,却也是守护世人和家国的盔甲,如果玄族人无视之,那就是乱了这秩序,动摇国本,是大罪。 宫七拱手一礼:“小道受教。” 沈青河声音冷冽:“动摇国本,令世动荡,百姓受苦,不管是什么身份,都只会遗臭万年,天理不容,愿你我共勉。” 他说完就往从家的宗祠走去。 宫七苦笑,不愧是沈青天,刚正不阿,一身正气。 朝安公主府和从家被围的事被传开,更令人不安,尤其还有人看到了穿着玄族服饰的人出入,就更是惶恐。 朝安公主也在大年初一去了护国寺呢,别是跟忠勇侯府家那小姐的事有关联吧? 风雨欲来,乌云压城。 阿飘自从家看了这一场好戏,又想起近几日自己不眠不休地入从家人的梦施魇术查来的消息,看一眼从家那宗祠,哼了一声。 逃得真快。 他离开从家,转道开平侯府,精准地找到阆九川的小院,就在书房的屋顶坐着,把整个阆家的格局收在眼里。 忽地,他感觉周围的五行之气涌动,忙地跳开,在墙头看着书房。 好家伙,就这还布了阵法。 阆九川书房的门打开,她站在门口处,看向立在院子墙头的阿飘,道:“进来吧。” 院内。 刚从小厨房出来的小满打了个哆嗦,咋今日比昨日要冷飕飕的,对了,方才姑娘是在和她说话吗? 阿飘入了阆九川的书房,仔细打量着她的脸色,暗自点头:“看来近几日养得还可以。” 多亏了小九塔,还有罗勒法师的荫佑,才在短短几日滋养了受损的神魂,不像受天罚那般凄惨。 阆九川心中吹了一把小九塔,又看他的魂魄有些虚,问:“你是做什么去了?弄得这般虚?” “还不是帮你查从家子消息。”阿飘没好气地道:“我可是费了不少魂力。” 阆九川闻言走到案桌边,取了两根魂香点燃,放在了彼此面前:“说吧。” 阿飘贪婪地吸了几口,还得是这个味,算她会做人。 他说道:“除去一直在钦天监呆着的那几人我无法前去,我入了从家好几个主子的梦,施了魇术。在从家夫人那得知,原来从驸马还有一个双生弟弟,可对外,她只生了从锦龄一个,那个弟弟一直被养在外面,此事,知道的人只有他们夫妻和从锦龄的祖父,连族谱都没上……” “他是那个尸殭吗?” 阿飘嘴角一抽,迎上她的目光,对方仿佛在说,不是的话就不用说这些废话了。 “我就是先说从家阴谋。” “从家不无辜我知道,他们就算不是主谋,也是从犯,这些我都不在意,我要的,其实就是那个尸殭是谁,如今藏在何处的信息。”阆九川无奈,道:“阴谋论留给玄族,留给官府的人去破案,我们精准些就行了。” 好吧,这话没毛病。 “那从家老祖,好像还活着,一直藏在从家宗祠内,那宗祠下,有个暗室,可通往城外,也是从周氏的梦魇看到的,我去查看过,人已经跑了。”阿飘说道:“真正的从驸马早就死了,这些日子在人前出现的,是他那个双生弟弟。至于那个尸殭……” 他想到从家祖父的梦魇,沉声道:“那尸殭,该是从家老祖的亲生儿子,也是从未在从家族谱出现过的。” 阆九川眼神一寒,亲生子,那老祖至今未死,而亲生子是尸殭,那是父杀子? 写的不得劲。啊啊啊啊,求一通通百窍的鸡血 198.第198章 有悖人伦之惨案 第198章 有悖人伦之惨案 但凡父杀子,子弑父,都是有悖人伦之惨案,更不说,对方还是为了将孩子炼成尸邪而杀。 “确定?”阆九川目光沉沉。 如果真是这样,那尸殭说不凶不怨都是骗人的,有什么比亲爹杀己更怨恨? 那个从家老祖,真的是个入了疯魔的癫人啊! 阿飘点头:“从家老太爷已经是认不得人且一脚入了鬼门的人了,入他的梦施展魇术更容易些,虽藏得极深,但它确实存在。” 魇术,令人分不清现实和梦境,要施展,也费精神力,阿飘作为一个死鬼入梦施术,嘴里说得容易,但其实也不易,也难怪他魂魄如此虚。 阆九川看魂香燃尽,又点了一根,向他拱手:“辛苦了。” 阿飘刚想夸她会来事,一听这话,感觉从头凉到脚,毛都竖起了,道:“你还是作无赖的样子比较好些,这正儿八经的,倒叫老鬼我心惊胆颤。” 阆九川笑了下,问:“你可知那尸殭的生辰八字?” 阿飘摇摇头:“只知有其人,生辰八字如此详尽的,倒没能从那老头子的梦魇里得出,且他连族谱都没入,那从家老祖有心要布这么个局,定会更为的小心谨慎,还等待多年,只怕……” 阆九川并没感到失望,沉吟片刻道:“也未必,都是从家子侄,便是尸邪,有香火供奉是百利无一害的。” “你是说他们有供牌位?” 阆九川点点头:“有供奉,也就代表对方存在,而非无主孤魂,香火可叫灵魂安然和瓷实。” 阿飘一怔,神色忽然有些落寞。 他就是她口中的无主孤魂,不知自己姓甚名谁,无人供奉,飘荡游离多年,才被主子救下,成为他的鬼仆,不再需要和其它孤魂野鬼抢食路祭的香火,后更能凭借纸身在阳间走动。 如果他不是遇了主子,如今还是不是无主孤魂,不对,或许已经彻底消失于天地间了吧? 阆九川看他神色怔愣,面露苦涩,想了想,伸出双指,默默地把一旁插着魂香的莲香碟推到他面前。 直直的魂烟钻入他的魂魄,安抚着他的灵魂,也安抚他低落的情绪。 这小妮子真的是…… 阿飘心中酸酸麻麻的,脸上却摆出往日那洒脱的表情,接着她刚才的话道:“你说得也对,我看那老祖在这之前也多是藏于那祠堂内,说不定还真在里面藏了一块牌位。对了,沈青河和宫七也正在那边查。” 他把两府被围的事以及宫七如何霸道行事给说了一下,道:“此外,玄族那边已经发了黑玄令,对那尸殭的位置好像也占出了大方向,只是尚未确定是哪一处。黑玄令的意思,通常是说世间有大妖邪,召集佛道二门的同道中人共同诛邪正道的令,也不知玄族人可往,凡是有识之士都能掺和。” “大方向在何处?” “西南方,顺运河而下,两处如弯刀的山体便能觅其踪。”阿飘看她目光炯炯,忙道:“祖宗,你可别是又想占卜吧?可不能再找死了,费神费力,你也不是那阴阳人,可以长生不死的,苟住你自己的小命吧。” “我晓得。”阆九川说道:“既然你说那尸殭确实是从家老祖的亲生子,还得尽快找出它的生辰八字。” 阿飘有些古怪,道:“为何如此执着寻它的生辰八字。” “那是尸殭,还是成了大气候的尸殭,不比一般的小殭好对付。要彻底除去,结合他的生辰八字姓名,画诛邪灵符引天火焚烧其身其魂,方能万事吉。”阆九川道:“肉身死而魂存,那还是有机会能起死回生的,你且看我便是。” 阿飘嘴角微微一抽:“哪有这样拿自己比喻的,也不嫌晦气。” 阆九川却不在意。 她没说的是,她手中的判官符笔也会彻底在生死簿上拨乱反正,抹杀其存在,尘归尘,土归土。 “如果事与愿违,找不到它的生辰八字呢?” 阆九川舔了一下唇,道:“那就只能找老冤家们借个火了。” 阿飘:“?” 借火,借什么火,天火还能借的吗? 阆九川笑得瘆人:“你可知,有一种火,可焚一切罪孽,那烈火如莲,有至罡至烈的业力。” 那一片噬魂的红色火海啊,她也曾在里面淌过,方能净化和重生。 阿飘看着她那瘆人的笑,赶紧吸了几口魂香,心寒,害怕。 “你说宫七他们正在从家查证?走,我们也过去看看。”阆九川起身。 阿飘:“……” 宫七此时和沈青河从宗祠内的暗门入了暗室,眉头皱起,干干净净的,若不是此处有阴气残留,他都以为这只是一个普通的暗室了。 光是这样干净的暗室,找不出什么来,因为像这样的暗室密道,满乌京里,估计能找出十个以上,端看都通向何处了。 宫七看着地上那个蒲团,鬼使神差地走过去,盘腿坐下,微微闭眼,双手结了一个印诀。 沈青河看了一眼,便挪开了,锐利的眸子打量着这个暗室,这敲一下那敲一下,都没看出什么来。 从家布局,很是谨慎。 什么都找不出来的话,这案子就难结了。 一想到以后要写结案折子,他就头大。 暗室安静得仿佛一根针掉落都能听见。 忽听一阵喘息声传来,沈青河看去,见宫七大汗淋漓的,脸色苍白,像是入了魔障似的,浑身颤抖,连忙走过去。 “不要动他。” 熟悉的嗓音忽地从身后响起。 沈青河一喜,转过身,果然看到阆九川站在他身后,道:“九娘你怎么会来?” “听闻从家事,便过来找点东西。”阆九川快步来到宫七跟前,蹲了下来,看他面露痛苦,手拿下要腰间的帝钟,意念一动。 噹。 深沉浑厚的钟声如跨越千年,涌入宫七的脑海,令他神思一震,从那血色暗晦的画面中走出,眼皮一抖,睁开眼来。 入目,是一张冷白的小脸,宫七一张口,眼泪就先滚了下来,声音沉哑,道:“我看见了,那人死时的一幕,他被他爹杀了。” 199.第199章 反转,炼邪不如成为妖邪 第199章 反转,炼邪不如成为妖邪 宫七的脸色惨白,浑身直颤,眼泪如滚珠般落下。 沈青河看得目瞪口呆,问:“他怎么了?” 阆九川把他从蒲团上拖了过来,看到那已经旧得起了毛积着阴气的蒲团,伸手一探,道:“通了灵。” 阿飘走了过来,道:“他还是通灵之体?” 通灵之体,可遇不可求。 “不好说。”阆九川摇头道:“或许共情了也未可知。” 她看宫七还没回魂的样子,就召出了判官笔,在他额上画了一道安魂符,再摇着帝钟,绵长的钟声使他慢慢的平复下来,眼中逐渐恢复清明。 宫七摸着冰凉的脸颊,再看一眼地上那蒲团,吞咽了一口唾沫,声如寒霜:“有悖人伦,他为炼邪,竟杀子封魂,好狠毒的心。” 沈青河脑袋嗡嗡的,什么杀子封魂,他明明也是二甲头名的进士出身,怎么就听不懂这话。 宫七见阆九川和阿飘都并没有意外之色,问:“你们都知道了?” “飘掌柜从从家人身上查到了些过去,尸殭是从家老祖的亲生子。”阆九川回道:“我们过来,是想查看此处可有那个人的生辰八字。” “生辰八字?” 阆九川嗯了一声,遂把自己的想法一说,道:“我这是以防万一,时间不多,一旦找到尸殭立即诛杀,不能让他有逃脱之机,让阴元精魂投生,否则就更难杀。” 宫七眼神钦佩,叹道:“你真是看一步想十步。” “火烧眉头的事,就不得不叫人多想,如果不是如野史那般,他要投生,而只是普通一个尸殭,咱们还能慢慢磨,逃了也能继续追捕和诛邪。”阆九川脸色沉沉:“事实却是,我们和他们都在抢这个先机。” 他们要杀尸殭,阻他脱印投生出世,从家老祖那边,则是拖时间到时机成熟之日。 “一击不中,就是我们落后一筹了。” 如果找到了尸殭,却一时未能诛灭,那他就会如她看到的那一幕,顺利降生。 宫七抿着唇道:“未来,当真可扭转?” 阆九川睨了过去:“尽人事,听天命。” 反正怎么都得斗! 宫七扭头看着那蒲团,道:“这蒲团,理应是那从家老祖一直在做的,怕是多年来,他一直藏匿于此,苟且偷生。我用了回溯术决,一下子就看到了他杀子封魂的画面,我想,这应该是他多年的执念。” 沈青河从几人的话里极力拼凑出完整的故事线,道:“不是,你们说的从家老祖,都多大了,还活着?从家老太爷年已古稀,从未听说从家还有比他更老的人。” “沈大人说得也是我犹疑的,就算没陨落,距离传出他陨落的消息也都要近百年了,怎么还能活着。”宫七也有些不解。 阆九川说道:“你忘了他是什么修为?筑基者,可延寿,若修行养生得当,活个一百五十岁甚至二百,也不是不无可能。” 得道者,寿可延。 “不过就算他还活着,也活不长了。”阆九川盯着那蒲团,道:“他即便没有陨落,也是受了大损,才会入魔,杀子炼邪。修为倒退之人,活不长的,他还能活这么长,必定是用了别的阴损之法。” “什么法?” 阆九川抬头看向他们:“你们刚才进来,不觉得从家宗祠的神牌多得离谱?” 沈青河一怔,是挺多的,摆满了一个案架,他还叹从家人丁兴旺,但看外头被圈禁起来的从家家眷,好像又停滞了。 宫七颤声说:“有一邪术,要延寿,夺其寿元,瞒天过海,可使自己延续性命。” 什么? 沈青河浑身汗毛竖了起来,脸白如纸,道:“你们是说,那什么老祖掠夺自己子孙的寿元强加自己身上?” 阆九川打量着这暗室,道:“他已入魔了,能做得出杀子一事,还有什么做不出来?为了心中执念大成,他才不会管那是不是自己的子孙后代。” 她站在一墙面上,看那上面有些刻纹,伸手摸了上去,感受着那纹路,蹙眉道:“夺寿元是其一,他既敢一而再再而三的用邪术,说不定这些年也一直在修炼什么阴损的邪术,他当初遇到的游道是什么人,都教他什么了。” “就为了看那阴阳人炼成出世?太疯了!”宫七喃喃地道:“仅仅为了炼成这样的大妖邪,罔顾人伦,布局百年,成事了又如何,他迟早会死。” 阆九川忽地手一顿,转身道:“是啊,就算炼出这样的妖邪,他还是会死,那么还如此执着,仅仅是向世人证明他的不凡么?” 阿飘看她眉心蹙起,道:“你想到什么?” “感觉有些说不通。”阆九川在暗室里走动,道:“其实我并不认为尸殭能种成胎,虽民间亦有鬼怪传闻,有人与鬼交媾,种下鬼胎,但那不过是臆想,终究是无形的,也并无生命,而是阴鬼之气令女子腹部鼓起。” 所谓阴阳相生,人的生命必是阴阳交配,精血相融才成胚胎,没有虚妄的。 她转身,看着几人,道:“一个尸殭,早已身死,皮肉早失,机能全无,纵有魂魄封体,也仅仅是封禁魂魄,如何会令尸体栩栩如生,宛如未死?” 阿飘道:“若用秘术,亦可如此,且要封在千年以上冰棺,保尸体不腐,看着只是睡着了一般。” “那就炼不成尸殭了。”阆九川淡淡地道:“冰棺存尸,施以秘术,可保尸存,却也将五行之气阻挡在外,尤其是阴气。” 阴气可令尸体产生变化的,日子久了,更会面目全非,与用冰棺保存尸体不受外界侵蚀不符,所以不可能。 “而且,我看到的那尸殭,的确是干瘦无肉的尸殭,是以这样的东西,真能使一个女子怀孕,凭什么?” 咳咳咳。 沈青河被她大胆的发言给刺激得猛烈咳嗽起来。 我的乖乖哎,你还是不是个小姑娘了,说的什么虎狼之词? 宫七脑中灵光一闪,双眼瞪大道:“你的意思,别是种下那阴胎的,根本不是尸殭,而是……” 阆九川点点头,看着那黑不溜秋的蒲团,道:“布局百年,仅为看自己所炼妖邪降生,转而安详死去?要是我,死后哪管它洪水滔天?与其看着妖邪生,长生不死,不入轮回,不如成为妖邪!” 200.第200章 罪魁祸首,从卞 第200章 罪魁祸首,从卞 与其看着炼成妖邪,不如自己成为妖邪,可以不生不死,不入轮回,这难道不比长年夺谁的寿元来延寿要强? 几人听了阆九川的一番设想,都觉得手脚冰凉,后背发寒,有可能吗,哦,不可能吗? 不妨代入一下,布局百年,就甘心只看着妖邪生出,然后放心的两眼一闭两腿一伸的死去?开什么玩笑呢,辛苦夺他人之寿元来延寿,就仅仅为了这个? 如果成为妖邪呢? 一旦成事,那才是不负这百年光阴布局和藏匿! “从家老祖再老,他也还是个活人。”阆九川越是梳理,就越觉得那从老祖才是那黄雀。 宫七道:“可野史上说,尸殭脱阴元精魂而出,落胎而生,如果是从老祖,他要如何,他还是个活人?” 阆九川一笑:“要活着不易,要死还不易么?” 众人听了,不约而同地看向她,怎地感觉此话一语相关,颇为怅然似的。 “我还是不解,既然依靠尸殭的阴元精魂落胎,那从老祖就算死了又该如何投胎成事……” “夺舍融魂。”阿飘说了一句。 阆九川和宫七都看了过去。 “夺舍你们应该不会陌生,强行夺舍,取而代之。融魂,则是东风压西风,噬魂而融。”阿飘道:“这也是许多恶鬼为壮大自身最常见的法力,弱肉强食不过如此。如果真如九姑娘这么分析,那从家老祖自此至终是为了自己炼邪,那他定然已经做好噬魂夺舍的准备,他们两者是父子,二魂融一,更兼容。” 阆九川深以为然,兽可驯,尸殭,亦可驯,更不说,那是从家老祖自己炼出来的尸殭,他更懂得拿捏它的弱点,更清楚该如何驯殭,等时机成熟那一刻,他更有把握如何噬魂夺舍,借朝安公主的纯阴母体出生,成就长生不死的大计。 沈青河呆呆的看着他们,只觉得毛骨悚然,浑身如置冰窖当中。 前有红莲邪神被人供养一事,已叫他颠倒认知,如今又听得人为了长生,所作所为竟骇人听闻,且跨越时长,有百年之久。 “真的有人为了达成所想,会甘愿等待如此之久吗?”他神色茫然。 阆九川和阿飘他们相视一眼,道:“普通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栖,自觉时日漫长,但说实话,光阴不过弹指间,在不经意中,就悄然流逝了。对于修行中人更是如此,修道者,若闭关入定参悟,亦有数年不出的。所以百年光阴,说久,也不久。” 也就是这里是凡界,并无修真,若真是那灵气沛然的世界,修习玄术的人只恨一天时间不够长。 沈青河叹道:“不敢想象。” 宫七看向阆九川:“姑且当你所猜想是对的,那接下来我们当如何?我们来得不巧,先让他们跑了,好生警觉。” “也是怪我,派人去公主府查探,看朝安公主无恙也就没当回事,殊不知他们早有准备,是个贴了人面皮的假货。”沈青河有些自责,道:“只怕也是因此而打草惊蛇,使得他们跑了。” 阆九川摇摇头:“不怪你,离那妖邪出生的日子也不远了,就算没我们,他们也会前去准备。” 沈青河想到一事,皱眉道:“按你这么说,他们这么谨慎,怎么还会前去护国寺,还杀了忠勇侯府的小姐。如果他们不去,只怕也引不起你的注意。” 宫七也认同地点头,道:“没错,越是到紧要关头,就越是要藏着掖着,他们为何还会在这关头去护国寺?他们若不去,戚四不会死,也不会叫你发现不对。” “护国寺怕是有他们一定要谋的东西。”阆九川的指尖轻敲着帝钟,抿了抿唇,道:“尸殭的藏身之处有玄族的人如今在寻觅,我先试图找找那老祖和他儿子的生辰八字,宫七你去护国寺一趟,去查问朝安公主去护国寺到底是为何,以防有什么是我们漏了的,说不定有所得。” “可以。” “那我呢。”沈青河连忙问:“有什么我可以做的。” “大人,妖邪一事和纯阴女失踪息息相关,该怎么审,是你们的事,总要还那些姑娘一个清白的,哪怕是死了,也要死得明明白白的不是吗?还有这宗祠内的牌位,为何死的人这么多,我不信从家一个都不知实情。” 沈青河一凛,嗯了一声。 事不宜迟,众人兵分几路。 沈青河让人押着从家人回大理寺的牢狱,分别关押审讯,真正的从驸马死了,他们没上报反而瞒着,连公主都被调换了,从家有什么脸面喊冤? 皇室公主失踪,驸马死,就算没妖邪一事,从家都甭想撇清关系。 阆九川在暗室扫视一圈,没在此逗留,抬脚就回宗祠,只是转身之际,她眼角余光扫到那起了毛的蒲团,下意识地捡了起来。 “一个破烂东西,捡来作甚,没得晦气。”阿飘嫌弃地看那蒲团一眼,他只觉得上面全是腥膻之气,恶心至极。 阆九川拧着那蒲团离开,回到宗祠大堂,看着那足有七八排的檀木架子,眼皮一跳,扔下蒲团,道:“从家可真能生啊。” 阿飘说道:“这一片地儿都是从家的族群,据说是五服之内都住在一起,并没分开,别人还当从家团结,如今看来,怕是那从老祖怕着自己的口粮跑路,所以都圈养在一起了。” “英雄所见略同。”阆九川扫视着牌位上的名字和生卒年,脸色沉沉,道:“竟是十岁的孩子都没放过。” 阿飘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道:“还是去年死的,从家的人到底怎么想的,竟也舍得让这么小的孩子替那老东西去死,到底是知情还是不知情?” 阆九川眼神生出厌恶,说道:“凡知情者,均是帮凶。” 阿飘同样厌恶:“要不怎么说,人心有时候比鬼还要可怕百倍。” 阆九川不再多言,看向最顶端,给从家开宗立派的,理应是那从家老祖吧? 从卞,就是他吗,一应事端的罪魁祸首! 201.第201章 得来全不费工夫 第201章 得来全不费工夫 阆九川先取下从卞的牌位,上面写着的生年并不详,只写了年份,卒年倒是详尽。 “人未死,不设冥牌,倒是讲究。”她讥诮地开口。 阿飘在一旁翻看从家的族谱,沉声道:“这族谱也没记详尽,有些麻烦。” 阆九川并未因此而丧气,道:“事在人为,真的不知其四柱八字,那也不是弄不死,引神罚。” 阿飘有些意外:“引神罚?” “和引天火一个道理,他做这些事,自有因果报应,人不知,天知地知,不报那是时候未到。无八字在手,所用法器法术亦不能诛之,可请神降下天罚。”阆九川道:“只是请神,未必能一下就请得来罢了。” 这是她这几天养魂悟道时,听木鱼曾说过的,罗勒法师曾请神降诛邪,她还翻查了请神法诀,只是那法子,有些凶险。 请神上身,身体若承受不住,可是要崩的。 阿飘睨着她:“你懂得很多嘛,怎么,你前世是哪位隐世大能,我如何半点不知?莫非你是个比老鬼我还要老的老家伙?” “嗯哼,以后好生敬老吧,小飘!” 阿飘:“……” 我这是亲自把脸送上去给她抽啊! 他没好气地剜她一眼,一边翻着族谱,一边道:“你之前受了天罚,才休养几日,真要去诛那尸殭?” “能为便为之。”阆九川往下扫视那些牌位,道:“有何不妥之处么?” 阿飘说道:“你若动手,可就露了人前,不怕玄族对你虎视眈眈?尤其是你这身体的死对头荣家,一旦看到你的真本事,怕是卯足了劲要杀你,以免留了后患。” 阆九川说道:“我不是借了宫家的大树遮阴么,假如我挑起另外几族和宫家的嫌隙,就算是离间他们之间的关系,此后要再对付玄族,可就容易些了。” 瓦解一个联盟,当是分而治之,逐一击破,完美! “你怕不是妖女重生吧。”还挑拨离间呢,这么毒。 阆九川暼向他,意有所指地道:“宫家还不算什么大腿,我这不是有通天阁保驾护航吗?” 阿飘翻页的动作一顿,看了过来,鬼眼生红,憋出一句:“我们不熟。” 阆九川呵的一笑,视线落在一个牌位上,道:“打怪,也不一定是要露真容,我可以蒙面。” 她绕到架子左边,在第六排那边上取下一个牌位,上面写着从三郎,生于癸亥年,癸亥日,卒于戊子年。 没写卒年多少,但这年龄差,是二十五年,倒和那尸殭一般年纪。 重点还不是这个,是这牌位内有乾坤。 阆九川拿起另一个牌位,两者一比,眸子半眯。 阿飘看她不动,走了过来,问:“找到了?” 阆九川摇了摇这从三郎的牌位,道:“比其余的牌位要重。” 她翻看了一下,没有缝隙,她想了下,一手起了一诀,双指在那牌位上一划而过,牌位裂开两半,露出里面一点黑色的木牌。 她和阿飘对视一眼,还真有。 掰开外面的牌位,将里面的玄机全然展露出来,可未等她将里面的东西取出,一条细如麻线的黑色虫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向她激射而来。 “小心!”阿飘大惊失色。 那虫子速度极快,往阆九川这边冲刺,竟是往她的鼻孔里钻去。 阆九川也不慢,立即闭气,封闭五感,手速极快的将那线虫的尾部堪堪抓住,用力拽了出来。 那线虫被拽出,一个回旋镖似的扭头,往她手上咬去。 阆九川意念一动,道意化罡气护着手,那线虫触及罡气,顿时扭曲。 嘶! 尖利刺耳的嘶叫声如钢钉骤然划破利器,叫人耳膜生痛,魂魄剧痛。 “千神万圣,护我真灵。”阆九川沉声一念,双指如剑向那线虫劈去:“五天魔鬼,亡身灭形,敕!” 罡意化成淬了雷火的火剑,横身一劈。 嘶嘶。 一节线虫掉落在地扭动着,意欲逃离,阆九川又打了一道罡火符下去,滋的一声,火起,有焦臭腐味传来,令人作呕。 而另一节在阆九川手上挣扎扭动的线虫,仍在发出凄厉嘶叫的声音,她定睛一看,见那虫头,如针眼一般大小,却是呈着三角样,甚至吐出舌头来,阴毒非常。 不是虫,是阴线蛇。 阆九川意念再动,手心起了一簇火,将那半截阴线蛇的嘶叫焚烧其中。 阿飘退了两步,有些忌惮地看着她手上的火。 罡正且烈,如此烈焰,于鬼邪来说,并不友好,他和阆九川就算是友军,也是一方鬼物,并不敢和它正面刚。 阴线蛇化为灰烬,宗祠内,一股子难言的腐臭之味蔓延开来。 呕。 阆九川干呕一声,实在忍不住,再度起了一个净秽诀,驱散这方恶臭,还不忘给自己身上打一个,毕竟刚才她还捏着那阴线蛇烤呢。 除此外,她还用了祛阴煞诀,因为刚才那阴线蛇是入了她的鼻孔,险些遭了大罪。 “那是什么虫?”阿飘一脸后怕地问。 阆九川白着脸说道:“阴线蛇,形如细线,不易寻踪,以汲取尸身汁水阴气为食,入体后钻入骨髓,极难祛除,且它会吸食人体精血,使人精血失尽而死,人死它才会脱出,另寻宿体。” 阿飘脸色再变:“它刚才还入你鼻孔了。” 要是慢一步,岂不就入她身体? “有惊无险。”阆九川表面若无其事的故作淡定,实则又掐了一诀摸向鼻子,消除那难言的味儿和阴煞。 阿飘心想,那是有惊无险吗,分明是险过剃头,还有,你装淡定我就看不出来吗? 阆九川稍微避开阿飘古怪的目光,看向那被掰开的牌位,道:“这牌位还封着这么个叫人出其不意的阴物杀器,如此谨慎郑重,看来这里面藏着的,便是我们要找的东西了。” 她拨开牌位的木料,拿起那木牌,一块以百年阴木雕琢而成的纯黑神主牌,巴掌大小,以混了金汁的红漆镌刻,上刻着从归之灵位,两旁是生年和卒年。 “从归。”阆九川念了一句,指尖轻点那个名字:“就是尸殭你吗?”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又是新的一月开始,请多关照! 202.第202章 恨不能除之而后快 第202章 恨不能除之而后快 阆九川看了纯黑木牌的名字一眼,翻转背面,上面还刻着对从归的描述,寥寥几语,便道尽他的一生。 从归,生于阴年阴月阴日,天生慧根,天资聪慧,悟性极高,得天独厚,死于青壮之年。 一声叹息从阆九川的唇边溢出。 “若是我,我也极怨极恨。”她把木牌递给阿飘观看。 本就是极具慧根的人,自是学什么都快,却在青壮之年死于亲父之手,如何能不怨不恨? 阿飘沉声道:“那野史也没有说错,极凶极怨,这魔道空今,当真丧心病狂,研磨出如此阴损之术,这从卞也不知自哪得来的学了去,还妄图自己抢生投胎转世,真是异想天开,却又……” “不失大胆,说疯魔癫狂不过如此。”阆九川接上。 阿飘并不想夸,奈何某人接上,气闷地轻哼。 阆九川盯着那神主牌,脑子忽有灵光现起,道:“野史上说的,魔道空今,也不知是何许人也,生于什么朝代,有没有收弟子?” 阿飘并不是蠢鬼,瞬间就明白了她话中所言,道:“你别是说那从卞是否那魔道空今的弟子吧?” “这脑子想一想,也不会违反了律法。”阆九川点了点脑袋,道:“不过是灵光乍现罢了,左右也不知那从卞师从何人。” 阿飘无言以对。 阆九川捏着木牌,又走到那供在案桌上的族谱翻页,最后落在那从锦龄的名字上停下,看着那生辰八字,掐指一算,道:“这从驸马,在一年前就死了。” 阿飘走过去,道:“蓄谋已久,倒也没冤枉了他们。” “这样的时段,说死就死,说不定还是成了他家老祖的口粮。”阆九川眼里闪过一丝阴霾,心头厌恶至极,戾气自身上涌出。 如此罔顾人伦,恶毒利己的人,实在叫人恨,比那尸殭更让人恨不能除之而后快。 阆九川头一转,瞥到那黑色蒲团,走过去,又环顾一下,从案桌取了一把剪灯芯的剪子,将蒲团剪开。 有什么东西自蒲团掉落。 两人对视一眼。 “小心点,可别再着道。”阿飘道。 阆九川用脚撩开,那是一件陈旧的百家布衣,剪了百家布缝起来的,通常这样的布衣不是人送,就是父母集百家布,以一针一线缝起,把所有的祝愿都缝在其中。 见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蹿出,她才捡了起来抖开,一件小衣,十分陈旧,甚至有股陈腐的味道。 她走到明亮处看了看,又翻了过来,在衣领处看到一行绣工精致的小字,是许愿咒词,还有一个小名和四柱八字,却已经磨得模糊了。 “这别是那老不死的八字吧?”阿飘眯着眼看了又看,都磨得看不清了。 阆九川伸手去摸那些线条纹路,微微阖眼,将那些纹路记在心里,半晌才睁眼,眸光闪闪,道:“有可能。” “四柱八字不是轻易不示于人前,为何还要绣在小衣上?”阿飘十分不解。 阆九川道:“巧了,之前我在护国寺恰恰就看到这么一本民间趣闻,上记了一个故事,有子重病不愈,母跪求百家布做福寿衣,绣上名字和生辰八字,虔诚跪九九八十一个头,将小衣供于药王菩萨前,求儿福寿康全,再将小衣套于小儿身,可保厄运病灾退散。” 阿飘一默。 也就是说,这件小衣,是一个母亲所绣,以最虔诚的母爱在菩萨面前跪求亲儿康健。 他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道:“如果这是从卞的,他怎配拥有这祈福?他又置他母亲于何地,假如他母亲知道他会长成一个疯魔的怪物,会不会悔不当初没把他滃死在尿桶里?” 阆九川小心迭起那已经经不住岁月摧残的小衣,瞥了他一眼,道:“闲着没事的时候,少听些市井妇人骂崽子的话。” 阿飘吃了这一刺,瞪她一眼,道:“你捡起这些,作何用?” “自有妙用。”阆九川走出宗祠:“走吧,此行也没算白跑一趟,也不知玄族那边可找到那尸殭行踪没有。” 她话音才落,将掣的灵识动了:“阆九,你看我发现了什么。” 在她进宗祠暗室后,就让将掣顺着密道出去,查密道通往城外何处,谁料它摸到了城外的一处土地庙。 “你没发现这密道通往城外,有个土地庙不对?”阆九川问阿飘。 阿飘:“?” 一个土地小庙,香火再旺,也不过是来往之人和附近一个小村子去拜一拜,谁会在意那地方? 不过,她那鄙夷的眼神是几个意思? 阆九川返回宗祠密道,脚步飞快地往那将掣说的那个土地庙过去。 出得密道,那是一处山林,阆九川从阿飘的后背跳了下来,顺着将掣的位置走去。 做了背夫的阿飘:“……” 一声多谢都没有啊,果然之前在她家吃的香就没白吃的。 “决不可再心软了。”阿飘唾弃自己一把,要不是看她没走多久就脸色苍白气虚气短的,他决不会提出背她走。 结果看看,人家都不会说一声谢的。 阆九川出了山林,就来到官道,距离官道不远,有一座半人高的土地庙,将掣正蹲在那庙上,见了她,就招了招爪子。 她却没急着走去,而是站在此处环顾一圈,再看土地庙的方位,面露讶色。 “怎么不走了?”阿飘走过来,道:“我就说这没啥值得注意的。” 阆九川不以为然地摇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阿飘一愣,啥意思,说他没见识吗? 阆九川走去土地庙,将掣跳在她肩膀上蹲下,邀功道:“我可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你快看看那土地公。” 阿飘又感觉到了将掣的气息,想到阆九川之前说的,是那只废柴的灵识? “废柴兄?”他试探着喊了一声。 将掣:“?” 阆九川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土地庙前来了个跪拜大礼,憋着笑,把将掣扔了过去:“喊你呢。” 将掣大怒,向阿飘撞了过去。 阆九川眉眼舒展开去,蹲下来,看到那尊泥塑的土地公,笑容敛起,气笑了。 203.第203章 我要坏他好事 第203章 我要坏他好事 土地庙内,泥塑的土地公已破损,却不失其形,而庙前的地面,有许多或新或旧的香骨和蜡油,都表示着有人来此祭祀。 她看向前方,有炊烟四起,那是一个小村子,距离这边不远,正如阿飘说的,也就是路过的人或村子的人来拜一下,确实不起眼。 但越是不起眼的,就越有鬼,谁会注意到,这么个略显破败的小小土地庙,那用石板雕刻的祈福神牌,混着活人的四柱八字呢。 她把小庙里土地公给搬了出来,看着那半阖着眼,面无表情的泥像,撇到一边,又拿出它之后的一块神牌,看着上面那混在祈福神牌的四柱八字,冷笑出声。 越是往里深挖,阆九川就越觉得那从卞是个癫人,敢想敢做,偏还让他蒙混过关。 真大胆啊! “咿呀,这啥玩意,土地爷爷怎会如此面目可僧?”阿飘蹿过来,他头上的发髻已经乱成鸡窝,跟谁干了一架似的,气息都有些乱。 “打输了?”阆九川挑了挑眉,又对将掣点头:“这些日子没白养。” 将掣昂首挺胸,得意洋洋。 阆九川这些日在小九塔内休养时,它也没去别处,跟着一起养着和修行参悟,倒有些进展。 阿飘蹦了起来:“谁输了,我只是不和废柴一般见识,我还能和它大战三百回合!” 将掣嗷嗷的,又要冲过去欲再干上一架。 阆九川拦着它:“别皮,正事要紧。” 将掣这才偃旗息鼓,哼了一声,白了阿飘一眼,这次先饶了你。 阿飘有些气,要不是他看不见那东西在哪,他岂会落下风? 他也没拿这弱点出来说,只看那土地公,皱眉道:“这土地公怎么越看越觉得叫人心烦气躁。” 再看着,他都想砸碎了好泄愤。 阆九川盯着泥塑藏着的一丝暗红和血煞之气,道:“这土地公是混了人的精血掐成的,后面又有灵牌,供人焚香祭拜供奉,时日一长,便会生成邪气,所以你看着就会觉得它面目可僧,心神躁动。” 这就和当初那红莲邪神一样的道理,只是那一个是直接把人的尸骨封在其中,日夜供奉,愿力积攒,从而供出了邪神。 而这土地公,泥土混了精血再成像,再在祈福灵牌上刻上四柱八字,这是把自己当神,供人祭拜,窃取百姓信仰愿力。 阿飘听着她的解释,神情几变,道:“还能这样?” “其实和供长生牌相差无几了。”阆九川淡淡地道:“只是他更大胆也更贪,敢把自己塑造成土地神。” “那这八字……” 阆九川看向那石刻的字眼,笑了:“冥冥中自有天定,此话果然不假,天有眼呢。” 她刚才在百福布衣领上描绘的纹路,还不能完全确定,现在和这里面混着的一比对,倒是可以确定了。 “从公?”阆九川一口唾沫吐在了那神牌上,面露厌恶,道:“就是从卞那癫人的。” 阿飘难得看她发怒,还吐口水,不禁有些开眼,小妮子也有不平之时呢。 “他怎么会在这里供上泥像,真想当神,去些香火大庙不好?” 阆九川讥笑:“他敢吗?大庙多有僧道打理参禅悟道,总会有人看出不对的,此处乡间野岭却不然,无人会在意乡间的破败小庙,毕竟它小得连让人栖身都不行,更不说发现里面暗藏玄机,反而安全。” 她站起来,微微阖眼,感受着这处风水的五行之气的,道:“再说,这里也是藏风聚气之宝地。你看这土地庙的方位,它背靠皇城,与皇城相呼应。我曾看过乌京的地理志和山势,皇城建在龙脉心脏,而我们脚下这山势起伏之处,正处龙头脖颈,在此建庙供神像,不但是汲取愿力信仰,亦有窃取龙脉地髓气运之意,截脉护体。这就是他这些年夺人寿元延寿达到瞒天过海而并没遭反噬之故。” 阿飘沉默,许久才说了一句:“怪不得他自负不凡,有领家族入玄族之列之势呢,这脑子不比现在玄族大部分蠢货要厉害?” 阆九川也叹,道:“所以不知他师从何人,而此间真正大能,怕是隐于市,不被人知罢了。” 她隐隐收起些轻视之心,以免着了相,反误了自己。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再算无遗策和瞒天过海,倒也叫人发现了这玄机,这就是天有定数。”阿飘看着地上的神牌和泥像,道:“现下基本能确认他的算计,不管是他自己要抢投那一胎还是让从归投,都不是什么好事,你有何打算?” “他的算计能成,是藏得足够深,也足够有耐性,才会等至今日,既然这阴谋落到了我这里,自然不能无视和错过了。” 阿飘双手抱臂,斜睨着她脸上涌现的冷色,道:“怎么做?” “自是要坏他的好事。”阆九川恶劣地用脚尖碾了一下那灵牌,道:“此人天资不凡,且敢想敢做,这样的人不会甘于败落和等死的。百年光阴,他不惜夺人寿元来为自己延寿,机关算尽,绝不可能只是等着妖邪生成就满足,他也不会只是干等着光阴远去,而是为达成自己的目的而蓄力,厚积薄发。” 修为倒退又如何,只要没死,就有一线希望,从泥泞爬起来,再登顶,尤其有了大志气,就更要为此而准备。 “他在等待的这些年,只怕并没有落下修炼,且修的是极端阴邪之术。”阆九川淡淡地道:“如此,我还等他成事时才去诛他?自然是趁他大事未成,先破其布局,削弱他的实力。” 少女不过及笄之年,可心中自有丘壑,眉目间,一派坚韧傲然,如星河耀目。 “你打算用他的生辰八字作文章?”阿飘看一眼地上的泥像,再想起她拿的小衣,隐约猜到了她的打算。 阆九川点点头,再看那土地庙,声如寒霜:“他敢在此建庙充伪神截取地髓气运来护身,那我就叫他自食地髓反噬的恶果。” 深以为,没有点精力都带不了娃,昨日陪小朋友去春游,把我这把老骨头累的哟,回程睡了一路,晚上险些写不出稿来!死手,快写啊! 204.第204章 要他偷鸡不成蚀把米 第204章 要他偷鸡不成蚀把米 凡是以不正的诡术图谋气运,便是一朝能得,也已成因果,总有一天因果会反噬。 从卞亦然,他截取地脉气运,那也会遭地髓反噬,端看什么时候罢了,而阆九川要做的,是破他这算计。 若无从卞的生辰八字和精血,要破此局,倒还费力些,可她不但有他的生辰八字,这神像混有他的精血,甚至还有百福小衣,简直是天砸下来的便宜好物了。 不,现在还用不上那百福小衣,那可是有妙用的好东西,要用在紧要关头之时。 阆九川打定主意要让从卞吃个大亏,奈何出来匆忙,身上没有带太多物事,只能眼巴巴地看向阿飘:“功德无量的好事,参一脚?” 阿飘:“……” 我真是被主子给误了呀! “等着。”他咬牙吐了两字,消失在阆九川眼前。 将掣只觉得开了眼了,道:“怪不得你说他态度不同了,这么好说话,是不是要算计你啥,可别着了道。” “要着道,在通天阁就着了。”她想起在通天阁筮占时触及的那些蓍草时怪异的念思,那股子莫名的熟悉感再度涌现。 她必是和通天阁有不解之缘的,不对,该是和那通天阁主。 酆涯。 她默念一下这名字,脑子有些混沌,她到底是在哪听过,她和此人什么关系? 真相终有一日是会呈现在她面前的。 阆九川摇摇头,把疑虑甩出去,趁着冬日暖阳尚未落下,掐了两根树枝,搭了个简易的罗盘指针,又往其上打了一诀,开始绕着土地庙掐算方位。 小九塔内的木鱼察觉到她的动作,轻叹出声,它可以相信,法师毕生所学的传承不会就此没落的,她学得很快。 这还是神魂不全时便已有此悟性,若神魂齐全了,她又会是如何的惊艳? 如此天选慧根,便是它也嫉妒,何况别人,也不知她怎落到如今这田地? 阆九川定好方位,阿飘已经去而复返,身上还扛了个包袱,往地上一扔,打开,道:“希望之后所得的功德能值回这些好东西。” 看到包袱上琳琅满目的用于布阵的物事,阆九川冲他一笑:“不会白费了你的好东西。” 她拿了桃木桩和铜钱玉符等物,开始围着土地庙掐着方位埋符布阵,等布好了阵头阵基,又拿起一枚经过雷电淬洗的陨石开始布阵心。 阆九川摸索着那陨石的罡意,颇有些不舍,如此宝贝,何其难得。 但不舍不舍仍需舍,如果阵布好且那反噬足够热烈,即便那从老狗还留有命,肯定也会卸去他不少修为,在遭受反噬后,他还想如算计般抢投生,那是作春秋大梦。 一旦他真这么做,凭那被损的修为,肯定会被尸殭反扑,到时候他只怕会败于尸殭,成为他的口粮,偷鸡不成蚀把米。 阆九川目露兴奋,双手摩挲着陨石,又摸一下地脉表面,希望郸国龙脉的气运是足够强盛的,如此地髓的反噬才会来得强烈。 她召出朱砂笔,化为刻刀,在陨石上镌刻阵纹,一刀一笔,毫不犹豫,而她每落一笔,周边仿佛无风自动,有无形的气在蓄势待发。 远在夺命岗,身披黑袍的老人藏在阴暗的洞穴里,莫名感到一股不安,他抬头看天色,日渐西斜,本就阴气浓郁的谷底被林荫笼罩,越发的阴沉,鬼气森森。 “老祖,公主有些不好。”从驸马,不,应该叫从锦年,正面露焦急的看着从家老祖。 没错,眼前的黑袍人,正是一切阴损事端的制造者,从卞。 “她又怎么了?”从卞不耐烦地低吼。 从锦年瑟缩了下,道:“她说肚子疼。” “给她压着,还没到吉时。”从卞沉着脸道。 从锦年应了,又舔了一下唇,道:“从家那边,好像都被抓到牢里去了。” “你慌什么,只要大计一成,而你还在,便是从家死绝了也能传下去。”从卞佝偻着身体,阴森森地道:“你不是该关注从家下场如何的时候,是寸步不离公主,她若有半点不测,你也不用活了,从家不缺人,也不是非你不可,滚下去。” 从锦年一惊,道:“小子知罪。” 他躬着身子退了下去。 从卞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大,忍不住伸手掐算,卦象一出,眉心皱得发绷。 大凶之象。 再想及从锦年传来的话,脸色难看至极,百年之策,别是临门一脚就废了吧? 土地庙那边,阆九川把陨石压在阵心,又用判官笔在那泥像写下生辰八字和名字,将其放置阵心,再在那石刻神牌上画了一道大逆不道的斩神符,用于压阵脚。 只差一步。 空中有雷云积聚,遮住了最后一点暖阳。 阿飘站在不远处看着,不停地在脑海里想,他之前看到过的大能,有没有一位是她这样的。 没有,那是和主子一样年代久远的老古董? 啊呸呸,主子恕罪! 阿飘凝目看去,魂身倏地一紧。 却见阆九川不知何时盘腿坐下,在一片蛟龙骨片上画下最后一道雷火符,双手飞快结印掐诀,嘴里吟着咒词:“天罡引煞,驱雷奔云,地煞承劫,斩邪灭形,起。” 她抓起身边的蛟龙骨片,将它嵌入阵枢,道意灌于手掌,一拍身侧,嗡的一声。 阵起。 平地忽起一阵飓风,噬灵阵纹金光乍现,如游龙一般围着土地庙游走,结成一道蛛网笼罩其中,地脉的灵气从地髓涌起,形成一个暴虐的旋涡,无数砂石在其中被化为齑粉,闷雷在云层内咆哮,有紫色雷电在蓄势待发。 “一笔虚妄,乾坤倒逆。”阆九川手中的符笔向阵中激射而去,直指那在阵心的泥像。 辟啦。 雷电自云层劈下,打在符笔上,又落在那阵枢的骨片,轰隆一声巨响。 密密麻麻如蛛网的雷火在阵中炸响,那本被截断的地脉气运悉数透过阵心的泥像返逆,化为地髓最阴最煞的阴毒,复又倒灌于泥像,轰地炸开,化为齑粉。 “啊!” 从卞爆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倒在地上,如老狗一般濒死的急喘着气,一双眼变得全黑,声如砂砾般嘶哑怒吼:“谁,谁坏我好事!” 205.第205章 命数已绝,气数未尽 第205章 命数已绝,气数未尽 因果不虚,报应不爽。 这话很典型地落到了从卞身上,他布局百年,只欲成一事,为此百年来苟且偷生,像沟渠耗子一般隐于暗处,为续命不但夺子孙寿元,亦修炼至邪之术保神炼魂,以便果子成熟时,一举摘下。 他一直隐藏得极好,也已然做好了准备,他甚至看到了光明的到来,只要从那纯阴女体借胎而生,他从此便会长生不死,不入轮回,修道,不就为了如仙人一样活着吗? 距离果子成熟,不足两日,偏偏就发生了如此变故。 是谁,谁坏了他的好事? 从卞感觉自己偷来的气运如潮水一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气运反噬,它们化为赤焰岩浆,铺天盖地将他包围,钻入他的四肢百骸,再顺着经络涌入。 岩浆如火龙咆哮着游走,所过之处,无不令经络断裂,当它游到灵台处,徒然扭动翻滚,张开巨口,吞噬那神魂。 火龙夹着怒吼的声音彷佛从天际传来:“敢夺龙脉气运者,终将被地髓反噬。” 从卞惨叫着。 龙脉地髓的气运,亦是国之气运,敢攫取,一经反噬,便如唤醒沉睡的地龙,而龙有逆鳞,触之,死。 痛楚将从卞湮灭,他身上的衣物早已爆开,皮肤如地面龟裂,寸寸爆开,血渗了出来,骨骼发出脆响,肉身已是不堪重负。 肉身迟早是要舍弃的,让从卞心惊的是魂魄,他的神魂受损,一旦被地髓全然吞噬,那就什么都没了。 当机立断。 从卞在巨大的痛楚之下,反手一拍震碎心脏,脱肉身而出。 然,所谓反噬,噬的不仅是身体,更重要的是魂魄。 从卞的魂魄一出,就毫无着处,只觉得神魂在被烈焰焚烧,不得已,运起毕生的修为,将神魂包裹封住。 修为在节节倒退,从卞惊怒之余,却丝毫不敢分心。 从卞在此处煎熬,欲叫他竹篮打水一场空的阆九川却是喜不自禁。 看着泥像和石刻灵牌被灵气反噬化为齑粉,在阵中的那一处土地庙被雷电紫雾笼罩得不见其容时,她暗自叹息和警醒,窥视国之气运,必遭反噬,再欲成大事,也莫要觊觎,一旦伸手,必遭因果反噬。 日落黄昏。 雷停云散。 风沙走石已然停滞,逐渐风平浪静。 再看眼前,土地庙早已和泥像一起化为齑粉,忽地一阵风吹来,将粉末吹向遍野。 阿飘打了个嗝,看向阆九川,见她咧嘴笑着,不禁一窒,道:“你还笑,你要不要拿镜子看看你那张脸,神魂疼不疼?” 他不说便罢,一说,她身形便是一歪,跌坐在地,只觉手脚发虚,如面条一样软绵,魂魄像针尖戳着的疼。 布此阵,亦耗人的道行修为,她本就遭了大罪没几日,现下又费了精神力,自是亏损。 阿飘叹气,荡了过来,又拿出一枚紫金丹递给她:“这得算银子。” 阆九川眸色闪了闪,接过那丹丸吞了下去,双手结印调息,将丹丸的药力运至经络,行了一个小周天,才觉得力气回笼。 阿飘蹲在她身边,看着那已然空荡荡的土地庙出神,道:“从卞,死没死?” 阆九川拿了龟钱,小小的占算一下那生辰八字,说道:“命数已绝。” “这就是龙脉地髓反噬的威力?”阿飘打了个激灵。 阆九川道:“龙脉乃是国之气运,此运支撑着一个国的命数,威力自然强盛,抢夺者,截取窃盗,反噬定然大,更不说,他还敢充作伪神,瞒天过海。” 她顿了顿,道:“其实他也有所忌惮,只敢窃取一点气运护身,尚未利用它害苍生动乱,民不聊生。否则,他魂魄必然会被全然吞噬。” 她说着,伸手按在地上,像是感受到地龙的不甘怒吼。 阿飘一惊:“命数已绝,他还留有魂魄?” 阆九川看着卦象,道:“魂魄尚未被吞噬余烬时,想法子以修为保魂魄,再寻肉身,可谋生机,就跟鬼物夺舍或附身一样,也就是气数未尽。”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没完没了呀这是。”阿飘阴沉着脸冷哼。 “修道者,达到一定修为,肉身毁,保元神,亦可谋生机,这于道一术上,也不是什么稀奇事。”阆九川淡淡地道:“不过即便他还保得全魂魄,也大不如前了,这次反噬不能将其魂魄打散,也会削薄其力。” 阿飘尤有不顺,道:“那也太便宜他了。” “所以我们必须趁他病,要他命。”阆九川看着百福小衣,道:“在他寻得肉身附体之前,我要先行拘他的魂。” 阿飘讶然,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憋了几下,道:“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这哪是看一步,走十步,分明是定百步了。” “马上去护国寺。”阆九川跳上他的后背,拍了拍他肩膀:“我刚耗损了精神力,以防万一,得找帮手。” 阿飘:“……” 我想说,我可忍你很久了,我又不是你的人肉牛马! “快点,功德想不想要了,半途而废不是什么好鬼。”阆九川催促他。 阿飘:我还忍她! 他们消失在原地。 没多时,一辆牛车慢悠悠地走来,车上,是一对年轻夫妇,赶牛的汉子对身后的娘子说道:“到了土地庙,我们再好好拜一拜土地公,也好保佑我们家宅平安,你平安产子。” 那裹着大袄,头包着碎布巾的女人蹙眉道:“不如回家去吧,不知怎地,我每回看了土地公,都觉得心里怵得慌,晚上还作噩梦。” “怎么会,那可是土地神,大家都这么拜。”汉子笑了下,催着牛快行,可等他们来到记忆中的土地庙地段时,懵了下。 土地庙呢? 汉子打量一下周遭,地儿没错啊,那棵大榆钱树,他还去撒过尿呢,那庙呢? 又是一阵风吹来,夹着一层泥尘,扑了他们一头一脸,咳嗽起来。 “真见鬼了,土地庙咋跑了?”汉子嘀咕一声,被妇人催着离开。 那妇人坐在牛车上,遥遥看着土地庙原来的方位,摸了摸大肚子,不知怎地,竟觉得安心起来。 不写斗法,一笔带过,会不会就不显得玄幻了?我一写这费脑细胞的玩意,写完回头查别字就感觉玄幻,呔,我不喜欢玄幻的,但我也不喜欢小白,矛盾! 206.第206章 护国寺找帮手去 第206章 护国寺找帮手去 夺命岗。 从卞的魂魄飘在虚空,魂身发虚,他看到洞穴里那具已然失去气息的肉身,目眦欲裂。 纵然知道这已经老得不像话的肉身迟早是要丢弃的,但却不是时候,更不是以这种憋屈的方式。 到底是谁,逼得他不得已舍弃肉身,保全元魂,对方又是怎么做到的? 从卞怨恨冲天,恨不能啖其肉,饮其血,以泄心头之恨。 然而现在不是找人算账的时候,他的神魂遭到地髓反噬,受了大损,必须尽快修复,且要找个肉身寄魂,若不然,他就这么耗下去,要么成为游魂被其它鬼魂吞噬,要么魂飞魄散。 这都不是他要的。 他的时间无多,且先记着这一仇,以待来日。 从卞虚弱地飘出洞穴,强忍神魂剧痛,来到夺命谷。 山谷呈凹型,像是一个深陷的巨碗,而那巨碗中央,有一个圆型墓穴,已被破开,露出里面一具同是被打开的石棺。 在墓穴周围,均是密密麻麻的白骨,鬼火在骨头上一闪一现,一簇簇,如身至幽冥。 极致的阴煞之气,在这巨碗内如墨一般浓稠并溢出碗口,飘荡开去。 从卞飘到了夺命谷处,一头冲了进去,不想这神魂彻底废了,就必须要吸这阴煞之气,用以养魂,也才能寄体投生。 …… 护国寺。 阿飘没进去,他只是区区老鬼,对这样供着神佛的空门,还是心存敬畏的,只是把阆九川送到后山处就离去了。 阆九川也没为难他,自己一脚深一脚浅的往佛寺走去,入了寺里,就迫不及待地招来一个小沙弥,问他宫七的行踪,让他领着去寻。 宫七被支来查朝安公主他们当日来佛寺的行踪,甚至还请动了主持出面,问遍了寺僧和在寺里长期礼佛的居士,才得到了一个很寻常也叫人失望的消息。 原是朝安公主快临盆了,胎象有些不稳,所以年前就住进了护国寺,以求佛祖庇佑安胎,平安产子。就连大年初一的头柱香,也是她上的,求的就是一个上天有好生之德,神佛保佑她腹中胎儿平安降世。 宫七直觉不该这么简单,怎么可能呢,冒这么大的风险,还来护国寺上香求神恩,他不信。 但他又没查出别的,明明觉得不对,但找不出来哪里不对,这令他有些气馁和挫败,该怎么向阆九川交代。 “宫七。” 宫七浑身一僵,转过身去,见阆九川正跟着小沙弥走来,顿时苦了一张脸,越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你怎么来了,不是在从家宗祠?”还来得这样快。 “你这是什么表情?”阆九川答非所问,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问:“可查出些什么?”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横竖都是死,豁出去了。 宫七摇头,道:“也不知算不算消息,没什么用。” “且说说。” 宫七见她神色淡定,心中也安定了几分,把寺僧所言都说了一遍,末了道:“抱歉,我没帮上忙。” 阆九川看向他乌青的眼,微微摇头:“不必妄自菲薄,我们查这个,也是避免错漏了什么,查出来是好事,查不出,也没什么。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什么阴谋诡计都是纸老虎,干就完事了。” 宫七紧绷的脸微松。 “按你所言,其实也未必不可信,如果真如我们所假设的去推算,公主肚子里那胎儿根本就是从卞的种,胎不稳最正常不过。”阆九川看他面露疑惑,解释道:“那从家老祖年岁已长,如此身体,令女子怀孕,精元也断然不及年轻男子强健,如果他这些年修习了阴邪之术,体质就更阴。胎儿是否强健,也与父母体质有关,孱弱阴寒者,结成的胎儿有不稳之象,乃是常见,且出生也多有不足之症。” 宫七面露古怪,道:“你小小年纪,懂的还真不少。” “不过你说他们冒这么大的风险仅是为平安产子有点说不过去,这确实有些牵强,但现在我们却顾不上这头了,有更重要的事要你帮忙。你让人去朝安公主所住的禅院翻查,看能否找到什么东西。而你,帮忙引见一下护国寺主持。” “怎么了?” “我在从家宗祠那有大收获,还坏了那从家老狗的好事。”阆九川三言两语就把自己所查到的和做的说了。 宫七毛骨悚然,沉声道:“那老狗,竟如此妙思……胆大包天。” 可惜,百年布局,眼见高楼将封顶,却被人毁了一半根基,他要是那老狗,必然会吐血三升吧? 阆九川说道:“机关算尽,也算不过天定。” 再是筹谋得万无一失,也敌不过上天定数,叫她窥得了百密中的一疏。 宫七仔细品着她的话,脑中有灵光乍现,道:“你怀疑朝安公主他们冒着大风险来佛寺,也是如从家老狗所算计龙脉气运那般,算计这佛寺的功德香火?” 不知为何,阆九川听了这话,竟难得有几分心虚,像是在说她似的。 将掣笑出了声,可不得心虚吗,薅香火的算她一个。 阆九川含糊其辞:“也不是,就是吧,查一查没坏。眼下最重要的是拘那从老狗的魂,且要快,迟了恐又生变。” 宫七当即叫来一个和尚,让他带人去朝安公主住过的禅院翻查,道:“就是掘地三尺,也要仔细查,这也是为了护国寺的风水,若有冒犯之处,我亲自向主持和佛祖告罪,也会捐献香油重建损毁的禅院。” 那和尚应声而去。 宫七又领着阆九川去见主持,怎料到了主持的禅房,对方已然站在门口处,像是早已在等待着人来似的,向阆九川看来。 阆九川和他对视一眼,脚步微微一窒,又无所顾忌地上前。 “阿弥陀佛,女施主为何而来?”玄能主持双手合十,看着阆九川念了一句佛号,并微微弯了一下腰身。 阆九川还了一个礼,道:“信女为苍生而来,不知主持可能舍一点慈悲,渡怨魂,平邪乱,怜苍生?” 玄能主持与她四目对视,道:“阿弥陀佛,老衲定当勉力而为。” 207.第207章 主持赐福,千里拘魂 第207章 主持赐福,千里拘魂 阆九川要拘从卞的魂,又是来护国寺找帮手,自是把起坛用的物事都带上了,若有不足的,护国寺也有。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她手上拿捏着的那件百福小衣。 玄能主持寻了一处佛院供她起坛,还叫来几个寺僧帮忙,宫七按着阆九川的吩咐,帮忙布坛,阆九川自己则是亲自用稻草扎了一个小人,写上从卞的生辰八字,随后才拿上百福小衣画符。 她来得匆忙,之前又刚耗了精神力布阵画符,搞了一场大的,虽吃了阿飘给的丹丸,但到底没调息好,此时拿着符笔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阿弥陀佛。”玄能主持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眉目慈和地看着她,道:“女施主大善,又与我佛有缘,可容老衲为女施主诵一场经?” 阆九川一怔,手指微微蜷曲,看他眼神带着慈悲,便垂了眸,双手合十:“有劳主持。” 玄能主持笑了,当下席地而坐,一手拿了念珠,另一手则轻敲一下木鱼,经文便从他唇间吟哦而出。 阆九川这些日子在小九塔中养魂悟道修行时,自也有参悟罗勒法师所学,是以玄能主持这经咒一念出,她便知道这是哪个经文。 大悲心陀罗尼经。 也就是大悲咒。 此咒具有不可思议的功德和力量,受诵者,可使魂安,福慧绵长,消灾免难。 彼时,诵经声悠扬,如天籁之音,响彻十方。 在帮忙的寺僧不免放轻了手中动作,纷纷看了过来,双手合十,向这边微微弯腰,默念一声佛号。 宫七已经呆了,看着玄能主持向阆九川而坐,诵念大悲咒,而她安然坐着,微微阖眼,瘦弱单薄的身子挺得笔直,神情却像一个虔诚的信徒,坦然受之。 他忽觉眼睛有些,揉了揉眼睛,仿佛看到了那大悲咒的经文化为金光向阆九川涌去,围着她绕圈,又没入她的体内。 宫七忽然觉得有些艳羡,悄悄地来到后方,放松了身体,驻足闭目聆听。 玄能主持的诵经声并不算高昂,却是字节清晰,声声入耳,如春风拂柳。 他神情专注而平和,面露慈悲,以诵经声带着人融入经咒中。 在那一声声经咒中,阆九川感觉自己如被暖阳笼罩,浑身舒坦,听着那音节,她忍不住双手结印,印诀随着经文变化而变。 无形的力量将她重重包围,玄能主持隐有察觉,微微睁开,见她额间隐隐有光,目露讶色,眼神也愈发的慈悲祥和。 阿弥陀佛。 一段大悲咒念完,经咒久久不散,阆九川缓缓睁开眼来,看向对面的主持,双手起了一个佛礼,向他拜了下去:“信女多谢主持赐福。” 玄能主持嘴角含笑,双手合十还了一礼。 阆九川重新捡起玉骨符笔,摊开小衣,沾了混着罡煞陨石粉的朱砂,在小衣上画灵符。 她下笔极稳,心无旁骛,很快就在其上画好了一道千里拘魂灵符,当最后一笔落,金光现起的那一刻,玄能主持看着她的眼神热切。 阆九川收起符笔,对上主持的双眼,手一顿:“主持?” 玄能主持合着手道:“阿弥陀佛,女施主与我佛有缘,将来万般红尘放下,不妨皈依我佛……” 咳咳咳。 宫七猛地在他头顶咳嗽起来,那咳嗽声如洪钟,振聋发聩,他生怕玄能主持听不见似的,还弯下了腰,欲在他耳边咳上一场。 念经就念经,怎么就劝人皈依佛门,青衣古灯作伴了呢? 你是佛门主持你也不能啊! 玄能主持被那咳嗽声咳得脑瓜子嗡嗡的响,扭过头去,无奈地看着宫七:“宫小道友,莫要咳了,老衲都被震耳聋了。” 阆九川莫名想笑,但她忍住了,轻咳一声,拿起那稻草人,将那画了符的百福小衣裹了上去,随后又用符笔在稻草人的头点了眼。 齐活。 法坛已布好,阆九川对玄能主持道:“劳您替我念引魂经,此人一身业障,恐已成恶魂,一旦引来,若我力有不逮,请您搭把手,将其压制。” “阿弥陀佛。” 阆九川又对宫七道:“见机行事,届时也请动你的赤焰锁魂。” 宫七点头,从腰间取下锁魂链握在了手中。 阆九川这才净手,焚香,燃符禀名告天地,等一系列琐碎的流程走完,她才双手拿起写了从卞名字生辰的稻草人,捧着他在法坛前走起道家独有招魂罡步来。 唵。 佛家的引魂咒也响了起来,几名寺僧坐在玄能主持身后,与他一起诵经。 有风呼啸而起。 宫七看向阆九川捧着的稻草人,面露肃杀。 夺命岗,正在吸纳阴煞之气的从卞蓦地浑身一僵,睁开双眼,目露惊骇之色。 不好! 有人在招他的魂。 是先前对他动手的人,真是步步紧逼。 察觉魂魄颇有些不受自己控制,从卞连忙运起法力对抗,又从夺命岗飘起,向朝安公主安置的屋子飞去。 阆九川感觉到仪式微滞,风变得大了起来,吹得法坛上的烛火摇摆不已,黄纸呼呼乱飞。 竟还有力反抗。 玄能主持眉尖一动,手持念珠往虚空打了一下,一股子无形的力量在院子内散开,使得烛火不再跳动,诵经声,又变得沉重和威压。 “以符为凭,以香为引,以母之意,召魂从卞,速至坛前,敕令!”阆九川把一道灵符往稻草人身上一打。 金光没入,穿过千里长河,落入游魂从卞身上。 从卞发出尖利的惊叫,仿佛听见了母亲充满怜惜的呼叫,魂魄竟要顺着那金光的来路而去。 “不!”从卞惊恐不已,调起浑身煞气抵抗,艰难地往那近在咫尺的屋子而去,赶不上时机成熟与否,他得入胎。 才跃起几步,又有充斥着威压的引魂经咒似从天际传来,一声一声,搅得人魂魄大乱,生出混沌。 从卞惊骇万分,抬目看到尸殭立于屋子之上,双眼一凝,向他伸手:“孽障,速来。” 那尸殭浑身散发着阴煞之气,一动不动。 从卞怒极,刚要运起魂魄含着的所有力量,忽地魂身一疼,低头一看,身上腾地起了罡火,像有一条火绳穿透时空将他束缚。 不! 他的身影被强行拽进了一条金光之柱当中。 叮叮叮,屋檐角挂着的占风铎猛地摇响。 宫七看向忽地狂风大作的佛院,眼神一厉,来了! 肯定要骂我断章怪! 嘻嘻,我不听,因为华南f3一年一度的找太公活动是要时间参与的! 208.第208章 到底是谁生噬谁? 第208章 到底是谁生噬谁? 北风呼啸,刮得人脸皮生痛。 护国寺乃是乌京大寺,香火旺盛,香客众多,年尚未过完,留在寺庙内的香客仍有不少。 日落黄昏,有居士信徒前往大雄宝殿听师父诵经,却觉北风异常凛冽了些,天色黑下来,那低沉的气压叫人心里有些不适,像是喘不过气来。 有信徒不免想起大年初一后山那位贵女出的事,顿时打了个激灵,步履匆匆地走向大殿。 阿弥陀佛,佛祖保佑,令一切邪祟不敢现形。 阆九川捧着稻草人,见从卞极力与她对抗,眉目冷沉,道意一盛,指尖在稻草人身上绕了一圈:“天清地灵,破秽除障,今请五道,天路万将,拘魂坛前,敢有不从,神火灭形,敕!” 强悍的力量在她指尖绷现,随着她双指在稻草人身上画圈,那力量就化为一条火绳,紧紧束缚着稻草人。 缚其身,拘其魂。 阆九川这一缚,玄能主持就换了法咒,他念起了六字真言,手中的木鱼被他有力量的敲击。 狂风大作。 有什么东西自千里向这边急速而来,带着无尽的怨恨和凶煞之气。 宫七眼神凌厉,手拿着锁魂链蓄势待发。 顷刻,一道浑身冒着黑气的魂魄被拘至坛前,不等几人反应,就迸发出莫大的凶煞之气,向阆九川扑来。 “是你这黄毛小儿坏我好事?给我死!”从卞怨恨之盛,煞气冲天,使得这一方佛院变得黑沉阴暗,如末日濒临。 玄能主持岿然不动,自念起金刚经,手中木鱼声不断,在他身后的寺僧亦然,跟随着主持诵着金刚经。 经咒仿若化为带着金光的梵文,破开阴煞的凶雾,令妖祟无所遁形。 果然,此咒一出,带着无尽的威慑,使得从卞的魂魄几欲溃散。 对方早已有备而来,且布下天罗地网,欲将他诛杀在此。 他顿觉不妙,转身欲逃。 “宫七。” 宫七手上的赤焰锁魂链如灵蛇一样蹿出,将从卞的魂魄缚住,叫他挣脱不得。 “你们该死!”从卞目眦欲裂,身上的黑气越来越盛。 恨,他好恨,百年布局,竟毁于一旦,连自己都要交代在此,他不服! 从卞自魂魄里散发的黑气将他重重包围。 玄能主持皱眉,这是意欲入魔? 宫七一手掐诀,将道意灌于锁魂链,那锁魂链立即蹿出罡烈的火焰,将从卞的魂魄焚烧起来。 黑气和烈焰在对抗,越来越盛。 怎么回事? 阆九川不是说他被反噬过了,他如今只剩魂魄,怎还有如此威力。 “阿弥陀佛!入魔者,终将万劫不复。孽障,你还不放下执念?”玄能主持忽地起身,厉声呵斥。 什么,要入魔? 宫七一沉,忽地心脏一疼,锁链爆开,从卞挣脱了烈焰,飘在了半空,黑气冲天。 “你们坏我好事,我要你们死。”从卞桀桀冷笑,放下执念,百年之计毁在这些小儿身上,叫他放下,狗屁! 一步逼,步步逼,先将他逼得不得不自戕舍弃肉身,然后又以千里拘魂术将他的魂魄拘来诛杀,这老秃奴驴还让他放下执念? 放下?他只恨不能将他们屠尽,杀身吞魂! 事到如今,他只怕不能再投生到公主那腹中胎儿,要想在这方天地存在,就只剩一个途径。 入魔。 这是他钻研魔道空今留下的瑰宝所得出的,空今既能堕入魔道,他为何不能? 一旦成魔,他也可以修魔道,凭他天赋,定能成为祖魔,叫天下人畏惧。 他本不想成魔,他本也想以正道之身卫苍生,是他们逼他陷入绝境。 从卞越想,身上的黑气越来越盛,且逐渐变得暗红,他不再保全灵魂余力,而是赌上了这百年所修的一切,念力,精神力,以及魂力。 他以念力为刀,在灵魂上刻画绘制魔纹,每画一道纹,就念一句魔道法典,向魔献祭一分魂。 众人看在眼内,脸色发沉。 玄能主持把念珠往胸口上一挂,怒斥道:“孽障,执迷不悟!” 他双手结着佛印,嘴上喃喃有词,这些年所修的功德被他化为六字真言,佛光大盛,向从卞打去。 宫七也不再迟疑,袖子里的五雷符不要钱似的向从卞砸了过去。 雷电夹带着的罡意卷向从卞,再加上佛光照耀,使得从卞的魂魄变得半透明,也叫他更恨,绘制魔纹的速度越快。 魔气渐成。 那些修为浅的寺僧被魔气怂恿诱惑,竟陷入混沌,向玄能主持和宫七攻来。 宫七大急,看向阆九川,她在干什么? 阆九川正和从卞对视,她看到了他眼底的兴奋和欲望,对方,想生噬了她。 从卞目光炯炯,此女魂魄不凡,入魔条件之一,乃是噬生魂为薪,铸不灭魔躯,至此魔之薪火生生不息,灭之不尽。 他要生噬了她! 阆九川忽地冲他一笑,且看是谁生噬谁? 从卞:“?” 阆九川反手一扬,手中竟凭空出现了一尊炫黑带紫的小塔,向他掷了过去。 从卞大惊,这一分心,魂力所铸的刀顷刻化为灰烬消失,只画了一半的魔纹反成了噬咬他的恶兽,在他灵魂生啃噬。 这还不是他最畏惧的,是那一尊小塔,他感觉到了莫大的威胁。 从卞转身欲逃,那塔却是锁定了他,那塔身的雷电之力如一张巨网,将他紧紧束缚其中,挣脱不得,电网所触之处,魂魄如经地狱之火炙烤,疼痛难当。 “不!” 小塔蓦地收网,将从卞已呈半透明的魂魄收进了其中。 而当从卞消失后,刹那间,这一方佛院魔气尽散,风平浪静。 阆九川将小塔拿在手中,意念一动,已是动了塔内用于镇魂诛邪的阵法,将从卞死死地绞在其中。 从卞惨叫出声。 完了! 从卞最后的意识冒出这么一个词。 这次是真完了,不是百年前的落魄假死,也不是只失肉身,而是魂魄不再完好,一旦魂魄化为虚无,此间再无从卞。 “木鱼!”阆九川咬着牙根,道:“尔之利器,该开封了。” 209.第209章 百年筹谋,功亏一篑 第209章 百年筹谋,功亏一篑 尔之利器,该开封了! 所谓玉不磨不成器,而已成器的小九塔,也必须发挥它的妙用,如利剑一般,一次又一次杀人饮血,才会更露锋芒,也更显煞气。 小九塔炼成之后,阆九川一直只是在其中养魂和参道,其另一个镇魂诛邪的妙用,却一直不曾试过。 眼下,这从卞成了她小九塔的第一个邪,当诛之。 木鱼自然也明白个中道理,它是器魂,若想更锋锐更厉害,当然也要跟随主人战斗,是以不用阆九川吩咐,它就已经将自己身为器魂的灵力散开,使得小九塔更为凶悍。 此等妖邪,留着也就是乱苍生世人的祸害,不如就留在此处,成为小九塔诛邪阵的肥料吧。 当日阆九川镌刻道纹,后小九塔历天劫时,罗勒法师的舍利亦一同在塔内化为佛道之意落在阵纹中,诛邪阵一动,那佛道二门中强悍的力量瞬间将从卞绞杀。 此阵变成地狱之刀海,将他的魂魄一层一层地剜下削薄,从透明变得虚无。 从卞的惨叫从凄厉变得虚弱,他发出一声悲鸣,远在夺命岗的朝安公主腹中胎儿在意识里一闪而过,百年筹谋,功亏一篑,他不甘啊! 砰。 阵中忽然金光大盛,将那透明得快看不见影的魂魄悉数照耀,化为点点碎光,又落到了阵纹中。 看着阵纹那比之前更盛的罡煞之气,木鱼餍足不已,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越是凶狠的邪煞,一旦诛杀于此,其凶煞就越令诛邪阵变得罡正。 这便是遇强越强,小九塔强也就是它强。 从卞的魂魄被绞杀殆尽,阆九川的精神力一泄,一张小脸发白,托着小九塔的双手更是在微微发抖。 接连动用修为对付从卞,她的体力和精神力已经被掏空,再也站立不住,一屁股跌坐在地。 但她却是欢喜不已,因为最难以对付的人已经诛灭,剩下的,最令人不放心的就是尸殭,但尸殭没有从卞引领和指点,能不能顺利投生,却是未知之数。 不管如何,没了掌陀的那个,底下的就是乌合之众,他们还有很多人,总能将那尸殭缉拿诛灭了的。 如果不能,就是他们废物! “还美呢,宫七快把小九塔都盯出个洞来了。”将掣在她灵台里大叫。 阆九川回过神,扭头一看,果然见宫七直勾勾地盯着小九塔瞧,那眼神有些疑惑和不解。 “这塔……”宫七走过来,蹲下来想要拿,道:“似曾相识,我像是在哪见过。” 丰家那个丢了的七星金刚塔,好像就是长这样。 阆九川躲开他的手,道:“你怕是在梦里见过吧,这塔乃是我师父所炼,我亲自引雷淬炼的,你怎么可能见过?” “是么?”宫七斜睨着她:“玄族丰家也有一个几乎和这个一模一样的塔,叫七星金刚塔,你这个叫什么?” “九层罡塔,以我名字取一字而成,又称为小九塔。”阆九川举起小九塔:“看到塔身的紫没有,那是雷电之力,那什么七星金刚塔有我这个厉害吗?摸摸看。” 宫七的手摸了上去,手微微发麻痹痛,果然是雷电之力。 疑虑顿消,但没全散,因为真的很像丰家那七星金刚塔。 “从卞的魂魄呢?”宫七想起这小九塔一出,那从卞就消失了,不禁深想是不是和它有关联。 阆九川得意洋洋地道:“我这小九塔,乃是宝器,它一出,从卞还能逃往何处?自是已将其绞杀!” 宫七挑眉,道:“九姑娘总说只会一点皮毛,如今看来,是真谦虚了。” “阿弥陀佛,女施主大善,功德无量。”玄能主持不知何时已走过来,嘴角含笑地向她颔首。 阆九川收起小九塔,起身回了一礼,谦逊地道:“主持大慈悲,此番诛邪正道之事,远不是我一人之功,还有主持和诸位同门师兄弟相助,才能将这一身业障的从卞诛杀。” 修行不易,修得一身功德更不易,玄能主持他们亦是出了大力的,哪怕不如那些修为极高的道僧佛法无边,但他们有为苍生的慈悲心,为此神魂受损也毫不在意。 阆九川看那几个受了魔气影响的寺僧仍有些浑浑噩噩的,主持更是脸色苍白,嘴角有一点殷红的血迹,再度施礼:“功德无量。” 玄能主持双手合十回礼,蹙眉道:“老衲观那从卞竟有入魔之境,而世间竟留有魔道法典,也不知如今流落何方,若叫别有用心之人得知,只怕会有更多的人剑走偏锋,为至高无上的修为而甘愿堕入魔道。一旦此间有魔而生,便是人间浩劫,若当真有魔道法典,理应销毁。” 阆九川看向宫七:“确是如此,此事还得仰望玄族来彻查了,毕竟玄族地位超然,宫道长以为呢?” 宫七还念着她手里的小九塔,冷不丁的,被她一下子架到了柴火堆上,就有些冒冷汗。 刚才还一起诛邪,怎么转眼就把火烧到他这里了? 宫七脑子转得飞快,道:“有魔出,则世乱。不止玄族要警醒细查,佛道二门也不能无视之,主持所见呢?” “老衲深以为然。”玄能主持点头,身体微微晃了下。 阆九川见状,刚想劝他去歇下,忽然感觉灵台一暖,神魂像是得到了安抚似的,刚才消耗的精神力竟有回笼之意。 这是功德? 她看向宫七,后者也觉得十分稀奇和欢喜,道:“这是不是功德入灵台?” 玄能主持眉目慈和,似是喟叹地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我佛慈悲。”他看向阆九川和宫七,又道:“得遇小道,苍生有幸。” 宫七胡乱回拜礼,笑得像个二傻子似的。 阆九川摇摇头,抬头看向天色,沉声道:“我们该去夺命岗了。” “夺命岗?”宫七讶道:“那是什么地方?” 阆九川在小九塔内,窥到了从卞的最后念想,夺命岗,朝安公主之胎,想来这百年大计,终成他死不瞑目的执念和遗憾。 宫七看向全然黑下来的天色,道:“只余一日了。” “阿弥陀佛,宫施主,朝安公主长居的禅院搜出一样物事,还请你们前去看看。”有个和尚匆匆过来回禀。 宫七一凛,和阆九川对视一眼,找到了? 今天真的要翻上山找太公! 210.第210章 再老谋深算也落到她手里了 第210章 再老谋深算也落到她手里了 朝安公主在护国寺有一处长居的独立禅院,自她有孕后,这一处禅院就再不曾对外开放,而公主府每月都有送丰厚的香油来,也当是租用禅院的租子了。 是以,即便护国寺的禅院都住满了,这个禅院也不会给别人用。 没想到,经了宫七一搅和,这最寻常不过的院落,竟真就搜出了点东西。 那是一处小佛堂,供了一尊未来佛,佛脚有几位憨态可掬的小童子,佛前,供了长香和长明灯,新鲜的瓜果,而佛堂的墙壁,还挂着佛祖庄严的法相图。 在长明灯前,有一个已被敞开的檀木匣子,据说一直放在未来佛的座下暗格,里面放着一尊穿了小衣的婴儿小像,还附有生辰八字,以及一卷黄绢。 “这是什么东西?”宫七先拿起婴儿小像一看,看到那生辰八字,面露诧异。 这,这八字是未来八字啊。 不对,这时辰…… 岂不就是明日子时? 宫七又拿起那卷黄绢,一打开就皱起双眉,上面竟是用血写的请愿菩萨书,是以精血书写请愿,甘愿以母之魂献祭,祈求漫天菩萨佛祖佑小儿如期临世。 “什么乱七八糟的。”宫七面露厌恶。 就算是生子,再恐惧,哪有甘愿以魂换取儿降世的,母亲先是人,才是母亲,哪有这样舍身求子临…… 不对。 请愿可以,但这请愿,怎么瞧着哪里不对劲,不仅仅是请愿,反倒像是替代什么似的? “你快看看,我觉得哪里不对?”宫七让阆九川过来。 阆九川已在屋内转了一圈,再看向那檀木盒子里的物事,看着泥像小儿,微微一嗅,有血腥味儿,和从卞供在土地庙的泥像一样,掺了血掐的,而这生辰八字,则是月圆之一,尸殭脱阴元投生的那时候。 再看请愿书,她心里越发肯定起来。 阆九川放下这些物事,拿起檀木匣子,里里外外的摸了一番,忽地掀起底部,匣子像是被触发了机关一样,整个匣子可以张开摊平,匣子换了一张面,画着符纹的面,以及一片薄如纸片的赤金盾牌附于其上。 宫七嘶的抽了一口凉气。 这匣子竟还另有玄机? 阆九川拿起符箓盾牌,感受此法宝的道意,轻叹一声:“妙思,从卞要是走正一道,兴许此间会多一个得道真人。” 可惜天妒英才,叫他在顺遂之时,走了水逆运,从云端跌落泥泞,自此心态扭曲,换了另一条道走。 果断是果断,可惜走错了道,不知那道的尽头是个断头崖。 时也命也不过如此! “你就别卖关子了,这都是什么啊?”宫七有些急切。 阆九川敲了敲盒子,道:“这佛堂设的巧思,布了一个护身法阵,既护身,也挡劫,这个檀木匣子内的护身盾牌,如果我没猜错,它应该是赤日盾。” 宫七脑子灵光一现,想起自己看过的法宝藏书,惊声道:“赤日盾,可挡一次雷劫的那个赤日盾?” “嗯。”阆九川顺势把那赤日盾揣进了怀里。 刚想要拿过来仔细看上一眼的宫七:“!” 你这动作,怎地如此娴熟,如经过千锤百炼一般? 阆九川像是没看到他发绿的脸,拿起那小婴泥像道:“从卞为了大计得成,是做足了准备,连可能会遭遇的天劫都准备让替身挡了。” “替身是指它?”宫七被她转移了思想,指了指泥像:“它不过是个泥像。” “知道巫蛊是怎么弄的吗?掐像,附上生辰八字和精血或是指甲头发之类,就可施法了,你应该清楚。”阆九川点着小婴像,道:“这小像有血腥味,必是混了精血掐成的,那孩子尚未出生,只能是父母精血,血脉延续,也是一样的。” 宫七仍有些犯懵:“掐这个小像,既然是帮忙挡劫,那为何不带在身边,要藏在这里?” 阆九川却看向脸色称不上好看的玄能主持,道:“这又是涉及他们的贪念和觊觎了。主持,佛视众生几何?” “阿弥陀佛。”玄能主持双手合十念了个佛号,无奈地道:“佛视众生,犹如一子,是以众生皆平等。” 宫七一怔,隐约猜到了什么。 “你看,佛视众生如一子,众生平等,众生包括一切,在他眼中,凡众生都平等,如此,投胎降世,甭管他是不是成为妖邪,皆是众生,当受祝福。这位是未来佛,又称送子弥勒,供奉它,也是求祝福,试问,受菩萨佛祖祝福出生的,又何来的逆天之意?既不逆,当顺利降世,如天意不愿,求我佛慈悲,护儿之身。”阆九川拿起黄绢请愿书:“为此母甘愿以魂献祭换儿一命,够了吗?” 宫七心头巨震,看向那小泥像和请愿书,只觉得眼前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何为万全之策,这算是吗? 如果真如她所说,那从卞,当真是应了一句,老谋深算。 可惜了,再老谋深算,还是落在了她手里,如此,还是她更胜一筹,险胜也是胜。 天意,果然不可测! 宫七又看向阆九川,如此聪慧之人,谁教的她? 玄能主持同是喟叹,真像啊,但他眼中却又有忧色,慧极必伤,过刚易折,她既聪慧又刚毅,容易凋零。 阿弥陀佛,佛祖保佑。 阆九川将黄绢和那小泥像裹起来,道:“当然,这一切都是我所猜想,或许是我过分解读了,他们不过是为了安胎才设下这法阵,毕竟公主胎不稳也是确有其事。所以究竟是不是如此,便是问从卞也不得了。但这小婴的生辰八字,倒是给我们提了个醒,这妖邪的真正出生时辰。” “不对,他们难道有未卜先知?就知道一定是这个时辰出生?”宫七不解地问。 阆九川终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这么大了,都学过什么,生子就只有顺其自然吗?还有为了吉时催生甚至是直接剖腹取子的,你忘了我所看到的?” 宫七脑中顿时涌现起那幅画,那妖婴,就是从那女体的腹部爬出,那腹部,分明是向两边而分的。 剖腹产子,对上了! 但有不敬之言,均只为剧情。阿弥陀佛,佛在心中留,绝不亵渎! 211.第211章 她是此间最大的变数 第211章 她是此间最大的变数 既知夺命岗,阆九川和宫七也不再迟疑,辞了玄能主持,往那边赶过去 巧的是,宫四也用传音符给宫七传信儿,已是找到了那画中的两面刀山,他们正搜寻尸殭的踪迹。 “从卞的谋算不浅,他既然敢用亲子来施这大计,可见那个叫从归的并不简单,这些年成为尸殭,又吸食了那么多的女子精元和魂魄,必不好对付,让他们万事小心。”阆九川对宫七道。 宫七点点头,看她脸色苍白,道:“要不,你就别去了?你先是窥探未来遭了反噬,后又接连斗法,就没停过。过犹不及,小命要紧。” 阆九川心头微暖,道:“不亲眼看着它被诛杀,我不安心,有始有终才好,放心,我看你们打。” 将掣默默加了一句:打不死她再补刀! 宫七斜睨着她,这话听着有点不对。 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还得先去夺命岗,此去路远,只怕他们也不得不走寻常路了。 宫七将身上的东西都取了出来,符箓还有清香烈酒,还有请将书和纸迭金元宝,准备请阴兵帮忙开路。 “我们走吧。” “等等,我先请人开路……”宫七扭头,声音倏地憋在了喉咙中,看着阆九川和她身边的一个蔫头耷脑的鬼差,一副见鬼了的表情。 那鬼差撩起眼皮觑了他一眼,又看向他摆出来的东西,眼里有一丝贪婪,神色稍缓。 瞧瞧人家,这才是正确的请阴兵程序,而非像某个不懂事的,随意用笔划开一条路,逮着他这个倒霉的开路,别说酒了,连根香都没有,小气得很。 阆九川也看向宫七摆出来的东西,瞬间也明了他的用意,道:“既然都准备了,那就给他烧了吧,当是个买路钱。” 头上戴着一顶白帽,上书着有来无回的鬼差闻言笑眯了眼,搓着手道:“不用了吧,这怎么好意思……” “不要就算了,那就走吧,时间不等人!” 有来无回:“!” 你懂不懂什么叫假客气? 他想黑脸,但见她手里把判官笔转出来,喉咙都哽着了,一声不敢吭。 宫七想笑,连忙取了术符,将清香等物化给这位憋屈得快哭的有来兄,道:“有劳差大哥。” 收到好处的鬼差心中熨帖,瞧瞧,这才是人干的事,小子多会做人呐,他瓮声瓮气地道:“这就上路吧。” 宫七连忙应了,见阆九川的脸色苍白,便摸向怀里的瓷瓶,倒出来,丹丸只剩两颗了。 他犹豫了一瞬,收起一颗,将那另一颗递给阆九川:“快吃了吧,接下来也不知会不会有一场硬仗。” 阆九川早就用眼角余光把他的动作看在眼内,挑眉道:“你这药是你用于保身的吧,只有两颗还给我,要用时不够怎么办?” “啰嗦。”宫七拉过她的手,把丹丸塞到她手里,道:“我师兄宫四,医一术学得算是精的,有他在,我没事的,丹丸已经在族里炮制了。放心,宫家也不是毫无底蕴的。” 阆九川看一眼他那沾了点魔气显得有些不振的锁魂链,道:“看出来了。” 宫七咧嘴,把瓷瓶放回怀里,说道:“你带上这小泥像和黄绢书是意欲如何?” 阆九川把他给的那颗丹丸收了起来,道:“从卞算无遗策,就连妖邪降世的时辰都掐算好了,那就他占的天时,既如此,我就毁这天时。” 宫七琢磨着这话里的意思,道:“是毁这泥像,还是改这八字?能成吗?” “试试呗。”阆九川勾着小包袱,道:“尸殭长年在地底,见不得光,连投生时辰都挑在最阴的子时,可见他怕光和阳罡。我就改在阳气最盛的时候,逼它出来,那也是为我们增加些胜算。” 宫七沉默半晌,道:“论算无遗策,还得是你。” “非也。”阆九川摇晃着小包袱,道:“冥冥中一切自有定数,我们抓住了那一线机缘罢了。” 走在前头开路的有来无回听着身后二人之话,有些不置可否,要说是定数,不如说变数。 后头这个不懂事的,乃是此间最大的变数,不仅是那什么妖邪,而是于任何人来说! 她回来了,这方天地,就有了变数喽。 夺命岗。 从锦年心中不安,待他来到老祖藏身的山洞时,看到的只是老祖了无生气的尸体,顿时变了脸,连起了坛召魂。 然而,没有任何动静! 怎会如此? 从锦年惊骇不已,老祖的魂都没了,是被拘了,还是被诛了? 能做成此事的,又会是什么人? 那他们这边又该如何是好? 失去了掌舵人,从锦年像个无头苍蝇乱转,半晌,才深吸了一口气,恢复冷静后,在山洞搜寻一番,再赶去朝安公主那边。 朝安公主躺在竹床上,抱着偌大的肚子,发出低低的呻吟声,听见动静,她颤抖着眼皮睁开眼,却见浑身罩在黑袍里的尸殭立在床前,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肚子,还蹲了下来,手向肚子摸去。 朝安公主顿觉毛骨悚然,浑身一僵,喉咙呜呜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下来。 “昂。”尸殭张嘴,那样子像是在叫娘,喉骨咯咯的响,声线又粗又哑,字节都说得不清。 可就是这么一声,反叫朝安公主惊恐万分,心神一紧一泄,腹中顿时绞痛不已,下身一松。 滴滴答答。 有水顺着竹床滴落在地面。 尸殭有些茫然地看着那水迹,再看床上的人,已是晕死过去,顿觉无措,起身探头看了过去。 从锦年回来的时候,就看尸殭探向朝安公主,那后背在他看来,就像是要吸食她脖间的血液,吞其精魂似的。 他大惊失色,立即摘下腰间的摇铃,用力一摇:“天地昭昭,从归听令。” 刺耳的铃音在小屋响起,尸殭浑身僵直,似被训习过无数次似的,站了起来,一双眼睛黑如幽潭,盯着从锦年。 从锦年深吸了一口气,道:“再等等,还没到时间。” 他忽又觉得不对,走到床前,哒的一声,脚踩到地上的水迹,愣了愣,再看脸色惨白,身下罗裙湿了一大片的朝安公主,脸沉了下来。 小时候摘那山捻子,山坟旁边的最熟也最果旺,愣是不敢过去摘。长大后,我一边念着有怪莫怪,借个路,一边从人家坟头和门前踩过去了。 212.第212章 玄族多有贪生怕死之辈 第212章 玄族多有贪生怕死之辈 夺命岗,得此凶名,乃是因为这一处在百多年以前,乃是一个兴旺的小镇,后来因为一场大地动又引发了山火,令两万多人埋骨其中。而经了那场惨烈的大地动,山体移位,这一处地势险峻,林荫疯长,又埋有怨骨,瘴气弥漫,一旦迷失其中,便难以寻踪,故此便就有了夺命岗的凶名,令人对其闻之色变。 探到这里,玄族的人已是有些不敢深入,一来已入了夜,此处险峻,夜间难以辨路,二来此处还有瘴气,阴气也重,怕先叫自己人交代在里面,得不偿失。 宫四却有些焦躁,拿着指针乱转的罗盘,道:“罗盘已显方位,再过几个时辰便入上元,与我族少主所占卦象的时辰一样,大邪在这日的月圆之夜临世,我们时间不多了,是不是该先把那尸殭寻出?” “经夷道友,便是上元节,距离月圆,少说也有十几个时辰,如今已寻得卦象之地,我们大可以静待天明再深入林中。”丰家的一个姓赵的门人道:“现在天色已黑,此间林荫葱郁,瘴气也浓郁,我们冒险前进,恐会伤及己身,到时候对阵那尸殭,只怕处于下风。” “没错,虽说我们都服用了丹丸,但彼时入冬,这夺命岗的瘴气仍不见散,可见其浓郁,里面阴气亦重,我等不可冒进。”荣家亦有长老附和,道:“凡有瘴气,必有沼泽,冒进深入,反易陷沼泽抽不得身。若我等都被困于其中,岂不成困斗之兽,反拖延了脚步,令那尸殭逃过一劫?” “是啊,是啊,区区尸殭,我们可是有几十人,肯定叫它跑不了的,倒不必急于一时。” “反正距离月圆之夜还长着呢。” “我们纵不怕死,但也不能白白送死吧。” “对啊,就是吃了丹药,也不是百毒不侵的。” “其实这几日,我们不眠不休的,一直沿着水路而寻,罗盘显示也有带错路的。” 众人纷纷附和,只是那语气,颇带着几分怨怼。 宫四的脸色如夜色一般阴沉,心里有些不耻,这就是当下的玄族,比起百年以前的真正敢卫苍生而无所畏惧的得道高人,差远矣。 宫家跟着宫四一起来的也有十个门人弟子,有的比宫四修为低些,气性却是要大一些,听了这些话,便重重地冷哼一声:“白白送死?咋地,诛邪卫道乃是我辈中人该义无反顾的事,不然修道是为何,为了装神棍骗百姓的碎银几两?还是坑富人的大宅如美眷?亏你们说得出口,若是贪生怕死,早不如各回各族缩着,享受暖炕热酒,何苦来这吹北风?” “没错,这几日,光是我们经夷师兄送出的丹丸,你们就磕了个饱吧?这祛毒丸,还是入林之前就吞的呢,一声多谢没有,阴阳怪气倒是全被毒丸逼出去了,说那些不中听的话是在内涵谁呢?” “可不是,我要是有脸,都把丹药抠喉抠出来了。” “别是舍不得吧,都是上品药材炮制的呢,谁舍得吐?” 几个宫家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对着自己人开嘴喷,但那话里却讽刺的是刚才说风凉话的人。 眼看宫家人如珠炮似的轰个不停,那嘴毒的,跟抹了鹤顶红似的,让人羞恼又脸热,亏得眼下天黑,叫人瞧不清,不然都羞愤欲死了。 偏那几人还不知收敛,越说越来劲,丰荣两家的人神色难看,心道这些人一定是跟着宫家那个小魔星混的,话说得这么难听还嚣张,气煞人也。 他们纷纷看向场中的另一人,那是皇族的长老,一副仙风道骨,资历极高,道号为空虚子。 空虚子抱着拂尘,只是掀了一下眼皮,一句话都没说。 宫家几人见状,越发来劲,想要多刺两句,宫四咳了一声,对几个弟子道:“诸位道友都是为了诛邪正道而来的,尔等不可妄言。” “是。”宫家子嘴上说是,但那神情,却还是不屑。 宫四又看着跟着乌泱泱的人,说道:“虽说如今距离卦象仍有十多个时辰,但占一术,从来都不会是一成不变,而是有万千变化,焉知道会不会在我们不知情时,卦象便已有了变化。一旦术变,那妖邪已出,那我们就处于被动了。” 众人一默。 空虚子点点头:“经夷道友所言甚是,卦象就如人之面相,往往一个决定就变其相,也变其命运。我们不可全然倚仗卦象,等待那爆发之期,而是掌握先机,譬如将那尸殭斩杀,阻邪而生。” 宫四十分认同,其余宫家人亦然,占卦得象,本就是有掌握先机的运道,理应利用这个先机改变卦象,但这些人却是要等着卦象成真不成? 众人被连番挤兑,脸上均有些挂不住。 宫四见状递了一个台阶:“诸位道友所担忧的其实也在理,此处确实险峻,瘴气重阴气也重,确实危险。这样,我们不妨派出几人向前方探个路?我领头,有谁愿往!” 宫家的弟子门人自然是听自家人的,纷纷响应。 其余几家见状,也不好置之度外,又走出好些人。 “既是探路,也不宜太多人,十人彼此有个照应便好。”宫四在自家点了三人,又在其余几家各点二人。 空虚子起身,让一个宫家子退回去,道:“老道就倚老卖老,来占个探路的位置,我和经夷一道探往前吧,你们且在此等着。” 这话一出,那几家脸上更滚烫了。 空虚子乃是皇族澹台家的人,虽然这些年澹台家已经不怎么以玄族自居,而是自称皇族,但他们也有供奉长老,且都是有真本事的人,眼前这位便是其中之一。 眼下他一出,说是探路,可不就越显得他们贪生怕死? 可事成定局,空虚子已经和宫四一起在前面开路,往夺命岗深入而去。 其余宫家子翻了个白眼,在原地盘腿坐下,双手结印,原地修炼,懒得看这些沽名钓誉又贪生怕死之辈。 彼时,一阵阴风卷过,令所有人都寒毛倒竖,看向宫四等人消失的方向,有种不祥预感涌起。 213.第213章 宫家子深得我心 第213章 宫家子深得我心 子时,阴气极盛之时。 阆九川和宫七都没想到,他们刚从阴路转出来,就遇上了一群受了幻境影响而在鬼哭狼嚎甚至自相残杀的同道中人。 “宫十六。” 一个半大的少年双手掐着自己的脖子,那手背青筋突显,俨然是用尽了全力,而在看清那人的相貌时,宫七不禁大惊失色,冲了过去,用力掰开他的双手。 阆九川脸色微沉,看一眼头顶黑压压的林荫,以及浓稠的阴雾,刺骨的阴冷从四面八方向她袭来,似有无数鬼手伸向她,耳边有千万冤魂在她耳边嚎哭,令人心绪难平并生出无数怨念。 她仿佛看到了原主在她眼前,凄惨地向她伸手求救,那绝望和恐惧,真切地传来,让人心生戾气。 嗷呜。 将掣不知何时跳了出来,发出一声凶戾又霸道的虎啸,凶悍的煞气从它的灵识发出,化为尖锐的毛刺,刺向所有人的耳膜。 噗。 有个身材瘦弱的道长喷出了一口乌血,捂着耳朵,茫然地看着四周,在看到身边的道友竟是要自戳双目时,他吓得神识一清,连忙扑了过去:“何道友,万万不可啊。” 将掣再度发出一声虎啸,震得山林的积雪从树冠扑簌簌地落下。 阆九川眨了一下眼,解下腰间的帝钟开始摇铃撞钟,如从千年古刹传来的深沉钟声荡漾开去,落在众人的神魂中,顷刻,在他们眼前的幻境像是被钟声的音波破开,恢复原状。 众人面露茫然。 宫七松了一口气,看向阆九川的眼神佩服又惭愧。 人人都说他生有慧根,资质极好,悟性也强,他也曾为此而得意,也曾生出众人皆废唯我强的藐视之心。 但经了这尸殭一事,他才发现曾经的自己多么可笑,他不过是被人捧高了,又不曾见过大世面罢了。 还有这些日的奔波,也不过是徒劳无功,找不到着落点,和阆九川一对比,显得他从前的得意更幼稚也更可笑。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他现在是真正领悟到了这一点。 阆九川道:“发什么呆,宫四人呢?” 宫七回过神,连忙去问宫十六,后者看到他,就跟看到天兵神将从天而降来解救他们似的,激动地抱着他道:“我明明知道这是幻象,在心里不断让自己松手,可我这死手就是有自己的想法,想要掐死我。幸好七哥你来了,啊,不愧是七哥你,救我于水火之中呜呜……” 宫十六被捂住嘴巴,不断地挣扎,七哥为什么不让他说? 宫七用力拍了他的肩膀几下,低声道:“快闭嘴吧你。” 冒她人之功,他都要丢死人了。 他又看向阆九川,悻悻地笑:“族里的小屁孩,话痨一个,毛都没长齐的,你不用看在眼里。” 宫十六:“?” 瞎说,他长毛了的。 不过这一打岔,他就看到了阆九川,对方看起来弱得一根手指就能推倒,眼下天寒地冻,她却连披风都没一件。 不对,此女是谁? 宫十六好奇地盯着阆九川看,可此时啥火都没有,也就只能借着雪地反光看人,是以也看不太仔细,也看不清楚,头上蓦地一疼,他嘶的一声:“七哥!” “你四哥呢?” 宫十六这才想起正事,他连忙问:“如今是什么时辰了?四哥带着几个人前去探路了。” “刚入子时。”阆九川回了一句。 众人一愣。 “子时了?”宫十六瞪大双眼,道:“四哥他们戌时不到就深入去探路了,竟还没回来?” 阆九川皱眉,这么一算,就有两个时辰过去了,探个路这么久,没一个传声回来,只怕出事了。 宫七同是想到这一点,和阆九川对视一眼,取了传音符燃了,等了一会,也没有等到宫四的回应。 “难道迷失瘴气林中了?我就说,不能急于一时,不可冒进,待天明再入也是好的,非要去探路。”荣家那个道号为张道人的长老皱眉说。 “到底是年轻,沉不住气。”赵道长亦满脸不认同。 宫十六听得来气,从地上蹦了起来,骂道:“快闭嘴吧你们,药吃多了,倒治得你们嘴漏了,净说风凉话。你们以为这林子就安生了,刚才要不是我七哥,我等谁能从幻境出来?” 宫七想说不是他的功劳,可阆九川却冲他摇了摇头,便闭了嘴。 “你!宫家子就是如此不懂礼数,不知尊重前辈的?”张道人气得满脸通红。 “我呸!”宫十六往地上呸了一口:“是你们自己把脸扒下来不要,还怪小子我?我四哥……我四师兄说了不可光等着卦象起,该早些找到尸殭的踪影诛灭,连空虚子前辈都如是说。是尔等贪生怕死,说什么天黑了路不好走,又有瘴气阴气。我师兄他们这才去探路,结果咋的,咱们安生待在这,不也受了阴气影响,入了幻象,你们又有谁挣脱出来了?现在师兄他们生死未卜,你们不给点中肯的建议就算了,还说风凉话,还称前辈?你咋不把寺里的佛搬下来你坐上去称佛呢?能得你!” 阆九川和将掣目光炯炯地看着那跟个爆炭一样的少年郎,骂得好脏,能怼,此子深得我心。 其余的宫家人又开始七嘴八舌的回怼,宫七算是把事情经过串起来了,冷冷地看着张道人他们,道:“此时不是追究该不该入林的时候,而是找人,若是空虚子前辈和我师兄他们真的遭遇不测,唇亡齿寒,我们这些人对上那尸殭,就能有胜算了?这个阴气所致的幻境,都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呢!” 众人面露羞愧。 忽地有人啊的一声,指着被火堆化了雪的地面,那里竟是出现了两具迭在一起的骸骨,像是有人搂着底下的人坐化了似的,而看那底下的人,像个小孩尸骨? 众人后背发寒,不知谁想到什么,拿了一根粗棍,在地上挖了几下,竟又挖到了骷髅头。 所有人相视一眼,也没说话,纷纷找东西挖了起来,又挖出数具尸骨。 “这难道是百年多以前死于那场大地动的人?” 宫七微微阖眼,双手掐诀,再睁开,看到一团团的阴气向这里聚拢,便道:“阴拢时刻,此地不宜久留,宫家的弟子听令,都跟我走!” 渣陌,苦逼80后!年代感的都玩儿过! 是时候听一首晚风心里吹祭奠一下逝去的时光了! 214.第214章 玄族自私成性 第214章 玄族自私成性 宫家人全部跟上宫七去寻宫四一行,其余几族见状,心里虽然忐忑,但也只能跟上,要不在这阴拢时刻长留在这个埋骨地,指不定还会出什么事。 阆九川跟在宫七身边往前走,在身上一再施术,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是以众人看到宫七身边的她,宫七只暗晦地介绍说宫家新收的弟子,他们只瞅了一眼,就不再在意,饶是偶然想起这人来,却愣是记不起她的模样。 也有人想起在幻境里听到的那两声虎啸,要不是因为这虎啸声蕴含的凶悍煞气冲破幻境,他们就算不交代在那,估计也要脱一层皮。 宫七看了阆九川一眼,见她打眼色,便把功冒到自己身上,只是用了两道灵虎符拟声罢了。 将掣哼哼,有些不爽。 “别哼,他在前头顶着,比你我暴露在前要好得多。”阆九川并不在意要这些人的感激,也不需要,不让他们多注意自己,那才是好的。 时机未到,仍要苟! 将掣有些不解,道:“刚才那个埋骨地,阴气再深,也不至于都陷在里面,怎么会险些被一锅端?” 阆九川沉声道:“刚才我留意到有棵树上有符箓和八卦镜,那一片的方位经过挪移,是有人在这一片布了幻象迷踪阵,阴拢时阵法的幻境最盛,只怕是特意而为。” 将掣一怔,道:“你是说从卞他们干的?” “夺命岗这凶名远播,入了其中难以寻踪,我想也有阵法所致,他们布下此阵,可将误闯之人网住,给尸殭做口粮。”阆九川声如寒霜,道:“凶名传出去了,这一带就成为人人闻之色变的禁地,想来不会嫌命长的来闯,如此一来,夺命岗也就人声罕至,也就无人发现其中真正隐秘了。” 布那一阵,简直有双赢之处,既可擒生人,合适的做口粮,不合适的就送去尸殭的养尸地做肥料,又可打造出凶名令人不敢擅闯,此地也就无人来打扰,做什么都安全了。 将掣叹气:“殚精竭虑不过如此了。” 可惜还是功亏一篑。 “不过便是布了阵,也不至于一个都走不出幻阵吧,玄族竭力网罗的术师就这些货色?啧啧,怪不得他们卯足了劲要抢术师和打压那些不受招揽的真正高道了。就凭这样参差不齐的队伍,只怕不出几十年,就真正没落了。”将掣暼着这支队伍,摇了摇头。 阆九川蹙眉,道:“如果都是这样,我们倒可以放松些,怕就怕人家藏着老底,真正能打的没出来。” 将掣凶气一凛:“你是说他们没把这尸殭当回事?” “人性所致。或许对于玄族来说,真正的根基在族里,有大本事的,自然先护着宗族了。”阆九川淡淡地道:“如此岂能作无谓的牺牲?” 将掣冷笑:“倾巢之下岂有完卵?他们若真这么想,那这格局可真称不上小,而是压根没有了。” 阆九川想起阿飘曾说过的话,道:“本末倒置,终会把自己困囿于一个井内,作茧自缚。” 一直这样下去,不用多久,玄族就无人了。 宫七也注意到在场的面孔,皱眉悄声问宫十六:“几族来的人就这些?那些长老,是没来几个?” 宫十六压低了声音,道:“说是闭关呢。” 宫七闻言脸一沉。 什么闭关,分明是不舍得让有大本事的前辈来诛这尸殭吧,他们是不把这邪物当回事,还是根本就自私所致? 想到这一点,宫七的戾气自心底生出,一张脸通红,双眼竟隐隐的发红,似有什么在他体内要苏醒似的。 宫十六察觉到他的不对劲,连忙低低叫一声:“七哥?” 宫七扭过头来,宫十六便看到了他发红的眼底,心头一惊,对了,入了子时便是十五了,七哥要病发了。 “七哥,药呢?” 宫七摸向怀里,神思反倒清醒了些许,轻轻咬了一下舌尖,咸甜的味道在口腔蔓延开来,他这才问:“四哥那边,还有谁跟过去了?” “还有明城道长,陆仟也去了。”宫十六道:“少主说了,他们也会来的。” 宫七这才放松了些。 实在是从卞此计筹谋已久,把能想到的不妥之处都设法堵死了,就为了让妖邪阴阳人顺利出生,可谓殚精竭虑。 那么他寄于厚望的尸殭,这百年又会被炼成怎样的恐怖存在? 不是他妄自菲薄,实在是玄族这些人,有没有真本事,大家心中有数,派他们来,说不定就是白白送死。 宫七蹙眉,眼中竟目露担忧。 “唔。”有人忽地呻吟出声,面露痛苦,有向一旁倒去的迹象。 众人一惊。 “是瘴气,前面必是沼泽地。”不知谁喊了一声。 众人立即封闭五感。 宫七看向身侧的阆九川,见她神色自若,没有半点受到瘴气影响的迹象,不禁松了口气。 怎么说呢,他的心莫名就有一种只要这祖宗不出事儿,他们就能大安的感觉! “这瘴气还夹着阴煞,浓稠如墨,恐有毒气入肺腑,再入幻境,以罡火明符开路,让他们一起诵念清心诀,注意脚下。”阆九川的声音轻轻地落在宫七耳中。 宫十六耳朵极灵,听了这话,向她望去,却见那小娘子冲他眨了眨眼。 宫十六红了耳根,却是从腰间摘下一个三清铃,高呼:“大家随我念清心诀。清心如水,清水即心,心若止水,波澜不惊……” 他一边念,一边有节奏地摇着三清铃,随着他开口,又有人跟念起来,数十人齐念,那诵声如虹,声势浩大,震荡林间,穿透浓稠的瘴气,再荡开去。 宫七则是接过阆九川悄悄递过来罡火明符开路。 道音自带着护体的道家力量,又有罡正的明火开路,那些瘴气竟像是遇到了什么可怕的克星,自动避让开,不敢沾这一群人的身。 清心诀在静谧的林间传得极远,陷在沼泽白骨林的宫四等人心神一震,空虚子看向沼泽外对他们虎视眈眈的尸殭,道:“你们跟着念。” 他双手快速结印,把罩在几人身上的结界又加固了一些。 尸殭动了动,想要飞过来,忽地身形一顿,耳朵动了动,像是听到了召唤似的,向另一处掠去。 215.第215章 人算不如天算,殭成大器 第215章 人算不如天算,殭成大器 尸殭一动,空虚子等人心头微松,谁曾想他们一入此林,竟就会遇见了那尸殭,不过几个呼吸间,他们就折了四个人,不得已,退入白骨沼泽林,以术数施以结界封印,令其不敢上前。 而令他们觉得心惊的是,这尸殭竟像是有活人的思维,竟知道在沼泽前守着,等他们力竭而出。 此殭年份已长,凭那浑身浓稠如墨的阴煞,以及那尖长的獠牙,还有那如疾风一般的速度,早已成大器,现在还有活人思维,只怕更难对付。 所以即便它离开,他们也不敢撤了结界,生怕对方是在设陷阱让他们跳。 空虚子的脸色惨白,他的精神力已是有些支撑不住这结界了。 宫四心急如焚。 忽然,一个纤薄的黑影飞快地蹿了过来,他一怔,这身影有些熟悉啊,好像是阆九? 他没看错,正是阆九川。 阆九川是感觉到尸殭动了,这才赶了过来,但却不见其踪,只余久经不散的阴煞之气,混着血腥味,稠得令人作呕。 “九姑娘?”宫四喊了一声。 阆九川扭过头来,看到宫四他们几人落在沼泽中,半身已淹没其中,在他们头顶,有一个无形结界将沼泽地笼罩。 她看向那仙风道骨的空虚子,总算看到有本事的。 “将掣,你去找一下那尸殭,小心点,不管看到什么,不可妄动,尤其是遇见了那冒牌货从锦年。”阆九川吩咐将掣,她看着一条无形血气往西边方向散去,便道:“向西而去。” “是。”将掣蹿了出去。 彼时,结界已撤。 可沼泽却在下陷,宫四等人不敢妄动。 阆九川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纸,卷了起来,扭成一条麻绳样,再在其上打了个术诀,那麻绳纸竟是化为一条绳子,如有了灵识似的,向宫四射了过去:“抓住。” 空虚子目光灼灼。 宫四抓住绳子后,阆九川稍一用力,他一提气,在沼泽轻点几下,跃到岸边,立即接过阆九川的绳,重新抛向空虚子。 他在拉人,宫七等人已经追着阆九川跑了过来,见到此情此景,大喊:“在这里。” 人声鼎沸。 很快这一片就站满了人。 但所有人都看到只剩下宫四六人,且从沼泽狼狈起身,不禁都变了脸色,其余的人呢? “林全师兄?”不知谁惊呼一声,那声音带着惊恐,且发颤。 所有人都望了过去,见那人指着距离不远的一具干尸,纷纷上前,看清干尸模样,惊的惊,呕的呕。 “善法师弟。” “陈前辈。” “清风师兄。” 在那林全的尸身身边不远,又有几具干尸,无一不是被吸食精血而死。 这,这是遇到了那尸殭? 不知从哪卷来阵阵阴风夹杂着难以言语的腥气,有人不寒而栗,竟生出后怕,欲往后退离。 阆九川已经重新隐到了暗处,听着宫四娓娓道来他们所遇的事,原来当真是前来探路之时,遇到了尸殭。 那东西速度和反应都极快,又嗜血,吞魂夺魄,且不易对付。 最重要的是,那东西有了活人思维。 活人思维,何其可怕,那就证明它并不是只得其身的尸殭,而是魂活,一旦魂觉醒,对付起来就更艰难。 此话一出,引得人越发不安,意欲逃离。 他们打不过的吧。 阆九川将不少人的反应看在眼内,暗自摇头,玄族内的术士素质参差不齐,此话果然不假。 但也有大本事的。 阆九川看向那空虚子,对方也正看着她,微微颔首。 “空虚子前辈,眼下我们当如何,是不是要传信回族里,另派高人前来相助?”张道人皱眉看向空虚子。 宫十六面露讥讽,他也知道这帮人不扛打呢! 空虚子道:“传信去族盟是必须的,但那尸殭也不知是受了召唤还是为何,竟会果断离去,老道猜想是出了何变故,我们不能干等,必须化被动为主动。” 宫四点头称是:“此殭不可小邈,我们必须削其力量,最好能将它困于一隅之地,阻其脱阴出世。” 宫七悄悄来到阆九川妇身边,轻声问:“你怎么看?” 宫十六瞥见了,也踮着脚尖悄悄挪了过来! 他光明正大偷听! 阆九川这时却是收到了将掣的回话,透过它的灵识去看那画面,道:“朝安公主怕是要生了。” 那个小屋,该是她躺过的,竹床上和地上一片狼藉,血迹斑斑,瞧着像是破水见红了似的。 什么? 宫七惊声道:“这才刚入上元,距离血月之夜,还长着呢!” 他话音才落,忽地林间大亮,众人一怔,抬头一看,此间林荫不厚,是以能看到天空,不知何时,乌云已散开,月亮出来了。 一轮明月。 阆九川看着那明月,耳边听着玄族的人在说着要等人来再行动,方为谨慎之策,不禁厌烦不已。 “凡事没有一成不变的,从我们洞悉从卞的百年筹谋之后,命运的轨迹就变了,天时不够,硬来也不是不行,顶多差点意思。”阆九川蹙眉道:“一旦朝安公主已经到了不得不生的时候,他们也只能铤而走险。” 不然,压着不让出生,最终结局只能是令那胎婴憋死在腹中,那就什么都没了。 但在她产子时投生,说不定还能一搏,顶多就不是他们要的十全十美罢了。 阆九川说道:“人算不如天算,不能再等了。” 她本还打算等午时最盛之时改其出生时辰,现在也不知道能不能如她所愿。 她往前走去,竟是一声招呼都不打,速度极快,宫七和宫十六连忙跟上。 空虚子见状有些诧异,叱道:“尔等不欲共同进退的,大可自行离去,诛邪卫道本就是从心而为,没有心,也枉然。宫四,不必争辩,立即传信给你们少主,留一魂识作记,走阴路前来,要快。” “是。” 空虚子追上阆九川,他一走,又有不少人跟上,唯有几人踌躇。 宫四冷笑,将信传了回去,也追上阆九川的脚步。 阆九川循着将掣的灵识寻到那简朴的小屋,看着那污秽的画面,以及难闻的血腥味,眉头紧拧。 “阆九,快过来。”将掣惊恐的声音自脑海里传来。 216.第216章 血海渡怨魂 第216章 血海渡怨魂 将掣不是没见过死人,但眼前的囚室却是它毕生所见,血气冲天,那属于死人的怨煞弥漫不散,还有那血池。 得用多少人的血才能填满那个池子,那血稠的都成浆了。 将掣感觉自己的洁白灵识都染上了一层阴晦的血色,脏了。 阆九川来到这一处用山洞劈成的囚室,刚一入内,就被那浓烈腥臭的血气给熏得倒退两步,眼泪直逼了出来。 不得已,她封闭了嗅觉,默念了一些清心诀,才走进去。 空虚子等人也都变了脸,这血腥味也太重了些,得死多少人才能使味道如此刺鼻浓烈? 一入囚室,满目的红,是血染的红,到处都是以血画的符,地面又有阵图,而耳边,则是怨鬼哭嚎,那怨毒又刺耳的哭声令人气血翻滚,心神大乱。 众人脸色苍白。 再看到那还装着血浆的血池,里面底部似藏有什么东西,使得那血浆时不时冒泡翻滚,仿佛随时有东西会从中跳出来似的。 而走近了看,池中还漂浮着几缕头发,连着惨白的头皮一起,发长如瀑。 呕,呕。 有人见了此景,终是没忍住,跑到一旁猛烈呕吐起来。 宫十六年纪小,鲜少出族,也不曾见过这样的场面,是以面白如雪色,双手微微发抖,紧紧挨着宫七身边,强装镇定。 空虚子下意识地看向阆九川,那身材单薄的姑娘比起在场的人都要镇定,便不由自主地走过去,在阆九川身边站定,问:“不知姑娘怎会找到此处?” 是她没有半点犹豫,径直找到了这个装着一方血海的囚室,就像有人在引领她似的。 阆九川一顿,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简单的木头人,上面刻着生辰八字,道:“晚辈有那尸殭的生辰八字,施了因果术符这才有因果共鸣。” 还能这样? “你还查到了这些?”空虚子看着那木头人,看得出来是新削的,并不光滑,但当真如此? 阆九川自然不会把将掣暴露出来,她当初找到从归的冥牌时,就用其削成一个木头人,留着生辰八字,以待妙用。 这老道问她,要隐瞒将掣的存在,那只好用这个搪塞过去了。 阆九川看向宫七,道:“是宫七查的。” 得,他这个盾牌又该上场了。 宫七上前一步,言语简短地对空虚子说了从家祠堂的事,还顺势查到了从卞,如今从卞在他和护国寺主持大师和几位寺僧,还有阆九川的合力绞杀下,已经伏诛。 虽然他尽力弱化了阆九川的功劳,但空虚子仍从中听出了这一切都和眼前这姑娘脱不了关系,甚至她在其中出了大力。 但空虚子没有戳穿,只叹道:“多行不义必自毙。一旦走上邪一道,便无可转圜,终会被因果反噬,愿与诸位道友共勉。” 众人拱手行了一个道礼。 阆九川和空虚子对视一眼,对方冲她露了个温和的笑,她眸色轻闪,玄族也不是人人都是坏的。 她继续看那血海,再打量一番这囚室,心想这该是那尸殭的粮库了。 有了血海,必有尸山。 既然朝安公主不在此间待产,莫不是那从锦年将她带到了尸山? “妖邪出于极煞之地,眼下血海在此,唯尸山才会养成极煞之地,前辈以为呢?”阆九川看着空虚子问。 空虚子双眼一亮,道:“姑娘所言甚是,此间为血海,为方便抛尸,尸山必不远矣。” “前辈请去寻极煞之地。”阆九川轻声道:“这血海留着,也不过徒增煞气,晚辈随后就来。” 空虚子挑眉,阆九川和他对视,并不闪躲,他便转身去了,除了宫七以及死活不愿离了他左右的宫十六,带走所有人。 阆九川也不在意,有跑腿的,她也多省点力气。 她拿出符纸,又背着宫七他们召出符笔,飞快地画五雷符,画好一张便让宫七拿去埋。 宫十六满目呆滞。 一点灵光即成符。 这妹妹竟有如此道骨,怪道她要遮遮掩掩的,叫别的玄族人见了这本事,怕是嫉妒得想要把她吞了吧? 宫十六再想到自己一个月才画成两道护身符还沾沾自喜,就很羞愧。 阆九川画了数张五雷符后,又在虚空画了一道太上救苦升天宝箓,待金光没入半空,她才席地而坐,摘下腰间帝钟,手腕一晃一摇。 咚。 钟声凄凄,安魂昭昭。 一段太上救苦经文从她嘴边溢出,诵声如泉,超渡着此间残留的怨念和残魂往生。 宫七和宫十六不免驻足而望,见她无视地上血色脏污,只顺着心念超渡经文,均有些动容。 真正的修道者,乃是在俗世中保持纯粹初心,心怀慈悲,渡人,渡魂,亦渡己。 钟声靡靡。 曾在此间不能往生的鬼哭呜咽逐渐消弭,随风消散,只余空洞恶臭的囚室。 阆九川念完往生经,这才起身,将帝钟收起,对宫七他们道:“可以了,我们走吧。” “那这符……”宫十六迟疑。 “不急,先出去。” 宫七拽着他跟着阆九川出去,待走到外头,阆九川这才站定,拿了纸撕纸人,在上面打了道诀,那纸人跳着进去。 不多时,轰隆轰隆几声巨响。 仿似地龙翻身。 囚室已经被五雷符轰的倒塌,那冲天血煞气争先恐后地溢出,又被五雷符的罡气冲散,宫七拽着傻小子接连跳跃好几丈,才避免被那血煞气直冲神魂。 巨响使得在寻尸山的人纷纷回头。 空虚子看到那倒塌的山洞囚室,默念了一句往生经文,继续向前。 而这一声巨响,也惊动了在尸山藏着的从锦年,望着传来的巨响的方位,他神情凝重,看向一旁在痛苦呻吟,气息微弱的朝安公主,视线落在她微微蠕动的肚子,竟有些踌躇。 他握着腰间的长剑,再看那立于古墓之上的尸殭,感受那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的阴煞之气,愈发的举棋不定。 月圆之夜,乃是尸变而生时的最佳时机,但和老祖算的最佳时辰还差着些,他该如何?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老祖曾说过的一句仿佛在脑海里炸响,从锦年眼神一厉,向朝安公主走了过去,蹲下身来。 217.第217章 极煞尸山现从归 第217章 极煞尸山现从归 何为极煞之地,那便是地势最阴,阴气至重,所形成煞气至凶的地,若地势再遇炼煞祭坛,那即为大煞。 空虚子带着人翻过一座山,借着月色看着眼前堪称绝壑的崖谷,瞠目结舌,饶是他见惯了大场面,彼时也淡定不了,拢在袖袍里的双手微微蜷曲起来。 这山体许是因为阴煞所致,倒无什么葱郁植被,而山形也不知是否曾因为地动移体,使得它形如伏尸,碎石的间隙,有或蓝或绿的鬼火在闪烁漂浮,而崖谷中的景象呢? 尸山血海,这词能出,自是有根究,眼前这深沟崖谷,里面白骨重迭,密密麻麻的,可不就是一座尸山么? 而要形成这么一座巨型尸山,里面得有多少具尸体,一万,还是数万? 若细看,尚能看到有些还算新鲜的尸体呈着扭曲的形状丢在其中,肉身被那倒竖的白骨穿透,那落在白骨上的血干涸,腐肉溃烂,尸水混在其中,浊如腐浆,恶臭难闻。 有风吹来,似是怨魂在发出呜咽,在面对外来人鬼语喁喁,再细听,又似怨鬼哀哭,令人不寒而栗,神魂难安。 而随着风吹来的,还有夹着难言的腐臭,尸毒味无孔不入,再加上那极致的阴煞之气,让人作呕眩晕,摇摇欲坠。 呕。 “我,我要回家。”有人受不住这冲击,惊恐地往后退,跌倒在地上,连滚带爬地往下冲,还留下一股子难言的臊臭味。 没有人去拦他。 阆九川站在这绝壑前,双指在眼睛上一抹,穿透崖谷中翻涌的阴煞黑雾,视线掠过那些皑皑白骨,落在崖谷中央。 那里似有一座古朴的祭坛,以无数骷髅头垒成,阴森可怖,像是一圈阴兵鬼将震慑着外面的小鬼,在祭坛上方,则立着一道浑身散发着浓稠黑雾的人影。 对方似有所觉,蓦地向她这边望来。 阆九川一下子就看到那双赤红如血的双眼,穿透黑雾,就像是两个红灯笼,发着幽幽鬼火,死死地盯着她。 她呼吸一滞。 此乃尸殭从归。 “是那尸殭。”宫四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边,一下子就认出了那立在祭坛上方的黑影,目眦欲裂。 只兜头打了个照面,他们就折了四个人,要不是他要紧着吸食精元,他们又用上了法宝,估计都退不到沼泽保命。 不过对方俨然也发现了他们,为何不再像之前那般将他们绞杀。 阆九川攥着手中的小木人,没说话,只在脑海里对将掣道:“你下去看看他们在做什么?” 眼前的极煞之地,他们不可能贸然下去打尸殭,毕竟跟前这些人是不是对手,其实大家心中有数,仅凭着一股冲勇下去,也只是平白送死,估计还不够人家添口粮的。 这也不是说她怕死,死得其所无所谓,无谓的牺牲大可不必。 他们必须等着更有真本事的同道中人过来,而在这之前,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得拿出一个章程来。 将掣自无不敢的,但它却是忌惮那冒牌货手中的那面人皇幡,那法宝可是能映出它的身影。 阆九川说道:“小心点,被发现就打,打不过就跑。”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将掣鬼鬼祟祟地下去了。 尸殭确实发现他们了,没冲上去将这些口粮全歼,当然是有更紧要的,比如眼下。 它拦住了从锦年要在朝安公主肚子上下刀的手,一双赤红的眼凶神恶煞的盯着他,一副想要生吞了他似的可怖。 从锦年蓦地一寒,强忍惊惧,冷声道:“她快要不行了,再不动手,这胎就得憋死在里面,你是不投胎了?” 他心里也是慌的,却没办法,老祖不知为何没有半点消息动静,他就当他死了,既如此,那百年大计,就得由他这个子孙后代兼徒孙来继续执手,这才不枉这百年筹谋和布局。 从锦年看一眼这尸山,感受着那极致的阴煞之气,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但想到一旦事成,他眼里又流露出贪婪和兴奋来。 若从家出这么一个不生不死的人,成为此间主宰,未尝没有可能。 从家当澹台家的家仆也够久了,也是时候翻身做主人了。 尸殭浑身笼罩在阴煞黑雾中,它的魂虽觉醒,但到底不是活人,思维缓慢,转得也没那么快,它只知道,还不到时候。 它有种感觉,若是此时它阴元脱出,于他们反而会大大的不利。 可到底为何,它又说不上来,为此,焦躁又急切,浑身煞气越来越浓,直冲从锦年和地上奄奄一息的朝安公主而去。 朝安公主已是处于晕厥状态,双眉紧蹙,被大凶的煞气一冲撞,浑身颤抖,面无人色,瞧着竟是越发的气息微弱。 尸殭下意识地凑了过去,头立在她上方,嘴巴一张,源源不断的精血气自它的嘴里吐出,再从她的鼻子钻进去。 朝安公主的脉象竟是平缓起来,但从锦年却触到她的手,竟是比冰更要冷,视线不由落在她的肚子上。 将掣像幽灵似的,悉数将自己的气息敛住,偷偷摸摸地将祭坛上的画面看在眼内,并将它传到阆九川那边。 阆九川盯着地上祭坛上的朝安公主,心里有了想法,对宫七和空虚子他们一说。 “此殭不好对付。乱起时,它必会反抗,我们对付它和那小道,姑娘可有把握抢下朝安公主?” 阆九川本意是她将尸殭引开,让他们对付从锦年,不让他有机会强行让公主之胎出生。 但空虚子却是摇头,反要抢下最难对付的那个。 他们要对付难搞的,阆九川自然乐意,拿出那个木头人,道:“此乃尸殭从归的真正生辰八字,困住它的魂,就如困其身,可使其行动缓慢,最好尽快将它的元魂从殭体逼出,也务必将其困杀,让它不能投胎。此外,它终究是在这极煞养尸地炼了百年,法力大成,诸位小心。” “少主来了。”宫十六忽地看向身后方,惊喜不已。 阆九川看去,但见七八个人从阴路而出,领头之人,和宫七有几分相似,气质出尘,便知这是宫家少主,宫听澜。 她刚起身,想要打个招呼,忽地转身,但见那崖谷浓稠的阴煞黑雾化为狰狞的煞鬼,冷不丁向他们张开巨口,欲吸髓吞魂。 “大家小心!”阆九川大惊。 到底是我笔力渣,没能一气呵成,写得不尽我意,好卡,以后我一定多攒点稿,好有机会随便改! 218.第218章 配合我,暗算他! 第218章 配合我,暗算他! 子时将过,浓稠的阴煞黑雾冲天,遮住了天上圆月,又涌出一大股化为煞鬼,狰狞地向众人扑过来,欲噬魂吸髓。 阆九川反应得最及时,从袖子抽出符纸,往那煞气掷去,沉声吟念:“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符纸无火而燃,化作流火自半空炸开,霎时金光大盛,打散了冲到了她面前的无形煞鬼,金光裹住自身,如暖阳耀身,令那至凶阴煞之气不敢近身。 但没来得及反应,且修为一般的道士却没她好运,被那阴煞气近身噬咬,皮肉竟像是真被什么东西给咬了一口,疼痛无比,阴煞也自五感钻入经络,极致的阴冷像蹿至四肢百骸,如万年寒冰虫入体啃咬,忍不住惨叫出声。 宫听澜等人也不曾想一落地,就遇上这浓稠如黑雾的极煞之气,如此霸道,当下想也不想地就甩出符纸。 空中接连炸响符箓,火光罡正,逼退煞气,才令人得以喘息。 阆九川传了音给宫七,她则是往身上打了一个隐身诀,几个跳跃,下了尸山。 而空虚子他们尚未喘上几口气,蓦地后背一寒,接连后退几步,一声惊叫从身边发出。 “肖师兄。” 众人极目看去,但见那如潮水一般退去的阴煞黑雾中,尸殭忽地从里面以疾风之势蹿出来,抓着离它最近的道士,尖长的獠牙往他脖子一咬,吸食了精血,随后双手用力一撕,像撕白纸一样,轻而易举就将那道士撕成两半,往身后尸山一扔。 这一幕发生不过短短两个呼吸间。 血腥味顺风飘来,众人神色大变,再看那尸殭,立在半空中,竟是举起双爪递到嘴边,舔起那落在爪子上未干的鲜血,尔后冲他们发出一声尖利的咆哮,那长而尖锐的獠牙在夜色中,竟散发着幽绿近乎发黑的寒光。 它的十指,细长无肉,比常人还长出一寸,指甲更是长成青黑色的利刃,尖细锋锐。 “孽畜,尔还敢害人!”空虚子怒声呵斥。 宫七高声道:“宫家人听令,结天罡北斗阵。” 他看向宫少主,传了一道音过去,悄然带着宫十六追阆九川去。 宫少主了然,和身边人使了个眼色,开始结阵围殭。 像是感到了威慑,尸殭身上散发的阴煞黑雾越发的浓郁和凶,那双赤红色的殭眼竟像是浸了血似的,红得刺目。 它双手一握,十指关节发出刺耳的咔咔声,再度向人群冲了过来,抓起一人便咬。 “啊!”又一人死于它尖长的殭牙之下。 空虚子手持铜钱剑,一手咬破指尖,血抹过剑身,在对方伸手抓向他的时候,足尖一点一跃,那泛着红光的铜钱剑蓦地大亮,剑锋如芒,划过尸殭的手背。 锵。 空虚子听到一声像是剑划金铁上的锵鸣之声,不由大骇,此殭竟还炼成了铜皮铁骨不成? 他看着尸殭的手背因铜钱剑划过而落下如被雷电炙烤的焦黑,嗅着那焦臭的味道,抬目看去,飞快地旋转身子,避开对方的犀利一爪。 尸殭一击不中,又是一声尖啸的咆哮,那尖利的獠牙近距离看去,越显得寒光凛然,上面还沾着一丝碎肉,腐臭的粘液从中滴下,令人作呕。 它速如疾风,再次追着空虚子过来,空虚子从胸口掏出一块八卦镜,那镜面以朱砂混着黑狗血画着血符,向它一照,镜面迸射出的金光令那尸殭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唳,以袖挡眼,却不曾停下,浓稠的煞气自另一手涌出,如同巨掌一般,向空虚子拍去。 空虚子倒飞出去,胸口剧痛,却见那阴煞震碎了胸前道袍,自胸口留下一个黑掌印,还有爪子划破皮肤,毒入胸腔,神魂震痛。 他呕出了一口乌血,一张脸竟是苍老了几分。 尸殭像是不足以解恨,尖长的指甲利刃向他抓来,身子却蓦地被铜钱线捆住,一条又一条,如天罗地网罩下。 那是铜钱金甲线,以水火不侵的金丝线而做,用黑狗血浸染过,又以雷火淬炼过,可驱邪锁魂。 如今尸殭被金甲线一捆,那线上的铜钱叮叮作响,它越是挣扎,那罡正雷电之力就越是束缚得厉害。 尸殭彻底被激怒,通体笼罩在阴煞黑雾中,嘣的一声巨响,那金甲线崩裂炸开,铜钱散落在地,它冲了出来。 彼时,宫家已经结成天罡北斗阵,每人各司其职,各守一位。 宫听澜手持一把三清物锏,脚踏罡步斗,速度极快,引动九天雷炁向它劈去:“五雷猛将,威震五岳,雷霆万钧,除邪辅正,敕令!” 轰隆。 一道如臂粗的九天紫雷向尸殭劈落,电光亮如白昼,雷电之力游走整个尸身,使得它发出一声哀嚎。 这一嚎,身后的尸山白骨,像是被惊醒了,竟是动了起来,像有万千怨魂齐声哀叫啼哭,那怨气冲天而起,向它奔涌而来。 宫听澜神色冷沉,厉声道:“宫家弟子听令,阵起,全力围剿。” 所有弟子都足尖一跃,法器齐飞。 而另外几家的人也都不再藏着掖着,把自己的看家本领都使了出来。 空虚子颤巍巍地吞了一颗丹药,又在胸口画了一道符,再用铜钱剑在胸口轻轻一划,暗暗运气,将那尸毒逼了出来。 他喘着粗气,手里拿着那个木头人,趁着诸位道友大战那尸殭,悄咪咪地躲到一处,极目远眺,看向尸山深处,又掏出一张符展开。 就着地上的白雪看了一眼,他又放到鼻子前嗅了一下,只觉此符不凡,这是阆九川把木头人交给他时也一并交给他的,要用它焚烧木头人,但必须看准时机。 她所说的时机,应该是它这铜皮铁骨一样的殭体被打得差不多的时候吧? 空虚子看着法器和术数乱飞的战斗现场,心下惴惴,不错眼地盯着。 而阆九川,已经摸到了那祭坛边上,对将掣道:“配合我,暗算他!” 这个他是谁,自然是始终不离朝安公主左右,手持利刃紧盯着远处尸殭的从锦年了。 将掣秒懂,立时就在从锦年面前显了它猛虎的凶悍煞气,嗨呀一声,张牙舞爪地向他扑去。 219.第219章 若为苍生,我无惧造杀孽! 第219章 若为苍生,我无惧造杀孽! 将掣的凶悍戾气一出,瞬间惊到了从锦年,他反应也极快,祭出人皇幡,向将掣攻去。 是之前在护国寺的那道白虎灵识。 从锦年目露贪婪,腾地站起来,还没等他看到将掣的存在,后背蓦地一寒。 大凶之感! 他几乎在这念头一起就歪过身子,躲开后面的偷袭,同时手中夹了两根泛着幽绿寒光的骨钉向后方激射而去。 然而,他这一避,反而中了阆九川的算计,正好撞在了她扔过来的五雷符上,砰的一声炸开。 “啊!” 从锦年发出一声惨叫。 他不过血肉之躯,年纪并不大,再有修炼天赋,也远不及从卞和那尸殭,被五雷符这一轰,炸得皮肉翻滚,血流如注,狂吐乌血,头发竖了起来。 一股焦臭味自他身上传开。 而阆九川,也堪堪避过那黑红色的阴煞骨钉,半点不给从锦年喘息的机会,帝钟一摇,那强悍的力量自钟内狂涌而出,化为密密麻麻的金光符文向他压去,令从锦年生魂巨痛,抱着头嘶吼。 他这边一出事,尸殭那边立即就感受到了,转身一看,却是不知何时,几个小蝼蚁竟跑到它的老巢去了。 不好! 尸殭顿时大急,不再管宫听澜这些人,转身欲疾飞而去。 宫听澜一看它要逃,知道是宫七那边怕是得手了,厉声大喝:“拦住它,变困鬼十法阵。” 众人随即变阵,攻击越发厉害。 空虚子伺机而动,紧紧盯着两边,捏紧了木头人,应该快到了吧。 被拦阻的尸殭凶气大盛,喉咙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响,几声尖啸破空而出,阴森浓稠的黑煞将它包围得严严实实,像是一只黑色蚕蛹。 而在它这尖啸一出,尸山内的白骨,像是受到了召唤似的,那些将化未化的白骨人摇摇晃晃地爬起来,倏地飞起。 月不知何时染上了一层不祥的血色。 血月生,与卦象相符。 阆九川神色一变,大叫将掣:“他交给你,打不死就是你废。” 这百年之计,数从锦年这个正常活人最好对付,她且已经折了他一半实力,如此还搞不死就真的废物了。 虎争一口气。 将掣化为庞大的巨兽,威风凛凛,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虎啸,向从锦年腾跃扑击,一道如冰芒般的金光射向他,不等他发出惨叫,就被白虎那浑身凶戾的煞气裹在其中,化为万千刀刃,将其无情绞杀。 阆九川则是来到朝安公主边上,视线落在她的脸上,那张瘦削的脸凹陷下去,此时蒙上了一层灰黑色的死气。 她的视线再从她的脸落到她腹部,那里微微往下蠕动,彷佛要迫不及待地出来似的。 阆九川的手放在了她的肚子上,道意在手中凝聚,往下压,那胎儿像是感觉到了不安,不停地蠕动。 木鱼忽然开口:“他便是阴气覆体,也是由活人繁衍,并无自主业障,你若下手,便是造杀孽,你无惧?” 这个胎,哪怕他爹是个老不死,也是在活着时和活人结合繁衍出来的,它在腹中未出生,也尚未害人。 她下杀手,便是杀孽! “若为苍生,我无惧。”阆九川面无表情的说。 木鱼不再出声。 阆九川手中的力量一盛,向婴胎重重一压。 朝安公主感觉腹中一阵痉挛,竟是睁开了双眼,她的眼灰黑,直勾勾地向阆九川望来,又诡异地看向高隆起的腹部。 阴风夹着尸山内的腐臭味在旋转。 远在尸山外的尸殭大感急切,面对这些没完没了缠着它的蝼蚁失了耐性,向一个长老喷出一口浓稠黑雾,那黑雾带着腐蚀皮肉的尸毒,使得那长老发出惨叫,整张脸开始滋滋地腐烂。 众人见状大骇。 宫听澜将那长老拉下,手中向尸殭射出七枚铜钱:“天罡镇邪,敕!” 那七枚铜钱像是有了灵识似的,自动排列为七星北斗阵,散发着紫电金光向尸殭压下。 尸殭又喷出一口黑雾,十指成爪,将那铜钱抓在了手中,顷刻,那铜钱化为齑粉散落。 宫听澜沉了脸,竟无惧诛邪铜,就连五雷轰也没将其轰杀,这孽障莫不是炼得尸煞护体? 他头脑转得极快,看向尸殭身后浓稠的阴煞之气,眼中有异光闪过,高声道:“分人,毁了尸坑。” 尸坑一毁,阴煞气不再凝聚,它便失了养分。 嗖嗖嗖。 数道身影向尸坑飞去。 与此同时。 将掣逮着新鲜出炉的从锦年的魂魄欲向阆九川邀功。 阆九川召出小九塔,将从锦年的魂魄关在了诛邪阵中,甩给它几道五雷符,道:“毁去这尸山。” 将掣接过,一边砸符,一边发出啸声,喷出金色的火焰,轰隆轰隆,尸山将塌。 刚落到尸山的诸位道长有些诧异,却无暇多顾,也纷纷砸符毁山。 “找死!”尸殭血红的眼有了惊怒,竟完整地发出一个词。 它不欲再和宫听澜纠缠,速度极快,十指如钩,尖长又泛着寒光的指甲向他的心窝掏去。 宫听澜暗道不好,反手往胸口一拍,喷出一口血雾,一边倒飞避开,一边以紫金铜钱剑在血雾勾画:“临兵斗者皆列阵前行,诛!” 紫金符打在尸殭身上,它向前勾心的动作微微一滞,这一滞,足以令宫听澜避开那致命一击。 “是时候了。”空虚子盘腿将那木头人放在跟前,双指夹着阆九川给的那道符,快速结印:“无量天尊,威震八方,雷祖敕令,诛邪灭形。” 符纸无火自燃,打在木头人身上。 轰的一声。 木头人起了火,同一时间,尸殭凝滞的身体起火,空中有雷声轰鸣,几道水桶粗的紫雷直直地向他的身体劈下去。 这几道紫雷,不似之前的只杀其身,而是欲灭它的魂,令它不存于天地间。 “不!”尸殭想也不想地从殭身脱出,那阴元一出,形如疾风,向阆九川那边冲去。 阆九川扭头,双眼冷冽,来了! 她的手刚要拍向朝安公主的肚子,却被她翻身一滚避开,在阆九川错愕的眼神下,她牙关紧咬,似极力忍耐着什么,手不知何时抓住了一根断了的腿骨,双手握着狠狠地戳向自己的肚子:“我自己来!” 啊这……啊我! 220.第220章 地狱无门闯进来 第220章 地狱无门闯进来 阆九川没想到朝安公主忽然会这么鲜活,还能清醒过来,果决了断腹中那胎儿,直到看到她一双眼白逐渐变黑,她身上泄出阴森尸气,蓦地明白过来。 护着她这一口元气的,乃是尸殭渡给她的尸气,却也令她不再成为活人,而是活死人。 朝安公主狠狠地把骨刺扎进了她那在蠕动着的肚子,那蠕动一停,腹内像是发出一声妖婴的凄厉惨叫,咿呀咿呀地啼哭,她拼尽全力在里面搅动一下,又猛地拔出来,扎进了自己的脖子。 她活不成了! 早在知道驸马死于那些恶鬼之手时,她早该死了,是他们不让她死,为了让她这副身体孕育出那恶鬼之胎,让她喝那些混了血的药,终日浑浑噩噩的,连自裁都做不成。 她懦弱,她无能,她知道她会堕入无间地狱。 可刚才那一刹,腹部的痉挛传来的剧痛,像是一道至阳的光穿破寒冰,叫她神思恢复一瞬。 这恶鬼胎,何苦脏了她人的手,理应她这浑身罪孽的人来杀! 是的,她每喝一口那些血药来育这恶鬼胎,身上的罪孽就重一分,既如此,不差这杀子孽! 朝安公主仰倒在祭坛上,脖子噗噗地往外喷着黑血,她的嘴唇喃喃地念:“以吾之魂,献祭于天,咒从家断子绝孙,无根无萍……” 她四肢在颤抖,可她的眼睛却是现出一丝终于解脱的轻松,很快,她不再动弹,她的魂飞出,化为星星点点,隐入夜空。 这一变故纵然叫阆九川震惊,却也只是一瞬间的事,从归的阴元精魂已经以雷霆之势来到跟前,带着毁天灭地的杀气。 漫天的黑雾从地底升起,尸气冲天,血染圆月。 “阆九小心。”宫七厉声大喝。 阆九川扯下帝钟猛地一震:“天地无极,乾坤大法,镇邪!” 帝钟从她手中飞起,向从归的阴元罩去。 赫赫神威,被帝钟上镌刻的符纹化为万千金光向阴元照射过去。 金光万丈之下,从归仰天嘶吼,双手一张,身后的尸山白骨咔哒咔哒地向这边涌来,连着暗无天日的阴煞怨气,无数的阴魂自尸坑惨嚎,那尖利如毫针的惨嚎刺破人的耳膜,闻者七窍渗血。 “将掣,你和宫七拦着它。”阆九川拿出那个许愿书和小泥像,放在朝安公主的身上,双手飞快掐诀,召出判官符笔,以指尖血为引表虔诚,欲画一道无量天尊神降诛邪符。 此符,乃以无量天尊的尊号为神纹,自带罡正神威,要画成,必有敢无畏为苍生献身的至虔之心,符成神降,必须用在最妙之时,毕竟机会只有一次。 数百年前,罗勒法师就曾画成此符,她看过他的悟意。 阆九川心无旁骛,全副心神都落在画神符上,从归的阴元精魂终是感觉到惧意,强烈的不安如浪潮一般向它涌来。 拦住她,必须拦住她! 如此强烈的欲望,令尸山漫天的怨气蹿至鼎盛,从归精魂上的阴气宛如毒箭一样,不顾一切地从四面八方射向阆九川。 “孽障,尔还敢害人!”宫七挡在了阆九川跟前,欲替她挡着阴气,却不知,他的双眼慢慢变得通红,戾气自身上蹿出,看向阴元竟生出兴奋之感。 又来了! 将掣惊惧宫七的变化。 尤其是他甩出赤焰勾魂链,向从归冲了过去:“邪不胜正,天尊赐灵,给我缚!” 从归仰天长啸,不退反迎,蚀骨阴冷的血煞自它的精魂上散出,轰向宫七。 它这百年来,吸了无数纯阴精血和元魂,眼下这阴元,为至阴至毒至邪,便是阴气,沾之有毒,这一轰,宫七顿觉周身蚀骨的冷,如置地万年寒冰。 “七哥。” “小七!” 宫听澜赶了过来,从怀里掏出一枚古朴的印章,往从归掷了过去:“天师天威,诛邪灭祟,敕令!” 再次被拦在外面的从归大惊,将身后煞气吸纳过来,使得尸煞之气凝结为甲,以尸煞护魂,挡着那将天师印的一击。 浓稠发黑的阴怨煞气向阆九川包围起来,她脸色惨白,捏着符笔的手在发抖,却紧咬牙根,落下最后一笔。 神符成。 阆九川看向朝安公主的尸身,念了一句:“得罪了!” 她捡起从锦年的青剑,剖开了朝安公主的腹部,将那具胞胎掏了出来,就放在她手边,双手掐诀,大叫一声:“从归来!” 从归的精魂阴元一看阆九川竟是把那胎婴取出,吼的一声,如雷霆一般冲破宫听澜的天师印布下的天罗地网,蹿进了婴胎神府。 地狱无门闯进来。 自投罗网。 阆九川结着繁复的印诀,在那胞胎欲挣破胞衣,眼皮抖动时,将神符打在它上:“天清地灵,十方世界,上下虚空,以吾精血,拜请无量天尊降灵,神火赤焰,诛邪灭形,敕!” 一条血线自她指尖飞出,如血雾化烟,上请神尊。 胞胎的眼皮抖动得越发厉害,就在它唰地睁开眼时,一道带着强悍威压的神火自天尊神符上腾地蹿出。 轰的一声。 赤焰罡正神火化开,将胞胎和朝安公主及它身上的小泥像都燃烧了起来,一声尖利嘤啼惨嚎被神火掩盖。 神火临,则正法灭邪。 烈焰之罡,使得祭坛这一带的血煞阴怨之气像遇了什么克星似的飞速退离,而那些白骨,失去阴怨之气支撑,又倒了下去,轰然碎裂。 阆九川看着那火中胞胎动了一下,不紧不慢地召出先天玉骨符笔,点出生死簿,单开一页,将这妖邪本该降世的生辰八字,一笔一划地更改。 天破晓,天际泛出鱼肚白。 阆九川落下最后一个字,随着一声不甘嘶叫,神火蹿至最高,再无动静。 拨乱反正,乾坤扭转。 待神火熄灭,祭坛之上,朝安公主和那胞胎,早已化为灰烬,一阵阴风吹过,将那灰烬吹得遍地都是。 尘归尘,土归土。 阆九川噗的呕出一口乌血,浑身力竭,仰头倒在祭坛上,阖上眼,嘴角竟勾出一抹笑。 无量天尊,大善! 221.第221章 尘埃落定 第221章 尘埃落定 阆九川望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一动不动,嘴角的污血被她用指尖拭去,高高扬起。 可以安心晕了! 她闭上眼,还没彻底放任自己,将掣浑身发毛地飞奔过来,在宫听澜震惊的眼神下来到阆九川身边,道:“先别晕,我被宫家少主盯上了。” 阆九川又睁开眼,果然见宫听澜看着她这边,视线不离将掣,便撑着地面缓缓坐了起来。 宫听澜向她拱手行了一礼,目露欣赏和夸赞。 但现在还不是从容打招呼闲聊的时候,从归剿灭了,可这一片尸坑,也得处理,不然这里阴煞不散,终也会成祸根,毕竟是极煞之地,又多的是尸体,容易再养出尸煞,为祸人间。 瞧瞧远处那些道人对付那些以怨煞之气支撑的尸煞便知了。 阆九川也看到了,尸山毁了一半,还没全然毁去,留着就是个祸患。 她盘腿坐了起来,结印调息,此时身处尸坑,聪明人还有不少,她不能入小九塔,以免被人或煞钻了空子。 将掣心想,别是怕被更多人看到小九塔,想到丰家的那个金刚塔,对了,丰家的人死绝没? 它极目远眺,看到一个狼狈的身影,好像是丰家那个赵道长,倒是挺扛杀。 “七哥,少主,快来看七哥。”宫十六惊恐的声音穿透将亮未亮的夜色。 阆九川睁开眼,扭头看去,将掣道:“这家伙刚才又发作了。” 宫七此时双眼赤红,浑身凶戾之气,神情颇有些癫狂,他的手拿了一个桃木剑,狠戾地劈开跟前的尸煞,每杀一个,那戾气就越凶,像是体内有什么残忍弑杀的魔鬼苏醒了似的。 宫听澜两个跳跃跳过去,手甩出了一条鞭子,将宫七的腰身一卷一拉,摔到了祭台上。 砰的一声巨响。 阆九川眼皮一抽,嘶的一声,替他疼。 她和宫七那赤红的眼对上,蓦地一愣,那眼里,似有一棵树似的,树枝岔开,红纹布满整个眼球,转眼又消失不见。 宫听澜已经跳上了祭坛,向他甩出一根银针,扎在了麻穴,又点了几个穴位,宫七一时动弹不得,可越是这样,他眼里就越红,戾气越重,脖子上的青筋都被他绷起来了。 紧接着,宫听澜从他怀里摸出一个瓷瓶,一晃,里面竟是一颗药丸都没了。 糟糕! 宫听澜眉头蹙起,双手掐诀,甩出一张传音符,嘴里喃喃念着什么。 是宫四的名字。 阆九川走过去,递过去一颗丹丸,是宫七之前给她的那颗。 宫听澜有些惊讶。 “他给我的。” 宫听澜嗅了一下,确实是平时宫七要用的丹丸,连忙塞到了他嘴里。 “他怎么了?”阆九川哑着声问。 宫听澜道:“是妖毒发作,应该是此间尸毒引发了,才发作得厉害。” 竟是妖毒? 宫四一身狼狈地踩过尸山过来,看到宫七的情状,解下腰间的荷包,取出针包。 阆九川拦住他,道:“这处尸山怨煞阴气极重,用针刺穴,阴气也容易通过针导入穴位,倒得不偿失,先用药或符压着,离开了此处再说。” “姑娘所言甚是,只是小七的药用没了,你这里可有?”宫听澜问宫四。 宫四一摸怀里,脸色一变,摇摇头。 他便是有药,这些日早已分给跟着一起找尸殭藏身之地的道友了。 “我来。”阆九川拿出符笔,在还没愈合的指尖一挤,渗出血来,用笔沾了血,开始在宫七额上画安魂镇祟符。 就当是还他赠药和刚才替她挡阴气之情了。 宫听澜看到她的那只润泽无比的符笔,眸色一亮,这法宝,莫不是传说中的神笔? 将掣瞪着他。 宫听澜像是察觉到了,抬头,冲它露出友好的一笑,再看阆九川画符,她脸色惨白,本以为她对付尸殭已是力竭,画符恐是难,没想到她还是稳当当地拿着符笔,下笔毫无涩滞感。 顷刻,金光符纹没入灵台。 宫七微微一僵,身上的凶戾之气竟是渐渐平复下来。 宫听澜便对阆九川拱手一礼:“劳驾姑娘,暂时帮我们在此照看他,等我们毁了这处极煞之地再离开。” 阆九川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既是有人干,那她看着就行,也看看玄族是如何行事的。 此处埋骨众多,不可能将这些白骨全然焚成灰烬,且它们冤死在此,已足够怨气,轰成灰,多损阴德。所以宫听澜想的是布五雷阵,引天雷轰炸旁边山体,毁这极煞之地的地势,再在这一片布五行阵,有五行相生,日月变迁之下,也就不存在极煞之地了。 阆九川深以为然。 “你瞧,玄族也不是人人皆废物。”阆九川看向宫听澜,以及向他围过来的那些长老,眸色深沉。 将掣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向那些因为斗法而狼狈不堪的人,道:“要是再多些像宫少主这样的正派人,倒也不至于有没落腐朽之象。” 阆九川垂眸:“都是因果所致。” 宫听澜不用她出手,阆九川就暗自在调息,看他们布好阵,她看向这尸山,默默从腰间的荷包取了一片魂香饼点燃,又摘下帝钟,用力一摇,钟声响彻崖谷。 只有阴风刮过的崖谷,钟声沉冗,忽闻一段太乙救苦往生咒顺风传来,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香味,所有人都巧朝这边望了过来,再看向那盘旋的阴气,停下了手中动作,跟着默念起来。 以香祭魂,以咒渡魂。 哀嚎哭啼的冤魂被救出苦怨之地。 一咒毕,魂归天府。 宫十六过来背起浑浑噩噩的宫七,叫上阆九川,离开祭坛。 站在足够安全的山坡,阆九川看着宫听澜引天雷,炸山体,轰隆轰隆,破碎的山体将那极煞之地破开,山块石头将那些白骨掩埋,落入地心。 阴煞气自四面八方传开,又化为虚无。 紧随之后,宫听澜又带人占算方位,分别埋了符箓和五行之物,布下一个简易的五行阵。 阵成,树上白雪萧瑟落下。 忽地一抹暖色阳光洒入这从不见阳的极煞之地,冲破阴霾,阴煞不存。 天亮了。 上元之节,天晴,大吉。 这单元定格在这吧,废渣渣脑细胞内存不足了! 223.第223章 万事铺,鬼客至 第223章 万事铺,鬼客至 将掣不明白阆九川怎么就这么胆大,初次见面就把那半边人像给宫听澜辨认了,就不怕对方真的一门心思同气连枝? “以你谨慎又小心的性子,不该头一次见面就如此相信对方啊!” 阆九川淡笑:“半边人像,可以代表什么?你要知道,我在这个叫奚妘的女人那里,就是一个附身的异魂,她其实可以眼不见为净,当作什么都没做过,最重要一点,她也不知道我知道了什么。” 奚妘若真是动手的那个,对她这身体的情况,其实最清楚不过,那么自己是不是原主,在她那也不是什么秘密,也无所谓暴露与否。 “我在奚妘眼里,就是孤魂野鬼上身,打不死的恶鬼罢了。”阆九川继续道:“但她做了什么,外面有人知道吗?我把人像让宫少主辨认,一是私心所致,看能不能真有人认得,二是也想在宫少主心里埋个怀疑的种子。” 将掣:“?” “结果你看,还真就这么意外之喜,荣四夫人,奚妘,荣家少主之母,何等尊贵。”阆九川捏着那半边人像,道:“那么问题来了,如此身份尊贵的女人,为何会对一个武将之女下如此大的杀心。宫少主不知,但他会疑虑,我怎么会拿半边人像寻人,他认识的荣四夫人,和我有什么关联?人呐,好奇心一起,就会去注意一些细枝末节,说不准就有更大的惊喜等着我们了!” 将掣:“你这是引宫少主去帮你查奚妘为何这么做?” 阆九川点点头:“听说宫少主尚未成婚,那荣家少主亦然,你不是说了,玄族有通婚的传统,尤其是身怀道根的,不允与外人结亲,以免血脉生变。你说这两家有没有联姻的可能?虽然初次见面,别看他脱俗出尘,谦谦君子的模样,这人长着反骨呢!” “嗯,宫家子,倒和你都是同类。”将掣不怕死的说了一句。 阆九川没好气地瞪她一眼,道:“他这个年纪还没成婚,要么是不愿受长辈和传统安排,要么就是没看上谁。我如今抛转引玉,能得意外惊喜即是大善,我既能得到我想要的,你说宫少主对荣家会不会有想法?” “懂了,离间计。”将掣煞有介事地点头:“你的心果然跟乌鸦一样黑。” “闭嘴吧你!我只是让他帮忙辨认个人罢了,可没什么坏心思!” 呵呵,这话你看你自己说着亏心不? 阆九川没再说话,她忽地脚步微滞,盘腿坐了起来,激动地结了一个印诀,双手放在膝盖上,坦然受之。 诛邪所得的功德,来了。 …… 上元佳节,因着之前忠勇侯府家姑娘意外惨死的案子尚未了结,本该热闹的大节,也比以往萧条沉寂些,尤其是姑娘,并不敢单独外出走动,以免步了戚家小姐的后尘,是以,今年这上元节,显得压抑多了。 阆家却是不受影响,毕竟他们处于热孝中,本就不会大办,只为了解闷,用素色灯笼画些灯谜,准备晚上赏一下,猜个灯谜也就过了。 他们议论最多的,倒还是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村姑阆九川,毕竟她回来之后,众人看见她的次数,都是屈指可数的,有时候故意走到她院子外,还见不着人,建兰还说什么在休养,不让打扰,但他们暗暗猜测,她是跑出去了。 这就很不公平了,大家都安分在府中守孝,闷得心发慌,她凭什么跟没栓绳子似的,整日往外跑,偏偏还没人说她不是,那整日念佛孀居的二婶不管,家主大伯也不管,还为她叱骂他们。 阆采苓这一众小辈都不解,怎么就偏心她呢,就因为她在庄子住了十多年,现在她想咋的就咋的,难道她要上房揭瓦,也得主动递梯子? “那,那是不是阆九?她怎么忽然就冒出来了?”阆采毅叼着个麻,看到前面凭空出现在她院门的阆九川,眼睛瞪得铜铃一般大,麻也掉了下来。 阆九川冲身后摆摆手,像是和谁挥手再见似的,又阴森森地扭头看了他们一眼,抬起发僵的手招呼。 她浑身阴气未散,大白日的,神出鬼没,配着她那张惨白脸乌青眼,形如鬼魅。 众人:“!” 看着他们嗷嗷地大叫着作鸟兽散,留下一地素色灯笼,被风吹着卷到阆九川的脚边。 阆九川轻嗤,捡起一个灯笼,哼了一声:“出息。” 将掣翻了个白眼,幸好这阴路之口没开正他们面前,不然刚到手的功德都要赔些出去。 吓死人不用赔吗? 栖霞阁,崔氏听说阆九川回来了,默了一会,道:“摆膳吧。” 程嬷嬷喜不自禁,总算能主动传膳了。 西坊,寻香胡同。 庄全海愁眉苦脸地看着铺子新挂上的牌匾,长叹了一口气。 丁满谷从铺子内出来时听到这叹气就眉心一跳,道:“老庄,自铺子开张,你这叹气都要把落雪叹下来了。” 庄全海:“你不懂,铺子开了几天,但你看,别说客人,路过的人都少。” 丁满谷沉声道:“为着那事,近日乌京风声鹤唳的,都不大出门,尤其是姑娘……等事了了也就好了。” 庄全海又是一凛,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无非是忠勇侯府家的小姐身死之事,他看老友眼中有沉痛,便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放心,终有一日水落石出,还素秋一个清明的。你看今日佳节天晴,我有种拨开云雾之喜。” “但愿如此。”丁满谷擦了擦眼,道:“我只要想到她遭遇了什么,这心就刺着痛,真如那戚小姐一般死状,她得多害怕。” “所幸卓逾也赔了命。”庄全海干巴巴地安慰。 丁满谷满眼恨意,道:“与虎谋皮,反成虎口之肉,他倒是好死,便宜了他。” “你能全须全尾出来就是走了运。” 丁满谷深吸一口气,与他并排站着,抬眸看着铺子的牌匾,道:“所以你也不必发愁,此间铺子,不愁客。” 东家是有本事之人,何愁无客? 庄全海点点头,忽地浑身一僵,看向周围,捂着胸口在微微发热的玉佩,上下牙齿咯咯作响,颤声问:“是,是鬼客吗?” 叮铃。 铺子门前分外古朴的占风铎无风颤动,发出清脆铃响,似在沉吟。 “万事铺,解万事?”一声叹息在巷子里荡漾开去。 听说今天华北12级大风,你那边风力如何? 222.第222章 烂泥扶不上墙就别脏手了 第222章 烂泥扶不上墙就别脏手了 夺命岗诛妖邪这一役,玄族一共折损二十六人,另外还有中了阴气尸毒而损了神魂的,这个数字令几族都心惊。而其中,数宫家折损的人最少,只死了两个,其余几族死的人,无一不是修为低下的。 一如阆九川和将掣所说的那般,这些修为低的就是被送来凑数送死的了。 此间事了,阆九川就和宫听澜他们告辞。 宫听澜领着她走到一边,看一眼那不远处的几家玄族门人,声音微低:“九姑娘道根清正,吾愿你修得大道。诛妖邪一事,会记下玄族大史记,而此番乃是你出了大力,你可想扬名?” 阆九川一怔,淡淡地道:“我不过是此间凡人,但求活着。扬名与否,与我并不重要,若名利给我带来的是无尽的麻烦,那么不要也罢。” 宫听澜懂了,道:“那这记载,我便只记你名字,九川,为名为道名,倒也相符。另有一事,虽与你初次见面,却知姑娘是个不受拘束的,我辈同道中人,但当如此,玄族习性却变得……姑娘是个聪明人,我不与你转弯抹角。你母亲和我族大夫人乃是故交,我便厚颜说一声沾亲带故。” 阆九川一笑:“少主抬爱,世间人谁不想与玄族攀交情的,您这样说,令我汗颜,是我们高攀了才对。” “可你眼里的不屑却不是如你嘴上所言。”宫听澜浅浅一笑,道:“不管如何,有长辈那一层关系在,外人看,你就是我们宫家这一边的,若你愿意,我可给你一个属于宫家弟子的身份令牌,此牌可使你不受玄族的叨扰。当然,也不会让你做我宫家护族门人,仅是私交罢了。” 阆九川心头一动,明白他所说的叨扰是几个意思,和他对视一眼,道:“我不过是会点小手段的俗人,少主为何这般用心良苦?” 宫听澜看向那边不知说到什么而面露得意的玄族人,双手负在身后,眼神带了些许冷意,道:“真正的高道隐而不出,出了的要么被同化,要么遭打压,长此下去,俗世危矣。” 他又看向极煞之地的方向,沉声道:“就拿这个尸山来说,如此多的尸体养成的极煞之地,存在这么久,为何无人知晓,也无人声张?他们还用百年时间炼出尸殭,这次是姑娘大善,窥探出天机并敢逆天而行,若是姑娘也如那贪生怕死的道友逃跑或置之不理,兴许那妖邪已然出生,成为乱世妖孽。” 阆九川说道:“少主亦有大功德,没你算卦,宫七他们也不会出来寻踪。” 宫听澜摇摇头:“我虽占得凶卦,但到底道为不深,看不出是何种凶邪,也推演不出此局。此功,定慎受之有愧。” 他的道号为定慎。 “功过自有天定,少主不必妄自菲薄。” 宫听澜淡笑,道:“姑娘大善,亦是能修得大道的道种,我只盼着此间多些如你这样的同道中人,而非有一个就被打压一个,真有大事,却是没两个能打的,就像这次的折损。” 若都是修为高的道友,何至于折损这么多? 他的眉眼染上一丝阴霾,看着林荫,道:“也不知是否我杞人忧天了,像这样的妖邪,我感觉,并不是唯一。” “您多虑了,高道隐世,若真有乱世之象,我相信他们会倾巢而出的。为了自保而隐于一隅,那样就与所修的道背道而驰了。” 宫听澜一怔,汗颜抱拳:“是我着相了,那你的意思?” “谢您高看。身份令牌不必,少主若能给我一个您的信物,我想也能让我狐假虎威一下?”阆九川狡黠地眨了眨眼。 拿了身份令牌,真有事,她这个‘宫家弟子’上不上?有些人,很会道德绑架做圣人的! 她可不能得一失一,为个保身令牌束手束脚的,反失了自由。 宫听澜失笑,摘下腰间的一个玉符,道:“这是我炼的护身玉符,赠与姑娘了,无量天尊!” “多谢。”阆九川毫不客气地接了过来,摸索着温润的玉符,道:“所谓不破不立。少主有高义,但也不必强糊烂泥上墙,粘不住不说,还脏了手。腐肉不除,难得新生,同气连枝也得要看那枝是不是好枝才行,您说呢?” 宫听澜目光烁烁,又拱手作了一个道礼:“受教了。祈盼有一日再与姑娘辩道斗法。” 阆九川还了一礼,在他离开时,忽然想到什么,拿出一直揣在身上的那半张人像,道:“少主且慢,不知少主可认得此女。” 宫听澜接过去,仔细看了看,道:“虽只有半张脸,但这泪痣和眉眼,倒和荣家的四夫人相符。” 阆九川眸中异色一闪而过。 她的表情并没有显露在脸上,但宫听澜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她气息的微妙变化,想了想,便道:“荣四夫人乃是荣家如今的少主荣嬛萱之母,闺名奚妘。” 奚妘。 阆九川默念一句,向他拱了拱手,道:“我知道了。恭送少主。” 宫听澜转身离开,心想,老成了些,也不知是何方大神入得此身。 而她拿出来的画像,奚妘和她有什么关联? 想到阆九川这副身体住的是异魂,宫听澜不由多想了些,莫非奚妘对真正的阆九川下了杀手,可为什么? 只是一个武将之女,怎值得她大动干戈? 荣家,荣家是有什么见不得光的隐秘吗? 宫听澜带着满腹疑惑回到玄族的队伍,和各族道别,带着宫家人离开,至于这次诛邪后续,回到族里,自会结合其余几族说得上话的复盘,毕竟死伤不少,也该叫他们吃个教训,当初早就说了,该派些得力的人,以免作无谓牺牲,结果不听劝,呵。 罢了,如那孩子说的,烂泥扶不上墙,何必脏手! 而其余几族的人也拱手拜礼,临走时又想起阆九川。 “宫家那个新收的小道友叫什么来着?” “好像是九川?” “奇怪,我怎不记得她长什么样子。” “我也是,对了,她做过什么了?” 众人面面相觑,很快的,就自动把这事给过去了,或许在心里,把她当成沽名钓誉之辈了。 224.第224章 阆九是什么都敢说啊! 第224章 阆九是什么都敢说啊! 阆九川如期出现在上元节的家宴上,坐在小辈那一桌,看大家都盯着她,十分恶劣地勾了一个略显阴森的笑。 咯。 不知谁打了个饱嗝,不是饱的,是慌的。 要命哦,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如今一出现,就做个鬼样,吓唬谁呢? 将掣蹲在她的肩膀上,道:“好歹做个人吧,都是些没见识的孩子,嘴是碎了点,也没怎么着你,何苦吓唬他们?” 阆九川说道:“将门功勋之后,屁大的胆子,如何像祖辈那般学得文武争荣光?” “那他们还得多谢你不成?” 阆九川轻哼:“人当自立,一味靠祖宗荫佑,能靠多久?” 光是人丁兴旺却不成才,如何使家族强大不受欺? 就像开平侯府,人才断层这么久,沉寂多年,这一代还不发愤图强,迟早也是被人发粪涂墙的下场。 而这一点,她和阆正平说过了,眼下,他也把这事在宴上说出来了。 “既是在府中守孝,不能外出,你们正好跟着武师傅锻体学武,今日上元节,且让你们继续松散一日,明日武师傅会入府,十七之后你们就跟着他学武。”阆正平笑吟吟对府中男儿郎说道:“不是府中普通的先生,是真正的武师傅。” 这是他从一个镖局请来的镖师,因为得罪了镖局的继承人,被开了,被他捡了个漏过来做武师傅。 武师傅真的姓武,力大如牛,人长得壮,功夫也好,尤其是长枪弯刀,能使出来,可惜人过于刚硬,不知变通,得罪了东家就被开了。 阆家的男儿郎均发出哀嚎,阆采昭仗着自己是大房最小的宝贝疙瘩,又是小霸王,道:“爹爹,如此噩耗,您怎一声都没透出,偏要在这上元佳节来戳我们的心肝?” 阆正平板着脸,道:“自是因为你这态度,我才会闷声干大事。”他看着那一桌男儿,道:“我阆家祖辈,本就是在马背上赚功勋的,你们流着阆家血,自也当秉承祖辈之志,学得文与武,货与帝王家。” 阆采昭垮了脸。 “老大你和老四老六你们便是暂不能去书院,也不能惫懒于学业,也要跟着武师傅锻体,给弟弟们带个好头。”阆正平看着阆采勐,道:“考进士,一考就是九天,没有个好身子骨,作文章都撑不住怎生了得?文武双全,也是一桩美名。” 阆采勐和阆采铖连忙站起来拱手道:“谨遵父亲之命。” 阆正平满意地点头,又看向府中几个待字闺中的姑娘,视线先落在阆九川身上,后者一副啥事都甭想沾到我这儿的懒散,便对阆采瑶她们道:“你们姐妹,也好生跟着嬷嬷学规矩女红。” 阆采瑶听懂其中之意,蓦地红了脸。 阆采苓大刺刺地看向阆九川,意有所指道:“爹,要是有人出府呢?” 席间一静。 年纪小的男儿郎都看了过来,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阆正平咳了一声:“事出有因出府,亦无不可,与长辈报备过就行。” “苓儿是想出府么?”范氏看向陈姨娘,道:“出孝就该议亲了,在孝期可不能叫人看轻了去。” 这是告诫,也是提醒,守孝期间,闹出不好听的名声,看你能如何议亲? 阆正平也点头:“你母亲说的是。” 阆采苓脸一白,低下头颤声道:“父亲,母亲,女儿定会乖乖在府中守孝的。” 阆九川对阆采苓的小心思都不放在眼里的,只看向身旁的潘氏,视线在她的脸上和肚子扫了一眼,道:“四嫂怀孕满六个月了吧?” 潘氏本是在安静用膳,闻言连忙放下筷子,摸了一下腹部道:“再过半月,就七个月了。” “我看你比之前清瘦不少,胎儿也长得慢,一直茹素?还是胎儿闹腾?”阆九川蹙眉看着她的脸,比起初见时,瘦了不少,当初是脸如银盘,如今都成了尖下巴了,快要七个月的胎儿,瞧着跟五个月的样子。 潘氏摸了一下脸,心头有些动容,轻声道:“也有用些参汤的。” 如今在孝期,她又只是庶媳,也不敢违制,明目张胆地吃肉,只用些素汤。 阆九川拉过她的手,双指搭了上去,那冰凉的指尖,令潘氏一颤,险些缩回去,但察觉她的好意,又忍着了。 “适当用些肉汤吧。”阆九川看向阆正平和范氏,道:“守孝归守孝,没道理只顾守孝就罔顾生人,四嫂怀着阆家子嗣,一直茹素,对大人和胎儿都不好。吃荤保胎,想来祖父在天上也不会怪罪,让她闲了抄个孝经敬给祖父便行。” 阆正平看潘氏果然清瘦不少,连忙对范氏道:“是这个理,让厨房的给她单独做一份。” “是妾疏忽了。”范氏有些汗颜。 潘氏连忙起身,道:“母亲折煞儿媳了,您素来关心我的,府医隔三天就给我扶平安脉,是我想为祖父多守几日孝,才跟着茹素。” “一如佛在心中留,孝不表现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不表现在吃素忌荤,是孝而不愚,敬而不顺,是在人活着时令其老有所依,常伴于身侧,承欢膝下,嘘寒问暖。”阆九川说道:“非是只有你,家中病弱亦然,身子孱弱且病弱的,适时进荤进补。莫要为一个孝字用折腾身体去尽,那不是对亡人的孝,是令他们灵魂难安,没有一个亡人是愿意看到子孙后代为已魂归天府的自己伤身体本元的。可缅怀,但不可沉湎悲恸。” 安静,针落可闻。 小辈们瞠目结舌地看着阆九川,她是什么都敢说啊,这跟挑翻旧制有何两样,虽然他们也想吃点荤,但也只敢在心里想一下。 崔氏捏着筷子的手在微微颤抖,唇抿成了一条线。 阆九川再看潘氏,道:“你的脉象细涩,气血失和,胎元失养,想来府医有给你开安胎药,但安胎药并不能令他进补,再茹素,你保不住他!” 潘氏脸色一白,身子微微晃了一下。 阆九川扶着她,对阆正平道:“再请个千金科的圣手给她号脉吧。” 范氏的脸也白了,怎么会? 阆正平的心也跟着咯噔一下,唇角抽动,心道大侄女你是不是忘了你的嘴开过光了? 225.第225章 言而无信,妖女不得好死 第225章 言而无信,妖女不得好死 阆九川站在游廊下,看着阆家的小辈在园各处游走猜灯谜,有些无趣,刚想离去,身边传来一阵兰香。 这香,是崔氏惯用的。 崔氏已经看了她好一会,见她站在游廊,也不去参与兄弟姐妹间的玩乐,也不做别的,显得格格不入,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为何不和他们一起玩?” 阆九川一脸淡漠,道:“我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何必搅了他们的兴致? 崔氏的心一刺,沉默了一会,道:“刚才家宴时,你不该当着你大伯母和大伯父的面说你四嫂身子骨的。” 阆九川扭过头来。 崔氏看着家里的小辈,道:“你是好心,但你大伯母是嫡母,你四嫂是庶媳,你当着他们的面,还是全家人的脸面说出她的情况不好,有挑拨离间之意。虽说你并无此意,但外人如何想,你大伯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你大伯母这主母做得不妥当?会不会指责她没尽到嫡母的情分?纵使你无心,此言也是落了你大伯母的脸面,叫她心生嫌隙。” 阆九川蹙眉。 崔氏淡道:“我无指责你之意,只是姑娘家沾一个不敬长辈和挑拨离间的名声,于你有害无益。” “没学到夫人的八面玲珑,好像也不全是我问题,养不教,那么我的名声如何,都是有来因的。”阆九川讽笑,道:“我依靠名声才能活,那么我定会做到比谁都毫无挑剔。然,我并非此间养在深闺的贵女,只是一株野草一样的存在,是否有美名,我亦不在意,夫人亦不必费心。” 崔氏脸色发白。 “快要下雪了,夫人赏灯也别太久,以免着凉受寒,九川告退。”阆九川向她施了一礼,转身离去。 崔氏身子一个趔趄,张了张嘴,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阆九川一路沉默着回了自己的院子,径直往书房走去,建兰跟在她身后大气都不敢喘,忽地,撞上了突然停下的阆九川。 “我在席上所言,果真有挑拨离间的意思?”阆九川盯着建兰问。 建兰有些踌躇。 “说实话。” 建兰便道:“这个,虽然姑娘是好心提醒,但大夫人乃是嫡母,而四少奶奶只是庶媳,素来大户人家都有嫡母苛待庶子庶媳的丑闻,大夫人是不至于啦,但四少奶奶身怀六甲,真有差池,外人可能会多想的,毕竟大房的嫡长孙都还没出世呢。” 阆九川的眉头皱成一个川字,一家人的后宅这么多弯弯绕绕的? “您提的那一番话,若是多心的,恐有觉得您在世子爷面前上大夫人的眼药,要是大夫人胸襟不宽,只怕对姑娘生嫌隙。”建兰见她不解,忙的说了几个心胸狭窄的大妇苛待庶子媳妇和庶女的例子,婉转地道:“姑娘,大户人家里,庶出子女和媳妇,总比嫡出要矮上一头的,遇上好主母便是好运道了,要是遇着那心恶的,那日子才叫难呢。” 阆九川道:“大夫人不是那样的人。” “是啊,但女人小心眼呢,谁知道她会不会往心里去?”建兰这话说得很小声,背后议论主子,也是罪。 “这个家是待不下去了,这么多规矩。”阆九川嘀咕一句,转身入书房:“我要闭关,不必打扰我。” 建兰福了一礼,叹了一口气。 而范氏那边,确实生了好一场气,被好大儿劝住了,看他百般为阆九川说话,便一嗔:“对你的亲妹妹,你都没如此维护呢?一个刚归家不久的堂妹,你倒护上了,真以为我会对她做什么不成?” “母亲宽容至极,自不会和小辈计较。九妹妹您也是知道的,她没坏心,就是自小养在庄子上,学不来大户后宅那些弯弯绕绕,她是直肠子,有一说一,可不是真给您上眼药。”阆采勐笑着道。 范氏没好气地道:“我何尝不知?行了,你别在这碍我眼,回屋陪你媳妇姑娘去。” 阆采勐笑着应了。 他才出门,丫鬟便说崔氏身边的程嬷嬷来了,范氏忙让人进来,结果程嬷嬷还拿了一个盒子,说是崔氏赠的。 范氏连忙推了,道:“二弟妹是在折煞我,我做大伯母难道真和侄女计较不成?她都是为了嫂子好,我心里明白的,你快拿回去。” 程嬷嬷笑道:“我们夫人自然知道。这不是想着大夫人的生辰快到了,给您备着礼么。” 她说了几句好话,放下匣子就走了。 范氏推辞不过,等她走了,打开匣子,见里面是一只水头极足的帝王绿翡翠镯子,不由觉得烫手不已。 不是,她难道看起来真的这么小气? 书房那边,将掣碎碎叨叨地念着阆九川:“竹枝都没你的直肠子直,后宅战争,往往杀人不见血,可学着吧。” 阆九川召出小九塔,道:“我又不用在谁的后宅讨日子,学它何用,是人是鬼我还能看得分明,不必提了,这阵子精神力耗损得厉害,随我入塔闭关。” 她盘腿结印,元神入了小九塔。 她先把被诛邪阵折磨得稀碎的从锦年的魂魄拧出来,看着他那几近残缺的魂,她眉目冷冽,问:“从卞怎会绘制魔纹?他从何得的魔道宝典,那东西又在何处?” 从锦年看到她,生出一丝惊惧,却什么都没说,只露出一丝嘲讽:“所谓正道,不过尔尔,你以为的正,焉知是不是只披着一层假皮?你毁了我从家百年大计,我诅咒你……” “啰嗦!”阆九川将他的魂魄提溜起来,用上了意念,将他撕得更碎。 从锦年:“!” 她才是那个恶毒成魔的恶女,有本事将他打个魂飞魄散,何苦如此折磨? “你不说,我就送你去地狱火海,享受一下被业火炙烤的滋味,那地方比这诛邪阵,有过之而无不及,一直燃烧你的魂魄,直到你还清所有业障,才会让你轮回六道。说,他从何处得来?” 从锦年打了个哆嗦,立即道:“我不知道,我也从未见过什么法典,我只知道他老人家的师父是空今。老祖所会的术数,都绘成宝典,就在从家的祠堂那个香鼎暗格藏着。” 阆九川沉了脸,竟真的是魔道空今? “你们炼这尸殭,是如何找人和行事的,从头到尾说一遍。老实的话,让你入黄泉投六道。” 从锦年有些不信,但在她的淫威下又不敢不信,反正说不说也是死路一条,便把从家这百年大计说了一遍。 阆九川的目光越来越冷,直到他说完,又诈了几句,才把他扔回诛邪阵:“入黄泉也没什么好的,你生前不是什么好人,那就做个好鬼,给我这诛邪阵添个口粮吧。” 木鱼得令,力量一盛,将从锦年彻底绞杀,它早就等得不耐烦了! 从锦年:“……” 言而无信,妖女不得好死! 226.第226章 从家之物,我嫌脏 第226章 从家之物,我嫌脏 上元过后,乌京就发生了一件震惊世人的大事,那便是百年来一直在钦天监任职的从家,利用职权和能观星辩相之能,为炼阴邪妖孽动摇国本,暗害数百个无辜百姓,并残害皇室公主,其恶罄竹难书,天地不容,当诛九族。 正月二十,从家一族上百人斩首示众,以示效尤,安亡灵,慰生者,血染红了青石地砖,血腥味久经不散,而从家人被斩首那日,无数百姓前去观看,当从家人被斩于刀下时,本是天晴的天空突然降下鹅毛大雪,宛似怨魂化雪,诉说冤屈。 那场雪,足足下了一日,成为京师茶余饭后的热门话题,每一个酒肆茶馆都纷纷编出话本说书,弄得人心惶惶,如果学道之人,仗着会道术而为所欲为,施炼邪术,普通凡人百姓甚至是世家又当如何自保? 以此,大理寺卿沈青河于早朝上奏折,恳请圣人成立一个监察司,用以约束玄族和僧道,一旦有僧道行阴邪之术,或以权欺压百姓,当废当诛,以安民心。 沈青河这奏折一上,引来绝大反响,有人感叹沈青河不愧为沈青天,竟敢给玄族套一层枷锁,这明显是和玄族对着干,他也不怕被玄族一个术数弄去黄泉路上和从家人结伴而行。 心里虽然暗笑沈青河是个不怕死的出头鸟,但他此举却是得到绝大文武臣附议,毕竟玄族早已凌驾他们之上已久,再这么下去,国事他们苦哈哈的干,而荣光却是只玄族享不成? 玄族之所以叫玄族,乃是修玄术一族,既是修道中人,就该安分寻仙问道,而非仗着会玄术,而凌驾权贵甚至皇权之上,不然这大郸国,以后谁还在殚精竭虑地为国而忧,为民谋福祉呢? 就拿从家布了这么一个可怕的邪局,害了这么多人,还是在玄族眼皮底下,竟然都没有发现他们的阴谋,这不是失职么? 百姓愿奉玄族为信仰,但并没有被他们保护,这信仰就如高楼一般,开始根基不稳,要塌了。 沈青河请旨立监察司,一有监察僧道是否行妖邪之事,二是成立它,以后有类似案子,也可归纳到监察司那边,毕竟普通官员,哪怕他和刑部,都没有本事对付妖邪,只能靠会此一道的人。 当然了,这个监察司,必须独立一方,不受朝廷主管,也不受玄族主管,所以在其中当差的人,必须清正,且两方都要派出人手,也算彼此约束。 所以沈青河的建议得到不少人支持,尤其是勋贵,他们也该翻身做主人了。 但也有人不看好,毕竟皇族亦有人学玄术,虽然这二三十年澹台鲜有纯种道根出,但好歹也是有些血脉,且又是皇族,沈青河这枷锁,不也是套他们身上么? 这奏折先压了下来,圣人并没有立即批示,使得人心七上八下的。 而这消息,自然也传到了各大玄族,大部分人愤怒不屑,暗戳戳地想要给沈青河这找死的见识一下何谓术的七十二变,但术还没施,他们又听到一个消息。 就是那该死的沈青河放出话来,他要是突发身故,还死得不明不白,那一定是因为这提议而被‘处置’了。 好家伙,这谁还敢动,他有个什么好歹,岂不都是叫人觉得是玄族干的? 本就因为从家炼尸殭这一事而失了不少公信力的玄族一下子就觉得被卡住了喉咙,不敢妄动。 阆九川闭关再出来得知这消息时,距离从家人被斩首已经过去好几日,她还是接了庄全海遣儿子传来的消息出府,在阿飘口中听说的。 阿飘叹道:“敢和玄族正面刚的,这沈青河可算是第一人了。” “那可是长了一条清正傲骨的人。”虽然那傲骨已经给她了,但人家的血还是热的。 阿飘把自从家祠堂那边搜出来的东西递了过来,道:“按你说的,我带鬼里里外外都搜过了,也只有这香鼎底部藏了这些。真没想到,从卞的师父竟然就是魔道空今,怪不得他这么癫。” 阆九川在从归那得了消息,就折了纸人给阿飘,去从家祠堂把东西都拿回来了。 “这空今怎会成为魔道?” “本也是正道,好像是因为师门背叛,愤而入魔的。”阿飘皱眉道:“也不知是不是真有魔道宝典,真存在,估计这世间还有不少‘从卞’藏着。” 阆九川翻开那些法典,看从卞记下的功法,眉头微微皱起,道:“他这一脉的功法都比较剑走偏锋,若修炼得好,也好用,但却容易走火入魔。” 阿飘说道:“我是外行,不懂。” “若是这样的功法流落出去,也会引起动荡的,总有些人为求法力高强而剑走偏锋,走上捷径。” “有害?” “自然有的,且看这个,靠丹药辅助进阶,且这丹药所需的药材炮制,也多损天和。用了,肯定会因果加身的。”阆九川指着一个功法,道:“用丹进阶,并无踏实根基,高楼建得再高,也容易倾塌。” 她快速翻过去,很快就合上了,再看其它东西,都扫了一眼,就全部归还给他。 “不是啥好东西,毁了吧。” 阿飘挑眉,道:“我以为你会看中其中一两个功法符经,毕竟你自己也说了,炼得好,那法力好用。” “免了,我嫌脏。”阆九川面露不屑,不再说这话题,而是说起了荣家四夫人奚妘,道:“宫少主认得出,那应该不会有错,她还是荣家少主之母,身份如此之尊,不该毫无根由对付我这个武将之女。所以,不必查那女人是谁,而是查这奚妘的所有事,还有荣家少主,别是因为她,才对我这身体行虐杀之事。” 阿飘刚想说什么,阆九川就递过来一盒魂香:“报酬是有的,不会叫你白干,这一批更好。” 阿飘打开,鬼眼赤红,好香。 他嗒的一声盖上,轻哼道:“那也是我们阁给的好药材。” “是是是。”阆九川目光熠熠:“那敢问阁下,阁主今日出关了么?” 阿飘:“!” 原来是等在这呢,贪他家阁主的色! 227.第227章 我们是一条船上的鬼 第227章 我们是一条船上的鬼 阆九川又问了阿飘一些官府对从家炼尸殭这事的细枝末节,诸如找特殊生辰八字的女子,从何得知。 “从家会观星相术,钦天监是他们的地盘,也占了这个便利,和管户籍文书的官员勾结,要想查找特殊生辰的,一看一个准。你也知道,古今女子地位不如男,权贵还好点,底层百姓的女子,地位更是低下,死了失踪了大多也不甚在意,有些女婴甚至一生下来就被滃死或遗弃的大有人在。”阿飘回道:“从家便是利用这一点,多是去掳家中没有根基的女子,他们甚至有专门的人员去寻。忠勇侯府这个是意外,他们若不是害了戚四,估计还好好的没出事。” 其实也不然,是遇见了眼前这个才是意外。 “不过别看外面如今拿这事编话本段子说书传得沸沸扬扬,很快就会压下来了,一来这事扩大了影响,百姓会恐慌,会畏惧,也会对僧道抱有怀疑心态,玄族不会放任的,失去公信力,对他们没有好处。”阿飘讥诮地冷笑:“没有信仰,他们还怎么摆高高在上的架子呢?” 阆九川道:“朝廷也不会放任的,议论的人多了,也容易生出乱象,有人浑水摸鱼,把明着犯罪生恶也当成僧道驭邪上推,只会增加破案的难度,也混淆视线。” “所言甚是。” “沈大人的提议也好,有专门的监察司,以后类似这样的案子归纳在监察司查办,会简单些,这个司,也可分化一下玄族。”阆九川眯着眸子,指尖轻点桌子:“促成此司成立,有好无坏。” 尤其对她来说。 她迟早要搞荣家的,可不乐意看它铁桶一样被围着护着,无处下手。 阿飘看过来,道:“就算成立,荣家虐杀你这具身体的事,也不可能拿出来查,且经不住查,一旦查出,那些玄族可当你是夺舍附身的妖邪了!还有,荣家现在是偃旗息鼓,但他们之前因你废了好几个人手,这气肯定下不去,迟早也会卷土重来,可要当心了。他们要是放出个你是妖邪附身的消息,这恶鬼之名,你可能担得?” 阆九川哼笑:“有本事,就请了僧道来驱鬼啊,看能把我驱出去不!” 她说着,眼珠子滴溜溜一转,道:“说起来,从家这事,咱们风雨同舟的走过来,算是一条船上的鬼了。我要是被人欺负,你家阁主不会不管的吧?” 阿飘瞪眼:“这与我家阁主何关?我劝你你别蹬鼻子上脸!” 不要脸,这也要强蹭。 “一条船上的鬼,怎么就没关了?你是阁主的鬼,我是你的友鬼,一样的,护个短也是顺便的事。” 阿飘看着她一本正经的狡辩,真气笑了,拿起魂香就走:“我很忙,你自便,好走不送!” 阆九川:“……” 飘掌柜格局小了! …… 西坊,寻香胡同。 庄全海顶着一张青白脸蹲在铺子门口张望,都这么多天了,姑娘怎么还没来啊,店里那个鬼客一直没走,他慌得日夜难安,睡觉都得要睁着一只眼。 轱辘声从巷子口传来。 庄全海探头一看,一辆马车在巷子口停了下来,有个穿着袄子的丫鬟先下车,又把一人扶下。 看清那姑娘的模样时,庄全海哎哟一声,一个弹跳起身,险些栽倒在地上,却揉了揉膝盖,飞快地向巷子口跑去。 “姑娘,您可算来了。”庄全海激动得老泪都涌上了眼眶。 阆九川停下,看着他那眼皮底下青黑的眼圈,道:“你这是几日没睡觉不成?” 庄全海哭丧着脸说:“那鬼……客人一直在等着您呢,我就怕着您没来,他会闹事。” 不对,闹鬼才对。 客人上门,一直苦等,却久不见接待,他要是那个鬼,估计都要发作了。 他家里还有个怀着身孕的儿媳妇呢,怕着这鬼客真闹起来惊了儿媳妇安胎,他是真没敢完全阖眼。 阆九川一笑:“没闹,可见是个好脾气的鬼客!” 庄全海:“……” 这玩笑可不是很好笑。 “走,随我去会会这鬼客。”阆九川往前走去。 庄全海落后她一步,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心里长松了一口气。 来到铺子门前,阆九川站在门口,看一眼挂得方方正正的万事铺牌匾,满意地点头。 “开业都有十来天了,就来了这么一个鬼客,有街坊路过好奇问两句,您没来,我也只能说等东家来可看诊什么的。”铺子里打了个排柜装了些许药材,说能看诊应该也没差吧。 “没事,这铺子本来也不是奔着赚银子去的。” 庄全海嘴角一抽,不是奔着赚银子,是开着体验民间疾苦的么,大户千金,真败家……真任性。 “客人,从匾内出来吧,你就在这门口一直住着,也难怪我铺子无人上门。”这牌匾用的是柳木,经过她特别处置,画了一个养魂阵,可供鬼客在此容身。 但此鬼估计有些年头了,鬼力浓厚,即便在阵中,那阴气还是会往外渗的,看来她得在里面多加一道阵纹,不然有鬼客落脚,惊了路人,可就是她的罪过了。 阆九川的话一出,牌匾尚无动静,可庄全海却是浑身一僵。 什么,那鬼客就在牌匾挂着? 怪不得他天天蹲门口都觉得头顶冷飕飕的,非得攥着玉佩才不会犯哆嗦,原来是那鬼客就在他头顶呢。 亏他还以为人家在铺子内等着,东家也没说一声。 庄全海的怨念一下子就飙升了,幽幽地看了阆九川一眼。 阆九川悻悻地笑,道:“忘了告诉你,我这牌匾做过处理,如果鬼客至,他们会在牌匾等的。” 那魂阵,可是养魂法阵,耗了她不少精神力才镌刻成的。 庄全海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忽地一阵阴风从牌匾传出,庄全海不由紧靠她身边,一手扶着颤抖的大腿,战战兢兢地往前看去。 “此铺东家,竟是一个小娘子?”阆九川的前方,缓缓出现一个穿着盔甲戴着缨帽的将军。 228.第228章 前朝鬼将伏亓 第228章 前朝鬼将伏亓 万事铺的后堂,有一个小院,当初阆九川早就规定好了要留一个厢房作招待客人用。 厢房重新修葺过,刷过桐油,打扫得很干净,庄全海还不知从哪折来一把腊梅,用一个圆肚陶罐插着,使得这厢房平添几分野趣,又有一股子冷梅香。 阆九川带着那将军入了这厢房,看他一身盔甲,难掩身上的血煞气,却又是功德加身,心知其自带着赫赫正气。 为将者,保家为国,杀的人多了自然带煞气,但征战打仗卫国卫民,保护了更多的无辜百姓,功德深厚那也是必然的。 既是鬼客,那就不能平常待客。 幸好今日过来早有准备,阆九川让建兰去找庄全海取来一个香插,她则是拿了一支魂香点了,送到这将军面前,才问:“不知将军尊名?” 眼前这位将军身形魁梧,年纪三十出头,不过容颜却是长得一副白面书生样,十分俊朗,是话本子说的那种玉面郎君,哦,现在得叫玉面将军了。 再看他身上的盔甲,款式老旧,却不是本朝的,她看过本朝的盔甲服,阆家祠堂,她这身体的老爹画像,就是穿的一副盔甲画的呢。 “吾姓伏,单名一个亓,乃奉都人士。”伏亓吸着魂香,眉眼疏朗,只觉得饱腹感一下子就有了,他好像好久好久不曾吃饱了,便指着那香,道:“此香真不错。” 阆九川蹙眉,奉都人士,她知道,前朝凉国的京师叫奉都,后来被大郸灭国五十年后,因为一场大地动而重建临时迁都,等重建后,便再回迁,更名为乌京。 也就是当下京师。 所以,这位伏亓将军,已是两百年有余的老鬼了? 死去年份如此之久,怎么还不曾往生投胎? 阆九川又问:“伏将军从何而来?您,可知今朝为何夕?” 伏亓怔了一瞬,幽幽叹了一口长气,道:“我出得战场,便身处于此了。” 阆九川有些懵了:“您说,你出得战场,便在我这铺子门口了?” 伏亓点点头,说道:“我领着我三千伏家军于烽火关和蛮族康居苦战月余,粮草断绝,久等援军不至,于上元雪夜醒来,便在此处了。” 阆九川沉默半晌,道:“将军,凉国灭了。” 她已经作好了伏亓发怒发和煞气冲天的准备,但令她意外的是,伏亓没有半点反应,神色似有几分追忆,但更多是果然如此,一副尘埃落定的表情。 果然,伏亓说道:“我出战康居的时候,凉国本就处于外忧内患之际,朝廷腐朽,百姓苦不堪言,那时我朝国主年迈,幼主年幼,各地藩王均各自为政,而蛮族早已视凉国为囊中之物,连年掠夺我朝国土。我出征,早已做好了一去不回的准备,只没想到,我去了这许多年,一切也早已面目全非。” 阆九川微微抿唇,轻吟一句:“觉来不见家人面,恰似前朝始别时1。” “孩子,如今天下太平否,可是我中原当家?”伏亓浅浅地笑问。 阆九川心头一酸,将魂香往前推了推:“如您所愿。” 前朝是灭了,大郸取而代之,但却是中原霸主,这所有的土地,仍旧是中原人当家做主的,养的也是中原人。 伏亓的笑容越发的盛,道:“那就好,我其实也猜到了的,你铺子那个掌柜以及来往路过之人,穿的衣物与凉国不同,但仍是我熟悉的中原绫罗绸缎,讲究的也是中原礼仪,百姓虽略惶恐,却也不是面露凄苦的,可见如今的国主颇得民意,也不知是哪位藩王赢得了这天下?” 阆九川默了一下,道:“如今国主国姓为澹台,乃玄族出身,太祖乃是澹台瑞。” 伏亓露出见面后的第一次意外之色,念了澹台二字,道:“倒不曾听过有此义军,你说的玄族,莫非是道士?” 阆九川神色淡淡地点头。 “荒唐。”伏亓猛地一拍桌子,道:“莫不是当其时妖道横行,入国为国父,最终叛主取而代之?” 他难得生了怒色,威严的气势配上他那魁梧的身形,虽然长了张俊脸,但那周身凶煞之气却令人胆寒。 当然,这个人不包括阆九川。 阆九川对玄族虽然无感,但也不会平白给他们栽赃,便摇头道:“您误会了,澹台为皇族,是正儿八经地靠兵强马壮靠民心得来的。” 她看过史书,虽然史书都由成功者书写,但其中记载的澹台一族,是顺民意而掀旗而起的,他们那时是真的应了乱世下山救苍生的,只是没少了其它几族的支持罢了。 但无论如何,澹台一族,那时是正经得来的皇位。 阆九川把史书所记简单一说,遂道:“如今大郸立国已有近两百年,也已换任五六任国主了。” “两百年啊,那这澹台一族,颇得民心,也颇能当政。”伏亓的煞气收敛起来。 一个国家存在的时长越久,就越能证明这主人会理政,传位之人也都是精挑细选过,才会令这大郸国存在这么多年。 不然,你换个昏君接位,看能不能存在这么多年,早就被夺了皇座了。 澹台霸着皇位多年,两百年不被换,那百姓就不会经历太多战火,可安居乐业,享太平日子。 甚好。 伏亓是无所谓谁当皇帝的,哪怕凉国灭了,但在中原当家做主的还是中原人,就足矣,只要对方驭下有术,礼贤下士,能让百姓吃饱饭就行。 “不过,玄族当政,倒是闻所未闻,他们难道不会与他们心中道背道而驰?”伏亓有些好奇。 阆九川失笑:“我不是上位者,倒不知他们的道所为何,只知玄族如今名声褒贬不一。” “哦?” “将军以后便知了。”阆九川道:“距离凉国覆灭,大郸立国也已两百年,将军……已死多年,却不曾往生,还一睁眼就到此,这是怎么回事?您可是有心愿未了?” 伏亓有一丝茫然,神魂蓦地一虚:“战鼓响了,蛮夷发起总攻了,伏家军,要上阵了。” 1出自明·高启《梦归》 229.第229章 且渡我伏家军一程吧 第229章 且渡我伏家军一程吧 话说得好好的,伏亓的神魂却忽然发虚,似是要飘走消失似的,吓了阆九川一跳,下意识地就伸出手去拉他。 阆九川动作完全出于本能,可她一触及伏亓的魂时,神识就被他拽着偏离了这空间。 咚。 失去神识的阆九川倒在了地上。 咚咚咚。 战鼓声震耳欲聋。 阆九川站在一处高高的城墙之上,看着烽火关前黑压压的骑兵,兵强马壮,足有几万数,而伏亓这边则只有区区三千面黄肌瘦的伏家军,只能利用烽火关堪称天险的天然地势顽强抗敌。 他们退不得,一旦退了,蛮夷过了烽火关,便是丰阳关,那也是入主中原的最后一关,身后在撤退的百姓仍未能安全达至丰阳城,他们不敢退。 鼓声如雷霆轰鸣,关外的北风凛冽如刀,无情地割裂着伏亓及他身后士兵们因饥饿寒冷而黄白的面容,他们握紧了手中武器,目光依然冷锐,阵型排列得丝毫不乱。 斑驳老旧的城墙下方,蛮夷在狂笑大骂,言语粗鄙,极尽羞辱,揪着缰绳的手将胯下骏马勒得高高的,马蹄又重重地落下,像是在震慑,亦在耀武扬威。 此役,他们苦战一月,仍未砸开城墙,一是因为地势天险之故,二也是因为伏亓所领的伏家军,军纪严明,能以一敌十,而主将伏亓骁勇善战,威猛无敌,才迟迟未能攻下此关。 但再忠勇,也抵不过身后朝廷不给力,兵马粮草跟不上,生平从未有过败仗的伏亓注定要败于这个烽火关,失了这一城。 伏亓,已是强弩之末。 “报……”有斥候跌跌撞撞地冲上城墙,干涸干裂还结着血痂的唇一张,冰渣自唇边掉落,颤声道:“将军,北面峡谷,南面河畔,均被蛮夷封死了。” 东面,早就因为雪崩而无路可走。 无路可退。 他们除了身后的奉阳关,无路可退,亦不能退。 意料中事。 伏亓握紧了手中大刀,直视前方延绵的猩红火把,刀柄落在身上甲胄上,摩擦声如钝刀刮肉剔骨。 失烽火,则失奉阳,再入主中原,不出半月即可至凉国皇城。 这月余,他们久等援军不至,又因大雪极端天气而无粮草补给,城中百姓的粮食,还有战马都被他们吃了,早已是陷入绝境,眼下,蛮夷要发起总攻,这是他们的背水一战。 也是必输之战。 伏亓转身,看向己方仅余的三千将士,他们立在漫天冰雪中,战甲早已残破,甲下塞了一层干草保暖,长矛失了锐气,紧握武器的手早已冻僵,唯有那挺直的脊梁,不曾弯掉半分。 铮铮铁骨,宁死不屈。 “将军,宁死不降,我们和他们拼了,杀一个赚一个,杀一双赚一对。”有士兵笑着道。 伏亓的嘴唇翕动,想说点什么,可看到那一双双坚定又带着决绝的眼睛,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不用说,也不必说。 “取酒来。”伏亓大喝一声。 有士兵取来酒囊,双手呈上,伏亓接过,他喝了一口,又递了下去,拱手道:“余敢岂曰无衣,与之同袍,仅以此酒,敬诸位。” 底下,另有伙夫士兵递上陶罐装着劣质黄浊的烧刀子,每人抿一口传递下去。 “敢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砂砾刮过喉咙的嘶吼声在城下响彻城内,可达天听。 紧接着,伏亓又接过伙夫递过来的油桶,摘下缨帽,兜头淋下,其余士兵亦是摘下头盔,有样学样,淋了一头。 阆九川面色大变,她终于明白为何空气有一股子油腻的味道,是这城内都燃了火油,而眼下,伏亓他们也往身上倒油。 这是,以己身为油桶,以火攻! “儿郎们,开城门,随我迎敌。”伏亓跃下城墙,握着长刀走向城门。 咯吱咯吱,雪地响起脚步整齐踩在雪上的声音,像是一种沉重又悲壮的旋律。 不知谁忽然念起了游子归,紧接着,又有人跟着哼念,踩着鼓点,声如洪钟。 城门大开,伏亓足尖轻点,提气拿着弯刀朝那敌将冲了出去,跟在他身后如潮水般的士兵也用起了最快的速度,横冲直撞地冲向蛮夷的阵列。 轰。 轰轰。 随着凉国兵毫无章法地冲进蛮夷阵列,他们手中的火折子就落在了自己身上,火油炸开,一个接一个的火人在敌阵中横冲直撞,惊了蛮夷的战马,使得敌方也乱了起来,很快就连成了一片片火海,有些敌军催马冲进城内。 阆九川看着那混在蛮夷阵列中一个个火人,双眼赤红,拳头紧紧捏了起来。 轰隆。 身后一声巨响,却是不知有几人在城中燃了火,火势被风一吹,瞬间席卷整个城,惨叫声不绝于耳。 阆九川眼中生成大片火海,再看城墙上,那杆绣着伏字的阵旗,迎风而立,如同那些绝不向敌人投降而弯下半分的脊梁一般,始终未倒。 她双膝一软,摁着发闷发沉的胸口,闭上眼睛。 风萧萧兮。 大雪纷飞,将铮铮忠骨埋于雪之下。 不知过了多久,阆九川才睁开眼,可眼前一幕却让她目眦欲裂。 怎么会? 伏亓又站在了城墙上,斥候又跌跌撞撞跑来禀报,喝绝命酒,淋油,火起…… 一次两次三次,无数次。 只要大雪落下,再睁眼,就重复着那一幕。 早已死去两百年的伏家军,在烽火关,重复着那壮烈的绝唱。 “孩子,且渡我伏家军一程吧。”伏亓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边,言语带着颤意和恳求:“两百年了,他们始终未出烽火关。” 原来如此,怪不得伏亓说,一睁眼,就到了阆九川的铺子前,是因为他从未在这场战役中离开过,一次次地重复着以火铸血肉之躯筑成最后防线,为百姓尽最后一份力。 中原有难,天下未太平,他们不敢离。 这是他们执念,执念形成了无限循环,重复着壮烈一幕,一直陷在其中而不得出。 阆九川双眼湿润,看着那一个个炽目的火人,点点头:“好。” 写这个章笔记本卡得我几乎想砸了它,不是我脑子内容卡顿,是它速度跟不上脑子,一个字一个字的出,重启都不行,一个章写了两三个小时,气得爆炸,谁懂那种不耐啊啊啊啊 230.第230章 万事铺为有道缘者而开 第230章 万事铺为有道缘者而开 阆九川的一声好落下,便是一阵天旋地转,神识回到肉身中,迷迷糊糊地自地上坐起来。 “孩子,你头肿了。”伏亓愕然地看着她额头上肿起来的鼓包。 阆九川伸手摸了一下,额角果然鼓起了一个小包,这是撞到了凳角才受的伤。 “没事。”她看向伏亓,想起看到的那一幕,皱眉问:“烽火关那边的战场陷入循环,不断重复着你们以身殉城那一幕,将军是如何来到我这铺子,又怎知你们一直在循环未出?” 伏亓摇摇头,道:“我原本不知道,却是记得我倒在了雪地上,闭上眼之前,看到了一点金光,等睁眼,便又是殉城那一幕,而再次闭眼之前,那金光点变大了,如此一次又一次,那金光越来越大,大到变成了一条门缝。如此一日我睁开眼,不再是我和弟兄们在城墙那一幕,而是在你这铺子门口了。” 他露出一个苦笑,道:“或许是冥冥中自有指引吧,我们困在那一日太久了,久到老天都看不过去,特地送来一条归引路。” 阆九川摇头,说道:“是上天不忍让忠魂死后难安,欲引你们入轮回,再生为人。” 伏亓没反驳,要说是忠魂,他和他的伏家军,也是当得起的。 他的魂隐隐发虚,阆九川便道:“烽火关是你们埋骨困魂之地,刚才我所看到的,应该是你的神魂涌现出来的记忆,具体为何会困在那边,是因为你们的执念所致还是外力因素,我尚不清楚。所以还得去那个地方仔细看一下,找出困魂的缘由,才能渡忠魂一程。” 困魂其实并不难,布上一个困魂阵便可以,但那三千伏家军的魂被困在以身殉城那一日,还不断重复那一日发生的事,就很不寻常。 这需要实地看一看怎么回事才行,如果单纯是因为执念自困,那设个法坛,化解这执念,便可超度亡魂了。 怕就怕这事还有别的因素在。 伏亓道:“已经过去两百年,从前烽火关距离奉都足有三千里,此去路远,你一个孩子……” 阆九川淡笑:“将军,我是天师,既是会道术的天师,自不会走寻常路,这一点请将军放心便是。” 她看伏亓的神魂虚弱,便道:“在这之前,将军先入我的宝器养着魂?您的神魂有些虚,养一养会好些。” “我看外面那个匾挺好的。”伏亓指了指门口的方向,又能看一下这来来往往的人,感受一下这太平盛世。 “那也不过是供临时栖身罢了。您呆得久了,魂养好,这煞气重了,我这铺子只怕生人要绕着走。”阆九川失笑道。 伏亓抱拳:“我很抱歉。” “无碍,这铺子本就是为有道缘者开的。”阆九川召出小九塔,道:“塔内有养魂阵,将军放心。” “那便有劳了。”伏亓点点头。 他愿意,阆九川便很顺当地将他的魂给带进了塔内。 阆九川收起小九塔,想到在烽火关所见的那一幕,心情仍未能平复,一直被困在身死那一日重复着以身殉城的悲壮,这何尝不是在燃烧着自己的灵魂? “假如伏将军不曾来到这里,他们一直循环,最终会如何?”将掣闷闷地在她的识海开口:“会不会永生不死?” “你看将军的神魂便知道会如何了?他的灵魂颇为虚弱,你以为是因为沉睡所致?未必,是因为在不断燃烧。”阆九川眉目清冷,道:“神魂若想在火中涅槃,除非有机缘,或有不甘消散的意志力,才能利用烈火涅槃。若不然,一直重复燃烧,直到灰飞烟灭。” 这就和没有几个人能逃出三昧真火的焚烧一样。 将掣的声音越发的闷了:“伏将军堂堂功勋深厚的将领尚且如此虚,那些士兵又能好到哪里去?” 是啊,所以他们这次的任务紧迫了。 要是拖得久了,说不定那三千伏家兵魂,连阴兵都做不成,直接原地魂飞魄散。 阆九川说道:“两百年也是沧海桑田了,先去找些地域志看看从前的烽火关变成什么样。” 将掣很是积极:“那赶紧啊。” “你这次倒是积极得很。”阆九川站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道:“是被什么触动到了?” “英雄忠魂,都是让人心折的。”将掣道:“你也不曾要好处,就应了下来,何尝不是被他们的忠贞而折服?” 阆九川没回这话。 庄全海一直在外守着,看到她出来,连忙上前,在看清她额角的红肿,哎哟一声:“您这是和哪位鬼客打起来了?” 阆九川摸了摸额角,摇头:“就是撞到了桌角,不是什么大事。” “那,那位客人呢?”庄全海小心问。 “他暂时离开了,这些天你受累了,回头我给你开个安神的方子,喝上两剂就好。” “哎哟,姑娘,现在可不是我能不能安神的时候,您看铺子都开了这么久,一桩生意都没生门,一文钱都没赚着,这是要亏本的节奏啊。” 阆九川脚步一停,看他满脸愁苦地揪着自己的胡子,便笑了:“生意不是已经上门了么,这鬼客是第一个,以后就会陆续有来的。” “那这位,怎么给酬金?”庄全海多嘴问了一句。 “有些鬼客,也不是给不了生人用的金银,他们也有私藏的,当然,给不了金银,也有我所需的东西。” 庄全海没问是什么,直觉那不是他该问的。 “对了,丁满谷知道您来了,特意过来拜谢。”庄全海敛了神色,道:“他家姑娘沉冤得雪,他自己也脱离这牢狱之灾,也多亏了姑娘仗义。” 阆九川并没谦虚,道:“都是缘法,就和我这铺子一样,只做有缘人的生意,所以你不必发愁。有道缘,自会来我万事铺。” 庄全海看她如此淡定,也无话可说了,罢了,想来侯府千金也是不愁吃喝的,亏就亏吧,左右也没什么成本,草药也可耐放。 阆九川走出外堂,果然见丁满谷一身素服坐在外面候着,见了她,就把袍子一撩,向她跪了下来:“丁满谷拜谢姑娘大恩。” 231.第231章 生意不就来了么 第231章 生意不就来了么 丁满谷带着满腔诚意而来,面对阆九川这可当自己女儿的年纪,他也毫不犹豫地跪了下去,视对方为再生父母。 可不就是再生父母么,若非阆九川提点,他在毫无准备下就中了这牢狱之灾,又没有人帮忙打点,就是一个家破人亡的下场,还谈什么为女儿伸冤,自己一家子都去陪女儿了。 阆九川受了这一跪,就让他起来说话,问:“这案子已经告破了?是怎么说的。” 丁满谷擦了一下眼角,接过庄全海递过来的茶水灌了一口,才悲愤地道:“我儿之死,全是因为错嫁了一头中山白眼狼,卖妻求荣。” 夺命岗那边的事一了,有玄族的人向大理寺回禀事情经过,从家就没有矢口否认的底气了,该招的招了,那些专门帮从家掳人的班子自然也是一样。 丁素秋这边被盯上从而失踪,是那卓逾在从驸马那边得了一个五品官位的许诺,将丁素秋带出去庄子游玩,从而‘失踪’,结果这官位还没到手,这事一暴露,他自己就被灭了口。 “被灭口虽说是他与虎谋皮,咎由自取,但他也死得太轻巧了,这种人,碎尸万段入十八层地狱也不为过。”丁满谷愤怒地道。 阆九川道:“会的,便是入了地府,功过都会再细数,他没有直接杀妻,却也是沾了杀妻因果,自会论罪。” 丁满谷磨着牙道:“此子狼子野心,他才是该死得凄惨的那个人,那尸殭怎么就没把他给吸尽精血呢?不过他也是活该,按那从家仆从招的,忠勇侯府家的那位小姐也是他给引出去的,从驸马怕着戚家查到公主府,就将他灭了口,真是大快人心。” 他自顾自地说了一通,末了发现阆九川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听着,便有些尴尬,悻悻地道:“看我,这一说就没个把门了,姑娘勿怪我这老头子啰嗦,实在是,有些话不吐不快。” “郁气散了,对身体也好,无碍。”阆九川看着他,道:“经此一劫,丁老爷心怀善意,广积阴德,总会福缘满身的。” 丁满谷连忙站起来拱手一拜:“多谢姑娘提点,我定会广做善事的,此事已了,我亦是准备着带家人回乡做生意,这京城,也不想来了,小富即安,便是吾心安也。所以在这之前,有一事想求姑娘。” “但说无妨。” “我看姑娘这铺子,为万事铺,解万事,我这有个事,不知道姑娘能帮解不?”他说着,拿出两个大荷包,一个是给阆九川的谢礼,一个则是酬金:“若是能解,还请姑娘受累。” 阆九川眉梢一挑,先看向一旁的庄全海,你看,这生意不就来了么? 庄全海默默地盯着老友那两个大荷包:“……” “卓逾死了,可他死前却不曾和我家素秋义绝,便是死了,在婚书上,他们仍是夫妻。素秋的魂虽不在了,可即是如此,我也不想她的名和那中山狼挂在一起。”丁满谷红着眼道:“我便是想问姑娘,如今他们都死了,可能解这婚契?我不想我家素秋死了都跟他有牵连。” “自无不可。”阆九川道:“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解了这婚契,父母同意就行。” “可那卓婆子,已经死了。”丁满谷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自己查到的一说,见阆九川看着他,连忙解释:“不是我干的,虽然我想干,但我找到她,人已经死了,尸都是被送去义庄的。” 阆九川点头:“那也无妨,你不是在吗,没有合离解婚约,就义绝。卓逾身负杀妻因果,只要你写一张义绝书,连同他们二人的婚书,断婚书一起祭烧,敬告天地,也是能解的。” 丁满谷大喜,道:“那我现在就写?” 这事解决不难,但解契时辰却得在夜晚,算是解阴契,便让他先写,又让庄全海准备一些物事,等到了晚上,她再来设小坛处理。 阆九川交代完,就带着建兰去书局。 距离西坊不远有个四井坊,那六寸街就有一间颇大的德胜书局,她想去那边找一找地域志或者史书。 彼时正月未过,但因为尸邪案已告破,愿意出来走动的人也跟着多了起来,这两日天色也不错,气温也高了,街上人多,书局的人更多。 “哎呀,婢子倒是忘了,今年是圣人五十万寿,要开恩科,二月就要考了,怪不得书局的人书生如此多。”建兰看到书局多是学子,不禁一拍脑门,想起去年就听来的消息。 阆九川看里面乌泱泱的人头,蹙眉道:“如今已经二十一了,现在才来书局买书,会不会迟了?不是应该在家中安心备考?” 临急抱佛脚,就能抱出文章来? “你这就不知道了,这是因为柳风先生出了新书集,里面有他这些年对八股文和他自己当年状元卷策论的见解批注,大家才闻风而动的。”在主仆二人身边有一个学子兴奋地说:“柳风先生十九岁连中三元,如今为官多年,心路历程多有不同,对当年的策论自另有一番见解,若能拜读,肯定受益匪浅,当然要抢一本收藏了。” “柳风先生真乃吾之恩师也,吾得以拜读圣贤之书,死亦甘愿。”书局内,忽有学子尖嚎一声,捧着一本书嗷嗷地哭起来,那哭声又戛然而止。 “哎呀,邓兄,你怎么了?来人呐,快请大夫。” 书局内,一阵骚乱。 阆九川向内望去,闹哄哄的,眉尖不禁蹙起,转身就走,对建兰道:“人太多,我们去另一间。” “什么圣贤之书,沽名钓誉。老夫倒觉得,此书集与他的状元卷,背道而驰,毫不相通,盛怀安这老匹夫,别是鬼上身了吧,才会说出什么学而优则仕的狗屁话来。看你们这副癫狂若渴的模样,读两句就要厥过去,是书中墨水都用什么洗脑的邪恶毒水写的,把你们给毒傻了不成?” 熟悉的咆哮声在喧哗吵闹的书局内响起。 阆九川的脚步一顿,是熟人啊,那她就不走了! 死电脑,卡得我想哭,迟早换了它!然后,我收藏夹子咋套去新的,我那么多素材资料,啊啊啊啊` 232.第232章 有个鬼在那本书上 第232章 有个鬼在那本书上 中气十足的骂声使得原本喧闹的书局徒然安静下来,不少学子穿戴的人都带着怒色看着那开口的人,谁口气这么大啊,竟敢怒斥先帝钦点的状元,还骂得这样脏,早上吃了臭豆腐出来的啊? 鬼上身? 在场哪个不是子不语怪力乱神的读书人啊,这一身简朴袍服的老头,咋就敢在书局说这样的鬼话? 阆九川在这静谧又剑拔弩张的氛围中安然走进,看向那个敢骂备受推崇的老者。 薛师啊,果然是暴脾气。 他瞪着眼,捏着一本簇新的书集,重重地哼了一声,把那集子丢给一个两手空空,还恨恨地盯着他的学子,道:“看你也是被柳风书集荼毒的,拿去吧,天天毒一下,反正脑子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 那学子慌忙接着,看书籍都有折痕了,愤怒地道:“你谁啊,书本该是爱惜的,看你把它糟蹋成什么样了?” “没错,柳风先生乃连中三元的状元出身,你谁啊,如此大言不惭地批判他,学而优则仕怎么就不对了?世人当知,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读书怎么就错了?”另一个穿着锦袍的学子也道:“常言有道,学得文与武,货与帝王家,我等读书,不都是为了出仕为官,为国为民么?既如此,柳风先生的学而优则仕,又有何狗屁不通?” “对啊对啊。” “谁读书不是为了出人头地?” “没错,十年寒窗苦读,一朝跃至龙门,谁不是如此?” “快别说了,你们知不知道他是谁……” 薛师看向那几个反驳这自己的学子,道:“听你们所言,你们所理解的学而优则仕,就是盛怀安这集子所表达的,读书学习的目的便是做官,升腾发迹啊?既如此,直接明讲出人头地,光宗耀祖,改庭换面便是了,何必拿为国为民来遮掩?” “这,强词夺理,我们本不是这个意思。”那几个学子有些羞恼。 “那是什么意思?盛怀安这集子一通批注,囊括起来,不就是读书只为出人头地,升腾发迹?”薛师啪啪地拍着一旁的书桌,道:“学而优则仕,是通过科举择贤才去充任官员,唯有真正的有识之才方能为百姓谋福祉。此集子所批,老夫通篇只看到了读书的最终目的便是为官,歪曲学而优则仕的原则。” “寒窗苦读,为出人头地,亦是无错,薛师身为鹿宁书院的山长,教书育人,不也是为大郸培养贤才?而寒门学子不比世家士族,为家族改庭换面倒也不为过。”一个老者拨开人群走出来,淡笑一句:“如人吃五谷杂粮,读书为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抵达金銮殿,我等凡人欲望罢了,薛师也别要求他们无欲无求喽。有目的,才是有目标和方向,也才能为此而努力。” 啊,薛,薛师? 有个缩在人群,无语地翻白眼,刚才他就小声说了,那是鹿宁书院的薛师啊。 薛师看向那一身布衣的老者,上前两步,拱手一拜:“方太傅怎也来了,您这是埋汰我,叫什么薛师,叫我小薛便是。” 太,太傅? 这满堂的学子兴奋了,今日果然宜出门啊,他们竟在此遇上了大名鼎鼎的两人,薛师和方太傅,今日果然旺我。 那拿着集子的学子眼珠子一转,心想他的机缘来了。 方太傅也是寒门出身爬到高位,他理应站在寒门这一边的,便上前两步,拱手一拜:“学生何光礼拜见太傅,拜见薛师,学生眼拙,不知两位老师真容,言辞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薛师哼了一声:“老师是当不起了,老夫可没有盛柳风厉害能当谁老师。太傅说得也对,尔等十年寒窗苦读,都是奔着入金銮殿去的,我这已经中过进士的,要求你们无欲无求倒是我不对了。” 方太傅含笑摇头,一把年纪还是这脾气,没改过,便道:“你也是书院山长,临近恩科,教这些孩子上一课,也是他们的福运了。” “您这是折煞我,我何德何能在您面前班门弄斧?我只是看不惯柳风这新书集,通篇傲慢,只吹捧高官上位者,贬低旁人,按他这意思,凡读书人最终不当官,这书就是白读了?”薛师冷哼:“如果是这样,读书唯有当官才是高,学问又由谁去传教?谁为孩童启蒙,谁为尔传教经典?五谷杂粮谁来种,布料谁来织?三百六十五行,行行出状元,怎么到他这里,唯读书当官最高洁?他不吃不喝不穿不拉屎啊?” “最可恨的是,他这通篇傲慢,最后还要用一句学而优则仕来粉饰太平,掩饰傲慢,看得人简直隔夜饭都要吐出来。”薛师黑着脸道:“盛怀安也是寒门出身,他的状元卷我也拜读过,当其时的确是惊才绝艳,这当了几十年官,写的啥玩意这么恶臭,真不是染上官场那一套,蹿味了?” 众人:“……” 刷刷刷。 阆九川拿了那被人放下的柳风书集在快速翻看,先看了状元卷,行文十分流畅,策论也都是围绕民生而写,忧国忧民,从策论就可看出其人谦逊宽容。 而新的批注,还有一些辩论,倒多了些傲慢和自负。 官场这大染缸,真会令一个人的初心改变这么大? 还是久居上位,再看人,便是俯视之势,所以才会如此自负? 阆九川把书籍放下,再看薛师,兴许是因为方太傅在此,他那脾气收敛了不少,也没说别的,只点评柳风当年的状元卷,引经据典,叫这堂居一片安静,有人甚至奋笔疾书,记下他所言。 她不考科举,就不听了,趁着人都挤过来这边,反而很轻易地去找到放大郸史书地域舆图的架子,要了一张舆图,又拿了史书和地域志,见越来越多人闻风而来,她也没急着走,直接就在一处空地翻开地域志看起来。 她本还想把伏亓也放出来一起看,但考虑这里是书局,又挤满了准备参加恩科的学子,怕着阴气伤了他们,便不造孽了。 但伏亓不出来,小九塔可召出来,他也可以自塔内看一下如今这盛况。 只是,没一会,伏亓就在塔内开口说道:“小九,有个鬼在那本书上!” 233.第233章 惊闻,史上没那悲壮一役 第233章 惊闻,史上没那悲壮一役 阆九川正翻着地域志,乍听到伏亓的话,骤然一愣,有个鬼? 在哪,她怎么没发现? 她抬起头,周围看了一眼,哪里有鬼? “那个学子手里拿着的书。”伏亓示意她看过去,有个学子站在她这书架的前方,手里拿了一本书,正踮起脚跟看薛师‘讲课’。 那书,熟悉的封面,可不就是她刚刚翻阅过的柳风书集么? 还真有一股阴气在那书上散发出来,有一个极淡的鬼魂在那上面若隐若现,是一个快魂飞魄散的鬼。 她站起来,走了过去,轻轻地拍了拍那人的手,道:“这书,给我。” 那学子正聚精会神的听着薛师讲课,冷不丁被人打断,刚要发怒,扭头看是一个瘦弱的小娘子,一双眼睛黑得像浓墨,顿时红了脸,下意识地把书递了过来。 “谢谢。”阆九川接过就走,回到刚才的位置,打开那书,那比伏亓还虚淡的灵魂就在状元卷书页蜷缩着。 那是一个书生,看衣物,却不像现在的服饰,有些老旧,倒像是多年以前的款式。 “你是谁?”阆九川轻声问。 那鬼书生状似未闻,魂魄很淡,十分痛苦的样子。 阆九川看出了问题。 “这魂魄是不是被人打了?”将掣飘了出来,看那鬼书生的魂魄痛苦得要魂飞魄散的样子,不是受过毒打,就是在被毒打。 “魂魄不全,只有一魂二魄。”阆九川已是看出对方的残缺。 将掣立即不说话,怕踩到某人的痛点。 “将军,他和你暂时作伴,劳烦您老的气势收敛些许,照应一二。”阆九川轻而易举地就把这虚弱残魂给勾到了小九塔内养着。 伏亓默了默,看着那弱鸡书生,同是天涯沦落鬼,照应是应该,但是? “我死的时候其实也就三十,也不算老的。”伏亓隐晦地提了一句。 阆九川:“……” 她再看那状元卷,看着上面残留的阴气若有所思。 “刚才分明看到小丫头进了这里,在……嘿,找到你了。”薛师兴奋的声音把阆九川的注意力给勾了起来。 对方看到她,招了招手。 阆九川站了起来,拿起身边的东西,走了过去。 “刚才我依稀在人群看到你这丫头,还以为老夫眼了,竟还真是你。”薛师满脸欢喜地看着她。 阆九川行了一礼,又向他身边的太傅也行了一个晚辈礼。 薛师对太傅道:“太傅,这是我近日交的忘年小友,阆家九娘,她爹乃是开平侯府已逝的安北将军阆正汎。” 方太傅看阆九川身子瘦弱,脸色略苍白,一双眼睛却是极具灵气,便笑着点头:“是个好孩子。” 薛师看那些学子都往这边探头张望,便道:“此处并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去对面的书园茶社喝盏热茶。” 阆九川自无不可,想来这两位博览群书,应该知道从前的烽火关的情况,省了她找舆图和地域志看。 几人转道茶社。 等茶博士上了茶点,薛师就打量了阆九川一番,道:“翻了个年,这身量是长了些,肉却不见长,脸色也一般,可要请个太医来为你摸脉,开个调理方子?” “我自己也会医,您老不必费心。”阆九川笑着婉拒。 薛师蹙眉:“那为何还不见长肉,莫不是那长生牌不够用?我去庙里给你立个……” 阆九川轻咳一声,有些无语,您是不是忘记了此处还有外人? 方太傅拿着茶杯,难得惊愕地看向薛师,刚才他听到什么了,这小子是在说长生牌? 他不是一向都把子不语怪力乱神挂在嘴边的,怎么就变了? 之前还骂盛怀安鬼上身呢! 薛师有些尴尬,悻悻地笑了笑,对他道:“上了年纪,就开始养生了,我信道了。” 方太傅呵的一声,低头吹了吹茶水,抿了一口,这是鬼话硬编,谁信? 薛师也端起茶,看向阆九川,快说点什么吧。 阆九川了然,道:“有个事想了解一二,就来书局找一下地域志和史记,没想到就遇上两位大儒,真是我的好运道,不知两位可能为我解惑。” “什么事啊?”薛师问。 阆九川便道:“前朝凉国,有一名将伏亓,在末帝律宗十三年,于烽火关带领伏家军与蛮夷康居苦战一月,最终因粮草断绝,援军久等不至,与剩余三千伏家军以火油浇身,烈火殉城。我想知道,那烽火关如今是在何处,可还叫烽火关?” 小九塔内,伏亓也支起了耳朵。 薛师和方太傅对视一眼,有些愕然,半晌,道:“我不如太傅博学多矣,虽也看过史记,但烽火关有这壮烈一役?” 阆九川脸色一变,捏紧了茶杯。 什么意思,没有这记载吗? 方太傅放下茶杯,皱眉道:“伏亓其人是有的,但史书对他最后的记载,却不如阆姑娘所言……” “太傅,您叫她小九娘就行了,阆姑娘,没得见外。” 方太傅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养生的人最是忌讳急脾气,这话说着,你就非要说点话来岔开。 阆九川急道:“太傅,您的话是什么意思?是烽火关那一役不曾记载还是别的?” 方太傅看她放在桌上的书,道:“这本史记所书也只是我大郸开国后的历史,不曾说凉国的历史,要找凉国的,得找凉国史记。以及大郸开国前传,也小有记录。” “伏亓出身凉国簪缨世家,世代从戎,却也是世代战死沙场,而伏亓,在烽火关源城对战康居那役,却并非如你所说的,领着伏家军以身殉城。而是他好战且判断失误,抗旨不尊,导致兵败城破,最终被康居悍将斩杀于马下,火烧源城。” 方太傅皱眉道:“烽火关一破,时隔不过十天,丰阳破,有人归咎于伏亓消极怠战拖长战事,耽误军情,且不听劝阻,刚愎自用,导致后面连失五城,帝怒,不予伏家之请前去收尸,甚至要夷伏家三族。伏家老夫人带着家中女眷抱着伏家历代儿郎牌位,于宫门喊冤,最终自刎在宫门之前……” 轰! 我真的要谢 234.第234章 一言不合让见鬼 第234章 一言不合让见鬼 轰的一声巨响在静谧的房间骤然响起。 房内,阴风大作,那冲天的煞气把中间的圆桌向两边劈开轰然倒下,而墙上的字画,被阴风刮得啪啪作响,最后也没能逃过煞气的摧残,被毁成了碎片,如雪片似的轻飘飘地落下。 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方太傅他们本能地跳起来,远离断裂的桌子,脸色惨白地挤在了一起。 发生什么事了? 伏亓的煞气如罡,暴戾地摧毁着这房中的一切,那怨气,更令方太傅他们浑身发冷,像寒冰入了骨髓,冻得通体麻痹僵硬。 阆九川也没想到伏亓一下子就从塔内冲出,且煞气会冲至最高,眼看这房间瞬间被毁,煞气冲出窗外,双手便飞快地掐了一个法诀打向伏亓,将他束缚住,道:“将军,太傅年岁已高,经不住您这煞气冲撞的。” “与我何干?”伏亓扭头看向她,双眼再不复之前的淡定温和,而是赤红一片,凶恶又狠戾,那久经沙场,斩杀无数敌人所积累起来的凶煞之威,令人生畏。 “伏家世代从戎,我伏家男儿,除去夭折和病痛,皆是死在沙场之上,我伏家孀居的寡妇,比谁家都要多,伏家世代忠良,结果呢?下场却是不得好死,连妇孺都没能寿终正寝?天道何公,天理何在?” 伏亓不怕死,更不怕战死,但他却受不了战死也要担个莫须有的罪名,如此恶名,他也担不起,伏家也没法担,但偏偏,他们被硬安上了这重罪,还入了史书,令后世之人唾骂。 他不是以抗敌英雄入史书,而是以耽误军情,连累百姓的罪将入史记,这叫他如何忍得? 他不是圣人,身后污名入史被人唾骂亦无动于衷,尤其是他的家族,因此而灭亡,更不能忍。 所以他不该怨吗? “天道有公,所以凉国灭了啊,污蔑忠良,不得善终,它终归是灭国了啊!”阆九川说道。 伏亓的煞气一滞,随即苦笑:“不一样的,凉国覆灭,只是顺应天道,后人却只会说是因我伏亓误国,痛骂的也只是我。” 史书是胜利者写的,是活着的人写的,真相到底如何,无人得知,亦无人更改,如此流传下去,后人只会相信史书所说。 他是罪将! 想到这一点,伏亓不禁心生悲凉,那煞气不再汹涌,反倒渐渐平复,但却更令人感觉心中哀戚。 堂堂悍将,本该永垂不朽的英雄,却被生安白造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怎不叫人憋屈冤枉,叫人哀叹? 风平浪静。 阆九川松开法诀,伏亓像个被遗弃的可怜小狗顿坐在墙角,神魂既悲凉又痛苦,一副被狠狠伤到了的伤感。 她捏了捏拳头,抿着唇,哪怕是凉国灭了,他此时也有一种被他的国家抛弃了的绝望感吧? 阆九川有心安慰两句,话到嘴边,又觉得苍白至极,干脆闭嘴不言。 凉国,活该它灭! 噗通。 咚。 阆九川被两记声音给唤起神思,扭头看去,却见薛师和方太傅都双膝发软,跪坐在地。 两个加起来已超百岁的老人家,神情惶恐,脸色惨白,嘴唇抖动,看着她的眼神更是带着惊恐和疑问,一副你不狡辩一下的意思? 看看这屋子,被龙卷风洗礼过也不为过吧? 门口砰砰地传来两人小厮护卫的急促拍门声。 “老太爷,您没事吧?” “先生,先生……到底发生什么事,这门怎么就开不了了?” “走开,我撞进去。” 薛师最先反应过来,道:“没事,不用进来,不小心打翻了茶具罢了,在外面守着。” “没错。”方太傅也说了一句。 阆九川走过去,先把凳子扶起,又将两人扶到了上面坐着,见他们脸色灰白,便摸出两道符,再摘下帝钟,一边摇铃,一边念了一段清心咒。 两个老人在喃喃咒语和钟声里渐渐平复下来。 半晌,薛师环顾一下屋内的狼狈,嘶的抽了口凉气,道:“刚才,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有鬼?” 话说得好好的,忽然桌子就断开两半,屋内一下子就被无形力量弄成这样,不是鬼做的,难道是他们仨做的? 薛师自己经历过被抢气机换命一事,对于鬼怪一类,接受容易,倒是方太傅,神情古怪地看他一和阆九川一眼,可他年岁已高,多年来博览群书,也见识过许多东西,并没有大惊小怪,也没问。 答案,眼前这小姑娘自会为他们作答,而且,应该是和她问的那位前朝名将有关。 果然,阆九川先向他们行了一礼,歉然地道:“是晚辈没作好准备,惊吓了两位大儒,我很抱歉。” “现在不是道歉的时候,你就说,是不是?” “晚辈得罪了!”阆九川忽然一手掐诀,嘴里念了个开天眼咒,双指在他们眉间一抹,又召出玉骨符笔在他们眉心画了一道天眼符。 与其她说,不如大家坦诚相见。 薛师和方太傅但觉眼前一刺,双眼有些微微刺痒感,下意识地就闭眼,再睁开,陡然瞪大,手指指着蹲在墙角的伏亓,又指向阆九川,喉咙咯咯的响。 这,这是…… 刚刚还啥都没有,现在那里就蹲了个鬼,是要吓谁? 夭寿哦,这死丫头,一言不合就让见鬼,讲不讲敬老! 薛师瞪着阆九川,眼神带着控诉。 方太傅脸皮抽搐,天下无奇不有,但见鬼,他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刺激,又慌张,他下意识地一掐大腿,薛师嗷的一声吃痛跳起:“您老人家掐我作甚?” 方太傅故作淡定,站了起来,看着一身盔甲的伏亓,拱手一拜:“敢问,这位可是九娘所说的,伏亓将军?” 两百年前的古人,就算不同宗族,也同是中原人,同出一种族,是老祖宗! 伏亓抬起头,那煞气未退尽的赤红双眼,吓得方太傅后退一步,强行挤出一个笑容,拉着薛师再次一拜:“小子们,拜见老祖宗。” 薛师:“?” 我想不到您是这样有眼力见的太傅,如此能屈能伸,怪不得在圣人跟前如鱼得水! 235.第235章 当为忠魂出一份力 第235章 当为忠魂出一份力 阆九川看着眼前盘腿坐在地板上的三人陷入了沉思,说话就说话,怎么就变成席地而坐了? 是因为伏亓坐在地上,所以两位‘孝子贤孙’也不敢坐在凳子上,也只能跟着坐在地上么? “所以,将军他们当真两百年来一直在烽火关,循环着以身殉城那一日?”方太傅颤声问。 阆九川看向低垂着头浑身颓丧的伏亓,嗯了一声。 方太傅脸色惨白,烈火焚烧,本就是极刑之痛,连死后的灵魂都在一直燃烧,和身处地狱火海有何两样? “太过分了,凉国律宗,真他娘的不做人,将士为他在前面保家卫国,且又是世代忠良,到头了,竟把自己无能的锅甩在忠良身上,太恶心了。”薛师拍着大腿,愤怒地骂:“他这样做,置为凉国卖命的将士何在,这不只是寒心,而是拿冰刀剜心,当真昏庸。” 将士在前线为保家卫国卖命,你不竭力支持还拖后腿,这就算了,岂能人家战死,都往人家头上泼脏水? 是个人都不能这么做吧? “史书上说律宗时期朝廷腐朽,内乱不休,没想到腐朽到那个程度,连孤儿寡母都帮不了,任人自刎在宫门前以示忠贞清白,真是可笑。如此毫无人性的国,不灭都对不住这百姓怨声载道的。”薛师说着说着,又红了眼,看着伏亓,道:“以身殉城,老祖宗如此壮举,当叫后人永记,而非埋没,还喂以恶名,就连死后都灵魂不安。做皇帝的,果然恶……” “师渊。”方太傅沉声叫他的表字,眉头皱起,微微摇头。 便是在外面,说话也要提防隔墙有耳,被有心人听到了,传到圣人耳里,也不知是个什么话了。 薛师脸色几变,愤然地道:“我就是心生不忿,将士们,不该受到这样的对待,更不该困在地狱火海不出来。” 谁说不是呢,但谁当权,谁就是下决定的那个。 方太傅道:“律宗年轻时就宠信奸佞,又沉迷炼丹之术,后面年迈越发昏庸,灭国是必然,只没想到,那烽火关,会有如此一役被埋没和颠覆真相,可恨那时是魏公把持朝廷,党羽众多,不少忠臣被魏党一派侵害,若不然,伏家不会是如此下场。” 薛师冷笑:“天有眼,残害忠良,也就是灭国的下场。” 阆九川问道:“伏家,是一个后人都没有了?” 伏亓听到这里,抬起头来看向两人,眼神带了几分期盼。 方太傅看到那带着祈盼的眼神,有些心酸,道:“伏将军忠良,蒙受这滔天之冤,还被记入史书,若有后人在,必会为您恢复清名的。但那凉国史记,却无人纂改,直至现在,我也不曾看过有为将军正名的札记。” 这说明什么,说明身后无人了。 也没有人为那一场悲壮的战役发声。 伏亓眼中的光熄灭下去,露出苦笑,道:“两百年过去了,伏家该是绝了。” 雅间一阵沉默。 压抑的气氛在蔓延。 薛师呐呐地道:“将军,不是,祖宗,如太傅所言,你我皆是中原人,您是古人,就是我们的老祖宗,以后我会给您祭祀的,回头我就给您立个牌位供着,就放在小九旁边。” 阆九川:“……” 我谢谢您了,我还活着呢! 薛师像是察觉自己说错了,连忙补救:“哦,她的是长生牌,但一样的,左右都是供奉。” 方太傅看着他们,这里面是有什么故事? “人早已作古,再有祭祀,也难以慰寂。”伏亓并不在意。 阆九川却道:“此话未必,死后有人供奉,总比没有的好,您是吃香鬼,有人供奉,总比在路边和别的小鬼争抢要好。” 两人一鬼:“……” 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到那画面,竟默契地对视一眼,那还是供奉吧,堂堂将军和小鬼抢香,也太憋屈了! 将掣有些受不了,跳了出来,道:“你们是不是歪题了?” 阆九川连忙回到正题上,道:“太傅,您还没回我,烽火关如今叫什么?” “郸国以前的烽火关,因是兵家重地,才取名叫烽火,后面因为火烧源城,就有过两次改名,如今更名为赤阳关,象征烈火如阳的意思。” “没错,赤阳关后的源城也因为城内改为八卦城了。”薛师也附和一句。 阆九川眯了眼:“八卦城?” “因为火烧后不断重建,使得城中房屋街道如八卦的线分布,于高位看其貌似太极八卦,故更名为八卦城。” 阆九川心里有了数,道:“不知哪个书局有八卦城和赤阳关的城志?另有凉国史记,哪里有这样的古札?” 薛师看向方太傅,道:“那你真问对人了,太傅府中藏书众多,这些收藏应该有,若没有,宫中的藏书阁,想来太傅也能入去寻摸?” 方太傅说道:“凉国史记,因是前朝史记,并不通传,收藏于宫中藏书阁,赤阳关八卦城,我府中有其舆图,也是听闻八卦城多有异域人在其中交易,心生向往,正巧有个学生在八卦城任职,便让他给我送来一张。” “我想跟太傅借来一阅。” “自无不可。”方太傅看向伏亓,道:“忠魂未往生,我自当尽力,玄术我不懂,但找些资料,我可以的。” “我也是。” 伏亓向二人拜谢。 两人连忙避开:“祖宗折煞小子了。” 伏亓看着两人比自己还年老的模样,摸了摸鼻子。 阆九川此时道:“将军和那三千伏家军不曾往生的事,劳烦两位大儒莫要外传。” “那是自然,我们不是那多嘴的人。”薛师立即道:“就算我们说了,也不会有人信吧?” 说实话,若不是他们真切和伏亓面对面的了解了烽火关那一场战役,就凭阆九川一张嘴,他们也未必信的。 一个老鬼未往生,不是奇事,但他们却是两百年重复身死一日的事,就令人匪夷所思了,如此离奇,谁信? 方太傅琢磨出阆九川话里的暗示,道:“你怀疑这事另有蹊跷?” 阆九川点点头:“只希望是我多想了。” 薛师心想你还是别说吧,说了,多半是真有鬼! 236.第236章 阆九属于那深藏不露的 第236章 阆九属于那深藏不露的 和方太傅薛师二人商议过伏亓的事,阆九川就没想久留,他们找到的资料要查看,但实地,她也是要跑一趟的,书上所言,都是上位者按着自己的意愿书写的,只要在旧址仔细看过,才能解开伏亓和那些伏家军为何重复在以身殉城那一日的谜底。 此事说毕,阆九川就想走,可忽然想到书局看到的事,便多问了一句:“薛师,那柳风先生,长的什么模样?” 薛师一怔,道:“能是什么模样,不就两个眼睛一个嘴,长得还没我俊。” 阆九川嘴角一抽,想了想,还是把书局捡的那个残缺魂魄给从小九塔内弄了出来。 薛师和方太傅:“!” 好嘛,一个古人将军,现在又来一个,小丫头带鬼在身上,是要养什么阴兵团不成? 不过,此人的衣饰,倒不是很复古,倒像是二三十年前的物料。 “这是我在德胜书局捡来的,劳烦两位看看,可认得此子?”阆九川把那呆滞的魂魄给抬起了头。 虚弱的魂魄,青白的鬼脸,和煞气腾腾的伏亓站在一处,形成鲜明的对比。 薛师眯着眼睛细看,摇摇头:“不认识,太傅呢?” 方太傅也摇头,道:“我也不曾见过,不过这衣饰,倒像是先帝主政十八年的款,我记得当时姑苏罗家献出一批水墨软烟罗为朝贡,先帝大喜,当时就很是时兴水墨样,尤其是学子,无不以此为雅。” 两人看向那魂魄身上的衣饰,果然那穿着细布染着水墨画,很是雅秀。 薛师也想起来了,道:“您一说我就记起了,那时先帝酷爱山水墨画,有朝中不少官员都做一套以水墨渲染的绸缎为春夏私服,文人学子就更是了。那盛怀安中状元游街时,腰间还挂了一个水墨画锦绸荷包,引得不少人眼红。” “他是谁,你问他不就得了?” 阆九川说道:“此人丢了二魂五魄,只是一道残缺的魂魄,要问出他自己是谁,还有些难度。” 尤其他这一魂二魄也很虚,浑浑噩噩的,怕是现在都不知自己在何处。 “在书局捡的?”薛师有些讶然,道:“你不是说有文人学子的地方文昌气重,一般的孤魂野鬼轻易不敢近的,何况那是书局,那么多的文人,又有那么多书,也算是文昌之地吧?” “凡事无绝对,一般的孤魂野鬼确实不敢擅闯,以免被正气伤着魂魄,但要是有人带进去就不好说,或者他自己跟着谁进去了,或是因为别的媒介。”阆九川道:“我捡到他,也是巧,是在您说的柳风书集状元卷那页找到的。” 薛师皱眉,看着那人,总感觉阆九川这是话里有话。 看他们不认识,阆九川就把那人重新收了起来,道:“伏将军的事,就有劳两位了。” 她告辞出门,在两人的护卫小厮惊愕的眼神下翩然离去。 薛师顺着护卫的视线看了一眼,脸色微绿。 破坏严重,这荷包要大出血了。 方太傅说道:“一会再让掌柜的上来估算损失,按价赔偿就是。你且和我说说,那阆家九姑娘,是怎么个回事?阆家有孩子在玄族学艺,倒从不曾听说过。” 薛师摇头,和他重新坐下,挑着能说的说了几句,道:“本来因为玄族的风行,我对玄一术还是嗤之以鼻,但如今却是知道,真正有本事的,都不会像某些族高调。” 像阆九川这样,才是属于咬人的……嗯,属于深藏不露的! 方太傅蹙眉,声音微低:“你素来是个嫉恶如仇的,也不怕得罪谁,但还是要收敛一二,皇族也是玄族出身,莫要因为逞一时口舌之快,连累了家人。” 薛师拱手拜谢:“多谢您老提点。”他又问:“伏亓将军那事,您怎么看?” 方太傅叹气:“皇权皇权,只要一日权在手,史书要怎么写,都随上位者的心意。律宗时期,弄得民不聊生,各地藩王各有心思,内乱不止,外乱又常骚扰各个边境,甚至还割让城池但求安稳,可见当时的朝廷腐朽,皇朝没落。” 他摩挲着腰间的玉佩,道:“伏家世代忠良,光是伏家军就有二十万,到了律宗期,一再削减人数,甚至想夺回兵权,奈何蛮夷虎视眈眈,才不敢夺,不然蛮夷早就入侵中原,取了律宗的命。伏家有兵,却忠君,可惜敌不过朝廷腐朽,贪官横行,卡粮草拖欠军饷,再有雄兵,也难养兵,手中无粮,军需又补不上,你能怎么打胜仗?” 薛师沉默,俗话都有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光是有人,没有米下锅,怎么煮饭? 打仗就更是了,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连军需都没有,就算有,也是有了上餐没下餐,没有粮草补不上,仗难打又久等不到援兵,叫人怎么打? “律宗当政时,年年打仗,后面更是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伏家多少儿郎死在战场上,都是因为战事频繁。其实到了伏亓守烽火关时,若伏家尚有不少男儿在军中,律宗帝是断然不敢那样让史书那样记载伏亓的,投鼠忌器,他也会怕伏家真反了,可惜伏家那时只剩下妇孺老幼。” “那也不能不干人事吧?要说伏家子是欺世盗名之辈,我无话可说。但人家是为国卖命的,死后都不得身后名,太不值。”薛师目露悲凉。 方太傅的声音低不可闻,淡淡地道:“不管谁当皇帝,都只会想流芳百世,而不是背负骂名的,律宗也不会想担一个昏君之名,能甩锅,当然极力甩。君主不会认为自己有错的,错的只会是臣子。” 所以,不管真相如何,只要律宗不想承认是他昏庸导致城破国亡,就必会拉人顶锅。 失去威胁的伏亓,就是背锅的那个。 事实上,类似这样的,也不远止伏亓一人,远的不说,就眼下平宗朝,不也…… 帝王心,有很多时候,又狠又毒。 方太傅感觉嘴巴发干发涩,想要喝一口水润润嗓子,看着地上的茶杯碎片,只能干咽口水。 今日,刺激大了。 237.第237章 活阵杀人,死阵困魂 第237章 活阵杀人,死阵困魂 是夜,阆九川按着自己承诺的,设坛帮丁满谷他那冤死的女儿丁素秋解了婚契,带着他满腔感激回了府,一进门,就拿到了方太傅让下人送来的八卦城那边的舆图和一本史记。 她先展开了舆图,入目便是一个如八卦的主城图,线条纵横开去,房子街道依线而画,整齐规整。 将掣和伏亓都站在桌边看着。 伏亓一叹:“从前的源城不过一个丁字型,两百年过去,倒是变了个大样,若非事先知道这就是从前的源城,让我认,我是认不出的,变化太大了。” “就算是火烧一城,也不会夷为平地的,残垣断壁是必会有,整成这样,应该是有人为迹象。”阆九川看着八卦城,再看城外的所画的山川河道,想了想,拿了纸笔,看着八卦城的各个方位写在纸张上。 半晌,她才放下笔,看着自己画出来的八卦方位排列,脸色有些难看。 “怎么,这城可是有不妥?”伏亓注意到她的神色问。 阆九川指着那些方位,拿着笔勾画线条,道:“这八卦城完全依着九宫八卦的方位排列而建,看着就像是一个九宫八卦阵。通常这样的阵,若是个活阵,变化繁多,阵内昏黑暗晦,阴气森森,鬼雾沉沉,且易生幻象,人一旦被困于阵中,不得其门而出,最终困死在阵内。若是活人排列成九宫八卦剑阵,剑光无影,迅捷绵密,没有半点缝隙,连一只苍蝇都难以飞过,轻易就将人绞杀其中。” 伏亓皱眉,看向那八卦城,道:“所以这城建成这样是有人故意而为,这是要设阵杀人?” 阆九川看向他,道:“活阵杀人,死阵困魂。” 伏亓脸色大变,双眼又变得通红,但他好歹记住这是阆九川的书房,并没发作,只是抿起了唇。 “九宫八卦阵,既可杀人,亦可困魂,原理是一样的,只是布阵的东西不同,活阵讲究一个活,利用的也是五行相生,布阵所用之物亦然。但若布死阵,所用之物,须要至罡至阳的镇魂之物,镇其魂不得而出,这也是震慑。” 将掣不懂:“这和他们反复在那一日循环燃烧灵魂有什么关联?如果要镇压他们的灵魂,困住镇煞即可,怎么会不断循环那身死一日?” “是啊,为何呢?”阆九川看着八卦城,视线又挪向那赤阳关的城池及周边,一时也看不出所以然。 “会不会是有人视你们伏家是仇敌,你死了都不够,还布这么一个阵困死你们,让你们日夜重复那身死一日?”将掣问伏亓。 伏亓苦笑:“伏家多年掌着兵权,不知受过多少人拉拢,却一直只忠于君主,早就被人视作眼中钉肉中刺。” 军权,谁都想要,皇子争位,有兵权在手的赢面也大,而各个党羽为己方添加实力和人脉,同样想要军权或拉拢掌兵的大将。 可伏家却是个啃不掉的硬骨头,他们忠直,只忠于皇帝,偏又拥兵几十万,怎不叫人眼红? 所以伏家不但有仇人,还有很多,都是想将他们拉到泥泞里好取而代之的。 “只为争权,倒不必如此费心,布上那么一个大阵来困魂。”阆九川摇摇头,道:“以城为阵,还是这么一个大阵,要布成,所需的修为可不低,要耗的精神力更是大,弄不好还会有反噬。只是一般仇人,不会费这样的心思,必然是有更大的利益才会铤而走险。” 布阵不是画两道符就可以了,修为不行,再有想法也是枉然,入符的阵纹,光是画出来都极耗精神力呢,还论成事? “那难道是巧合?” 阆九川没说话,如果没有伏亓他们反复在那一日烈火焚身殉城,她或许会觉得是执念所致,现在么,看到这样一个九宫八卦城,她说巧合,就是自欺欺人了。 伏亓轻笑:“不是巧合,那就真是难为这有心人做这么个大事了。” “还得要实地看上一眼才能解惑。” 伏亓看窗外夜色已深,又看阆九川小脸青白,便道:“事儿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也不急于一时。你先歇着,莫要因此坏了身子。” 阆九川拿起凉国的史记,道:“我再看看。” 伏亓劝不动,只得作罢。 阆九川看书很快,几乎一目十行,不过两个时辰,就把那本凉国史记翻完了,道:“在你死后不到十天,康居就破了丰阳,短短两月,凉国连失五城,彼时各地藩王掀旗而起自立为皇,凉国大乱,玄门世族下山救世,先抗外敌,再平内乱。” “他们哪来的兵?”伏亓很是好奇,玄门世族,难道用玄门术数夺天下? 阆九川神色有些一言难尽,道:“他们先用老本行诓了兵马最强的梁王,用梁王的兵马去打的。” 老本行是啥,当然是道士最会的装神棍了! 伏亓:“……” 梁王,凉国最狡猾又兵马粮草最强的藩王,拥有强兵六万,其中骑马就有两万,还有一支奇兵小队,被神棍诓骗了? 阆九川道:“重点不是他们诓骗了谁,是抵御外敌,将那康居蛮夷打回老家收复源城等几个失地的,乃是一个澹台小将,名澹台潇,收复失地后,第一个重建的,便是源城。” 伏亓一愣。 将掣也抽了一口凉气,道:“不会吧,这九宫八卦城,是玄族建成的?” 它看了伏亓一眼,咻地飞到阆九川的肩膀上蹲着,虎视眈眈地盯着他,道:“冤有仇债有主,你要报仇,一定要找对人啊,我们可是无辜的!” 这下要完,如果那九宫八卦城是澹台,也就是现在的皇族建的,那是不是代表着,他们将伏亓及三千伏家军的魂魄困在了其中? 如果真相是这样,那么伏亓和现在的皇族,就是死仇了! 前朝和现在,一个古人,一个是生在大郸下的丫头,伏亓会不会冲冠一怒,迁怒阆九川,一通乱杀? 危,危矣。 阆九川给自己招来了大麻烦啊。 看书就看书,不要较真,更不要说什么作者分裂民族感情,在下担不起!写个架空古言而已,要认真就去看史书考古! 238.第238章 侯府要否极泰来喽 第238章 侯府要否极泰来喽 察觉到阆九川自己可能招来一个煞星后,将掣慌得不行,距离尸殭过去还没一个月呢,气都未完全喘过来,就又招个麻烦,这是不让人活! 将掣慌,阆九川倒是淡定得很,伏亓看向她,道:“你不怕?” 阆九川抬头望来,道:“还没确定是不是我们所言呢,光是凭一张舆图,还看不出真相,如此我怕什么?就算真的是以城为阵,以阵困魂,那也是别人干的,你总不能迁怒我吧?” “我若迁怒呢?” 阆九川呲牙一笑:“那您试试?” 伏亓摸了摸鼻子,心想这笑比我还瘆人,便看着那舆图道:“正如这白虎所言,冤有仇债有主,一码归一码,我自不会迁怒无辜。你放心,我此人圣人道德不多,但也会讲的。只有一点,如果真的以城困魂,又是为何?如果是牵连到大郸国的人,你又当如何?” 将掣也看了过来,是啊,阆九川说了,费这么大的心思布一个大阵,不是为了报仇,而是所图甚大,如果是和国人有关,该如何选择? “将士为国头可断,血可流,命可送,但忠魂却不该死后不得安生,更不该是被人为的利用。”阆九川道:“不管如何,我会渡他们往生地府,投胎转世。但我也不会让将军伤及无辜,如果您非要这么做,那我只好大逆不道了!” 这大逆不道是几个意思,懂的都懂。 伏亓定定地看了她一眼,道:“是不是因为你也是将门之后,所以这性子才这么硬?” “我只是鬼上身,性子和此肉身血脉无多大关系。” 伏亓:“……” 这天没法聊了。 阆九川又说:“渡魂其实也还好,您的身后名,要如何正,您可有想法?” 伏亓一愣,神色淡漠,许久才自嘲一笑:“前朝覆灭已经两百年,我也早已作古,连伏家后人都没有,谁又会记得这么一个将士呢?正不正又有何关系?” “话不是这么说的。千古流芳这词有,遗臭万年亦是有,史记存在,它就会决定后人对您的定位,到底是千古流芳还是遗臭万年,当然,您不在意,那也是随您。” 伏亓嘴巴一张,谁不在意,但距离那段历史已经两百多年了,要纂改,又谈何容易,又有什么证据证明他伏亓的事迹对得起凉国。 他终究是没说话,这样的事太难了,不必勉强。 人都死了,遗臭万年,他又听不见。 只不过,这心到底是沉闷得跟吞了只苍蝇似的难受。 阆九川点到为止,事实正名不正名的,她也想不出来能怎么做,她又不可能回溯时光,回到过去更改历史,这事,只能徐徐图之。 眼下先摆在首要的,还得是渡那三千忠魂。 而这个九宫八卦城…… 阆九川眉头皱成一个川字,如果真的是澹台玄族有意为之,他们这是想干什么? …… 翌日。 阆九川刚运行完一个大周天,就被建兰急轰轰地来请她,说是宫里派黄门来传旨了,需要阖府位列到场听旨。 应该是阆正平日盼夜盼的承爵旨意下来了。 事实也确如她所料,开平侯的老侯爷去世都已经快百日了,爵位要如何承继却一直没能传下旨意,阆正平早就急得长出火燎泡了,现在总算有黄门带旨入府,他是又喜又慌。 喜的是终于能承爵了,慌的是,大概率会被降爵。 所以,阆正平特意等了阆九川一下,拦着她,搓着手问:“九娘,你今日想不想说不吉利的话?” 阆九川:“?” 阆正平瞪着她,见她没说,顿时咧嘴:“不想说?那应该是好事。” 他说完,立即向前院跑去。 将掣啧啧地摇头:“好好的人,就被一个爵位给整傻了。” 天家有旨,阖府皆至。 阆九川赶到庭院,那里早已摆了香案,乌泱泱的人头挤得满当当的,她被吴氏拉到了女眷的位置。 那面白无须,长得眉目温厚的大黄门拿着圣旨,看向阆正平:“世子爷,人都齐了吧?若是齐了,咱家就开始宣旨了。” 阆正平回头看了一眼,该在的都在了,便拱手点头:“有劳桂公公。” 那桂公公这才站起来,来到香案前,清了一下嗓子,展开圣旨,尖声道:“奉天承运……” 阆九川跪着冰凉的青砖地板,听着那圣旨内容,眉梢一挑,竟然没有降爵,走的是什么狗屎运? 阆家人也喜不自禁,竟然从下一代才开始降爵,这简直是天上掉下一个大馅饼,甜得齁了。 阆正平被这惊喜砸得脑瓜子嗡嗡的,就连桂公公念完了旨意,都没反应过来,还是阆采勐膝行一步,轻轻地拽了一下他的衣袍,才清醒过来,高呼万岁和谢恩。 桂公公将圣旨递给他,道:“侯爷回头就入宫谢恩,然后再回府守孝吧。” 阆正平又喊了一声万岁,站起来,亲自把一个厚厚的荷包递给了桂公公,道:“府中备了薄酒,公公赏面喝一盏吧?” “您家在守孝,咱家就不叨扰了,酒总有能喝的时候。”桂公公又往女眷那边看了一眼:“不知哪位是安北将军的爱女?” 阆正平一惊,连忙叫了阆九川过来。 阆九川看向桂公公,眉目清淡,微微颔首。 桂公公倒没怪罪,轻声说道:“忠勇侯府的四小姐没了,贵妃娘娘伤心得很,天家本来是把开平侯降等的,圣旨都险些盖上玉玺了。后面乍一听道宗那边传来的消息,九姑娘也是玄门高道,还得了宫家少主亲自褒奖,这次灭邪又出了大力,天家龙心甚悦,这爵位没降算是看在姑娘的面上了。如今瞧着,姑娘长得果然钟灵毓秀。” 他说着,眼神还意有所指地看向阆正平一眼,道:“有此明珠,侯府是要否极泰来喽。” 阆正平心头大震,笑眯眯地拱手:“承您吉言。” 桂公公急着回宫,没再多言,反正好处也足够厚,很快就走了。 阆正平亲自送出门外,直到马车不见了,他才拿着圣旨咻地跑回府:“九娘……” 咦,他家吉祥物呢? 239.第239章 沈青天,我罩的 第239章 沈青天,我罩的 阆九川等圣旨的事一了就跑了,和府中人欢喜不已的心情相比,她显得淡定又格格不入,仿佛事不关己。 崔氏看在眼里,嘴巴发涩。 阆正平见大侄女回院了,跺了跺脚,又急着去宫里谢恩,就先把圣旨请到祠堂供着,急轰轰地去宫里谢恩。 将掣在阆九川那里碎碎叨叨地念:“看在你的份上才没降等,这是把灭邪的功劳给到承爵这里,这皇帝也太小气了吧?” 这跟功过相抵有何两样? 既然是阆九川的功劳,这好处不是给到她这里吗,咋就给了侯府爵位上呢? “是人就会有迁怒,上位者才不管对错。在戚贵妃心里,只怕还是认为我连累了那戚四的,毕竟我先和齐家那丫头不和,然后她死了,遇上戚四,她又死了……” “嗯,真觉着你是扫把星了!”将掣煞有介事地点头。 “枕头风吹两吹,对一个快要没落的侯府降等,皇帝为哄小妾欢喜,也就是龙口一张的事,结果澹台家的护族门人给禀了从家一事,又有宫少主褒奖,皇帝也不好装聋作哑,正好承爵的事已经不能拖了,干脆就这么赏了,既能哄小妾,又能安臣心,完美。” 将掣却是不忿:“完美个屁,恶心人才真。” “随他吧,对我来说,这都是不重要的外物,该我得的已是我囊中物,那便完事了。”在她这里,还是功德最重要。 将掣轻哼:“我自然知道你不在意,咱就是说,白捡这便宜,阆家它配么?” 好好的孩子送到庄子养了十几年,虽然是有老夫人护着陪着十年,衣食无忧,但到底是离府离亲,没享受到侯府千金该有的待遇不说,反过来还要依靠她这个乡野姑娘来承爵,沾她的光,它要是侯府的这些个主子,都得羞死。 好吧,虽然这光和原身无关,是阆九川自己的本事挣来的,那就更不值了。 阆九川沉默一瞬,道:“就当替原身还老夫人这养育之恩。” 将掣不说话了,那位老夫人,是真心对原身好的人,哪怕她如今得了痴症,也都会念着原身,可惜她心里的那个乖乖,已经没了。 阆正平很快就从宫里回来,直接就来了阆九川的院落,随他一起来的,还有宫七。 “你怎么又来了?”阆九川看着宫七整个人瘦了一大圈,脸色蜡黄的,眉头皱起。 宫七笑道:“族里也没什么事,且妖邪一事,也需要向天家回禀细节经过以及后续,就由我过来了。” “怪不得我会在皇帝那里露了名,原来是你们爆了出来,难怪这爵位都不降了。” 阆正平在一旁竖起了耳朵。 “你既然出了大力,在别的人那里不便多说你之功,但在天家面前,却不能不说,毕竟你如今也身在侯府过活,侯府千金,总比伯府千金要好听,也好叫天家知道,有你这么一号人物。” 阆九川不以为然,什么千金对她来说都不重要,她还能跟这乌京的贵女一起扑蝶绣不成? 扑蝶是不可能的,她扑鬼让她们长长见识? 阆正平满脸感动,道:“九娘,想不到你悄无声息的竟干了一桩大事,家里是承了你的大情了……” “侯爷想干嘛就干嘛去吧,不用和我说这些话,不爱听,闹心。”阆九川皱眉打断他,这些腻腻歪歪的温情牌,她不想打,心累。 阆正平:“!” 他涨红着脸,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走出院外,他又长叹了一口气,爵位下来了,但这心,咋觉得亏得慌呢? “听说你身中妖毒,这是好了?”阆九川走到宫七旁边的椅子坐下,道:“手来。” 宫七微愣,伸出手,看着她那两根细长如葱白的手指搭了上去,冰凉的触感让他微微一颤。 “你这几日的心脉受了伤?”阆九川眉心蹙成一个川字,这脉象,并不比她这身体好多少,尤其是心脉更是受过大伤。 宫七道:“前些日子一时没受控,险些入心魔。” 他说得轻描淡写的,但阆九川看着他那没啥血色的嘴唇,便知其中凶险,妖毒入骨髓心肺而不除,那是要削本元伤神魂的。 “是什么妖毒?几时中的。” “十岁那年,不知天高地厚,仗着自己法力有成,偷偷跟着族中师兄去抓妖,结果那东西狡猾,被它钻了空子,毒入骨髓。哦,那是一只在古墓生出的千足蜈蚣妖,吸食了墓中主人心脏和脑髓,修炼百年,修出灵智,专吃孩儿脑髓和心脏为补。” “宫家底蕴如此深,也没能帮你拔除妖毒?” “少主和四哥都为我施过针,但不能拔除,只能在发作时以药镇压。” 阆九川想起他随身携带的药物,道:“这事也没叫你吃上什么教训嘛,一如既往的狂。” 宫七嘿的一声:“说不准哪天就压不住成那妖毒而发狂,那我肯定要死的,既如此,我还憋屈着过有啥意思?活一日赚一日。” 阆九川轻嗤。 “不说这个,就尸邪这一事,几大族里商议过,会暗中查探是否有魔道宝典在此间流传,你若遇到了心中有个数。”宫七又说:“另外,沈大人在朝中提了成立玄门监察司一事,很是惹了一些人的不满,你和他有些交情,劝着些。” 阆九川脸一冷:“怎么,玄族要动他?” 她的戾气一下子就自周身散出来,来势汹汹,这么一冲撞,使宫七本就不好看的脸色更白了两分。 “他都明着说了,有什么事就是玄门干的,明着肯定不敢干的,但你也知道,道一术,千变万化,要暗地给他使点小绊子,叫他倒霉生病啥的,也不是不行的。我们当然不会做,但别的人,却是不好说,玄门里,总有些人比我还桀骜难驯。” 阆九川的脸更冷,道:“那我也把话搁你这放着,你大可以传出去,谁动他,那就要看看自己承不承受得了这代价?沈青天,我罩的。” 宫七:“……” 这流氓又霸气的语气,到底跟谁学的? 240.第240章 玄族分裂的开始 第240章 玄族分裂的开始 眼看阆九川这么罩……护着沈青河,宫七内心莫名有些复杂酸楚,又羡慕又嫉妒。 怎么说呢,阆九川这人看着柔弱可欺,但偏偏这样的外表反而容易放下警惕,并不把她放在眼内,如此一来,就吃了巨亏了,兔子是会咬人的,何况那不是兔子,是鹰,具体参照,可看荣家那几个倒霉催的门人。 她本事大,又生得那样,典型的扮猪吃老虎的狠角儿,要护一个人,那人得多幸运,就连阆家人,都没沈青河这样的好运道吧。 是,别看阆九川对阆家人一副好脸,实则疏离着呢,看着平和,实则拒人千里之外,这样的人,却明着要护一个官员。 凭的啥,眼缘? 将掣要是看得出宫七心中所想,自然会回答,当然是凭沈青河的那一根傲骨了,虽然失了那傲骨,两人交易的因果算是了了,可那缘分,岂是说断就断了的? 看在这根骨头份上,阆九川肯定要护着他了,这癫人护短着呢。 更不说,沈青河所做之事,是正派的,也是对她有利的。 没错,能牵制玄族的,就是对她有利的,提这建议的人,那就是自己人,必须护啊。 宫七看阆九川的戾气未散,连忙道:“你放心吧,就算是真有人找死,也不会大动干戈的。而且,这监察司,大概率是会成立的,一旦成立了,就是尘埃落定,再恼,也不会对他干些什么了。” 阆九川听了,有些意外,道:“玄族竟然愿意套上这枷锁?” 成立了这监察司,就等于给自己安上了一双随时盯着自己错处的眼睛,怎么会愿意? 宫七沉默了一下,才道:“成立这个,应该也是天家乐见的。” 阆九川眸光一闪,微微探过身子,支起耳朵,一副,有八卦,那我就多听点。 宫七看她这模样,嘴角一抽,有些无奈地开口:“玄族有相互通婚的传统,尤其是身有道根的,更轻易不会与外人通婚,以免混淆血脉……” 阆九川笑了:“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你们总是说着道根,到底是如何判定一个人有没有道根的?据我所认为的,所谓有道根,其实讲的就是悟性,也就是慧根,与道有缘,参悟自然比一般人强。道根,那是什么样的,有颜色的?” 宫七难得被问住了,脸色露了几分古怪,就道:“玄族里就专门测试道根的法宝丹药,用了丹丸,再入法宝测试,只要能在法宝内一个时辰内画出五雷符,能参悟法宝内的道家心法。” 阆九川再次打断他:“这不就是悟性?五雷符很难画吗,之前我看你们也是有不少存货。” “谁都跟你一样,一点灵光即成符?我们那是一点点积攒下来的,寻常道士,能有一张便是看家保命的宝贝了。”宫七没好气地白她一眼,道:“当然不止是那点悟性,是血。” 能不能听完他的话再插嘴。 “血?” “身怀道根的,血液带着一点金色,越是浓,道根越纯。”宫七看她张嘴,立即道:“你不要问为何,问就是祖辈都是这样,有传承的,你非要问到底,就是你强杠。” 阆九川:“……” 将掣吃吃地笑:“看你把人逼成什么样子了?” 都急得上火了。 阆九川看宫七急得脸色都涨红,便悻悻地道:“那法宝,莫不是一个阵法?” “你怎么知道?”宫七有些惊讶:“你测过?” 阆九川却被问得一怔,是啊,她怎么知道的? 她有一瞬的懵懂,眉头皱得紧紧的,她其实也不知道,但听宫七这么说,就觉得,那法宝该是一个阵法,像她的小九塔一样,能入内参悟道法,能在其中修行。 “我并不知,但你说在内画符,若非有阵法,怎么在内行事?只有法阵,才能在其中画符参悟吧。” 宫七说道:“你倒也没说错,那是玄门至宝,叫天宝鉴,只要往内滴上心头精血,就能测试血脉,有道根者,血呈浅金色,魂可入宝鉴之内参悟。” “这玩意,谁保管啊?” “自然是执法堂,测试道根,也是去执法堂的。”宫七说完,皱眉:“不是,我怎么就和你说这些玄门之秘了。” “又不是见不得光的,有何不能说,你继续你之前所言吧,怎么玄族就会同意成立监察司了。”阆九川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脑海却是幻想着那天宝鉴是个啥法宝了。 “要不是你打岔,我都说完了。”宫七气呼呼的。 “对对对,是我的不是,我不打岔了,你接着说。”阆九川立即认错,还狗腿地给他倒了一杯茶润嗓子。 宫七见了反而憋得不行,一口茶灌了下去,呛到了。 这茶果然有毒! 等他咳得脸红脖子粗后,才慢慢说道:“澹台家近三代难出道根,如今更是十四年没出一个新的道根了。” 阆九川是个聪明的,一下子就明白了:“果然,做惯了大哥,底下的的兄弟们成长壮起来了,大哥就感觉到位置不安了。” 澹台是皇族,一直稳坐皇位,这是要实力的,不然的话,被人一掀龙椅,这位置就该轮别人坐了。 十数年不出新的道根,甚至几代人难出几个,就证明这血混淆了,可其余几家却不是,那么澹台家不害怕吗? 害怕,才会想着压制。 皇族不出道家,但他们有皇权,有这个权就代表有人,还有强兵,足以压制其余的玄族,如今有人提出成立一个监察司,那更是打瞌睡送上了枕头,乐意至极。 试想下,这样的监察部门可以牵制其余的玄族,多一个眼睛,正好盯着他们会不会想造反,为何不要? 反正这样的监察司,对皇族来说,有利无弊。 至于皇族供奉和招揽的门人,也是其中被监察的对象,那也无所谓,正好看他们会不会被人给收买了。 阆九川双眼熠熠闪烁,真是大善,不用她出手,玄族自己就开始分裂了呢,如此一来,就没有什么同气连枝喽。 241.第241章 阆九这黑心肝的想杀我灭口 第241章 阆九这黑心肝的想杀我灭口 从宫七嘴里听到了好消息,阆九川看他的眼神都带了几分善意温和,一副你很好,是个好孩子的神情。 宫七打了个激灵,感觉这人的眼神透着慈爱是什么鬼? “你们少主既然有心想要改变玄门如今的弊端,应该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吧?”阆九川笑得慈和。 宫七下意识地点头,但很快的,就瞪了她一眼:“关你什么事。” 阆九川也不怪他反骨,道:“不破不立,玄族是该改变了,只知用权贵世家那一套巩固地位和权势,而不知提升修为,与修道一行本末倒置,最终也只会落个啥也不是。更不说现在灵气匮乏,修行本就不易,还不知进取,迟早也会被妖鬼魔怪害了。” 世上有妖也有鬼,只是藏得深,人家一门心思的修行,妖力大盛,还会打不过天师么? 阆九川想到通天阁的阿飘,玄族来来去去的,有几个看出阿飘只是个纸人,那让阿飘没有露馅的阁主,又该如何厉害? 山外有山,玄族是根本看不到还沾沾自喜,以为天下第一强了。 宫七道:“少主会促成此事。” 阆九川并不意外,宫听澜,是个聪明的,知道怎么争那生路。 “你们少主是个会办正事的,依你看,这事要成,还要多久时间?” 宫七懒洋洋地道:“要成立,很容易,但要往内安插什么人,却是要争了。” 皇族不想看其它几族壮大而威胁到自身地位,必然会慎重,安插在监察司的人,定然是得力且能打的,说是官员,估计也未必,毕竟这里面的‘同僚’可是会玄术的,只让普通人在内,是压不住玄族的人的。 而玄族不想处处受限和受掣肘,那安插在这个司的人同样不会是草包,所以这会变成皇族和玄族之争。 阆九川挑眉道:“看来皇族以后和玄族有得一争呢。” 宫七睨着她:“我怎么从你的语气里听出了幸灾乐祸的意思。” “你没听错,我是乐见其成。” 宫七眯了眼:“玄族是得罪了你么,让你如此仇视?恨不得我们分裂。” “要是我和玄族有仇,你要不要先弄死我?” 两人四目对视,眼中似有火飞溅。 宫七移开眼,道:“你这人,虽然反骨,但也不是那迁怒无辜的,冤有仇债有主,和谁有仇,你找谁去。” 我又不是嫌命长,打不过还要去找你打。 阆九川笑了笑,看着宫七,蓦地想到大郸开国,就是玄族应势而起,那八卦城,是起势后,第一个去收复和重建的,他知道八卦城的情况吗? 正巧她要去那地方看看,不如拉他一起。 “反正闲着无事,这天下之大,你我一起畅游这大郸?”阆九川笑眯眯地邀请。 宫七:“?” 这话题转得过于快了,他不懂,她说去干啥? 哦,畅游大郸,走阴路去的那种! 宫七很快就跟着某个不省心的弱女子来到了大漠孤烟直的地带,漫天黄沙尘扑了他一脸,毫无防备的吃了两口。 他幽幽地看着那位倒霉的被抓来带路的有来无回兄心急火燎地跳入阴路,很想说一句别走,带我一起。 阆九川看着眼前高大古老又斑驳的城墙,竟是和她曾经在伏亓那里看到的一幕重迭,仿佛看到了那几千士兵点了火在她身边跑过去,义无反顾地冲进了敌群。 她双眼变得赤红。 阆九川将伏亓从小九塔带了出来。 宫七正好看到那小九塔,眼皮一跳,金刚塔,不对,她说是小九塔。 很快的,他就没法去思考小九塔到底是不是金刚塔,因为他看到一缕幽魂从塔内飘了出来,神色顿时一凛,下意识地握上了腰间的锁魂鞭。 伏亓一出来,就看着城门顶,从前这里写着源城二字,如今却变成了八卦城三个深邃的大字。 沧海桑田,两百年了,这一处城墙和城门也染上了岁月带来的风霜。 故地重游,一声叹息。 宫七直勾勾地看着伏亓,重重地咳了两声,等阆九川看过来,他才疯狂地打眼色,无声地问:“这谁啊?” “这是伏亓将军。”阆九川简单地引荐,道:“将军是我铺子的第一位客人,我受他邀请,为他解决所托。” 铺子,什么铺子? 宫七一头雾水。 伏亓扭头看了过来,眼神却是变得锋利且凶悍,将掣在塔内已经和他介绍过宫七,乃是玄族的人,而这八卦城,兴许就有玄族的手笔,若是他和三千伏家军不能往生被他们所害,这笔账,那就要好好算一算了! 他的煞气没收敛,宫七的寒毛都竖了起来,有些严阵以待,紧紧捏着自己的法宝,又看了阆九川一眼。 她说和玄族有仇,别是先拿他开刀,被她大老远的拉过来杀人灭口吧? 大意了! 阆九川读懂他眼里的意思,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道:“大郸立国两百年,是玄族起势,由澹台当了国主,这八卦城,据我所知是在玄族收复失地后,第一个重建的,你可知,出于谁之手?” 宫七一愣,大郸立国有两百年,澹台当这片土地之主,也算久的了,可这都是两百年前的事,她怎么就问这个了? 他看着八卦城,脑子自动过滤自己看过的书集和典史,道:“这八卦城重建,乃是当时澹台一族的老祖澹台敬主张和规划的,怎么了?” 真是澹台一族建的。 伏亓的煞气源源不断地从身上发出,黑稠浓厚,看得宫七心惊胆战,这老鬼该不会要黑化成鬼王吧? 是的,老鬼,他已然看出伏亓身上的盔甲并不是当朝的盔甲,很是古老,那就是多年的老鬼? 不过,伏亓将军,这名字好像有点耳熟,是在哪听过? 姓伏…… 宫七看着八卦城,记忆回溯,慢着,此处是八卦城,它的前身却是,前朝的烽火关源城? 而阆九川带着此人来到这里,很有故地重游的意思。 他想起来了。 “你是前朝的误国罪将伏亓?”宫七瞪大眼。 阆九川眼皮一跳,这死孩子,是讨打啊! 果然,他话一出口,被一身阴森煞气包裹的伏亓就炸了,身形几乎一闪,就掐住了他的喉咙。 宫七:“!” 阆九这黑心肝的,真的是要让鬼杀他灭口! 242.第242章 不干人事 第242章 不干人事 宫七被伏亓掐住了咽喉,感觉像从鬼门关跑了一趟似的,速度如此之快,煞气如此之盛,比那尸殭也差不了哪里去,那鬼气阴森冰寒,深入骨髓,阴冷刺骨。 阆九川将他从伏亓用鬼煞之气化成的死神之手下拽了出来,道:“将军,后人所知历史,都是从史记那得知的,不知者不罪。” 历史之所以会让人通悉,都是通过各种史书记载,至于真假,要考究是要参考大量文献,若找不到,那就是怎么写,后人怎么信。 这就是阆九川之前所说过的,千古流芳和遗臭万年,会被后人如何定论,就看史记了。 伏亓的煞气一下子就卸了。 宫七给自己用了两张符,才把那通体的阴气给散去,但那张因为妖毒发作还没休养过来的脸,更青白了。 他咬着牙对阆九川道:“我也没得罪你吧,保命的丹丸我还给你一颗一颗的吞,不指望你报恩,也不能恩将仇报吧?说什么畅游大郸,你这是嫌我命长……” 他的声音在伏亓扫过来的冷冽眼神下自动消失,神色忌惮地看着他。 这可是个煞神啊! 阆九川看他炸毛,便三言两语解释了伏亓的来路以及他的过往,末了道:“若是换了你,死守一座城到底,甚至以身殉城,只为百姓多拖一点时间是一点,多杀一个是一个,如此壮烈,最后却成了背锅的那个,被污蔑为祸国者,家人不存,你恨不恨?” 宫七变了脸色,道:“那凉国国主不做人事啊,怪不得被灭了呢。” 歪曲事实真相,颠倒是非,甚至撰写成史书污蔑忠魂,这行径,当真是十恶不赦,亡国不冤。 “没有一个皇朝是万古不灭的,总有气数已尽的时候,就像……”阆九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宫七:“!” 我知道,你这是意有所指,倒也不用这么明显。 阆九川说道:“伏将军因了清名被污而愤怒,你就担待一二吧。” 宫七委屈巴巴的:“虽然是这样,但我们不知啊,后人不曾亲眼所见,又如何得知那一场战役是如何呢?更不说,那还是前朝凉国的事,已过去两百年了,故人早已作古,说不定凉国国主都已经投胎了,谁能证明他是被冤枉的?后人都是从史书了解过去的。” 两百年啊,不是两年,就是要证明他是冤枉的,都好难,因为很多东西经不起考究。 阆九川和伏亓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正因为知道,才觉得更憋屈,就是要找凉国国主报仇,人家都早已死和投胎了。 伏亓道:“清名已难正,先解决最紧要的,其余的……都是命。” 这语气带着些沉重和颓丧。 宫七听了,又看向阆九川,这里面还有什么事吗? 还和这八卦城有关? 宫七满脑子疑虑,看着八卦城三个大字,霍然想起,阆九川好像也没说这伏亓将军有什么要紧事,这死丫头也是不干人事,防着他呢! 宫七扭过头,睨着阆九川,嘴角冷勾。 面对他的质疑和冷笑,阆九川没露出半点心虚,问:“前朝凉城被康居占了后,又经了焚烧,重建后,从源城更名为八卦城,你可知为何?” 宫七双手抱臂,一脸冷酷:“不知道。” 你瞒我瞒。 别想从我嘴里知道点什么。 阆九川黑了脸,看向伏亓,又是故地,干脆原地作法,用他神魂为引,以地为阵,将宫七拉进了魂境,经历伏亓和三千伏家军的痛苦。 亲眼看一看,也省了她唇舌解释。 等宫七在伏亓的魂境经历水深火热的时候,她这才看向八卦城的字,用的是篆体,笔锋遒劲有力,铁画银钩,而入色…… 用的是朱砂混金汁液? 看着那在阳光下散发着一圈金光的三个字,只有朱砂混金汁,才有这样的效果。 而且,还没有经受风霜沙尘的洗礼,三个字像是会有人随时补色,显得颜色很新,和斑驳的城墙形为鲜明的对比。 阆九川身处的这一片地,几乎是一马平川的,因为地势气候原因,这边显得很是贫瘠,连树都没几棵,有黄沙尘吹来,砂砾刮得人脸生痛。 她拿出那张关于八卦城的舆图,展开比对方位,从城门,缓缓地转身,在朝西的方向,距离十丈远,那里立了一条碑柱。 那碑柱有两丈高,以岗石而成,呈圆形,柱身有些纹路,而柱顶则有一座小塔,塔尖挂着占风铎,风吹过,铃声铛铛作响,像是法铃击打。 阆九川脸上神色有些古怪,这样的碑柱,似是为亡灵立碑用于祭奠,但真是如此? 恰好这时,有人路过,提了个篮子,取了香在那碑柱之前拜祭,不禁眯起了眼。 阆九川刚想走过去看个究竟,身边冷不丁地爆出一声嘶吼,不由吓了一跳。 扭头看去,却是宫七从伏亓的魂境出来了,他跪倒在地,双手捶地嘶吼,眼睛赤红,戾气从身上溢出。 糟了,忘了这人是有妖毒在身的,看了那样的画面,必定激发他心中的凶戾。 阆九川连忙走到他身旁,一手摁在他的灵台,一手摘了帝钟,轻轻地摇动,带着安抚的柔和力量将他包围,令人烦躁涌动的气血不再往头上涌,情绪渐渐平复。 宫七抬起头,那眼睛像是藏了一条张牙舞爪的赤金蜈蚣,正缓缓地退去。 阆九川看得分明,眉头皱得紧紧的,妖毒深种,要是有一日他控制不住,就会被这妖毒反控制作恶,到时候不但害了他自己,还会伤害到无辜。 这妖毒是祸患,不得不除! 宫七已经恢复平静了,眼泪却是滚落下来,看向伏亓,面露悲怆,喉咙滚动,道:“怎么会……” 他以为只是一个老鬼因为冤屈和执念没去投胎,却不想,还有那么一群忠魂在这里挣扎了两百年。 伏亓无悲无喜。 阆九川道:“这就是伏将军托我办的事,渡亡魂往生。想要渡魂,就必须解其困,才能将那些已经困了两百年的士兵渡往地府,往生净土。” 243.第243章 观英烈碑,突发意外 第243章 观英烈碑,突发意外 渡忠魂往生,是阆九川接下的第一个单子。 宫七却是想了很多,从一开始,阆九川并未言明伏家军的存在,哪怕是伏亓出现了,她也没说出这三千忠魂在反复煎熬地经历着如炼狱火烧的那一日,一直没往生,为何没说? 因为这不正常,他们无法往生是因为执念,还是因为人为? 如果人为,是谁所为,如此卑劣又是图的什么? 他又想起她之前曾问的,八卦城的前身毁了后,收复失地并重建,是谁建的,这有何不能说? 两百年前的玄族真的是人才济济,澹台家善战的叫澹台潇,都说那是白虎星托世,而玄术最厉害的,由老祖澹台敬带着人重建新城。 可阆九川从他这里得知了是谁建的,却没向他言明伏家军的经历,这防的是他么,不,是玄族。 宫七串起来了,既是玄族老祖重建,这里面会不会是他和那些老前辈的手笔,也就是玄族所为。 所以她不说,因为她信不过他,不,应该是信不过玄族,一如之前尸殭,交出那窥探出来的图时,她也很是踌躇。 宫七觉得有些委屈,大家也算是生死之交了,也不能信吗? 可他想到玄族所为,又不免有几分心虚,万一真的是几大玄族将那些伏家军镇压,必是有所图,他站谁? 宫七落后阆九川一步,干巴巴地道:“兴许这里面有别的原因,未必就是玄族干的,这有损阴德呢。” 两百年前的老祖宗们,还不像现在族里的那么重权,应该不会做出这么狠毒的事吧。 阆九川看过来:“我也没说是你们干的,这不是过来实地看看么。” “但你心里,却是这样想的,你不信我。” 阆九川一笑:“具体的说,是我不信玄族行事。但你和宫少主,自是可信的,你看,我这不是让你看到了真相?哪怕还没弄清楚是不是玄族人干的。” 宫七讥诮,这话分明是在哄孩子呢,他想反讽几句,忽然又觉得无甚意思。 也是,他身后到底是玄族,如果她真的和玄族有仇,凭什么就会轻易交心呢,便是他和九叔,她都有所保留的。 “如今你看到将军和那三千伏家军所受的煎熬了,有什么想法?可愿意渡他们一程?”阆九川斜着眼问他。 宫七似有些怨气,道:“不是有你么?” 阆九川不说话了。 宫七看她径直往前走,也不再说话,心里反而发慌,追上去道:“修道者,但行好事,是一贯的忠旨,你刚才的话是白问。” 阆九川哦了一声,脸上看不出是喜还是气。 宫七越发的唾弃自己,这还是宫家的小霸王吗,患得患失的,都不像他了,这死丫头果然会收拾人。 阆九川来到那碑柱跟前,看这碑柱底部,插着不少香骨,还有些饭渣烧纸,便知此处没断过祭拜。 “英烈碑。”宫七看着这碑柱,刻画了几个字,道:“这是无名碑,谁立的?” “仔细看看这碑柱上的道纹。”虽然染了风霜沙尘,但阆九川已经看到了碑柱上的一些纹路,似是符纹。 宫七一愣,有些纹被沙尘黏住了,倒看不太清,他想了想,干脆施了一个净尘诀打了上去。 他的术决施得不错,如此一来,碑柱像是被水洗过一样,干干净净的,不再有沙尘朦在其中。 阆九川一个夸赞的眼神递了过去,宫七骄傲得像只孔雀,下巴抬得老高,得意极了。 铛铛铛,占风铎击打得异常快。 “啊。” 伏亓发出一声痛叫。 两人同时看去,见伏亓双手抱着头,面容狰狞,可鬼气却不是变深,而是在变浅发虚,若隐若现。 不好,这魂是要散的节奏! 阆九川将他快速勾回,塞进了小九塔,道:“您别出来了,就在塔内养着。” 伏亓连回话的精神气都没有了,靠近这碑柱,他感觉很不舒服,似有什么东西将他重重捶打似的,如力达千钧,明明他只是一个灵魂。 宫七直勾勾地看着她手中的小塔,幽幽地道:“你这塔,也能养魂啊,丰家那个七星金刚塔也可以的。” 阆九川当着他的面把塔收回神识,道:“啥金刚塔,有我的厉害吗?他们家的也可以和人认主?” 这,好像不能,但能打上魂识。 阆九川转开话题,道:“别管什么塔不塔的了,快看这碑柱,伏将军靠近这里,神魂就受到了攻击,这碑柱,怕是不简单。” 宫七一凛,连忙看向那些纹路。 阆九川更是直接,拿出一张黄纸,以及一条削尖的炭笔,按着纹路去画。 这碑柱足有两丈高,又有些年份了,高处的她看不太清,便又派出了将掣,攀了上去,再入那柱顶的小塔。 透过将掣的视角,她看到那高处柱身的道纹,连忙拓下,又看到柱顶四角,竟是雕琢着精致的白虎,只是,白虎身上,又压着一块石敢当。 阆九川的脸色难看至极。 看到这白虎雕像,她就知道这所谓的英烈碑,不是纯粹的纪念英魂的碑石。 白虎好战,有将星之称,雕着白虎可代表将星,但虎身之上又用石敢当压着白虎,其实若从风水上说,一旦白虎煞出,可用石敢当化解其煞。 现在这石敢当就在虎身压着,有镇压之意。 将掣听到阆九川在脑海里的解释,气得上蹿下跳的,恨不得锤烂了那石敢当出气,但碍着情况不明,又不敢妄动,以免误了事。 它入了那小塔,寒毛倒竖。 那塔内,画着无数符纹,无形的禁锢力量,令它整个灵识都束缚住了,不由惊恐大叫:“阆九,快救命啊。” “先等等,别急,我仔细看看。”阆九川有些凝重。 她将那些符纹刻画在脑海里,怎么回事,她是在哪见过这样的符纹,这是禁锢神魂的九天镇魂灵符。 她见过的,在哪? 阆九川微微闭眼,脑海里有稀碎的画面如流光飞快闪过,偌大的洞穴,无数的朱砂符纹,锁链…… 砰。 她神魂蓦地一麻,像是被天雷炸开,嗡嗡的一片空白,人直挺挺地往后倒去,七窍出血。 突发意外的一幕被宫七看了个正着,脸色唰地大变,冲了过来。 数据啥的是不敢奢望了,但求顺利写完这故事,就是渣陌的功德一件啦,emmm,弱小又卑微的愿望! 244.第244章 压阵之柱,镇压何人? 第244章 压阵之柱,镇压何人? 阆九川突然倒在地上,吓得宫七飞快地跑来,一看她七窍出血,脸色雪白,气息微弱,登时双腿发软。 他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瓷瓶,倒了两颗丹丸塞到她嘴里,嘴里还念着安魂经。 在小塔内被禁锢着的将掣急得不行,又碍着阆九川的吩咐,不敢乱动,怕坏了这小塔内的阵纹,倒让事情不好收拾。 它偷觑着宫七行径,听他念着经,叹了一口气,这个八卦城简直有毒,他们一行二人一鬼,先是宫七共情,险些又激发那什么妖毒发作,是阆九川给他念经安魂。 后面是伏亓,直接被这碑柱给镇压得灵魂发虚,一副要散的节奏,得阆九川救他入小九塔内养着。 现在好了,阆九川也不知看到了什么,导致那残魂如遭雷击,倒地人事不知,七窍流血,轮到宫七反护她了。 蛇缠尾不过如此。 真是防不胜防。 将掣一点一点地将这塔内的符纹给刻画在脑海里,阆九说了,这不是一般镇魂符,是九天镇魂灵符,符力也非比寻常,算是神符的一类,要画成,很费精神力。 阆九川神魂剧痛,嗡嗡的,像是有重锤打来,令她不能思考,更不让她活。 她只能放空发麻发胀的脑壳,默念道家心诀,令魂魄安定下来。 半晌,她才睁开双眼,那双被血染红的眼吓得宫七脸色发青,抖着手去掏手帕。 阆九川撑着地坐起,宫七连忙去扶她,这一动,她鼻子就涌出一股血来,长流不止,糊了一身。 宫七发出惊叫。 “别嚎,死不了。”阆九川用袖子擦去鼻血,感觉气血翻滚得厉害,她从荷包拿出自己的药瓶,直接吞了半瓶,然后才盘起腿调息。 宫七不敢打扰,只能在一旁守着。 彼时,又有人走上前,打量着两人:“你们是什么人,在这做什么?哎哟,这小娘子咋的了,可别是要出人命了,你这小子还不把她背进城里找大夫?” 一脸的血,身上也沾了,最重要那张小脸白得像鬼,太唬人了。 宫七站在阆九川身边,黑着脸道:“我妹妹是练功出了内伤,调息一二就行了。” “哦,走火入魔。” 宫七的脸更黑了,你才走火入魔,你全家都走火入魔。 “晦气,赶你的路吧,少管闲事。”为了避免阆九川受到打扰,他摆出了不可一世的气质,高高在上不好惹的那种。 那个汉子也就是普通的一个农户,见他气势一变,又看他穿戴皆不是凡品,也不敢多言,转身就走了,只有几声稀碎的不识好歹的话顺风传来。 宫七也没去管,他更在意阆九川的情况,又看向这碑柱,柱子上的道纹,他一下下的在心里描画,已是看出了其中有两道镇魂符。 要说镇魂符,多是用于镇压鬼魂的,却刻在这英烈碑上,到底是用于震慑这往来路过的冤魂恶鬼,还是镇压那伏家军? 如果当真是因为伏家军,他们并不是会害人的恶魂,为何要镇压? 是不是也因为此碑柱的存在,他们才不得往生? 宫七看着英烈碑三个字,只觉得刺眼至极,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宫七感觉自己像踩进了一团迷雾里,摸不清真相。 阆九川一个小周天调息完毕,睁开眼来,摁了摁胸口,感觉心绪平静下来,才吁出一口长气。 之前神魂像被炸开时,她也感觉到胸腔这颗心也要跟着爆开似的,不得已强迫自己缓下来。 而那九天镇魂灵符,她现在也不敢去细想脑海里出现的那些画面,怕这残魂经不住。 但可以肯定的是,她这次反噬,是因为那些画面,就像是执念和心魔,逼她生怨。 那个画面,必是与她前世息息相关的! 不急,不要急。 阆九川又给自己默念了一个定魂诀,将神魂牢牢地定在这具身体里。 “你没事吧?”宫七察觉到她的动静,顿时凑过来,伸手去拉她。 “没事。”阆九川顺从地递手。 一拉,咔嗒一声。 宫七看着她那软软地垂下的手腕,脸皮赤白,眼睛浑圆。 不是,她究竟看到什么,神魂受损,身体也脆皮成这样? 阆九川也看向自己的手腕,忘了,这手筋还没续上的,她装模作样地握着那断手,把腕骨接上。 又是咔的一声。 “好了!” 宫七看得嘴角抽搐:“……” 我以为她是柔弱可欺小白,看她接手面不改色的,什么,分明是铁皮金刚狼! 阆九川一脸血污,给自己施了一道清秽诀,又是干干净净的人,只是那张脸,惨白惨白的。 “我们也算是难兄难妹了。”宫七叹道。 阆九川懒得扯皮,道:“你看出什么?” 宫七神色一正,说道:“柱子上镌刻了镇魂符,还有,你看看这里,可是万年冢的阵纹?” “万年冢?” “嗯,又叫迷天混沌大阵,我看阵纹有些像,但一个柱子,就能刻画成一个阵么?” 阆九川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伸手摸过去,感受到一些道意的灵力,已不再磅礴,但还是有用,便道:“是用意念镌刻的。” 宫七面露凝重。 以意念镌刻阵纹,那就不是一般人能做的了,就是他也做不到,他家少主天赋异禀,也只能做一些小法器,也不能以意念在这碑柱镌刻阵纹。 “如果是你们玄族所为,那你们的前辈,比现在厉害得多。”阆九川很中肯地夸了一句,看这碑柱阵纹,也难怪玄族这么嚣张,是因为祖辈出的都是能人。 可惜了,走了下坡路! 宫七却笑不出来。 从前的老人,是有真本事的,现在的后辈,却多是架子,要把老祖宗给气得从坟墓跳出来的那种。 丢脸丢大发了。 阆九川说道:“柱子成一阵不是不可能,但这阵纹不全,倒像是辅助和迷惑人的,我看它柱身有镇魂符,上面的塔内更刻着神符,另有镇压白虎的石敢当,无不是用以镇压魂灵的符箓。这柱子,不是一个阵,倒像是压阵之柱。” 245.第245章 自省,莫要先入为主 第245章 自省,莫要先入为主 从阆九川嘴里听到压阵之柱,宫七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这不就是说,那三千伏家军真的是因有意镇压才无法往生,这事要不是玄族搞的鬼还好,要真是玄族搞的,哪里称得上正道之行? 镇压兵魂不让往,悖逆阴阳轮回,这和驭鬼有何两样? 且那不是一个两个的鬼,而是一大群,是为国而亡的身负功德的兵魂。 宫七很是有些不安和心虚,偷瞄了阆九川一眼,吞了吞唾沫。 他心慌得不行,干巴巴地道:“就凭一个碑柱,就猜是阵柱,是不是有点儿戏?” “我猜,自然是有点根据的。”阆九川展开舆图给他看,一番比划,道:“你且看八卦城的结构布局,看出什么?” 人都是有先入为主的,宫七自己也不是蠢人,对族中藏书也是多有研读,且记忆极好,八卦城的布局,明着一看就是太极八卦的形状,而顺着阆九川的比划,他已是想到了一个阵图。 “九宫八卦阵。”宫七声音微凉,道:“可九宫八卦阵,乃为困杀之阵,多是用于战斗,困人,困……” 他的话忽然一滞,脸色难看。 九宫八卦阵,可不仅仅只是困生人,也多用于围困厉鬼,道家甚至有这样的阵盘法器,极是难得。 而现在,一个城,布局成了九宫八卦阵,自然不会是困人,也困魂。 宫七无话可说,就是心越发的凉了,比这北风刮过还冷凉。 阆九川看他心虚的样子,便道:“现在看着是一个阵,但是谁布的,倒未可知,你也不用想那么多,或许不是你们的老祖宗干的。” 宫七扯了扯嘴角,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这个安慰,分外苍白啊! 大郸建国两百年,一直都很平稳,前两任国主,还很勤勉,主理国事使得万国来贺的鼎盛,反倒是现在这一任,好享受了。 国泰民安,且这八卦城是建国时就开始重建,一直是这个名字,还能是谁搞的阵? 总不会是当时也有像从卞这样的疯子,也是为了什么百年大计,早早就开始布局搞事了吧? 宫七想到这便是一凛,道:“前有从卞这样的癫人,且他还是那魔道空今教出来的,会不会也有类比空今这样的魔道在行这阴损之事?” 眼看阆九川惊讶地看过来,宫七脸一热,道:“我不是在为玄族的老祖宗推搪,就是想到这种可能,毕竟从卞都存在了百年,那魔道空今,理应也和我们玄族的老祖宗一个时期的人物。两百年前的玄门术师方士,堪称人才济济,多有在俗世行走的。” 他说着又嗟叹出声,那个时期,修道之人没那么多凡尘俗心,一门心思修行,倒是修为高和修得大道,这两百年,灵气一年不如一年,修道者的素质,也是参差不齐,唉。 阆九川道:“我没有说你包庇的意思,是觉得你脑子转得快,还能想到这上面去,至少我就没想到,你很厉害。” 这话她说得十分诚恳,还向宫七行了个拜礼,因为宫七这话,算是提点了她,凡事莫要先入为主,以免被迷雾遮了眼,反失了判断。 她对玄族大致感观不好,乍然听到这八卦城乃是澹台一族的老祖所建,便有些先入为主,觉得这八卦城和他们脱不了多少关系。 但宫七刚才这话却是提点了她,两百年前,修道的道友多有佼佼者,前人之兴,后人未必能全部承,但前人却是真切的留了火种,证明其本事。 所以现在玄族里面的道友修为不太行,也不代表两百年前的老人儿不行。 那与他们同期的道友呢,那魔道空今虽然走邪一道,但也是有真本事的,像他这样的厉害人物还有多少是不为人知的? 所以这九宫八卦城和这碑柱,到底是谁所为,没查清楚之前,确实不能下定论。 阆九川也暗暗提醒自己,此后莫要带着异色看人,不然哪日在阴沟里翻船了,她也是自找的。 有错当认,有不足亦要向前人学习,方为进取之道。 她小命珍贵,可不能因为自己比人多点能耐就犯蠢给作没了。 宫七被阆九川那郑重又正经的行礼给吓了一跳,道:“你还是不可一世好点,突然这么谦逊,闹得我心里更慌!” 这夸赞他心领了,受不起。 阆九川:“……” 她再看最顶端的小塔,眼里有冷色涌现,道:“不管是谁所为,定是用于镇魂所用,如果镇的就是这三千伏家军,所图必不小。” 用的是镇魂灵神符,法力极强,就是知道一般的镇魂符力量不足。 “那现在要如何?”宫七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道:“毁了这阵柱,是不是就能让他们脱离困魂阵?” 阆九川摇头:“没有弄清楚,不好妄动,这只是我们的猜测,焉知道这碑柱,有没有其他妙用?要是有,我们却动了,一旦害了无辜,这因果便是我们要担的了。渡亡魂归渡,但也不是要搭上无辜苍生去渡。” 宫七有些羞愧,道:“是我思虑不周。” 他只想到伏家军身处火烧炼狱的苦,盼着让他们快些脱离苦海往生,却没想到有些事,不能仅凭一腔热血,亦要考虑其他生灵。 “我们先去入城看看,这碑柱作何用,城里肯定有人知道的,城誌应该也有记载。”阆九川看着他:“对了,你们玄族,就没记下这大事?重建一座城,应该也是有记载的,尤其是玄族老祖参与的重建。” 宫七道:“我传音给我们少主问问。” 阆九川点头,顿了顿又道:“倒不必说别的,就问他有没有两百年前建这八卦城的记载。我也不是防着他,你也知道,你们是想推翻旧制的,想要在玄族注入新鲜又能抗打的血液,那有些事,肯定是和老人背道而驰的,我也不想令你们难做。” 她的话说得好听,但多少是有些不信玄族的大部分人。 宫七也没戳破她,刚拿出传音符,就听到哒哒哒的急促马蹄声,有穿着城卫服的自城门那边策马而出,飞快地向他们这边跑来。 “就是他们,我早就注意到他们了,在英烈碑这鬼鬼祟祟的,也不上香祭拜,一定是想在英烈碑前憋坏,怕不是奸细?”那个之前被宫七喝退的汉子张牙舞爪地叫。 宫七和阆九川相视一眼,这是把他们当贼办了? 246.第246章 道姑真乃神算 第246章 道姑真乃神算 宫七活了十七年,还是头一回被人当贼办,气得一张俊脸黑成了锅底,盯着那个汉子,一双眼快要喷出火来。 看你长得一副憨实样,竟然知道忍而不发,离开了才去告状,真是小瞧了你! 那汉子见宫七盯过来,脖子一紧,感觉后脖子发寒,但看到八卦城的将士们,又挺直了腰背,怕啥,他头上有人,还怕你一个外来的小白脸? 没错,宫七长了一副小白脸样,一看就和八卦城这边的人不一样,肯定是外头来的,还有那个孱弱的丫头也是,八卦城哪有这样的姑娘,纸片人似的,来一场沙尘暴,就能把她这薄身板给掀翻了! 两人在这逗留这么久也不进城,就在这吹风吃尘,鬼鬼祟祟的,多半是奸细。 宫七乃是玄族的小霸王,混不吝说的就是他,别看他在阆九川面前跟个乖巧老实人似的,骨子里还是狷狂霸道还反骨。 眼看这些人围困过来,冷笑一声,当下就发作:“奸细,你凭什么说我们是奸细?我还说刚才你在这英烈碑大逆不道撒了泡尿呢。” 汉子大怒:“你,你胡说!” “我胡说,你就不胡说了?这还是城外吧,我师兄妹二人尚未入城,怎么就是奸细了?”宫七盯着那汉子,扬了扬拳头,一脸凶煞之气:“你再胡说八道,小心我揍你。” “小子好大的威风。你们不入城,那在此停留作甚,想要对英烈碑做什么?”那骑着马的兵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不停地打量。 宫七还欲说,阆九川先他一步上前,道:“我们只是看到此处立了个英烈碑,想来是为将士英魂立的,才在此处拜祭,缅怀一二。” 她说着,还让开半边身子,露出之前路人拜祭时插的香。 众人看了,果然有一炷清香快要烧完,神色稍霁。 “呸,他分明说你是练功出了内伤才在这调息,还七孔流血,肯定是想入城偷防布图啥的,要么就是想破坏英烈碑。”汉子大声说。 阆九川状似无奈,声音冷凉:“你是不是看错了?诸位且看,我这瞧着哪里七孔流血?” 没有,干干净净的,就是脸色白得像鬼。 汉子傻了眼,怎么可能,刚才明明看着一脸血,那么可怖。 “到底是在英烈碑前,可能是你眼,又或者是有年纪小的将士调皮了吧。”阆九川看着英烈碑,幽幽地说了一句。 呼。 一阵风吹来,卷起一阵沙尘。 将士调皮,咋个调皮,鬼捂眼的那种调皮么? 众人毛骨悚然。 汉子黝黑的脸变白了。 “浑说,眼睛都不好使就敢来告状,还不给爷滚蛋。”一人拍在汉子的头上。 汉子缩了缩脖子:“那赏钱?” “你老眼昏看错,还图赏钱,麻溜滚蛋!” 汉子泄了气,又不敢硬杠,只得谄着笑后退,往城内跑了。 见他走了,那领头的兵卫就道:“既然是一场误会,你们祭拜完了,没事就离开,莫要在英烈碑前停留,扰了英魂安宁。” 阆九川和宫七对视一眼,问:“这里当真是为英魂而立的碑?” “自然是,不然怎么叫英烈?”那人觑了他们一眼:“你们是什么人,竟然不知八卦城的英烈碑?” “我们是奉师门传统下山各处游历,途径此地。”阆九川道:“见此处有一处英烈碑柱,寻思着是纪念碑,便过来念了一场往生经,倒也没念错。” 宫七状似见鬼的眼神飘了过来。 你说谎真是不打草稿啊! “往生经……你们是道士,哪个道观的?”那领头的打量二人,长得这模样,连道士袍都没有,看着不像道士,倒像是离家出走私奔的世家子女。 而且,两人身上连个包袱都没有,怕是在说谎,哼。 “不过是小道门,只寻了一处深山修行,不值一提。”阆九川看他眼神带了几分质疑,看到他的面相,拱手作了一个道礼:“无量天尊,恭喜小将军喜得麟儿,当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宫七一讶,看向那人,见他子女宫红光透面而出,都快发紫了,确实是喜得娇儿的面相。 她倒是好眼力。 领头的城卫将马乔则是瞪大了一双铜铃眼,喜得麟儿,这又是什么? 慢着,他婆娘正大着肚子,眼见这几日就要瓜熟蒂落,稳婆都找好了,虽然还没生,但好话谁不喜欢听。 但这个还不重要,对方分明是不认识自己的,却说他喜得麟儿,不是提前打听过的话,就是掐指一算? 马乔看向阆九川,对方一双眼睛黝黑澄亮,仿若看透人心,令人不敢直视。 他刚想说点什么,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嘚嘚嘚地朝这边跑来,不过顷刻,就有人满脸喜色地跳下马冲上来,大声报喜:“大爷,大奶奶刚刚生了,一个七斤重的大胖小子,大爷您有后了!” 一片寂静。 那下仆的笑脸微微一僵,咋回事,大爷这反应不该啊,不是应该狂喜,然后给自己一个大大的红封赏银吗,亏他抢破头才抢到这报喜的差事。 但这些个人,跟傻了似的,没一点喜色,反而只盯着那个姑娘看,眼神诡异。 马乔的心一阵乱跳,吞了吞口水,终于是落了马,大笑三声,对阆九川一拜:“哈哈哈,道姑真乃神算。快,今日吾喜得麟儿,两位请随我入城喝杯水酒。” 道姑…… 阆九川石化了,嘴角抽了几下。 噗嗤。 宫七笑了出声,肩膀不住地抽动。 该,叫你装模作样,又说谎又算命的,被人称一声道姑也不枉装神棍一场。 阆九川故作高深,点头应下,行之前,双手掐诀,法力一出,将困在小塔之内的将掣给强行从那镇魂灵塔给拉出来。 旁人看不出什么,就站在她身侧的宫七却感受到无形的道意,以及那不陌生的气息,不经意地睨过来,见她的脸又白了一分,只作不知。 阆九川倒没注意他的眼神,只看向那碑柱上的小塔,眸中有冷光闪过,寒霜覆面。 终有一日,毁之。 247.第247章 八卦城存在的缘由 第247章 八卦城存在的缘由…… 有了阆九川在前头糊掐装神棍,宫七就在入城的路上,套那马乔的话,诸如这碑柱是何时立又因何而立,怎地还如此重视,不允人在碑柱前坏事。 马乔新得了儿子,又是从阆九川这女神算那得的好话,心情正美着,看宫七问,也没遮掩,道:“你们就有所不知了,这英烈碑柱可算是我们八卦城的一个标志性路引了,见了这英烈碑,就知八卦城到了。哦,你问它存在多久,那可老久喽,是我曾太爷就存着了吧,反正这八卦城重新建起来后,它就建起了。而重视这碑柱,除了它是祭奠英烈的碑柱,也是八卦城的一个风水碑。” 宫七眼皮一跳,还真就存在多年了。 马乔继续道:“为何称之为风水碑,听老人讲,咱们这赤阳关,不管前朝还是现在,都是兵家重地,是西戎蛮夷想要越过的一道重要边防。乱世时,这里打过多少仗,死过多少人,那是无从计算的,听说前朝凉国败之前,这赤阳关一失,死的将士就有十数万呢。” 他叹道:“死的人多了,怨气也多,且又是为了保家卫国而死,大郸立国重建八卦城时,就特意建成八卦样,再立一碑柱,既有缅怀英烈解怨的缘由,也有盼英魂九天在上,保佑边关百姓,莫再受战火之苦,受夷人侵犯,所以就成了风水碑。” 他看向宫七他们,语气颇有些酸,阴阳怪气地道:“你们这些长在乌京享太平的人是不懂边关百姓之苦的。虽然大郸建国后,万国来贺,但这也只是百年前的事。最初建国时,百废待兴,要使这被烧过的城重新兴旺,百姓安宁起来,得费多少心思?过去虽没有大规模战事,但时不时有些掠夺小战,也叫人心惊了。” 所谓俯首称臣,也是看天时的,大郸国强时,外族只能忍着苟着,也同时发展自身,慢慢的壮大了,心思自然就多了,没有大战,天一寒,抢粮抢物抢人,那也是存在的。不然那大草原之上没吃没喝没穿的,还乖乖伏地当赖皮狗么? 横竖都是死,何不站着死! 而八卦城和这碑柱的存在,就是一个偌大的风水阵,有让英烈庇佑边关百姓,不受战火之苦之意,所以它有多重要,都不必口口强调。 它重要到每一年都由城主带领百姓在此祭祀,绝不容人对英烈碑不敬,以免坏了风水,又再饱受大战乱。 为此,若发现有人对英烈碑不敬,一旦举报成功,还能得赏钱。 宫七了悟,怪不得那老实人变得不老实了呢,原来是奔着银子去的。 阆九川却问:“所以,这八卦城和这碑柱,就是众所周知的用于荫佑百姓的风水阵?” “是这样不假,宅子也有讲究风水摆设的,建一个城,规划好了,也能使一方水土安宁富足吧?”那马乔说道:“我们世代都是军户,就更盼着安居乐业没有战乱了。” 阆九川和宫七相视一眼,脸色微凝。 到底是真的风水阵,还是用风水阵的噱头来唬人,叫人不敢乱动那压阵之柱,但有了噱头,无人乱动,也是真的,这就免了柱毁阵破的情况出现。 “这碑柱,当真从存在那一刻起,不曾倒下过?”宫七问马乔。 马乔道:“年年都要祭祀的,便是要倒,都得往上回禀将之扶正了。” 宫七拧眉。 入了城,两人婉拒了马乔邀请去他家小住,寻了个客栈暂且落脚。 门一关,宫七就迫不及待地问:“你觉得他所言是真是假。” “他们认为的是真的,但究竟如何,却是我们要查的。”阆九川说道:“现在很明显的是,所有人都信了这风水阵荫佑八卦城这方水土百姓,自然不会去细究这到底是风水阵,还是困魂大阵。” 宫七皱眉说道:“如果风水阵是真有其事,为何要用到镇魂困魂?那碑柱,明显就是镇魂压阵所用,围困那些将士,到底意欲如何?” 他脑中有异光闪过,道:“哎呀,你说会不会是我们想错了?有没有可能此处有邪灵,所以才会布置这么一个阴兵大阵,用将士的煞气和英灵做阵眼,形为一个杀阵,去镇压那东西,就像镇压妖魔一样?其实那碑柱其实是阵眼?” 阆九川看了过来,这人回去族里再出来,脑子好使多了,但是…… “不太可能。”伏亓忍不住又从塔内飘出来,道:“如果是这样,我与伏家军心甘情愿,敢为灭邪而魂飞魄散。” “将军……”宫七眼神敬慕。 伏亓说道:“如果那碑柱是镇邪所用的阵眼,我靠近,不会有厌恶感和神魂受损,那碑柱不像是镇邪灵所用,而是镇英灵。” 阆九川也点头:“碑柱顶端,乃是用石敢当压白虎,白虎为将星,所以多有镇英灵的意思……最重要一点,如果这八卦城和碑柱的存在真的是为镇压邪灵所设,哪怕是利用了英灵,你们玄族老祖建城时,一点都不会记载吗?” 宫七懊恼,他又想多了,确实如此,若玄族真的在两百年镇压了一个邪灵,必然会有所记载令后人知悉,但他却不曾听说过,那就证明没这回事,又或者,羞于记载。 毕竟用英灵为阵眼,多少有点不干人事,有损天和了。 “真要查,总能查出来的,空说猜想均是无益,得付之于行动,我们还得按着九宫八卦阵的方位查找一下,是活阵还是死阵,此外,晚上也得再去碑柱那边探一探,看有没别的收获。还有这八卦城当初建城的典史记载,还是要看玄族可有资料。”阆九川道:“这九宫八卦阵必是存在的,我只疑虑一点,困着伏家军重复在火烧那一日,到底是为了什么,这一点不弄明白,就无法渡他们往生。” 除非她不顾因果,只为渡而渡,哪怕伤及无辜也去做,但这不是她行事的原则。 她手指轻敲着桌面,微微阖着眼,烈火焚身,燃烧之魂,有何妙用? 好难写啊好难写,我写完还盯着看了一个小时,感觉不对,想着咋改,脑子一片空。我一个渣渣为啥要踩上悬疑的坑啊,写又写不好,断又断不了,我要改名叫废废,emmm! 这就是我说只盼顺利写完这个故事的缘由,是因为脑子不够用了啊啊啊! 248.第248章 九宫八卦阵,齐活 第248章 九宫八卦阵,齐活 八卦城。 重新建城已有两百年,早已没了前朝那时战火纷飞的痕迹,在街上甚至还能见到一些外族人在其中行走,听客栈的伙计说距离赤阳关不远的草原,就有人从关外搬出来,不过近些年因为夷人时不时犯边,城里怕着混入细作,查的严谨,已经很少纯夷人在这住了,在册的,基本都是和汉人通婚了的。 宫七走在阆九川身边,道:“看来百年前才是真正的盛世,现在蛮夷又蠢蠢欲动了,也不知什么时候战火又会重启。” 阆九川说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也很正常,就看朝廷如何打算了,也不是你我能管的事。” 宫七点头,问:“走出来还用上障眼法,你在防着谁” 阆九川有些无奈,道:“你以为我们说一声是道士,就真的让人全然放心了?你我一个包袱都没有突然出现在这,真就不让人感到奇怪?那马城卫一点城府都没有,也混不到这个位置,说不定早就让客栈的人吩咐盯着咱们行踪了。” 她看着街道两边的房屋,道:“我们要查看这八卦城的布局,行踪一露,有心人得知了,只怕会深思,一般人还好,但谁知道里面有没有守阵的人在这城里住着?” “守阵人?” 阆九川垂眸:“建城两百年,碑柱屹立不倒,阵不受沧海桑田的变化而变,便是大阵出自高道之手,应该也要人守着,以免其中生变从而及时补救。如果真有这样的人,你我还这样张扬行走,落了人眼,岂不是找打?你想想,伏将军他们两百年来一直没往生,如果真是因阵而困,可见这阵就没毁过。” 宫七沉默半晌,问:“你一向都这么谨慎的么?” 生怕被人谋了命去。 阆九川淡淡地道:“我不怕事,但能避免的则避,谨慎点也不是坏事,我体弱命短,必须爱惜这身体。” 打架不费力的吗? 斗法更是费精神力,她才不想三天一小斗,五天一大斗。 宫七张了张口,想问她从前过的是什么日子,又觉得好像在刺探人家的隐秘,大家,也没这么熟,尤其对她来说。 罢了,还是别自找没趣! 八卦城不算小,阆九川展开舆图,将大致的方位记在脑海里,从客栈出发,按着八卦分列八方对应八门的位置,先走乾门,也就是西北位,取开天门的意思,巧了,那也是一个城门。 宫七拿过她手中舆图仔细看,道:“现在才看到,此城不算小,但也大不了哪去,却开了八个城门,说是巧合都无人信了。” “马乔都说了,这城建成这样,就是一个偌大的风水阵,特意多开几个城门,也无人觉得有问题。”阆九川道:“要真是八卦五行风水阵倒还好,有催运旺气之意,在这样的大阵过活,说不定事事顺遂,人都长寿些。但九宫八卦,却是合天地阴阳之变,化五行生克之理,一旦阵成,地面隐现炫光,如星河倒逆,叫人陷入混沌之境,难以出入。” 宫七俊脸微沉,道:“这就是那客栈伙计说的,酉时末刻就要开始宵禁,不让在城中行走,是因为会陷入混沌?那这两百年来,百姓都是这么过来的?这要是有人不遵守宵禁,岂不是要在阵中出事?” 阆九川说道:“出事的人多了,就会遵守了。” “设这阵这到底是要做什么?”宫七有些焦燥。 阆九川没回话,她要是知道,就不用站在这里了。 为了省事儿,二人用了玄门术符,一步百丈,很快就来到了西北方位所对应的乾门,站在城门下,两人都看到了悬在上方的一个八卦镜。 木质所制,镶嵌着一面玄铁,镜面刻画着符咒。 “看出什么材质做的吗?”宫七拧着眉问。 阆九川看着那块八卦镜的木料,有被雷火燃急过的痕迹,道:“存在已久而不腐,颇有岁月痕迹,若要布厉害大阵,必不能是凡品,应该是年份颇高的雷击木。” 她尚能看到那八卦镜中发出的赫赫罡意。 将这边乾门阵眼所用的材料用炭笔画下,阆九川很快就转去了正北的坎门,那边城门却是临河而开,河中设下一尊颇大的玄武像,如今河面尚未开化,结成冰面,可见地下有数条锁链扣住那玄武像。 又至东北向的艮门,却是面山,一块足有二丈高的泰山石敢当,顶端上书八卦城三字,中央则是绘制一幅简易的五岳山。 两人只是看一眼,画下图,就转至下一门,随着手中纸张画的阵眼越来越满,两人的脸色均是冷沉。 如果从舆图上所看,只能按着九宫八卦图上去猜,还尚不敢确定,现在看到各个卦门相应的布阵材料,焉敢再抱侥幸? 天色昏黄时,两人才站在城墙之上,看着那一条在残阳照耀下,宛如染上绯色的碑柱,只觉得那绯色又染上丝丝缕缕的紫气。 阆九川眉头紧皱,道:“那紫气不同寻常,这碑柱作为中宫阵眼,其之下,只怕有真正的压阵瑰宝。” “咱们等天黑去挖一挖?”宫七跃跃欲试。 阆九川翻了个白眼,道:“免费给你提供一把锄子,你去挖吧,担了因果是你的事。” 宫七啧了一声。 两人又凑在一起看着已经画成了一个真正的九宫八卦阵图的纸张。 八卦列八方,天水山雷风火地泽,所对应的便是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每一门都暗藏杀机,变化无穷,而九宫中央又是阵眼核心所在,掌控全局。 九宫八卦阵,齐活。 两人相视一眼,脸色冷凝。 “我始终不懂。”宫七抿着唇道:“既真是九宫八卦阵,对付人也可以理解,但两百年一直存在,对付谁?而对付恶魂,也不该是伏家军这些英灵啊,为何大费周章设这么个大阵,还要存在这么久?” 阆九川看一眼天色,道:“天快黑了,端看天黑后,有没发现。” 宫七一默。 天色越来越沉,隐了身形的两人站在城墙之上,顶着呼呼北风,看着最后一点余光彻底消失。 蓦地,周边气场一变。 249.第249章 英灵愿力,遇守阵人 第249章 英灵愿力,遇守阵人 时下不过一月底,赤阳关的北风呼啸,夹杂着飘雪刮来,凛冽刺骨。 城墙之上,阆九川和宫七站在其中,感受着身边的气场在扭曲旋转,二人不约而同地掐了一个法诀护着周身,看向周围,又对视一眼。 阵法运转,八卦移位,阴阳逆转了。 尚在白昼时,此阵乃是阳阵,安生自如,非但困敌不杀,且毫无威胁,可当太阳落下,夜色降临,气场大变,九宫逆转,即转为阴阵,天地失色,阴风阵阵,鬼神皆惊。 阆九川转身看向身后的八卦城,低矮的房屋内,只有一盏盏昏黄的灯火显示活气,却安静得像无人居住,仿佛这一方天地仅有他们二人存在。 宫七惊愕万分:“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像是身处另一个世界?” 咚咚。 二人一僵,这熟悉的鼓声,乃是他们曾看到过的那一幕,伏亓带着伏家军以火焚身的那幕,他们齐齐扑到城墙上,看向城外。 一面城墙,两个世界。 他们又看到那令人目眦欲裂的一幕。 “仔细看。”阆九川咬了一下舌尖,看着碑柱那边。 那里,宛如时空错乱,幻影重重,霞色涌现。 阆九川看着那些伏家军,引了火,冲进了敌军,那为国为民可抛头颅洒热血的壮烈,成为赤焰,燃烧着他们的灵魂,忠诚又化为最赤诚的金光愿力,和碑柱涌出的紫气交织,再涌向北风那座山。 “这是……”宫七震惊万分。 这和他之前看到的不一样啊。 阆九川双眼赤红,看着那些英灵随着愿力燃烧而变得虚淡,金光也在变弱,不禁心口巨震。 “是英灵愿力。”她几乎从牙缝挤出话来,再看远处那座山的方位,凭着脑中记忆,双手飞快地掐算着。 宫七顺着她的视线望去,那山,在夜色迷雾之下,却如蛟龙盘伏,龙头微抬,睥睨天下,而龙头所视的方向…… 是碑柱。 紫色和金色愿力交缠,成为炫目的紫金色,涌向龙身,使得那龙像是镀了一层紫金皮。 宫七白了脸,这是气运啊。 不对,这不对。 他脑中乱糟糟的,感觉哪里不对,又不敢细想。 阆九川看了那座龙脉一眼,转过身又看城内,随着时辰变化,那八门亦在逆转,像是乾坤倒转,红彤彤的就像是炼狱火海,有火鸟翔空腾飞,使得那些英魂无从可逃。 朱雀焚天,业火炼魂。 “谁在哪里?” 蓦地,一声厉喝从后方传来。 紧接着,一道罡气十足的风刃向阆九川他们劈来,带着凌厉凛然的气势。 糟了。 阆九川冷不丁地收了势,喉咙一阵腥甜,生生咽下一口热血,反应极快地避开那凌厉的风刃,同时手掐了一诀,一道比那风刃更锋锐的罡意向对方打了过去。 宫七也已回过神来,不管是人是鬼,扯下腰间的锁魂链就挥了过去。 对方仿佛没料到阆九川他们反应这么快就反击,身子一扭腾空,避开宫七的锁魂链,拿着一只青铜铃一荡:“荡荡铃音,摄魂无形,敕。” 咪喃咒音像是从九天传来,自四面八方像二人卷来,铃声惑魂,音如风刃,神魂像是被强行剥离肉体一般。 “是摄魂咒。” 对方也不知拿的什么法器,那一铃像悬挂无数风铃,而每一铃都刻有摄魂咒,欲将他们的神魂拘摄。 这是不分青红皂白,也不管是好坏,宁杀错,不放过。 既如此,那来而不往非礼也。 阆九川眉目冷沉,从腰间摘下帝钟,道意一凝,自掌心川传于帝钟。 咚。 磅礴的钟声带着千钧之力,向那人重重地撞去,那钟声如雷鼓震天,声势如虹,强悍的力量叫人碎魂裂魄。 “啊。” 嘭。 那人发出一声惨叫,又重重地砸在地上,偏头呕出一口老血,骇然地用双肘支起身体,看着已经露出身形的两人:“你们到底是何人?” 年纪竟如此之轻,却有如此强悍的修为。 什么时候,大郸国境出了这样的人物? 斗法,不是东风压西风,就是西风压东风,对方不管不顾就用摄魂咒,阆九川自然也不会手下留情,这一招,用了她五成精神力,脸色惨白。 但他们,也看清了对方的模样。 一身紫色道袍,满头白发,皱纹满脸,起码已是年过七十了,在他手边,有一个青铜铃,是正经的道家法器道铃。 宫七警惕地看着那倒在地上的老头,心想又被阆九川说中了,这怕不是那传说中的守阵人? 好家伙,白天他们避着防着,结果却避不过晚上,真够倒霉的。 那老头看着阆九川手中捏着的古朴帝钟,眼中有异色闪过,那法器,莫不是仙器? 这两小鬼是谁,难道是玄族的,可他也没听说过哪家有仙器,就连澹台一族也没有。 他看向两人周围,只有他们两个,那是不是…… 阆九川没漏看他眼中的贪婪之色,眼角余光还是那紫金色愿力涌向北方,再看这老头,顿时戾气横生,杀心一动。 他们该死! 老头站了起来,摸出一颗丹丸吞了,擦了一下嘴角的鲜血,道:“你们到底何人,怎会在此出现?速速报上名来,饶你们不死。” “你是这里的守阵人?”阆九川双眼飞快地闪过灿金色,指甲划过帝钟,一阵刺耳的声音向老头刺了过去。 老头神魂又被一绞,身体一晃,眼神阴鸷地盯着阆九川,道:“既知是守阵人,怎不知老道名讳?吾乃紫霄子。” 他的话还没全落下,身形一闪,手一伸,那手成爪,指甲尖长,泛着寒光,就向阆九川抓来。 只要抓住这死丫头,旁边那个黄毛小子不足为虑。 阆九川早就防着他了,背着手掐的法诀向他那手横劈而下。 以诀化罡刃,斩邪削骨! “啊啊啊。” 竖子无耻! 紫霄子捂着断掉的手腕从半空跌下,再度惨叫,还没等他掉在地上,宫七的锁魂链就卷了过来,将他连人带魂锁着,意念一盛,锁魂链燃起罡火,烈焰焚人。 两个打一个,没毛病。 250.第250章 她何德何能,一诈一个准 第250章 她何德何能,一诈一个准 烈焰焚身之痛,不可言喻,却叫人敬畏且恐惧,人死后讲究入土为安而非火葬,便是因为对火的畏惧。 紫霄子被赤焰锁魂链束缚而烧,并不只是区区凡火那么简单,而是那火还带着罡意,可灼烧神魂。 他的神魂早就在彼此对上的时候,就被阆九川的帝钟来了一记重击,凭着多年修为和气运相护,才没被锤死,但也是受到了重创。 他城府深,没展露出来,一来是想迷惑这两个小鬼,二来么,也是不想在人前露怯,这也是双方对战的战术。 岂料,他欲欺对方年纪小,人家的防备心却一点不小,反而将了他一军,以道意为刃,断了他一掌,紧接着,另一个的法器随之而上,以火焚烧。 断掌之痛再痛,远不及火烧之痛,紫霄子的惨叫声响彻云霄,不得已运起毕生修为去抵抗,欲从束缚中挣扎出来。 但这一来,他的修为是蹭蹭地往下掉,神魂更是巨痛,受到前所未有的威胁。 他大意了。 多年来,顺风顺水,一朝竟栽在两个兔崽子手上。 “你们到底是谁?吾乃玄族澹台的长老,尔敢伤我,是想与我整个玄族为敌?”紫霄子怒吼,只是那声音因为烈焰焚烧和神魂镇痛而显得声势不足,甚至有点虚张声势的样子。 宫七瞳孔一缩,下意识地看向阆九川。 阆九川眉目清冷,道:“别弄死了。” 紫霄子以为他们怕了,有些得意:“还不速速把老夫放开……” “还有话要问他,弄死了还要拘魂,麻烦又费事!”阆九川的下半句堵住了他的话。 紫霄子目眦欲裂:“!” 阆九川没让宫七松绑,但也没烧得太狠了,拿着帝钟微微晃动一下,那恍若要摧残神魂的钟声如同上古凶兽张开了巨口,将对方的神魂给狠狠地啃咬了一口。 这是她新参悟得来的咒法,也是当初罗勒法师驯凶兽时得出的想法,将凶兽的形加入了咒诀,以诀化兽,啃噬神魂。 帝钟的妙用,她尚未完全发掘,但这是大帝的至尊仙器,其威自不可言喻,她只是用咒诀入钟,再借由它发威,如此一诀,事半功倍。 瞧,那嚣张不可一世的糟老头惨叫嘶吼披头散发的样子,惨不忍睹。 但这样的惨,怎敌得过两百年来,伏家军燃烧灵魂散出愿力的惨? 阆九川冷眼看着他偷窃得来的丝丝愿力化为星点消散,面无表情。 她一身戾气,周身气息比当初面对尸殭时还要冷和凶,令宫七心下戚戚,看了她几眼,一声都不敢吱。 谁敢吱呢。 锁魂链的这人,已经表明了是玄族的人,还是皇族澹台的,这证明啥,证明这个九宫八卦阵就不是他们之前所想到的,出于类似从卞这样的疯道之手了。 而是玄族,布下了这九宫八卦阵,困住了这三千伏家军。 宫七嘴上不说,但心里虚得不行。 脸啪啪的像被人狠狠扇了几巴掌,火辣辣的。 眼看这叫紫霄子的没了大半条命,血条将散尽的惨,阆九川才让宫七松开了锁魂链。 已是衣衫褴褛,头发被烧得焦愁,皮肤损烂的紫霄子倒在地上,盯着二人的眼神怨毒,一边吐血,一边痛骂:“竖子……可恶,噗。” 大口大口的乌血从他的口唇吐出,本来保养得当的面容也迅速苍老下去,整个人像被妖精吸干了精血,皱巴巴的,趴在地上苟延残喘。 “玄族的长老,除了你,还有谁在这八卦城守阵?”阆九川居高临下地看着紫霄子问。 紫霄子吃力地抬起头,看着阆九川的眼神怨恨又恶毒,失策了,他竟败在这么一个看起来无比孱弱的小丫头手上。 他冷笑出声:“你们好大的胆子……” 阆九川抬起脚踩在他的脸上用力碾了碾。 “呜呜!”紫霄子痛得浑身颤抖。 士可杀不可辱,这妖女该死! “能好好说话了吗?”阆九川道。 紫霄子吭哧吭哧地喘着粗气,道:“没有了。” 只等来日,他必取她的命! “费这么大的心思布下一个九宫八卦阵用以困着几千英灵,叫他们反复燃烧灵魂,以英灵卫国的功德愿力去滋养龙脉,就放心你一人守阵?”阆九川淡淡地道:“澹台一族,是有什么大底气不成?” 宫七一听,满脸骇然。 紫霄子同样骇然,抬头看着她,眼神震动,她怎会看出来,她才多大? 此阵乃是两百年前,精通阵法的阴阳师通达大师所布,它也不仅仅是九宫八卦阵那么简单,而是阵中有阵,困魂不出,一旦阵逆阴阵,又能惑鬼不知今朝何夕,反复燃烧英灵之魂,激发他们的功德愿力去滋养龙脉,使国运强盛。 这一方大阵,乃是通达大师的得意之作,却鲜有人知,毕竟囚困英灵,也有违天和,且避免有人来此捣乱,坏了国运,故此只用一个风水八卦阵来掩饰。 多少年过去,从未有人看破这个大阵的真相,她一个小小丫头,又是从何得知? “你到底是谁,怎会窥得天机?”紫霄子第一次露出惊恐的眼神。 能看出这阵法暗藏的真相,绝不是寻常人,难道此女是修得大成的仙师真人,才返老还童,保留少女容颜? 但怎么可能呢? 哪怕两百年前,已达到筑基境的,都不能更进一步,最终泯灭于历史长河,就那位已达筑基境的通达大师在布阵之后,也不知是不是糟了因果反噬,不到一个月就坐化了。而在他们之后,就更少听到玄门有道友筑基,澹台一族现在还有一个筑基境,已是稳占魁首,很了不得了,她又何德何能? 阆九川脸色冷沉,手指微微蜷曲,戾气从心底生出,在周身萦绕,混着周围若有似无的煞气,越来越浓。 她并没有窥得天机,只是看到那些英灵反复燃烧灵魂,愿力源源涌向那条龙脉,脑中有灵光闪过,此情此景,似曾相识,她似是在哪看过,又想及从卞截取龙髓气运滋养自己,对比眼下,有异曲同工之处。 如此,她才试着诈他的,但一诈一个准! 竟真的用前朝英灵的愿力去滋养龙脉润国运,好一个澹台玄族! 251.第251章 甩烂摊子 第251章 甩烂摊子 阆九川身上的煞气稠得叫宫七心惊,但更让他心惊的是她所说的,这守阵人并没有辩驳,所以,这个大阵的妙用,当真是利用英灵的功德愿力去滋养龙脉润国运。 大郸立国两百年,这国运不衰,竟有这么一部分原因在吗? 宫七顿觉喉咙干涩,脸上滚烫,脑袋嗡嗡的,玄族的老祖宗们,竟干下如此有违天和的事,这和他们要守的道,背道而驰。 千万别说什么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是人死了都要利用,要榨干他们的最后一点价值,叫他们死了都不得往生,这不是小节,而是失道。 啥,一切都是为了国运而为? 一个王朝,自有它的定数,国主强而仁慈,江山人才辈出,继承人有能力承祖辈之志,治国有方,国运自会昌隆,但长盛不衰,却是不可能的,不管在哪个世界,从来没有一个王朝可以长盛不衰。 是以,用英灵愿力去滋养龙脉润国运,这压根站不住道。 但阆九川这煞气,仅是因为察觉到了真相? 阆九川盯着紫霄子,道:“你一直在此守阵,也就是说,澹台皇族一直知晓这个大阵的存在了?” “自然,老夫劝你安分离去,否则,一旦玄族追究,你担不起这后果。”紫霄子不清楚阆九川的底细,看到她身上的煞气,怕她发疯对自己下手,很识趣地没去刺激她。 阆九川一笑:“追究?你的主儿知道你在偷偷截取这点愿力吗?” 紫霄子脸色一变,目光闪烁。 “巧了,他也是玄族的呢。”阆九川一拍宫七:“自己人,你说他让那啥执法堂的人将你带走,会怎么处置你截取功德愿力为己所用?” 什么? 紫霄子看向宫七,目露惊疑。 宫七有些无奈地看向阆九川,你想如何? 阆九川神色疏冷,淡淡地看过来,眼里没有一丝温度。 宫七拿出代表自己身份的令牌,道:“我是宫家的弟子。” 紫霄子自然会认得各族的身份令牌,看清楚后,就道:“大水冲了龙王庙,既然都是一家的,何不好好说?” “澹台设这阵,其余几族也知道吗?” 紫霄子看阆九川的眼神带着忌惮,道:“自然知道。” “胡说,我从不曾听说过。”宫七十分气恼地辩驳。 紫霄子坐起来,冷笑出声,强忍身上剧痛,道:“此阵乃是两百年前,由已达筑基境的通达大师亲手所布,阵中有阵,使英灵之力生生不息。当其时,除却澹台老祖澹台敬,还有宫家的宫无与,丰家的丰长圣,荣家的荣太淙,均有助一臂之力,这也是几大玄族同气连枝的由来。” 所有玄族参与进来,讲究的也是彼此牵制和约束,一个秘密,共同知晓,才能更好的扭成一股绳。 宫七白了脸,他口中的名讳,全都是几家的老祖宗。 他看向阆九川,嗫嚅着嘴:“我真的不知……” 紫霄子道:“你自然不知,你才多大?这阵,到底……也不宜外传,知道的,都是些老人罢了,轻易也不会传出去。” 他脑中有异光闪过,盯着阆九川:“你问得如此详细,又窥得此阵精妙之处,你欲如何?要是你想毁阵,我劝你莫要异想天开,这事关国运,你承担不起国衰这后果。” 宫七:要糟! 糟老头在母老虎头上装大神呢。 果然,他这话才落,阆九川就笑了,笑意不达眼底,道:“国衰,关我屁事?这国是我治下还是我乱世,都不是。它要衰,也是国主昏庸,朝廷无所作为,为官者尸位素餐,朝廷腐朽才会衰竭。而此阵存在,恰好证明玄族无道失道,是你们囚困英灵,违逆天和,才使得因果反噬。便是弄死你,我也是替天行道罢了。” 她说着,又向他摇了一道钟铃打过去。 紫霄子嗷的再次发出一声惨叫,气息更弱:“你,你敢……” 阆九川仍想上前,宫七伸手拦了一下,道:“别冲动。” 阆九川充满杀气的眼神看过来:“你要保他?”她讥诮出声:“也对,你们本来就是自己人。” 宫七沉声道:“他只是守阵人,要是突然死在你手上,你,甚至阆家都会招上麻烦。” 阆九川神色一寒。 两人四目对视,火滋滋的。 紫霄子乘机想偷溜,没等他跑,两人就跟浑身都长了眼睛似的,一个挥锁魂链,一个则是砸过来一道符。 嘭。 紫霄子被炸得彻底晕死过去。 宫七:“……” 他表情无语,看紫霄子离死也没差多远,便道:“你到底在愤怒些什么?是不忿玄族所为,还是别的?” 阆九川冷冷地一瞥,看向那龙脉,没说话。 她自己也说不清,这心中悲愤是因为什么,她知道,不止是因为这个大阵导致英灵无法往生的缘故,还有更大缘由,可她不知道。 她缺失的那一魂二魄,必是她缺失的记忆所在。 她是谁,她曾发生过什么,都在那一魂二魄里。 越是不知,越是愤懑,戾气越重。 将掣忍了许久,小声道:“宫七也说得有点道理,这事棘手,你千万别冲动。你也本来就想好了,没弄清楚被困的缘由,绝不动手的,不要因为一时愤懑而冲动,连累了家里人。” “闭嘴!”阆九川烦躁不已。 将掣不敢吭声了。 阆九川何尝不知这事变得棘手,甚至束手束脚,可这三千英灵,她是必要渡他们一程的,尤其是知道被囚困的原因后。 她看着那些功德愿力飘向龙脉,双眼发涩,两百年了,他们其实已经被榨得所剩无几了。 且看伏亓的神魂开始变虚便知道。 就算她不渡,他们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对啊。 她渡与不渡,他们都会从这个阵消失的,迟早的事,既然如此,那又何必等到最后一刻? 而伏亓会从阵中出来找到她,就是天道给他们的一条生路,是天意,她怎么做,都是顺应天意而已。 所谓玄族,敢和天斗么? 阆九川双眼变得晶亮,转过身,看了那紫霄子一眼,再看宫七:“既是你们的人,那就还给你了,带回去交给宫少主吧,且看看他怎么说。” 宫七:“……” 她这是甩烂摊子? 阿九人设不同西姐全须全尾的啊,强悍也是循序渐进的咧,故事我是很想区别明显,怕着和前头的书一样,小单元故事也是反复磨,不想重复前头书出现过的,嗯,就这样,写不好就是我渣,讲完! 252.第252章 阆反骨撞响了引魂钟 第252章 阆反骨撞响了引魂钟 要说甩烂摊子,阆九川也有这样的小心思,这守阵人被她和宫七打个半死,又是玄族的人,那交给玄族处理,就没啥毛病了吧? 另有一点,她也想知道那宫少主听说这个之后,会如何作想,又会如何做? 宫七被阆九川推进了阴路,连带着那紫霄子一起,他没有办法,只在阴路的门关闭之前,苦口婆心地劝说一句:“莫要冲动,等我们的消息。这事,不同尸殭那事,你也不是只有一个人。” 这阵事关龙脉国运,皇族肯定不会管什么天和,此番动静若引起了皇族的关注,不知道她干的倒罢了,若是知晓,只她一人宫家要保还能保,可她身后的整个侯府呢? 阆家,是在皇权之下讨生活的。 这话虽然不好听,但这是事实,她和这血脉牵绊,断不了。 阆九川何尝不知,正是因为知道,才觉得烦躁,这种被约束无法放开手脚的感觉,令她分外不爽和心生郁结。 宫七走了。 天色暗沉无光,战斗声却从城外传来。 阆九川看着那一团团火魂,魂力化为金光星点飞向龙脉,心头发堵。 伏亓从小九塔出来,与她并排站着,双眼早已赤红,他万没想到,无法往生,竟是因为人性贪婪,人性之恶。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压怒火,问:“用功德愿力,真的可以滋养龙脉润国运?” 阆九川点头,说道:“功德愿力就和信仰之力一样,本就是一股精纯又强悍的力量,谁都想要,包括我在内,若落在我身上,可以滋养我的神魂,使我修行之路更广阔光明,修为更盛。那紫霄子私下截取,也是这个道理。” 以前的从卞去截取龙脉气运也是一样。 伏亓看向她。 阆九川没有闪躲,道:“我也是一介凡人罢了,也有私心,接下将军这请求,也是为了功德,为了能继续苟活。” 她需要修复这身体,需要找回那缺失的一魂二魄,神魂和肉身一起,全须全尾的归位,才叫真正的涅槃重生。 所以她也不是什么圣人,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罢了。 伏亓却道:“谁都有私心,但你却是有所为有所不为,不像有些人,毫无底线。” 有些所谓正道,为了一己之私,违逆天和。 真该死啊! 伏亓神魂微虚,沉默片刻,道:“若此事令你为难,你不必管。生人,总比活人更重要些,我们早已死去多年,若真的散于这片天地间,护着这一方水土,也算是求仁得仁?” 他自嘲一笑。 阆九川没有回话,只觉得有一股强烈的不甘和愤懑油然而生,眼前除了无尽的迷雾,再看不见其它。 那重重迷雾,困着的不只有那些士兵,还有她,彷佛在某一个不知的地方,她也如此苦苦挣扎。 凭什么? 阆九川忽地跃上城墙坐下,双腿垂在城墙外,微微阖眼调息,枯坐至子时,方摘下了腰间的帝钟。 她灵台清明,气沉丹田,又将周身那一腔道意慢慢提起,凝于手中,灌注在帝钟内。 道意如雷公手中的巨锤,撞响了那小小的钟台。 咚。 沉重浑厚的钟声乍响。 一声,又一声。 那钟声荡开去,破开层层迷雾,如天外之音,撞入亡者耳膜,下意识驻足凝听。 山河无恙,人间已安。 声如洪钟,振聋发聩。 那三千伏家军面露迷茫,纷纷看向钟声来处,那一声接一声的通禀,如同巨锤击碎他们心中的执念,神魂一松。 山河已安! 所有人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听着那一声比一声轻而空灵的钟声,落下泪来。 忽有低沉的诵经声破空而来:如是我闻…… 那是金刚经,诵经者以最虔诚的心诵读经文,化为功德之力渡向亡魂,偿还宿债,化解冤结。 诵经声不断,而冗长的钟声不停,渐渐凝成一片片写满梵文的经幡,铺成一条引魂路,金光如烟,通达幽冥,叩响地狱之门。 蓦地,西方天际,有门缓缓而开,一道金光从门内透出,化为奈何桥,渡魂入忘川。 归去兮。 一声归去,如涟漪般荡入忘川。 归去便归去。 那些两百年来徘徊在此间的魂影,相视一眼,纷纷丢下手中的火折子,扬起笑容,三三两两的,勾肩搭背地循光走去。 伏亓震惊不已,看向那不知何时站在城墙之上的姑娘,她阖着眼,嘴唇喃喃而动,手中拿着的帝钟有节奏地撞出引魂钟声。 北风呼啸,有光映在她的脸上,雪白晶莹,仿若天人要迎风归去一般。 伏亓心神震动,忽地向她单膝跪下,双手抱拳,微垂着头,拜了下去。 将掣不知何时拽着木鱼飘出来,看到此情此景,微微一叹,却没有去阻止。 木鱼看着那人,仿佛看到了法师的影子,激动不已。 没有破阵,却撞响了引魂钟,叩开了幽冥之门,以她的功德诵经渡魂,何须破阵?自有神灵来引魂,谁敢阻矣? 渡魂桥上,魂影重重,最终化为萤火,冲入幽冥之门。 人间再无念。 唵。 经文伴着钟声的最后一记余音沉入夜色时,有无数金光萤火在幽冥之门浮起,点点星光,像佛前灯,灯芯长明。 而城墙之下,再听不见鼓声,不见魂影,只有萧瑟的风声呼啸而过。 碑柱之上的小塔之内,那镇魂灵符生出了裂纹,一个隐有金光的卐字符卡在了裂纹上。 钟声停,经文止,神魂之力干涸,浑身力竭的阆九川从城墙上直挺挺地往后倒下去。 将掣惊呼,一个旋身飞过去,嘭的一下,成为她的肉垫。 阆九川仰头看着无数金光飞来,胸前的那郁结不甘彻底散去,露出一记如释重负的笑容。 下雪了。 晶莹的雪飘落,她颤着手接住一朵。 宫听澜和宫七急轰轰地从阴路出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她倒地的一幕,心里咯噔一声。 来迟了。 她真就做了,还做成了,凭她一己之力。 宫七头皮发麻,这疯子,反骨怎么就这么硬。 而远在雪山之巅,有人正盘腿坐在山巅上参悟,忽地睁开眼,抬眸看向黑沉的天露出的那一丝光,喃喃地念,要变天了! 253.第253章 渡魂一时爽,事后 第253章 渡魂一时爽,事后…… 阆九川睁开眼的时候,眼前一片亮白,她黑如羽鸦的长睫毛颤了颤,意识渐渐回笼,她之前好像是渡了魂? 怎么可能? 她激动地翻身坐起,眼前一黑,又跌回床上去,好痛。 神魂像是被撕裂了重组似的,痛得浑身发颤。 “你耗尽了精神力,不要再费神了。” 如冷泉的声音传进耳膜,阆九川扭头看去,却见宫听澜一脸无奈地看着她,在他身侧则是站着宫七。 和宫七的视线对上,阆九川不知怎地,莫名心虚,避开他的眼神,道:“我怎么了?” 宫七气笑了:“你还装?让你不要轻举妄动,你不听,你偏要一意孤行,是觉得皇族不敢动你不成?嗯,宫家能保你,他们或许可以放过你,那阆家只能成为迁怒的一方了。” 阆九川弱弱地道:“我没有去破阵。” 宫七一噎。 对,她确实没去破阵,那阵法好端端的,可里面的英灵却是尽数消失,这就好比?里没被拆,但里面的宝贝被人偷了。 宫听澜说道:“接到小七的传信,我就查了藏史,刚查到些东西,还没来得及通知你们,小七就带着那紫霄子回来了。他一回,我就知道要糟,果然,你……哎。” 阆九川垂眸,缓缓坐起,道:“我真的没做什么,只是诵了一场经,撞响了引魂钟,也不知道当时怎么就不受控制了,就跟神魂不受控制似的。” 宫七冷笑:“这里也没外人,你就别装了。” “小七!”宫听澜皱眉,摇了摇头,道:“事后追究,并不能解决问题,别浪费时间。” 宫七道:“我还不是为了她,真的连累了阆家人,阆九你就能安心?” 阆九川沉默。 宫七见状,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宫听澜说道:“所幸这事,尚未引起皇族注意,阵亦未破,紫霄子也在我们手上。” 阆九川这才抬头看向宫听澜,道:“听少主这语气,是要瞒下此事了?” 宫听澜脸色难看,道:“这个阵,乃是精通阵法的通达大师所布,时过境迁,后辈对它的存在却是一无所知,而通晓此事的老人,只有每一族的族长,没到传位时,并不会明说。” 阆九川听了,挑眉问:“哦,宫少主也不知?” “宫家的族长尚在,也远未到传位之时,不然我岂会只是少主?我知道说出来你会不信,事实我自己也觉得这话的可信度几乎等于零。”宫听澜自嘲一笑,道:“但事实确是如此,不管你信与不信,我也是从宫七口中得知才去问了族长。” 宫七冷哼:“这也不是什么好听的事,要是传开来,信仰崩塌,可不是那些个老家伙乐见的事。” 这种与正道背道而驰,悖逆天和的事,恨不得知道的人死绝才对吧,不然那脸往哪搁? 他又睨向阆九川,道:“现在也不是讨论我们是否早已知晓这阵法的时候,是要如何收拾你弄来的烂摊子。呵,渡魂一时爽,事后悔断肠,玩呢。” 阆九川一笑,一脸无辜地道:“我做什么了?我只是念了一场经罢了,你们看我一副短命相,随时要断气的柔弱,怎么看都不是能坏那精通阵法的通达大师好事的人吧,我何德何能呀?” 宫听澜叔侄俩:“……” 不说话还好,说话咋就这么气人呢,还念了一场经罢了? 你把困在阵中的英灵给念走了好吗? 别人要渡魂,还要破阵呢,你此举,当如隔空取物! “其实吧,他们也应该知道,那些英灵的功德愿力也是有限的,不会一直生生不息地滋养龙脉。两百年,已是极限了,便是消失,也是因为时限到了,没有超渡,他们也会魂飞魄散的。”阆九川垂眸遮住眸中的冷意,把玩着自己青白的手指,声音冷凉:“两百年,什么都够了,多少为自己积点阴德吧。” 两人沉默。 能持续两百年之久,也是因为阵法之故,像那些在人间游荡的孤魂野鬼,没有供奉,没有祭拜,也无人渡入黄泉,早就魂飞魄散了。 “此外,大郸的国运,就靠这个阴损阵法来定,未免太儿戏。”阆九川淡淡地道:“国有运,从来不是靠阵法,尤其是有违天和的阵法,而是靠治国之人。所以,这烂摊子怎么收?不用收,就这么放着,让他们查去。至于紫霄子,交给我处理。” “你要怎么处理,你还是想造杀孽?”宫七盯着她。 阆九川抬起手,冷笑:“我这人,从未自诩正道呢,我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杀他就杀他!” 宫七眼皮一跳,看向宫听澜:“以后九叔你可别说我狂妄,有人比我还狂呢。” 宫听澜头疼不已。 现在的小辈,个比个的反骨。 他正要开口,忽地嘭的一声,有什么东西从窗外扔了进来。 几人吓了一跳,看清那团东西,却是那早已半死不活的紫霄子。 哦,现在不算半死不活了,人死透了。 “谁,谁干的?”宫七紧张不已,此院竟还有别人,可有把他们的话听去? 伏亓穿墙而过,一身凶厉的阴煞之气包裹着周身,阴森森的,像是从鬼域中出。 宫听澜面露凝重,他吞了生魂。 伏亓冷冷地扫了宫听澜他们一眼,才看向在榻上坐着阆九川,眼神生温,道:“不必脏你的手,我来。” 她所做已经够多,造杀孽,就不必了,他自己来就好。 阆九川蹙眉:“你怎么没走?” 她诵的那一场经,也不足以将他送走吗? 伏亓说道:“恩尚未报,酬劳尚未给,人间账未清,心有牵挂,走不得。” “你杀他,乃是鬼杀,沾了人命便成厉鬼,谁诛你都可称替天行道。更重要一点,功过簿要记你一笔,将来入了地府,都不能投个好胎,不值得。” 伏亓爽朗一笑:“姑娘为我等敢耗尽功德精神力,我杀此等小人,有何不值?总比你脏手要好。至于投胎,不投便是,我从不在意投胎。” 阆九川一默。 伏亓看向宫听澜,鬼气阴森,冷笑道:“我伏家军,乃是我冲破桎梏求得天道助力送入幽冥,与她人无尤。这人,也是我杀之,你们要告,便告去,我伏亓等着澹台的人来收!” 又,又又又改了版本剧情,这…… 254.第254章 一动不如一静 第254章 一动不如一静 告发阆九川,那是不可能的,宫听澜和宫七一心向道,自然知道老祖宗们做下的这事站不住理,哪怕说破嘴是为了什么太平苍生,布下此阵,都是违逆天和,与正道背道而驰。 如今两百年过去,也是利用多年,说句难听的,要捞好处也都捞够了,还去告发,那是奔着榨得一滴都没有的意思么? 所以不管是为心中正道,还是阆九川算是自己人,宫听澜要保,都不会去捅她出来。 但事到如今,守阵人没了,阵中英灵同样没了,一旦发现,必是要查的,他们要做的,便是将此事收尾。 “做得越多,漏洞越多。”阆九川道:“倒不必去做什么,我和宫七在入城的时候,就作了伪装,且说了来路,承师门传统下山游历的。” 宫七看了过来,游历是真,但障眼法有吗? 阆九川看向宫听澜,道:“玄族对于有本事的术士一直都有招揽的意思,若不愿受约束的道友,想必有不少人被逼得归隐。” 毕竟不受招揽,就被打压,为避锋芒,只好归隐深山或隐于市井修行,毕竟有些入道者,是一心向道且欲修得大道的,而非像玄族如今的派头,以所谓地位为尊荣。 这人世间啊,总有纯粹的修行者。 宫听澜脸一热,有些尴尬,强笑着扯了扯嘴角。 这便是玄族如今的弊端,以及令人不耻的地方,他欲改变,也在领着小辈潜移默化,但这条路很长,也不好走。 由奢入俭难,享受惯了地位带来的好处,又如何会低头认清自己的短处和弱势? 阆九川继续道:“世上除了空门和玄族,也定有大隐于世的修士,就像我们下山游历,也不算奇事,要真的发现了八卦城的不对,一查,就得在茫茫人海里,找两个可能是装嫩的大师。” 在座的都不是蠢人,经她这么一说,就悟到了她话中的意思。 八卦城这个阵法,是两百年前就存在的了,还是精通阵法的通达大师的得意之作,一般人破不了,事实上,这阵也没破,只是里面的英魂没了,要么是魂飞魄散,要么是超渡了。 这要是自主魂飞魄散便也罢了,不破阵便将其超渡,必然是得道高道和高僧。 因为城中有人仿佛听到了金刚经的诵念,总不能是道士念金刚经吧。 如此一来,要查找的多半是僧人了,便不是僧人,也是两个很有可能用了障眼法装成小孩的道士,那阆九川和宫七两个真小孩的嫌疑,就少了。 就是真找到两人头上,一个是玄族自己人,一个,呃,真就如阆九川说的,一副短命相,看着就不全乎的人,哪有这样大的能耐? 不过想到这一点,宫听澜和宫七都纷纷把一句话刻在脑海里,人不可貌相,千万不要小看任何一个人,哪怕对方是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柔弱小姑娘,因为人家可能只是表面柔弱,实则强得能打虎。 瞧瞧,三千英魂,说超渡就超渡了,无人相帮,没有破阵,可惜了他们来慢一步,竟没看到那一幕。 两人的眼神过于直白,阆九川也没说什么,还乐见其成,有锐气,能震慑人,对她来说,是好事。 不招人妒是庸才! 话已说到这里,宫听澜也认为阆九川此举甚好,他也很明白世间有不少纯粹的修行者在归隐着,加上如今天下尚且太平,也没理由下山救世啥的,只凭心游历参大道。 就把这事归到某不知名的高道上,算是避一下锋芒,大善。 而唯一的知情人,魂都被生吞了,这把残骨,火一烧就完事了。 宫听澜看向站在屋内阴暗一角,浑身散发着阴煞之气的伏亓,道:“伏将军,是打算在阳世行走?” 阆九川抬头看过去,忘了这还有个要安顿的。 他吞了紫霄子的生魂,背负的是杀孽,已可归在厉鬼那一边,要是放任他在阳世行走,一旦杀开头了,成为大凶厉鬼,可就是她的罪过了。 “我甘愿受姑娘约束支使,报恩一场。”伏亓看着阆九川道。 阆九川的头疼了,对方的眼神灼热,说是报恩,但感觉自己是被赖上了。 她想了想,道:“你可是因为前朝史书所写不实,想要正名?” 伏亓一愣,摇摇头:“昨日种种死,是清是污,对一个作古两百年的人,不重要了。” 他最初的本意只是渡伏家军往生,在这过程中,才发现史书上对自己的记载并不是好的,心里虽恨和不甘,但哪又能怎样呢? 距离过去,不是几年十几年,而是两百年,有谁还能有前朝关于他的记录,又有多少人愿意找出来修撰史书呢? 最重要一点,为这所谓正名,要连累阆九川引当下皇族注意,那就是他的大罪过了,不值得。 她做的已经足够了,也已了了他的初心本愿! 伏亓这话一出,阆九川沉默下来,宫七和宫听澜都没说话,伏亓冤枉不假,有机会能正名,自是好事,现在么,倒不是他们要贪生怕死,而是实在的一句,一动不如一静。 宫七劝阆九川莫要冲动是为何,就是因为她不是独自一人,她身后有着阆家,而那个侯府,到底是归着皇族管的,拥有皇权的人,要动你,就是嘴巴一张的事。 阆九川是个手段通天的便罢了,她这副身子骨,柔弱得很,神魂似也不全乎的样子,实在不适宜硬碰硬。 明知鸡蛋碰石头是蛋碎的结果,还去硬碰,这不是勇猛,而是傻。 人当苟则苟,等有实力了,再一锅端…… 咳咳。 宫听澜垂下眼眸,默默念了一段清心咒。 阆九川也知道好歹,而伏亓这事,不是一句话就能说得清的,真要正名,要参考大量的历史文献,更不说,是修前朝的将军的史记,谁会有这个心呢? 这事比她打百十个鬼更难。 让她觉得不痛快的事,就是形势不比人强,才需要捏着藏着不敢出头。 阆九川垂下眸来,拳头攥起,终有一日,让别人畏她。 255.第255章 不负我心中所向之道 第255章 不负我心中所向之道 商定好扫尾的事,阆九川他们就没再纠结,一把火把那紫霄子给烧了,把灰撒到了城外,就在那英烈碑柱前。 这是扬他的灰为他曾截取的功德愿力作为代价,也是祭奠英魂。 对此,宫听澜他们尚且有几分不自在,阆九川却没有半点心理负担,她都说了,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怎么会对紫霄子生出同情心,伏亓就更没有了,他连对方的魂都吞了,还在乎那一把灰? 紫霄子守着这阵当旁观者助纣为虐甚至偷截愿力时,就该想到今日的下场。 阆九川看着那碑柱,虽然已染上风尘,但过往痕迹无一处不是精雕细琢的,便道:“要布阵也不是一时就能成,便是布阵的材料也要准备着,可伏亓他们殉城即死的时间门是在玄族入世救世前,那他们的灵魂为何未能入地府?” 宫听澜听了便道:“我从家中族长那里听来的是,相传那位通达大师有一方阵盘,堪称宝器,可拘魂万千,阵盘中有迷魂阵,可迷惑鬼祟不知时日。而这个九宫八卦阵又加了一层倒逆阴阳的幻阵,是他钻研十多年只待试验成功的大阵。” “也就是说,伏亓他们死的时候,那位通达大师就在现场看着了?”阆九川的声音有些冷。 只要那些英灵足够壮烈,功德愿力足够强,就成为他心中最好的养分,人一死,马上收魂。 她语气太冷了,宫听澜莫名的不敢回话。 宫七道:“世间总有些疯子,专执着一项,那通达便是如此。” “是极。”宫听澜道:“通达大师醉心钻研于阵法,也精于阵法,对他来说,布置出一个不亚于上古流传的大阵,才不枉他来人世入道一场,他还喜好收藏古方残阵,融入自己的想法去补全,使阵列层层迭加,他曾放话,为此不吝付出他的命魂。” 阵有千变万化,要想精,投入的精神力是极大的,一步错则步步错,所以必须全神贯注。 但也是这样,也会锻炼精神力,就像达到了临界点,干涸了重组,算是一个奖赏。 有风险,自然也有奖励的嘛。 “他有这样的想法,却没给自己找好处,而是给了皇族,他是什么圣人不成?”阆九川讥诮。 宫听澜道:“比起那些,布出一个得意之作才是他更乐意看到的吧。可惜,此阵布成后,大郸立国不过三年,他就死了。” 阆九川立即问:“怎么死的?” “死于阵法反噬,似是在铸炼一个残阵阵盘作为本命盘时,没渡过天劫,遭了反噬,藏史上无不说天妒英才。” 阆九川挑眉:“依我看,主要是遭了报应吧。” 宫听澜笑了笑,谁知道呢,那样的人对他们这些人来说,虽然是过去,但也是一个传奇,不好批判。 入道的修士,不可能人人都是纯粹的正,也有亦正亦邪的,更有为一术而痴迷成执念的,通达便是那痴迷阵法裂变的人。 他之所行,虽然也有无法让人苟同的,但不可否认他的才华。 阆九川也没说什么,事已至此,细究也没甚意思了,始作俑者早已作古,还活着的,且等来日。 这事就这么暂且搁下。 阆九川却是看着小塔,眸光轻闪了一下,直到被宫听澜拉着说伏亓的去向。 “伏将军要跟着你,也得有所约束,将军吞了生魂,易生杀心。滥杀的话,如果伤着无辜,你就无法脱了这关系。”宫听澜说着,还看了伏亓一眼,这话他是没避开伏亓说的,甚至是说给他听的,免得他控制不了自己,开了杀路,就一路嘎嘎乱杀,成为至凶厉鬼。 伏亓本就是悍将,自带着凶煞气,被囚了两百年,还带了怨气,现在又吞了生魂,自主成厉鬼,再凶下去,失了神智,就难以对付了。 阆九川看向伏亓,后者道:“不敢妄杀无辜,其余,全凭姑娘吩咐。” 得,是真要赖上。 阆九川看向宫听澜,道:“我的鬼,真做出了什么恶事,也不用你们这些正道来,我自己就能弄死了去,毕竟我不是什么好东西嘛。” 两人一鬼:“……” 这话倒也不必强调。 话说到这里,就定了伏亓的去向,一行人也不再这八卦城逗留,入了阴路离开,只是阴路关闭之前,一股气息悄然闪出。 宫七似有所觉,回头看了一眼,若有所思,却什么都没说。 阆九川此时则是问宫听澜:“八卦城此事,少主对皇族的观感如何?” 宫听澜脚步未停,苦笑道:“小七也和你说过了吧,朝廷的沈青天提出要设立监察司,就已经注定了几族和皇族不可能再像以前那边紧密的,分道扬镳是必然。” 除非皇族里的道种如雨后春笋生出,否则必然会打压其余几族,以免发生奴大欺主的事来。 阆九川有些幸灾乐祸的,道:“那就是说,同气连枝,是要成过去了。” 宫听澜无奈,垂眸道:“这应该也不是坏事,欲修大道,还得回到最初的道心,不然,岂有进取?一直腐朽下去,道会死。” “错了。”阆九川摇头,道:“道不会死,死的,只是腐朽的烂肉,总有人在修真正的道,它从来不会因为一个人,或是一个族而灭亡。” 宫听澜一怔,道:“又是我着相了。”他顿了顿,迟疑着问:“冒昧地问一句……” “既是冒昧就别问了。”阆九川立即打断他:“你要是问我是怎么做到的,不破阵而将魂渡,我也不知,大概是当时的一股不甘所致,又或者是,有高僧神灵附于我身吧?做便做了,我问心无愧,亦不负我心中所向之道。” 宫听澜双眼明亮,好个不负我所向之道,如此纯粹,所以才会习得那一身本事? 八卦城自他们身后远去,宫听澜他们却是不知,夜深人静之后,一记灵识悄悄地来到碑柱那边,以凶煞气化成小锄子,吭哧吭哧地挖起碑柱底部来,越钻越深,直至挖出一个拳头大小的盘着龙的物事,此间阵法一停,大地仿若震动了一下,又恢复了平静,原本黑沉的夜空,亮起了几颗星子。 我的眼晚间看电脑越来越废了,老还更严重了,咋整哦 256.第256章 万事铺的掌柜人选有了 第256章 万事铺的掌柜人选有了 回到万事铺,阆九川就看到庄全海在那扫尘,见了她,拿着鸡毛掸子就上前。 “姑娘。”他左右张望了下,小声问:“那位呢?” 阆九川意味深长地投过去一眼,庄全海忽然就感觉到自己身侧阴冷无比,像是有一块大冰块在身前似的,而胸口的玉佩烫得他弓起了背,双腿却不停地打着摆子,牙齿咯咯地响。 “鬼客多谢你呢。”阆九川代伏亓说了一句,又对他道:“你煞气重,莫要近他身了,免得他要病上一场。” 伏亓走开了,阆九川把庄全海身上的阴煞气挥走,庄全海差点要哭出声来,紧抱着鸡毛掸子,暼向刚才阴气的来源,公鸡毛做的鸡毛掸子好像也不怎么辟邪啊。 阆九川看着伏亓身上浓郁的阴煞,想了想便提议:“我欲在你灵魂上打一记魂印,也好抑制一下你的阴煞凶气,以免伤及无辜,如何?” 打一记魂印,可用于约束他的阴煞之力,以免真的随心所欲,想杀人就杀了。 伏亓对此并无异议,他本就不是嗜杀的恶人,自不会滥杀,但阆九川他们有顾虑,那有个约束亦无妨。 至于怎么安置他,阆九川想到了阿飘,他一副纸身在阳世间行走,给通天阁做着掌柜,那她的万事铺,也缺个掌柜呢。 阆九川兴致勃勃地道:“将军,你既然还不想去投胎,又要待在阳世,如果不嫌屈才,不如在我万事铺当个掌柜吧?” 庄全海一僵,抬起头来。 伏亓道:“屈才不至于,但是我只是一介灵魂,如何能替你接待客人?我看这庄掌柜说的,好像也接活人的生意,而且,他好像快哭了。” 姑娘这是剜心不用刀啊,当着庄全海的面让他取代万事铺的掌柜之位,真的好吗? 阆九川看向庄全海,后者强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她后知后觉地道:“庄掌柜不打算回乡了?” 庄全海立即道:“回乡都是图口饭吃,若是在乌京能赚到,不回也是可以的,儿媳妇也可以先把孩子再走。” 阆九川却道:“你回乡更有作为,在乌京,你的运道不够旺。你五行缺水,北方属水,回乡更旺你,到时候你可从事木材生意,木能生水,便可大吉。当然了,行善积德与人为善也是主要。” 庄全海没想到她会给自己批命,顿时激动起来,拜了下去:“多谢姑娘指点迷津。” 他又从荷包摸出一小块银角递给她,有些尴尬,道:“身上只有这点,小小卦金。” 阆九川没嫌少,接了起来随手塞进袖子,道:“我并非嫌弃庄掌柜你,我这铺子做的生意,不同寻常铺子,像鬼客也是常有的,如此一来,守铺子的人就必须八字够硬,不然沾了阴气,容易生病和倒霉。” 庄全海连忙道:“老朽知道好歹的。”他顿了顿又道:“姑娘是个好东家,我本来想着在这里谋个掌柜当的,没曾想缘分不够。” “你我于茫茫人海中相遇且有交集,即是缘。”阆九川淡笑:“我若是做的寻常生意,我必会留你。” “老朽明白。”庄全海又请她批了个出行吉日,才退到一旁去。 阆九川这才对伏亓道:“既是要在铺子当掌柜,便是要在阳世行走,面见世人,也需让人看见你,我给你定制一副纸身,让你附于其上,便可以行走了,但即便如此,为防被一些术师发现你的真身,你还得修炼才行。” 伏亓一征:“修炼?” “嗯,修鬼道,只要你法力足够强大,自然可以维护真身不被发现,与活人无二。”阆九川双眼晶亮晶亮的,道:“我带你去找个前辈,请教他怎么修,在这之前,先给你找块木头雕个灵位,方便上香供奉,也好栖身。” 前辈飘掌柜倚在门框,看着街上行走的人,忽地感觉鼻子发痒,明亮的天色变暗,啧了一声。 突然变天,有小人作祟啊! 伏亓的凶煞气重,阆九川也没让他在外行走,而是将他收到了小九塔内,庄全海听说她要找木料,就推荐了自己好友经营的木材铺子,就在附近不远的永寿坊,方槐胡同。 阆九川让他暂时看着铺子,自己步行过去,一边分神和伏亓说着现在的时势。 伏亓提醒道:“之前那两位大儒,你还得去信告知他们莫要再查我这事,免得落了人眼,惹上麻烦。” “你不说我还忘了。”阆九川迟疑了一下,问:“你当真不在意正名?” “若说完全不在意,那是假的,但还是句话,活人更重要,没必要为我一个死人而害得活人不安,为此而丢命或招惹上麻烦,更是我的罪过,就这样吧。”伏亓淡淡地道:“沧海桑田之后,又会有多少人记得伏家?更不说,始作俑者早已死了。” 阆九川叹了一口气。 伏亓无奈地道:“你小小年纪,叹什么气?姑娘要记着,这天下不平事不知凡几,你也不是神,你的光照耀不到每一处阴暗之地,所以不要强求,也不要试图去把所有不平都揽在身上,那对你有害无益。” 慧极必伤,过刚易折,他读书再少,也知道这道理的。 “我知道。” 阆九川抄过一条近道,来到永寿坊的方槐胡同,就听到一阵吵杂声,看向前面,一处小宅子前,挤满了人,有人尖叫,有小孩哭闹声,还有怒吼声。 她不好看八卦,却又无法绕路,只能往前,走近了,却见到一个贵妇人狼狈地倒在地上,面上有一个鲜红的巴掌印。 阆九川看清那人的样子,眼睛瞪大了,有些惊讶,那位假菩萨一样的陆家夫人怎么会在这,还这么狼狈? 而在她前方,有一个脸上被抓了几道血痕戴着冬帽的中年男人,满脸惊恐和慌张,在他身后,还躲着个娇小柔媚的女人。 哦豁,妥妥的抓奸现场! 阆九川眉梢轻挑,蓦地眼睛一利,看到另一头的入口处,停了一辆马车,那车子,很熟啊,像极了侯府的车架。 257.第257章 阆大伯是宅斗好手 第257章 阆大伯是宅斗好手 开平侯府的马车上,阆正平看着前方那挂着两个小红灯笼的宅子前的闹剧,嘴角扬起,带着一丝算计得逞的冷笑。 陆恶妇,你也有颜面扫地狼狈的一日。 阆正平手中的两个文玩核桃滑动得飞快,不经意地一瞥,咦,那个穿着青衫的姑娘好似他那钟灵毓秀的大侄女。 待那抹青衫越走越近,那人也彻底入了老眼之内,哎哟,真是我家大侄女! 阆正平手中的文玩核桃掉了下来,等对方掀开帘子,他咧开了嘴角:“九娘,你怎么会在这里呢?” “这话也是我要问的,您在这里做什么?”阆九川顺着他的视线扫了一眼,灵光一动,道:“该不会前面那个闹剧是您的手笔?” 阆正平叹道:“家里的孩子都像你这么聪明,我何须发愁?” “说正事。”阆九川自顾自地取了一只茶杯,拿起小几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喝下,又捻起一块雪云糕吃了。 咿呀,好软,很浓的乳香味,甜而不腻,好吃的咧。 阆正平看她吃了一块糕点,就满足的弯了眼,像极了一个尝到世间好味的小孩儿,便把另一碟子点心也推了过去:“素芳斋的点心乃是乌京盛名,这冷梅乳酥又香又酥,取的腊梅调味入饼,只在冬日才有得出,你尝尝。” 阆九川也不客气,取了一块,跟只小老鼠似的小口小口吃了起来。 阆正平心头发软,见阆九川看过来,他轻咳一声,故作严肃地板着脸道:“自打你说了咱们老爷子大丧那事,是这陆夫人找人出的手,那这陆家就是咱阆家之敌,我便让人专门去查陆家。这不查不知道,一查才知有些人道貌岸然,天生戴着一副戏子面具,跟悍死在脸上似的,完全摘不下来的。” 他睨向阆九川,微抬着下巴,一副我这有八卦,快来问我的意思。 阆九川只顾着吃,爱说不说。 阆正平嘴角微微抽动了下,给她倒了一杯茶:“慢慢吃,别噎着。”他放下茶杯,看着那闹剧,道:“我让人盯着这陆家,大大小小的,连下人都不放过,这乌京里的乞丐,也不知用了多少个去盯梢,才知道啊,这位温和的老好人陆大人,敢在外面养着如美眷,孩子都生了一双了。” “陆长学在朝里是老好人,在家里是好父亲好丈夫,结果养着个外室生了一对七岁的龙凤胎,他的俸禄不足以供他养小家,他竟敢收受贿赂,在修葺善堂时用了次等的材料,导致那房子去岁末塌了。” 阆九川这才抬起头:“死人了?” 阆正平点点头:“压死了两个断了腿的孤儿。” 阆九川眸色一冷。 阆正平见状连忙道:“我已是把证据都让人送到了叶埕叶御史手里了。哦,叶御史乃是赘婿,他家的夫人乃是杀猪匠出身,靠着杀猪供着他一路读书考中进士,所以两人感情极好。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叶夫人年轻时杀猪多了失了天和沾了血气,两人成亲多年都没个孩子,是叶夫人亲自娉了一个良家出身的女子为良妾,多年耕耘才得了一个女儿,记在叶夫人名下,两人如珠如宝地宠着。” “重点。” “这叶夫人最是忌讳别人说她杀猪多了伤了天和生不出娃,偏那陆恶妇也就是陆夫人在一场宴席上,为捧成乐公主的臭脚,暗晦地踩了叶夫人一脚,教她去信佛广添香油以偿血孽,方能如愿以偿。这就是说叶夫人犯杀孽多了,才生不出孩子嘛,可不就叫她记恨上了。” 阆九川饱了,拍了拍手上的糕点碎,道:“我倒也不知道,您对女子后宅的事还如此清楚,朝中的事呢,您可知?” 阆正平一呛,道:“我也是听您大伯母说的。总之吧,叶夫人看不惯陆恶妇这假菩萨,我就让人在她面前透了点风,你看到前面那间小书肆没?就在那红灯笼旁边那间。每逢二十六,陆长学就会来此买书,其实那书肆就是他着人开的,就连着旁边宅子,特意开了个小门,好方便他来偷情……咳咳,来见小老婆孩子。” 叶夫人是个‘热心人’,得了这消息,就愣是让另一个相熟的夫人邀了陆夫人来这小书肆掏佛经,而他则安排了一个市井泼妇,装作大妇带着几个人故意去隔壁捉奸,愣是把这事给敞开了,可不就让真正的大妇给撞了个正着。 “这陆恶妇比陆长学还谨慎要脸,且恶毒,一旦私下知晓这外室的存在,大度的就把人静悄悄地安排送到别处,若是心狠的,把人一卖,也不知卖去哪了,那一双龙凤胎,貌肖似母,生得极好,乌京有些专门养这些小倌倌的……你别这么看我,我可不好这个。”阆正平触及她的眼神立即解释,道:“那陆恶妇心毒得很,我怎么可能让她静悄悄地把这事当没发生,非得扒下她一层假脸皮不可。” “看出来了,你原来是宅斗的个中好手。”阆九川十分遗憾地道:“要是这心思用在朝堂上,阆家的人才贮备也不至于青黄不接。” 阆正平:“……” 他气呼呼地说:“这还不是重点,你可知她这么狼狈是为啥,是陆长学打的,我安排的人捅到了他的痛处,你道是什么?” “左不过是一些阴司。” 阆正平眼中八卦的光闪瞎人眼,道:“是那陆家的四公子,就是那送去荣家学艺的,不是陆长学的种,他头上绿的咧,草都没他绿,他怒急之下,打人不说还自爆自己戴着绿帽子十数年可忍够了,当然了,是我的人刺激他说的,这才狗咬狗了。你猜那陆恶妇的情夫是谁?” 阆九川皱眉,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不会吧? “是在护国寺出家的,法号玄明的法师,他也是澹台皇族的宗室子。” 噹。 阆九川把茶杯重重地放在小几上,沉着脸道:“他们竟敢秽乱佛门?” 陆夫人每月初一风雨不改地上护国寺,就是要会情夫吗,这样的秽事,玄能主持知道吗? 鞠躬谢恩赏票 258.第258章 有一万事铺,可解娘子愁 第258章 有一万事铺,可解娘子愁 阆九川也曾从将掣那里听说过澹台皇室有子入了护国寺做了僧人,却没想到这人和那陆夫人扯上关系。 护国寺香火鼎盛,玄能主持亦是得道高僧,他主持之下的寺庙,竟有人敢秽乱佛门,这是沾污神佛,何等的晦气。 奔着和玄能主持的交情,阆九川都不能忍。 马车内寒气加深,阆正平打了个冷颤,道:“别激动,护国寺乃是佛门圣地,香火又盛,给他们天大的胆子都不敢在佛门行那秽乱之事。” 他给阆九川续了一杯茶,道:“陆夫人和那玄明法师,是在他遁入空门之前的事了,那位本名是澹台析,脑子有些不正常,他好人妻……咳咳咳。” 他看向阆九川,道:“你是个姑娘家,我本不该和你说这些,免得脏了你的耳朵。” “我见过更脏的,也不是孩子,你且说就是了。”阆九川并不在意。 阆正平见状,就道:“澹台析乃是宗室子,自小就生得风流,长大也是那副眠缩柳的死样,喜好还与一般人不同,他就喜欢那些嫁了人的,是那种想一出是一出的混子。后来他被压着成亲了,变本加厉,幸好他有了嫡子,他家里也不管了,他就是这时候和陆夫人勾搭上的。忽然一日,他就闹着出家,开始信佛,还以死相逼,愣是去护国寺剃了头,改了个法名为玄明,而这时陆夫人都珠胎暗结了,还能咋的,只能含着眼泪把孩子生了。” “那陆夫人每月初一去护国寺,不是和那假僧幽会?” 阆正平讥诮地道:“那是澹台家的血脉,澹台析虽然当了和尚,但受不住清苦,在护国寺山下,修了一处小院清修,美酒他喝,经他诵,斋和肉,他都吃,美人在怀,他乱,一说,就是佛在心中留。不过听说近几年已是修心养性,也搬回护国寺禅居,那陆夫人雷打不动地前去礼佛,无非是提醒他二人的过往,还有个孩子在,盼着他守护一二罢了。” 阆九川眉头蹙起。 “不过别看他浑,可他也是有佛缘,他也能渡鬼诛邪的呢,所以他想在山下私人寺院清修,护国寺也不会管。”阆正平曲着手指点着桌面,道:“我寻思着,是不是真有这血脉传承,那个私生子才能有些道缘,才被送去荣家学艺。” “澹台本也是玄族,何必舍近求远?”阆九川道:“而且在澹台的话,那陆家小四想学艺也更容易些吧?” 阆正平摇头:“你也小看了澹台析的原配嫡妻,现在应该叫延平郡王妃,有她拦着,没把陆夫人和那陆四给弄死,就是大善了。” 阆九川看出去,闹剧已止,那陆夫人用帕子蒙着脸,被仆妇扶着离开,这脸是丢到姥姥家了。 “按您说的,陆家就这样会倒台,那玄明法师不会插手?” 阆正平道:“陆长学是必要下台的,受贿,偷工减料压死了孩子,他作为主管修葺那善堂的,跑不了的,又有养外室一事,私德败坏,叶御史肯定要把他给参死了。至于这恶妇,被陆长学亲口爆她妇德有亏,算是把她那假菩萨的脸皮给撕下了,且看后续了。” 他手上的两个文玩核桃被他玩得溜快,声音冷咧:“不管如何,我阆家落井下石,将她踩在泥泞里,令她无法在乌京立足,那是必然的。” 像是怕阆九川误会,他又道:“她都敢对我们老太爷用那等阴损的事,欲害我阆家满门,我以牙还牙,也是因果所然,不算是我们以势压人吧。” 阆九川道:“别被人抓到把柄就行。” 阆正平高兴了,道:“那玄族荣家我也没本事对付,就只能斩一些它在俗世的枝节了。” 阆九川心头涌动,小小的就着他的生辰八字小测了下吉凶,小吉无大凶,便随他去了。 “好戏看完了,您自便,我去买点木料。” “就在这巷子么?我陪你去看看,然后一起归府啊。”阆正平连忙叫住她。 “我还有个地方去,您先回府吧。”阆九川跳下车,摆摆手,向那木料铺子走去。 阆正平只得在车门边喊:“没带银子在身,就挂侯府的账,让他们去侯府结账。” 阆九川勾唇一笑。 伏亓道:“你这位大伯父,看起来挺疼你的。” 阆九川说道:“爱屋及乌吧,也有一点,我有用。” 伏亓一征。 “是否觉得家人之间过于算计了?但人世间便是这样的,尤其是大家族里,哪里没有算计?对于有用的人,不管男女,总是多几分宽容和在意的。便是资源,也会倾斜在有用的人那一边,不公平?但这就是现实。” 阆九川入了木料铺子,就有伙计迎上来,道:“姑娘想要买什么木料么?” 她环顾一圈,道:“庄全海庄掌柜介绍我过来,你们还有别的木料么?” 伙计听了,立即带她到后院去,笑着道:“后院还堆着些,您看能看得上眼否,如没有,大可以说一说用来做什么的,我们也可以在其他合作的商户里调货的,不管是普通的,还是上等的金丝楠木之类,都能找到的。” 阆九川笑了笑,随着他入了后院,就看到有人在里面挑选着木料,一身的死气,身后还跟着一个浑身笼罩在阴气里的男子。 像是察觉到阆九川能看到他,那男子飘了过来,阴恻恻地道:“你能看到我,是不是?” 阆九川没应。 那男子沉了脸,双手一张,就欲向她扑来。 伏亓从小九塔内飘出,手中凶煞之气化出长刀,向那男子斩去:“尔敢放肆!” 嗷。 男子发出凄厉的惨叫,惊恐地退散,而这一方后院,在伏亓出来时就阴风大作,虽很快就停了,但众人都打了个寒颤。 忽然怎么就这么阴冷? 那浑身死气的女子转过身来,一双眼睛如古井一般,死气沉沉的,里面有着道不清的绝望。 她已挑好了木料,走过阆九川身边时,忽听到一句:“西坊的寻香胡同,有一万事铺,可解娘子愁苦。” 259.第259章 跟你做一样的勾当 第259章 跟你做一样的勾当 阆九川挑了一块一尺长的香樟木,东西不长,她就自己拿着,还问了掌柜的刚才那女子买的是什么? 木材老板姓程,闻言叹了一口气,道:“她啊,定了一块大柳木,是用来做棺材的,让我送到冯氏棺材铺去呢。这宋家娘子也是个可怜人,身怀顶尖的绣技,她曾绣得一副观音像,用的是双面绣技法,据说绣得栩栩如生,十分慈悲,富有灵气,还被贵人送进了宫里去,被贵人供着呢。” 程老板叹道:“她自己有本事,凭着这一手绣技,就供出了一个举人来,眼看就要当个进士夫人享福喽,却是天有不测之风云,忽然就倒霉了,那宋举人死了,从那开始,就啥霉运都找上她,夫君死,公婆死,连家养的猫都没逃过一劫,跟天煞孤星似的,现在连她女儿都快死了。” 他说着又哎了一声:“不对啊,如果是这样,那柳木打的棺材,可是够成人用的呢。” 阆九川心中微寒。 成人棺,她死气这么重,女儿也快要死了,别是打算母女共棺吧? 阆九川没再多问,抱着木料走出去,伏亓皱眉道:“刚才跟着那小娘子身后的恶鬼,别就是害了她家里人的罪魁祸首吧?” “他身上没有害生魂的业障,倒是那宋娘子的面相,晦暗无光,唯有天庭聚黑云,霉神上身,晦气不散,先克六亲,再克旁人。”阆九川道:“听那程老板所言,她本也是顺风顺遂的人,忽然这样,倒像是命格被人动了。” 伏亓不解,动命格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命运么。 阆九川就说了薛师身上曾发生过的事。 伏亓抽气:“你说她也被人换了命格?” “我不知她生辰八字,不好说,或许有别的原因也不一定。”阆九川淡淡地道:“是什么,得等她找上来请我才行。” “你不打算主动去找她帮她么?” 阆九川摇头:“我已指点了迷津,便是给她指路生机,这一线生机,她能不能抓住,却是要看她自己的选择,如果抓不住,那就是天意。药医不死病,佛度有缘人,道也是一样的。” 宋娘子抱着一盒素芳斋的点心回到自己的小院子,打开锁着的房门,一股难言的味道传来,她仿若无觉,径直走到床前,站了一会,才颤着手掀开了被子。 一个不过五六岁,瘦骨嶙峋的小女孩四肢被锁链绑着,突然见了光,看过来,喉咙发出嘶吼,又呜呜地哭起来。 宋娘子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连忙擦掉,道:“蝶儿,娘给你带了素芳斋的点心,是你最爱吃的雪糕呢。” 她取下塞在孩子嘴里的布条,那孩子一下子就吼了出来:“贱人,放开我。你害了我爹我爷奶不够,还想害我吗?人人都死了,你怎么不去死,你去死啊……” 宋娘子捂着她的嘴,她却是抬头一口咬下去,用尽了全力,直至鲜血淋漓。 “快了,蝶儿再等等,我们母女一起走。”宋娘子状似不知疼痛,喃喃地说着。 宋月蝶忽然安静下来,双眼也恢复清灵,松开嘴,低低的喊娘。 宋娘子扑上去将她抱着,不停地亲着她的脸:“娘在,娘在呢。” “娘,蝶儿头好疼。” 宋娘子一僵,她探头一望,惊叫出声,跌坐在地,一把抓住了放在床底下的匕首,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万事铺,可解娘子愁苦。 蓦地,那一记清冷的话在她脑海里重现。 万事铺,万事铺…… 彼时,阆九川到了通天阁,在飘掌柜嫌弃的眼神下坐在了包厢里。 阿飘还没问她有何贵干,阆九川手一挥,道:“来,跟飘掌柜打个招呼,道声好。” 伏亓水灵灵地出现在阿飘面前,后者见了这一身盔甲和他身上浓郁浑厚的凶煞之力,道:“你在哪里招来这么一个鬼将。” 比主子那里伺候着的鬼将钟大人虽然不如,但这凶煞之力却是气数已成了,若能修炼得当,倒是一个极凶的鬼将。 阆九川把伏亓的来历给解说了一番,末了道:“如今事已了,他赖上我,又不愿去投胎,也只能安顿好。不是我要劳役他,这不是见飘掌柜瞧不起我那小铺子,他又闲着,打算让他跟你做一样的勾……行当。” 阿飘瞪眼。 什么叫做一样的勾当。 他是正儿八经,且练得八面玲珑脸的大掌柜。 “你看他一身凶煞之气且已大成,这么凶,往铺子里一坐,确定能招揽来客人,而不是把人给吓跑?”阿飘抽搐着道。 阆九川说道:“我会打一记魂印他身上,控制一下,此外,平日也读些道经佛经什么的,也能修心养性。最重要的是,跟你学一下修鬼道,他就能掌控这凶煞了。其实凶些也没什么,正好让人觉得我万事铺的不凡之处。” “呵呵,等着赔钱吧!”阿飘冷笑。 伏亓眉头一皱,他也是被人称为白面将军的儒将,有这么凶吗? 这话,不自觉地问了出来。 “你吞了生魂,生出戾气,又化为凶气,是灵魂上的凶,不是面相。”阆九川道:“其实就是一股气质,凶厉的那种,令人鬼见之心惊而退避。” 伏亓沉默半晌,指着他道:“可他不怕我。” 阿飘笑了出来:“你还想我怕你,多修个百十年吧。” 阆九川立即道:“小瞧不起人,他当我的鬼,自有我的魂香供奉滋养神魂,只要修炼得当,你未必就是他的对手。” 阿飘:“!” 这是炫耀,还是在报复我当初不识好歹? “哦,那就修炼呗,倒让我看看,能有多厉害。”他瞥着伏亓,眼中火滋滋地现。 “那你给他个鬼道的修炼心决,带他入门吧。” 阿飘奋起拍桌:“凭什么?我教个徒弟来打我吗,你当我傻?更不说,他连拜师都没有呢。” 伏亓单膝跪下:“伏亓拜见师父!” 阿飘:“……” 不是,他什么时候要当师父了,这人好的不学,第一课就学会近墨者黑,先学当无赖了? 当我看到陌生的id为小九投票支持,原来不少宝子都是在默默看文,如佛系作者默默更文,我悟了~ 260.第260章 外人眼中不足为虑的阆九? 第260章 外人眼中不足为虑的阆九? 阿飘被逼着当了师父前辈,等伏亓跪完了,他才又后知后觉地觉得哪里不对。 看着伏亓那一身浓郁凶煞之气裹着灵魂,他想起来了。 “你那万事铺,不会只是接死人的生意吧?”阿飘说道:“死了的人,有几个是特别富贵,能给你金银的,还能叫你去挖自己的陪葬品呐?也不嫌晦气。” 伏亓眉梢一动,他好像有些东西忘了。 阆九川说道:“万事铺,日断阳夜断阴,我自然不会只做死人生意,活人的也做。” “对啊,你既然做活人的生意,他怎么当掌柜,又不是人人都能有一双阴阳眼可看到鬼物。” 阆九川勾了笑容:“这不就是无事不登通天阁,既然登门了,自是有所求,你看你都做师父了,人家也拜师了,不给个拜师礼?诸如……” 她滴溜溜地眼珠子看着他的纸身。 阿飘:“!” 无耻,怪不得哪里不对,敢情就是等在这里呢。 “我发觉你的脸皮不是一般的厚,也就三尺的样子吧。”阿飘冷笑:“我这纸身,乃是我家主子依着我的样子给我做的,难道让他的魂顶着我的样子行走?” “我觉得缘分已至,可以认识你家主子了,你觉得呢?”阆九川的眼神飘向后堂。 “你做梦!”阿飘想起什么,道:“还有,你从前不是说了,这样的纸身,你也能做么?现在又是在做什么?” 阆九川叹气:“我渡了几千伏家军,精神力已是强弩之末了,眼下就是强撑着逞能罢了,实则是法力干涸,得养一段时间。” 阿飘呵的一声,你继续编,我信你个鬼! 阆九川摸了摸鼻子,虽然没她说的那么严重,但确实也是神魂疲惫,所幸有伏家军反馈的功德回笼,不然她是真的一滴都没有的。 不过么,可以装小白兔,那就装一下,那位,这样也不出来相见吗? 眼看阿飘摆出一个油盐不进的态度来,阆九川轻咳一声:“罢了,既然没有,那给我点做纸身的材料可以吧?我自己给他做,谁叫是我的鬼呢。” 这委屈的,不知道的以为被谁亏待了呢。 阿飘很想挤兑她两句,阆九川幽幽地道:“我打算这阵子就闭关多做些魂香了,我得了不少功德,估计这有了符力的魂香,能做出几根功德香?” 阿飘一下子就闭嘴了! 功德香,还有这种好东西? “把他留着吧,我自会带他入门,纸身却是没办法,你自己掐画,我家主子,那是谁都能支使得动的吗,你别得寸进尺,弄不好就把你丢出去了!”阿飘哼了一声。 “不可能,我和他有缘!” 阿飘一时不察,接了一句:“确是冤,冤家的冤。” 话一出,他就暗道不好,连忙看向阆九川。 阆九川却装作没听见,眼神都没飘忽,只看着后堂方向,眸色变深。 是冤家么? 一只吊死鬼钻进头来,伏亓杀伐气一盛,吓得他又缩回去:“掌柜的,有客人来寻。” 要死,掌柜和那位会面的房间怎么多了个杀神? 吓死鬼了。 “通天阁的伙计,不论看得着的还是看不着的,都是鬼。”飘掌柜看着伏亓说了一句,站了起来:“我去去就来。” 房间一静。 伏亓沉默良久,半晌才问:“如此大的铺子,所用之人都是鬼灵,这背后的主子,也是如姑娘一样的天师吗?” 阆九川看着后堂那道暗红色的门,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人是鬼?但不管是什么,他都必然是个厉害人物。” 评价这么高。 “我回去给你雕出灵位来,你暂且留在通天阁跟着飘掌柜学一下如何修炼鬼道,我观他们有自成的一套法门,应该比我所知的会更适合你。” “姑娘也知道鬼道?” 阆九川嗯了一声,眉头又蹙起,她魂魄不全,忘了前尘,很多东西都是凭着本能就涌现,包括她所会的一切。 而随着她的神魂越来越强韧,那些本事就越发的清晰,且知道该如何发挥最大的威力。 阆九川垂眸。 她从前一定是个顶顶厉害的天师。 正在瞎想着,木鱼在小九塔叫了起来,是那个几近被阆九川遗忘的残魂忽然就发狂了。 他像是忽然受到了什么刺激似的,整个人惶恐不安,那本养了些日子已经凝实了的灵魂横冲直撞的,既想冲出小九塔,又畏惧。 他还喃喃地说着什么来了。 谁来了? 阆九川耳尖,听到了外面传来的脚步声,以及阿飘和其中一人的说话声。 她看着这残魂,心头一动,让伏亓进去,将他压住,她自己则是拉开了房门,正好看到阿飘领着一个儒雅却又有几分冷然的中年男人走来。 对方显然没想到这边雅间会突然打开,和阆九川的视线对上时,对方的眼神有一瞬的锐利,还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 但看到阆九川这个柔弱女子时,他瞬间就恢复那儒雅温和的模样,彷佛那一记眼神只是个错觉。 阆九川也装出一副被陌生人吓到的表情,转身就退回雅间关上门。 她年纪轻,身体也柔弱,脸色还不是那种特别健康的红润,而是带着苍白,像是胎中不足的病弱。 一个孱弱还胆怯的小姑娘。 不足为虑。 那男人彻底放松下来。 阿飘就站在他身边,很敏锐地察觉到这人一瞬间的紧绷又放松下来的气息,眸色轻闪,脸上却依然是那副八面玲珑的淡笑。 让人觉得,他就只是个掌柜,也确实只是个掌柜,就是和一般掌柜略有不同罢了。 “柳风先生,请进。”阿飘笑眯眯地作出一个请字,等那男人进去了,他才尾随而进,还不着痕迹地看了阆九川所在的雅间一眼。 他这一声叫破名,明显就是告诉阆九川,这人是谁。 而阆九川刚才那故作惊慌失措的做作样子,柳风先生不知道,他可知道,这人在扮猪呢。 偏那一身柔弱保护色,就让人信了。 啧。 信了就是眼瞎喽。 也不知这柳风有什么古怪,叫她装模作样地扮柔弱? 261.第261章 狗屁通天阁就是个黑店 第261章 狗屁通天阁就是个黑店 阿飘前脚进去,后脚阆九川的小纸人就悄咪咪地攀着他的裤腿进来了。 他感觉有些不对,低头一看,一个趔趄,那雅号为柳风先生,大名盛怀安的男人正好落座,抬头看来:“飘掌柜?” 阿飘的脚踢了一下空气,在心里暗骂了阆九川两句,笑道:“早已闻柳风先生风采过人,但见真人,果真不凡。” 他看着眼前的儒雅的人,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些苗头来,但不知是当官当久了所以城府深,还是他本来就是没什么问题,愣是看不出哪有不对来。 不,没问题的话,阆九那家伙不会有这么多的小动作。 他已经坐在这里了,阆九川要是想知道什么消息,他…… 作为死鬼,是不会讲活人道德的,她若是给点好香供着,他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啊。 都是自己人嘛。 想来阆九川也知道这一点,但她偏要弄了个小纸人过来偷窥,是觉得这盛怀安不妥了? 没错,阆九川虽然和这盛怀安只打了个照面,但从薛师那里听了此人的评价,心里便多少有些异样,尤其她捡的那个残魂时,又是附在这盛怀安新出的集子上,如今此人一出现,那残魂就暴动不已,这种种古怪,自然叫她上心。 刚才只是打了个照面,她就捕捉到他那阴鸷的眼神,那可是怪了,一个饱读圣贤书的大贤,怎么就有那样的眼神呢? 就算不像薛师那样的暴脾气,再清高自傲,眼神也不该是阴鸷,带着恶。 有这样的眼神,只能说,此人心中防备心极重,且也心狠。 另有一点,他身上有些古怪,她怕阿飘看不出来,才搞了小纸人做眼睛耳朵。 一入此间,她就感觉到了一股子不寻常的气息,很是罡烈,不仅仅是文人所带着的文昌吉气,而是有别的法宝在身上。 阿飘和他相对而坐,身为一方纸鬼的他,离得近了,也感受到一点不适,所幸他的纸身非同一般,不然就要被弹出来了。 阿飘面上不动声息,暗自运起鬼力,把那点子不适给压下,看向盛怀安,笑着问:“不知先生前来,是想买消息还是卖消息?” 盛怀安摸向腰间的绢丝荷包,道:“传闻通天阁,什么消息都能买到?” “消息也分等级,不同的级别,出价亦是不同,且看这价位能否给到位,若能给到了,那自然买得到。”阿飘淡淡地道:“若是接了单子,却交付不了信息,退还全款不说,本阁也会赔付一半作为违约金。” 盛怀安问:“那寻人呢?”顿了顿,道:“正确点说,我若要寻鬼呢?” 阿飘眸光一闪,道:“寻人问鬼踪,本阁也不是不可以接,但本阁认为,这样的单,先生去寻阴阳先生会更有性价比。” 盛怀安明显一征,挑眉道:“掌柜的是不想接我这单?” “只是告诉先生,有更好的选择而已。” 盛怀安轻敲着桌面,道:“若能找到,也不必来贵阁了,毕竟要价不菲。” “先生这是找过了?”阿飘眯着眼,道:“先生若要找的是鬼魂,既然找不到,要么魂飞魄散,要么就是入地府投胎了,怎地还如此执着?” “此人对我很重要,而且,他必然没入地府。”盛怀安儒雅的脸微沉,他入不了。 如此断定。 “冒昧问一句,先生为何这么肯定?” 盛怀安一僵,眼神凌厉阴翳,看向飘掌柜。 飘掌柜没有半点被吓到,淡定地道:“人死灯灭,魂归地府,若不归,便成孤魂野鬼,最终下场要么是魂飞魄散,要么就是被其余的恶鬼给吞噬撕碎了,先生怎么断定,他尚在人间呢?” 盛怀安脸色几变,似有几分隐忍,道:“这自有我的渠道,只想知道通天阁能不能接这单子?” 飘掌柜曲起手指,一下接一下的有节奏地叩动,那声音像是叩在人心上,令人有几分焦躁。 盛怀安看着对方细长的手指轻叩着,听着那清脆的叩击声,脸上渐渐露出烦躁,还有些不安,就像是陷入了一团迷雾中,那雾气化为一条条细细的丝线,将他团团缠住,越勒越紧,让他喘不过气来。 不对劲。 盛怀安猛地伸手抓向腰间的荷包,捏住荷包内的法器,那滚烫的法器令他瞬间清醒过来,察觉自己陷入了魔障,顿时大惊失色,后背生出了一身冷汗。 他紧瞪着飘掌柜,蓦地站了起来,对方已经停止了叩击桌面,眼神平淡。 一贯斯文惯了的大贤,此时只想骂娘,什么通天阁,只要给得起银子,就啥消息都能买到,他要不是没有办法,都不会想着来此一试。 但没想到,买卖做不成,险些着了道。 这狗屁通天阁,就是个黑店! 眼前这诡异的飘掌柜,也很不是东西,刚才那叩击声,他才不信是无意,他是想套自己的话。 盛怀安沉声道:“看来贵阁是不打算接在下的单子了,那便打扰了。” 飘掌柜的眼睛若有似无地瞥过他腰间的荷包,说道:“柳风先生不妨说一说,要找的什么鬼?” “不必了。”再待下去,他怕是会把自己赔进去。 他大步走向门口,刚来开门,身后就传来飘掌柜那阴凉的声音。 “柳风先生,是在驭鬼吗?如今他跑了,就想着把他抓回吗?” 盛怀安顿时大惊,猛地扭过头来,死死地盯着飘掌柜,眼中闪过一丝杀气。 阿飘见了,眉眼一沉,还真被阆九说中了,声名赫赫,深得学子崇拜,一本书集还引起热议的圣贤大儒,竟敢驭鬼为己所用? 驭鬼,也不是稀奇事,他家主子留他,甚至阆九川留下伏亓,也算是驭鬼的一种,但却又不同,他们是心甘情愿追随,说不好听的,就是甘为鬼仆。 但他最恨那些道貌岸然,自诩正道正人君子的,强行抓了鬼去,达成心中所愿。 眼前的这位圣贤,是禁锢了一个鬼灵在身。 阿飘慢悠悠地起身,走过来,低头看着他腰间的荷包,道:“先生荷包里的法器,不妨请出来一看?” 262.第262章 阆九偷宝,飘背锅 第262章 阆九偷宝,飘背锅 先生是在驭鬼吗? 阿飘这话一出,盛怀安心里突突乱跳,生出一身白毛汗,尤其对方还让请出他的法器。 在阿飘那了然的眼神下,盛怀安感觉自己像被扒下了一层皮,赤裸裸的无所遁形。 通天阁,竟有如此能耐。 “我,我不知你在说什么。”盛怀安强作镇定,道:“家中护卫在外面等着,在下失陪。” 他倒没说出些什么威胁的话,他来通天阁,也是暗地查过它的底细,虽然没查出些什么来,但却知道,连权贵皇族都不会来此撒野和放肆。 他如今便是受人追捧的大儒又如何,难道还比得过那些人? 盛怀安狼狈地退出去,几乎逃也似的离开。 阿飘没拦,他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缀在他衣摆露出一只脚的小纸人。 逃,又能逃到哪去? 他走进阆九川的雅间,问:“他要找的是什么鬼?你怎么就确定他驭鬼。” 阆九川把那残魂给从小九塔内招了出来,道:“那盛怀安荷包内的法器,有这鬼的魂息。哦,我是在那盛怀安的书集捡的他。” 阿飘皱眉道:“残魂,他要不是被你捡着,得散了吧。” 阆九川嗯了一声。 她忽然不说话,透过小纸人的视野,看着那匆匆离开的盛怀安坐在马车内,解下腰间的荷包,从内拿出一个笼塔。 那是一个不过婴儿手掌大小的笼子,以陨铁打造,笼身镌刻着符文,十分罡正,而小笼内,又有小锁链缠着精细小巧白色的玲珑塔。 那玲珑塔有多小,大概就阆九川的尾指长,而那塔的材料,纯白色的没有什么杂质,塔身还有浅浅的灵气,她呼吸微微一滞。 “怎么?”阿飘看她脸色不太好看,不由也跟着问了一句。 阆九川道:“囚笼锁魂,白骨成塔。” 那小小的纯白玲珑塔是由白骨做成,取人身上最有智慧那部分,如灵台骨,而那骨还附有灵气,证明白骨主人纯净富有慧根。 用他的白骨做成玲珑塔,将灵魂封锁其中,塔身又篆刻五火罡咒,以囚笼镇锁,可囚灵锁魂,即可成法宝。 佩戴此法宝,自成护身法器,邪祟不敢近。 阆九川看着盛怀安盘腿打坐,嘴里喃喃地念着咒诀,那玲珑塔自有灵气涌出,只是很淡很淡了,像是那白骨塔已经失去了灵魂似的。 可即便如此,那玲珑塔因为白骨做成,加之罡正的玄铁笼囚着,依旧是一个法器,比起普通的护身符好多了。 她腾地看向屋内的残魂,见他痛苦地抱着头,残魂虚淡,就跟之前的伏亓一样,在燃烧着自己的灵气,供给他人。 伏亓见了脸色冷沉,杀伐之气又蠢蠢欲动。 阆九川亦是戾气生出。 近日怎么尽是遇到这样的事? 她双手掐诀,催动着纸人,一个旋转。 那马车内,忽然狂风大作,将车内的配置吹得纷纷倒下,正在打坐的盛怀安一惊,蓦地睁开眼,却见不知何时,车内黑压压的,像是阴气入了车厢。 他下意识地地去抓玲珑塔,但刚一入手,他就发出一声惨叫,把那玲珑塔给扔了出去。 原来,那玲珑塔的玄铁不知何时,竟像是生出罡火,灼热的赤焰将他的手给烧得皮开肉绽,骨头爆出,痛得浑身发颤,惨叫连连。 他的手。 小纸人卷起被盛怀安扔到一角的玲珑塔,咕噜咕噜地跳下了车厢,在地上滚了几圈,又背起玲珑塔哼哧哼哧地往通天阁里赶。 阆九川动了这么一场法术,脸色更白了,但她让伏亓打开窗等着纸人回来,她则盘着腿调息。 阿飘来到窗边,很快就看到小纸人背着玲珑塔往上爬,不禁回头看了某人一眼。 说好的法力干涸呢? 遇了不平事,又能有法力了吗? 他将纸人和玲珑塔一道捞了进来,嘭地关窗,将玲珑塔放在了桌上。 而彼时,盛怀安的马车内,风平浪静,彷佛刚才的黑气铺满车厢,只是他的一个错觉。 但他右手血肉模糊,露出白骨,可不是什么错觉? 糟了。 盛怀安惨白着脸,连忙乱糟糟的车厢内寻找玲珑塔,然而,没有,什么都没有。 他的五火玲珑塔不翼而飞了。 想及刚才的一幕,盛怀安渐渐回过味来,定是有人瞄上了他的玲珑塔,比如那黑店的飘掌柜。 “贼子可恶!”盛怀安怒急,连忙拍向车厢:“快,调转马车,回通天阁去。” 该死的贼子。 阿飘感觉鼻子发痒,打了个喷嚏,这是谁在骂他? 他看向玲珑塔,也算是见识了阆九川所言的,何为玲珑,就那白骨塔散发的浅淡灵气,就让人垂涎三尺。 阿飘又看向那残魂,这白塔,就是他的骨头所做? 那残魂,像是在回答他的话似的,在一瞬的茫然之后,那魂自动飘向了白塔,附于其上,如此一来,那魂息就盛了。 如此匹配,当真是他。 “谁这么狠,竟把人的骨头做成法器,连魂灵都拘于其中。”阿飘道:“这魂灵怎么会有这样的能量。” 阆九川已是睁开眼来,看向那玲珑塔,在那残魂重新回到白塔上,那白塔的灵气就没那么浅了,还有着一层文昌金吉气。 “不会是文曲星下凡吧?”她讶然。 阿飘一征:“文曲星下凡,你是说他本是状元郎,一个好官?” “如此有灵气的白骨,必然慧根极佳,还有文昌金吉气,不是文曲星下凡是什么?”阆九川想起盛怀安是状元出身,那一篇状元卷乃是被无数学子追捧的,脑海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来:“该不会盛怀安那状元卷真正的答卷者,其实是这位文曲星吧?” 如此一来,就可解释为何这盛怀安和他中状元时的文风大相径庭了。 这算是舞弊了啊! 阿飘也愕然,道:“怎么可能。” “有何不可能?”阆九川看向他,话锋一转:“不过现在不是论这个的时候,你还是先去处理麻烦吧,人家追上来了。” 啥? 阿飘还没说话,楼下就传来那盛怀安的一声大吼:“该死的贼子,还我宝器。” 阿飘:“!” 卧槽,你个死女人,你偷的东西,倒让我背锅了? 咿呀,是谁劳动节还在辛勤劳动加更更呀?是渣陌本渣呀! 新的一月,还请关照阿九!mua 263.第263章 飘掌柜骂人挺脏的 第263章 飘掌柜骂人挺脏的 阿飘黑着脸下了楼,看到门前那半个时辰前还是端方淡雅,一副年纪大了也是风度翩翩的儒雅文士,连身上衣物都没有半点褶子的大贤,现在跟变了个人似的。 他本梳得一丝不苟的用上好的羊脂白玉簪挽的发髻有些乱了,几缕头发掉了下来,还夹杂着银白色,哦,早在之前,他还是满头乌发的呢,如今倒一瞬白头了。 他身上衣物皱巴巴的还被勾了丝,有颗纽扣还不知被谁扯掉了,右边衣袖好似被火灼烧了,焦了些,而那袖子下的手…… 哦豁,随意用帕子缠住了,跟只粽子似的,血都染红了丝帕,这还是只包得不好看的粽子,阿飘心中如此腹诽。 若是盛怀安能读懂他心中所想,但觉杀人诛心也不过如此。 可他无法读心,只是赤红着双眼,目眦欲裂,杀气腾腾的瞪着阿飘,哪还有什么儒雅端方,就跟个撒泼的恶汉,面目可憎。 阿飘眯了眼,失了那玲珑塔,这气质就变得如此恶毒和让人厌憎吗? 所以此前他的儒雅大贤和蔼可亲文采斐然的人设,全是依赖了玲珑塔了? 怪不得要找那小文曲星,原来是主灵丢了,玲珑塔也开始失灵气了,心虚发慌,才那么言辞凿凿地说那人没入地府。 他说那人对他很重要,也确实重要,一身的灵气全系于他,一旦失了,就啥也不是。 呵。 阿飘眸光冷冽,掰着手指骨,手痒,很想打他,太面目可憎了。 盛怀安看到阿飘,就欲扑上来,强行忍住了,眼神阴翳,声音冷得像冰:“飘掌柜若是拿了我的法器,赏玩过了还请归还,那是御赐之物,要是不想贵阁招上麻烦,我劝掌柜乖乖还回来。” 哟,失了仪态,这威风却是半点没失啊,听听这口气大的,想上天呢,也不打听打听他通天阁是什么地儿,在这充大爷? 阿飘比他还冷:“柳风先生要是得了癔症,那是找错地儿了,街角那间千金堂,如今大门还敞开着,童叟无欺,先生可往。” “你,放肆!”盛怀安老脸涨红,冲了过来。 阿飘袖子一挥,一道阴风将他扇开去,使得他啪嗒一下,五体投地地趴在门前,发出惨烈的痛叫。 “我给你脸了是吗?”阿飘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王孙贵族尚且不敢在我通天阁放肆,你敢来这满嘴喷粪?怎么,你每日读的书都是狗屎吗,一边读一边吃,还一边糊脑门上?” 阆九川站在遮掩身形的暗角,啧啧道:“飘掌柜骂人还挺脏的。” 伏亓站在她身边,憋出一句:“这我要学吗?” 他是武将,素来不比文人能言会辩,做掌柜必然要面对无赖的客人,所以他拜了师,也得学一下咋骂人才够脏? 阆九川:“……” 将军大可不必。 盛怀安羞愤欲死,他被扇倒在地,被焚烧过的右手正好磕在台阶上,那钻心的痛让他脸色惨白,手更是快速地涌出血来。 他抬起头,盯着阿飘:“还给我……” “你让我还你什么?”阿飘阴着脸道:“先生离了我这通天阁没有一个时辰也有半个时辰了?在外头丢了东西,就回来找我要,你怕不是脑子进水了?” “是你,分明是你……” “我什么,你倒是说说,我做了什么,又拿了你什么?我可就是刚刚才踏出门口,碰都没碰你一下,就说我是贼?先生,你平时读书,就没读到捉贼拿赃这个道理?”阿飘讥诮地道:“我知道,像你们这种高高在上的人,要污蔑一个人,就是上下嘴皮子一碰的事了。” 盛怀安气极:“你莫要和我扯嘴皮,我乃先帝钦点的状元,是天下文人眼里的大贤……” 噗嗤。 阿飘一笑,指着他:“你,还大贤?”他手一挥:“来人,抬个铜镜来。” 伙计们一听,连忙去抬了一方铜镜过来。 “来来,避免要你在我通天阁门前撒尿臭着我,还是拿铜镜好些,更清晰,你好好看看,你这副鬼样像什么大贤?”他把铜镜立在盛怀安面前:“说你自个是大贤,别是冒牌货吧?” 盛怀安往镜内看了一眼,瞳孔一缩,里面的人还是他吗,如此狼狈,还有他满头引以为傲的头发怎么白了? 这不是他。 玲珑塔,他的玲珑塔。 “还我法器。”盛怀安踉跄着,在贴身小厮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死死地盯着阿飘:“通天阁手段通天,隔空取物有何不可?” 阿飘笑脸一沉:“你这是强讹了?” 他取下腰间挂着的一串古朴的小铃,阴气立即从身上蹿出,直扑盛怀安,道:“无人敢在我通天阁横,你算个什么东西?嗯?” 阴气成煞,化为一条充满煞气的阴蛇似的,张开口,狠厉地咬下。 盛怀安嗷的一声,浑身刺痛又冰冷,面无人色,惊恐地看着阿飘,后退两步,身子抖个不停。 “滚!” 盛怀安不敢再上前,尤其是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指指点点的,而阿飘则是浑身煞气,还有他的右手,也不知是痛的还是因为冰冷,已经失去了知觉。 不能再耽误下去。 他恨恨地盯了阿飘一眼,像对方是杀父仇人似的,却又不敢说什么,扭头就回马车。 “姓盛的,生意人素来以和为贵,你非要逼老实人发飙,这真的不好。”阿飘的声音在他身后凉凉响起:“所谓买卖不成仁义在,你我之间做不成一桩买卖,在下免费赠你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先生可要保重!” 盛怀安一口老血憋在喉间,扭头看过来,那眼神阴森森的,如凶兽在其中张开了巨口。 阿飘冷笑,我会怕你个欺世盗名的死老头? 盛怀安走了,阿飘转身,吩咐伙计:“去取几桶水把门口挥洒一下,晦气。” 他转过身,看到阆九川,对方朝着他举起了大拇指:“战力不凡。” 他不禁得意,但一想到她做的好事,走过来,咬牙切齿地道:“我帮你背的锅,你不表示点,我要你好看。” 264.第264章 孽力反噬 第264章 孽力反噬 等阿飘解决了盛怀安,阆九川又重新把注意力放在了那玲珑塔上,看着白塔上淡淡的灵气,她叹了一口气。 盛怀安那短短一个时辰内的变化如此之大,全是因为失了玲珑塔的原因,没有了它,他浑身的文人士气就开始溃散,变得污浊和混杂,变成晦气,所以才叫他面目可憎,叫人见之不喜。 而那污浊的晦气越积越厚,他就会越发倒霉,尤其他这些年一直靠着玲珑塔的金吉灵气庇佑,突然失去了,那孽力反噬,就会来得快又急。 被玲珑塔的罡火烧伤只是个开头。 可怜? 不,只是便宜了他,可别那么快就死了才好,不然如何对得住这位尚不知姓名的文曲星? 阆九川看着玲珑塔,指尖拂过,忽有所感。 她翻过玲珑塔,却见塔底还附有一抹魂印,不同那残魂的印记,她眸色一冷。 原来是这样,盛怀安将这玲珑塔当成自己的本命法器了,汲取玲珑塔的灵气,用它带着的金吉之气润泽自己,与白骨之人共享命魂。 活着的人,汲取了无数的金吉之气,又有无数的文人学子视为大贤,得了愿力,盛怀安的气数就会变得越强,气运越盛,那就会压住这玲珑塔的主灵,时日长了,这主灵可不就虚弱了么? 就跟伏亓和伏家军一样,不停地贡献自己的灵气,又得不到回馈,必会干涸。 怪不得他只剩虚弱的残魂了。 阿飘听着阆九川的解释,皱眉道:“那他是怎么从这白塔逃出来的?” “凡事有契机。我从那书集捡到的他,附于那状元卷上,那状元卷,如果是出于他手,便是他的执念。灵魂的执念重了,一旦不甘,会成执怨。”阆九川想起那状元卷所作的策论,有些遗憾地道:“那策论关乎社稷,以策系乡邦,以民为本,写出如此之策,心有沟壑,心怀天下,必会造福百姓的,可惜了。” 阆九川低头反复看着塔内的锁链,视线落在玄铁囚笼的一角,忽又笑了,道:“哦,原来这囚笼的符纹断了,真是时也命也。” 阿飘凑过来,看到那囚笼内的一角,本是画着符纹的,却不知被什么东西磨损了指甲大小,断开了。 这就致命了。 一道符纹要有妙用,必然是完整的才好,如今断开了,这道纹就废了。 “还真是多行不义必自毙。”阿飘冷笑。 阆九川干脆召出玉骨符笔,将那囚笼上的符纹给毁去了,又化笔为罡刃,将塔上缠着的锁链给震碎,符笔点在白塔上,一点灵光从笔内涌入其中:“你自由了。” 拨乱反正,逆转乾坤。 那玲珑塔灵气一盛,叫阿飘和伏亓看得惊叹。 不过…… “那姓盛的魂印,你不抹去吗?留着没得膈应人。” 阆九川轻点着白塔,小脸雪白,淡淡地道:“冤有仇债有主,总要让人家报个仇。” 如今这玲珑塔之主失了束缚,他有执怨,自会报仇,从前盛怀安从他这里汲取了多少,就该还回多少。 这就是孽力反噬。 给他抹去了,死也好死些,岂不叫他捡了便宜去。 玲珑塔忽闪一下,就恢复了沉寂。 但谁都知道,这玲珑塔变了,被压制的那一方,要奋起了。 与此同时。 盛怀安为了自己的右手,没敢耽搁,当真就找上了距离通天阁不远的千金堂要治手。 只是,被血染红了的丝帕一打开,那深可见骨的手,皮肉已焦,黑不溜秋的,还有焦肉往下掉。 众人惊叫出声。 “怎么会这样?”那坐堂大夫的声音都抖了起来,看向盛怀安,眼神惊惧又有几分古怪。 就算是被火烧,可这位大人的手,只有齐腕手掌成焦炭,火烧也烧得这么精准的吗,跟丈量过似的? 盛怀安见了更是险些晕过去,整个人摇摇欲坠,狠狠地一咬舌尖,疼痛逼着他保持清醒,颤声道:“我的手,快治。” “大,大人,这治,治不了啊。”大夫吞了一口口水,道:“您的手已经烧成这样,都成炭……” “放肆!”盛怀安厉声一喝,这一喝,元气亦有不足,像是一只被拔掉了牙似的老虎,没有什么威胁。 本着济世为怀的宗旨,大夫硬着头皮道:“大人,您的手烧得太严重了,皮肉早已坏死,就连骨头都有些发黑了,光是靠用烧伤膏药去敷着,是不够的。” 他顶着盛怀安杀人的目光,道:“如果只这么敷着,坏死的皮肉骨头不处理,就会越烂越上,到时候不但您的手保不住,还会危及您的性命啊。” 盛怀安听得此言,喉头一甜,噗的喷出一口老血,往后栽去。 小厮连忙扶着了,厉声道:“快给我家老爷用药,要是出事了,你别想活。” “小哥,我也想活啊,老夫都说了,用药不足以好,得,得截肢啊,拖下去,性命危矣。” 盛怀安吐了血,感觉不到手的知觉,连心都跳得飞快,像是要跳出来似的,他沙哑着声道:“先包扎,回府,请太医。” 小厮却是像被掐住了喉咙似的,惊恐地看着自家大人头上那寸寸变白的头发,怎会? 这个变故也令在场的人变了脸,神色越发惊恐。 不会是中邪了吧? 不然这人伤了手,咋头发在肉眼的慢慢变白,就算一夜白头也不是这样,在众人注视下变白,还有他的脸。 这还是那位让人如沐春风的大贤柳风先生? 盛怀安的意识开始变得混沌,他的精气在慢慢流失,手上明明没有知觉,却分明感觉到它在慢慢的腐烂,在往上延伸,直抵心脏。 察觉到众人惊恐的眼神,他喉咙咕噜一下,僵硬地扭过头,正好看到窗子上的反光,那里,一个头发白的老者,在垂死挣扎。 嗬嗬。 盛怀安的喉咙发出嗬嗬声,双眼一番,彻底晕死过去。 而在意识飘远时,他脑海里忽然想起那方游道曾警告过他,一旦玲珑塔失了灵,便会遭遇孽力反噬,你可想清楚了。 孽力反噬,报应不爽! 盛怀安软软地倒了下去。 以为我很行,其实我不行,写个六千了结果睡觉时肩胛都在扯着疼。能赚多少真是命数,保命要紧,沧桑的笑…… 265.第265章 崔氏过往 第265章 崔氏过往 玲珑塔被阆九川暂时留在了通天阁,要想知道那塔主和盛怀安的孽债,也得等他的残魂养好了,通天阁会将它守着的。 一同留下的,还有伏亓这个要拜师学修鬼道的。 等阆九川一走,他就和阿飘大眼瞪小眼,半晌,才拱手拜下:“请飘师父传道。”顿了顿,又道:“还有做掌柜的要怎么骂人才够脏,也请师父传授。” 以后他也好挡一下来讹人的无赖。 阿飘:“!” 看着伏亓真诚的双眸,他怎么感觉有种自己吃了大亏的感觉,他都做了,那小冤家做什么呢,岂不是自在极了? 阆九川抱着那块香樟木回了侯府,入了院子就被古嬷嬷和建兰给围着了,两人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 “放在我书房。”她把木料递给建宁,问:“有话就直说,不要吞吞吐吐的,什么事?” 建兰看向古嬷嬷,后者上前一步,道:“夫人晕过去了。” 阆九川一顿:“心绞症又犯了?” 古嬷嬷摇摇头,道:“是崔家来人了,也就是您外祖父家,崔大人升了户部侍郎,已回京任职了,崔家人也已在路上,估计二月就能进京了。” 阆九川哦了一声。 她和崔氏的母女关系并不好,对于崔家,那更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去传了水来,我洗漱更衣后,再过去夫人院里请安。” 古嬷嬷一喜,对建兰点点头,想了想又试探地问:“姑娘可要听一听崔家?” 阆九川可有可无地点头。 崔氏乃出于名门清河崔氏一脉,她的父亲崔鸿喆,亦是出于崔氏嫡系,虽然不是长房,但和长房长兄一母同胞,且又身居高位,是以在崔氏地位也极高。 崔鸿喆为人板正严肃,不苟言笑,循规拘礼,最是讲规矩,他和元配秦氏也就是崔氏之母乃是联姻,婚后二人称不上琴瑟和鸣,但相敬如宾是有的,两人婚后很快就有了一子。 阆九川一愣:“夫人不是嫡长女么?” 古嬷嬷有些悲伤,道:“是,但在夫人面前,其实还有一子,小名源哥儿,在夫人出生那年就夭折了。” 秦氏怀着崔氏的时候,带着只有三岁的儿子回娘家饮喜酒,途中源哥儿闹着要骑马,她允了,让护卫抱着跑,谁曾想,就遇了刺客,护卫虽然拼死相护,但源哥儿却是摔下了马,被马蹄踩中了胸口。 阆九川心头一寒。 古嬷嬷擦了一下眼角,道:“那刺客就是老太爷的政敌派来的。哥儿没了,当时的老夫人在惊痛交加之下早产了,咱们夫人是八月子,早产加丧儿,郁结于心,一直缠绵病榻,在夫人五岁的时候,就撒手人寰了。” 她深吸一口气,道:“哥儿出事后,老夫人就一直怨恨着老太爷,恨着他,更恨自己让哥儿去骑马,两人虽没争吵,却成了怨偶。而老夫人去世一年后,老太爷就娶了现在的闻老夫人,此后又生了两子一女。” “有其余妾室么?” 古嬷嬷摇头,道:“那是没有的,从前还有个老通房,秦老夫人去了后,也服侍着咱们夫人长大,夫人出门子后,她也因病去了。” “那闻老夫人性情如何?” “崔氏重名声,她倒也没有苛待夫人,不过么,到底不是亲生的,总是不比自己的孩子的。”古嬷嬷面露讥诮,道:“逢年过节,夫人这没娘的孩子,就是看着那一家子团圆,而她就像个局外人一般,格格不入。” 说到这里,她又看了阆九川一眼,见她没有半点动容,微微叹气。 “崔氏那样的名门,轻易不会和勋贵联姻吧,怎么她会嫁到阆家?”阆九川有些不解,那样重规矩的世家,想要保持清贵,多半挑选书香人家,甚少和勋贵结亲的。 古嬷嬷冷笑:“在姑爷之前,夫人也定过一门亲,是书香人家薛家的长子。哦,也就是如今的顺天府丞薛文瑞,只是后来退了,因为那薛大人有位青梅竹马,二人前月下时被人瞧着了。” 她没多说,但阆九川却都从中知道后续,无非就是被狗血灌到包浆的剧情呗。 “和姑爷相识,乃是夫人去给秦老夫人上香点灯时,遇了急风雨马车倒了,才有了缘分。其实老太爷并不满意姑爷,是夫人执意要嫁,所有人都认为她是在赌气,其实不是的。”古嬷嬷似有些缅怀,道:“老奴伺候夫人也有三十多年,说出来您可能不信,她笑得最开怀的时候,是和姑爷成亲后,怀着您的那些日子,也是最自在的,比在娘家还自在,可惜……” 阆九川不明白:“照您这么说,夫人和崔家就算不亲密,也没有多大的仇吧?听说逢年过节也有送节礼,算是有个面子情,崔家人回京,不至于激动得晕过去吧?” “是因为嫡长子之争。”古嬷嬷道:“崔氏的孩子,为免过早夭折,满三岁养住了才会记入族谱,源哥儿刚满三岁,也是打算过年时入族谱的,却是发生了不幸,就一直没入族谱。后来,老太爷将闻老夫人所生的长子记成嫡长子,当时夫人据理力争而不果,还顶撞了老太爷,骂他不配人父,被老太爷打了一巴掌不说还罚跪了祠堂,可怜夫人当时也不过十岁,在那阴冷的祠堂跪了一晚,等打开门时,人已发起了高热。自那之后,夫人就和老太爷生了嫌隙,对闻老夫人以及弟弟妹妹就更淡了。” “出嫁后,夫人就以路途遥远,不曾回过娘家,姑爷去世后,就更不提了,以孀居不祥,连门都甚少出,夫人心里其实也是怨的,多少也当崔家只是个来处,节礼送着就算全了礼数了。如今听得崔家人回京,此后少不得打交道,她心里又如何能舒坦,想起往日种种,激动之下才晕了过去。” 古嬷嬷觑了一下阆九川的脸色,道:“不是老奴要为夫人开脱说话,但是姑娘,夫人和姑爷成亲是欢喜的,她也把这小家当成自己真正的家,有了您之后,就更是欢喜,盼着此后一生和美,只没想到,天不公,姑爷也没了,然后……夫人,也不容易。” 阆九川抬头,淡淡地道:“嬷嬷,她不容易,那她的女儿,又何其无辜?或许夫人认为我非她亲生,是我占了真正的九姑娘的位置,但我一个刚生下来的人,又知道些什么呢?她再怀疑,再恨,也不该恨我,尤其是不知道真相的时候。她从一开始,就恨错了人,也做错了。” 古嬷嬷脸色微白。 266.第266章 气死人不偿命 第266章 气死人不偿命 崔氏不容易,阆九川能明白,甚至作为旁观者,也会觉得她身世坎坷,但她却不会因为对方的不容易和可怜而代替原主去原谅她的过错,做错了就是做错了,这没得洗。 古嬷嬷问她是在恨夫人吗,其实也谈不上滔天仇恨,只是不认同她的做法,也谈不上多感同身受,她到底不是原主啊。 有资格谈原谅的,只有原主。 她现在维系的,只是原主和阆家的牵绊,将来如何,等她替原主了结了身死因果,应该就会明了了吧? 阆九川在意的其实只有一点,就是她在和崔氏初见时,分明感受到血缘牵绊的。 她入了栖迟阁,崔氏却不在她的卧房养着,而是去了佛堂。 墨兰带着她转去了小佛堂,轻声道:“姑娘也劝一下夫人,身子骨才是最紧要的。” 阆九川进了小佛堂,就见崔氏跪坐在蒲团上,身姿笔直,双手合着一串紫檀木佛珠,喃喃念着经文。 而在她之前供桌上供着的,却不是菩萨神像,而是两个灵位,一大一小,大的乃是秦氏之名,小的,却姓崔,单一个源字。 这是崔氏之母和她那个夭折的哥哥的牌位。 而在另一个供桌,则单供着阆正汎的牌位,同样点着长明灯,燃着檀香,摆着新鲜的瓜果卉。 阆九川看着几个牌位,心想和她最重要的几个人,有一半在这里供着,如果算上原主,还不止了。 不问恩怨,故人为重。 阆九川想了想,上前从香桶里取了两柱檀香点了,执在手上向秦老夫人和崔源的灵位拜了拜,插在了香炉上,微微垂首哀念了一下故人。 随后,她又另取了一柱香拜了阆正汎,等转过身后,才看到崔氏直勾勾地看着她,眼神复杂。 “夫人拿自己的身子骨来惩罚自己,也不过是让身边伺候的人担忧罢了。”阆九川淡淡地道:“夫人若是慈悲人,何苦要折腾身边人?” 崔氏脸色苍白,在程嬷嬷的搀扶下起了身,看向那两个牌位,解释道:“这是我母亲和我哥哥的牌位。” “嗯。” 崔氏看着牌位,问:“你会玄术,你说,我是不是个不祥之人,刑克六亲,若不然,我母亲哥哥,还有……”她看向阆正汎的牌位,道:“你爹,都早早就离开了。” 阆九川在心里加上原主,只是没说出来,道:“崔老爷子还活得挺好的,也算不上。” 崔氏额角青筋一跳,忽然就不知说什么好了。 她说的也是事实! 阆九川又道:“夫人出身名门,想来也是自小读书的人,竟还会信刑克六亲一说?” 崔氏声音寒凉:“若非如此,为何死的不是我呢?” 阆九川眉目疏冷,回道:“人终有一死,时辰到了,阴差自会来请上路。” 崔氏:“……” 真的是,气死人不偿命! 程嬷嬷眼前一黑,嗔了一句:“姑娘!” 不会安慰,其实不说话也行的。 但崔氏愣是被阆九川这连番呛话,忧伤消弭大半,搭着程嬷嬷的手,走出佛堂。 再回到她的寝卧,崔氏就像被抽走了精气神似的,歪在大迎枕上,道:“崔家,就是我父亲那边回京任职了,以后崔家人会在乌京,多半也会遇上,你心里有数就行。” “古嬷嬷已说了。” 崔氏看她一眼,又道:“还有,就是过继嗣子一事,你可有什么想法?” 阆九川撩起眼皮,神色懒倦,瞥了过去:“夫人做主便是。” “如果……” “夫人,我在阆家待多久都是个问题,更不说我本就没打算成亲嫁人,所以不要指望我会招赘生子,传承这一脉。”阆九川打断她的话,道:“嗣子一事,您觉得哪个孩子有缘,就和阆大伯商议便是。” 崔氏闻言脸色越发的白了,嘴唇微颤。 两人对视半晌,崔氏深吸了一口气,道:“此事再议吧。今年你父亲的道场,因为镇北侯府的世子三月里大婚,镇北侯到时候会回来主持婚事,想把给你父亲做斋醮这事提前办了。” 阆九川心头一动:“他当真每年替父亲做斋醮道场?” 崔氏点头,清冷的眉眼也染了些许暖色:“的确如此,他镇守北疆,若无法赶回,也是让世子爷代替主持的。” “他已是堂堂侯爷,为父亲做道场,一做就是十几年,倒是颇有诚心。” 崔氏没多想,只道:“他当年乃是跟着你父亲的副将,彼此亲如兄弟,就是你父亲的尸首,也是他从战场上背回来的。” 她的声音微颤,眼角有些发红,似是不敢回忆。 阆九川道:“那到时候真要仔细看一看这位世叔,真心几许了。” 崔氏听了这话,总觉得她话里有话,心里不禁有些古怪。 “夫人歇着吧,我去给老夫人请个安。”阆九川站了起来,向她福了一礼便离开。 崔氏呆坐许久,才问:“嬷嬷,你说她说的,在阆家待多久都是个问题,是什么意思?” 程嬷嬷却是一笑:“夫人如今和姑娘说的话,比之前要多了,也没那么刺了,老奴相信,会越来越好的。” 崔氏沉默。 很多东西,往往事与愿违。 阆九川给老夫人请了安,就回到书房,将掣等在那里,指着桌面上的东西:“你看我挖到什么宝贝了?” 阆九川快步走过去,拿过桌上的物事,一尊青龙玉玺,不过方圆四寸,上钮五龙交缠,正面刻有“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篆字。 “这就是碑柱底下藏着的真正阵眼?”她眸子半眯,道:“传国玉玺,压在了那阵眼,那澹台现在用的玉玺又是什么?” 她确实没动法阵就渡了那些伏家军,但不代表她就会放着这么个九宫八卦阵在那视而不见,万一澹台家发现英灵消失后,再丧心病狂地重新往里投放一些有功德的魂灵,摧使法阵继续运转呢? 这种机会,她可不想给澹台一族! “还能是什么,假的呗。” 阆九川的手一颤,假的,那这两百年,澹台都是拿着假货行真令了? 劳动人民敢问:谁在各处景区做堵堵~ 267.第267章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第267章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阆九川倒没认为手中的传国玉玺是个假货,它上面散发着的紫金瑞气,可不会作假,光是拿在手上,都能感受到它浓郁的吉气。 怪不得她当时看到那碑柱有紫气散发,原是它之故。 “玉玺乃是国之重器,象征着皇权天授,正统合法,没有传国玉玺,便是立国当皇帝了都跟个白板天子一样,他们怎么还会把象征皇权的国之重器压在那里做阵眼?情愿搞个假货用着,也不怕被人发现了,指责非天授正统。”将掣很是不解那些人的脑回路。 阆九川道:“若是普通人当了皇帝,没有传国玉玺可能还会心虚,但现在掌握皇权的是玄族,他们既然见过真品,你说凭着他们的力量,伪造一个仿真的又会有多难?” 将掣悟了。 “仿真的,他们只需要动个小小的障眼法就能瞒骗文武大臣,更不说,他们还有本事造一个没有十成也有九成真的来做玉玺,这个真的,就能放在他们更需要的地方去发挥妙用了。”阆九川把玩着传国玉玺,感受着上面的瑞吉之气,道:“利益最大化,他们是会盘算的。” 将掣道:“就为了滋养龙脉,润泽国运?” “一个王朝没有千秋万代,但每一个当皇帝的,都想着自家是那个千秋万代,你要是澹台族,你会不会想?皇权姓澹台越久,他们难道还会亏了?” 这不能,当然是越久越好,最好能千秋万代。 阆九川看向它:“除了挖出这东西,你没做其它吧?” “我哪敢,毁阵罢了,又不是毁一城人,我一个要当神兽的虎,可不能干那损阴德的事。”将掣连忙摆着爪子,道:“不过这东西怎么办?它的瑞气如此盛,留在身边做个法器?” “贪得无厌可是会引火上身的。”阆九川白了它一眼,道:“这是澹台家用来压阵眼的至宝,更是国之重器,它不见了,你猜他们会不会发疯?必会动用所有力量去查它的去处,若是查到我们这里,咱们且不必说,便是阆家九族都不够砍的。它啊,是个比五雷符还要爆的大杀器。” “那你的打算?” 阆九川的指尖拂过五龙的龙头须,眸色微深,道:“得藏在他们算不到的地方。” “哪?” “地府其实是个藏物好地。” 将掣跳了起来,道:“你做个人吧。这是人间的国之重器,相等于人皇的法宝,你放去地府,是要祸乱阴阳么?还有这玩意放到地府,这样紫瑞吉气,说不定都要伤魂,你真拿去,我要是地府里的鬼官,都要跟你拼了。而这宝物沾了阴煞,吉气也要混杂些了。” 阆九川悻悻地道:“我就是说说而已。” 将掣哼了一声,这气虚的,我看你就不是说说而已。 阆九川轻点着玉玺,脑中有灵光闪过,道:“还有一个地方可藏,而且也护得住。” 这玉玺是要藏的,至于为何,她也说不清道不明,就觉得,此物还回澹台,有害无益,既然他们敢把它用于压阵眼,就要有某一日它会落入他人之手的认知。 阆九川打定了主意,找来一块绢布将它包了起来,想了想还觉得不够保险,又召出符笔,在上面画了一道归隐符,将玉玺的气息真身隐起来。若不然,澹台一族的人发现被偷家了,立即顺着气息来寻,可就麻烦喽。 做好这一切,她先裁了那块香樟木,裁出一块灵位,在上面镌刻了伏亓的名讳以及生年卒年,然后在灵位背后,用符笔在上面刻画安魂道纹,末了才掐了一道诀在上头。 灵位做好,她才一股脑地进了小九塔,养魂定神,将之前所得的功德炼化融入神魂中,修补不足。 这一闭关就是两日。 等出来后,她已是精神爽利,神魂强韧,立时就做了些极品魂香,其中有几支是功德香。 做香其实并不难,像寻常市面上见的香,只要有材料即可,但阆九川做的为何就令阿飘他们眼馋渴望? 是因为那些香融入了灵符,所谓灵符,早已说过了,必须是有灵气才能称之为灵符,而这样的符,却不是修得玄术就能画成的。 阆九川的天赋强,精神力也足,才能一点灵光即是符。 而有些珍贵的符画出来,那所需的魂力更要强,比如这功德愿力符,凭意念画,融入她所带着功德。 这样的香,做出来,更珍贵,也更养魂,因为含了愿力,是她分出来的,但她如今的身体,更需要大功德,是以也不敢乱来,一张符,做上十来支就算了。 香成,除了灵符,最后一道工序,是道家香诀,令香力不散,使魂灵饱腹感更强,瓷实魂息。 这就是阆九川做的香,工序通通按道家的来做,材料是顶尖的,琐碎但效果极强。 阆九川了两日的时间,做好了香,取出防虫的香盒,先把平时用的魂香装起来,轮到那十几支功德香,她看着那淡金色的香,支支笔直饱满,香味馥郁而宁神,她的指尖拂过去,有些肉痛地分了十支出来装起。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几支功德香罢了,用的还是人家给的材料做的呢,分了分了。 阆九川又去了通天阁,带着香和那尊传国玉玺一起。 将掣恍然大悟,她说的好地方,是这神秘的通天阁啊,也不怕通天阁藏着这玩意,给她给融了。 阿飘看了她,十分哀怨,道:“可把你的鬼领走吧,烦死鬼了。” 才两日,他就有一种带熊孩子给熬废了的沧桑感,可怜兮兮的。 偏偏熊孩子还好学上进,跟不用歇似的,但那鬼力收放自如,又被他一下子就领悟到了,这领悟不到的,就一直缠着他问,炼,斗。 恐怖如斯。 阿飘有一种徒弟很聪明,但我很累的矛盾感。 而用伏亓的话却是,修炼这东西,就好比练武,必须持之以恒,融会贯通,不进则退,且他发现了一样好处,就是做活人练武功还得要睡觉,做鬼,他可以不用睡啊! 被嫌弃?一点问题都没有,只要不耽搁他修炼。 268.第268章 窥得身世之谜 第268章 窥得身世之谜 阆九川看伏亓笑得牙子都露出来,而且短短几日,就已经可以收敛阴煞之气了,很是欣慰。 但仍告诫一句:“鬼有鬼道,修炼得当,问仙成王。只有一点,不要为了更高的修为而背负无辜杀孽,那只会让你一去无回头,切记切记。” 伏亓拱手应是。 阆九川这才对阿飘道:“我这里有个宝贝,想请你们通天阁主暂且保管,你替我转交一下?” 阿飘有些意外:“什么东西啊?” 阆九川眸色闪了闪,竟没觉得奇怪,她请动的是阁主呢。 呵。 说什么闭关不见,现在倒不说闭关了。 骗子。 阆九川把那用绢布包着的玉玺递给他,见他想拆,就道:“你别拆,我下了归隐符,破了符,这气息就露了。” 阿飘的手一顿,这么谨慎? 他有些犹疑,不过想起自家阁主露出的那副对待小冤家的无奈表情,就没说什么,只睨着她包袱没拿出的东西,道:“就这么?” 阆九川撇嘴,拿出香盒,把魂香的递过去,道:“这是平日用的魂香。” 紧接着,她拿出功德香盒,打开了,从里面拿了一支递给他:“这是给你的,功德香,统共得了不过十来支,这一支你自己拿着,其余的,献给阁主吧,让他费心帮我保管此物。” 阿飘一看那香就知不是凡品,那香色以及味道,还有上面散发着的愿力灵气,他见过不少好东西,此时也都觉得开了眼。 “修炼的时候用最好,省着点用,这个我不敢多做,除非等我全须全尾的好全了。”阆九川意有所指地说了一句。 阿飘问:“可以掰断了用?” “那自然可以。” 阿飘鬼眼生亮,道:“多谢。” 他叫伙计取来一只香盒,郑重地放了进去,收了起来,道:“投桃报李,给你个消息,也是刚收到没两日。” “什么?” 阿飘说道:“荣家那少主,原来去岁闭关时,走火入魔了,这消息愣是一点都没传出来,连其余几家玄族都不知道。” 阆九川立即正了脸色:“此话当真?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应该是七月鬼门大开那一日。”阿飘点着香盒,道:“那荣家少主今年十八,是荣家这二十年唯一有道根的人,一岁就立了少主,如珠如宝养着,荣家的资源全部倾斜到她身上,没想到过犹不及,弄出个走火入魔。” “这消息你是如何得来的,不是说不敢入荣家族地,如何探得?” “这也是个巧事,在那荣少主闭关的道洞崖下,有一株已成气候的天蛇草,就等着去年七月结果,而守护这天蛇草的乃是一只快成精的白鹿,就等着这株天蛇草果熟。却不想鬼门大开时,那荣少主走火入魔,道洞被炸毁不说,那一带的植被也遭了殃。当日那白鹿就守在天蛇草旁边,眼看阴月生出,果子要成熟,结果那强悍的横冲直撞的力量就将那天蛇草烧了,那头白鹿也没逃过那一劫。” 阿飘道:“我们的人,就是反复在那遇到那只有执怨的鹿魂在那一带徘徊,试着去问,磕磕碰碰的沟通,方才知道这么个事。但不管玄族,还是荣家上下,都没漏出一点风声,估计知晓的人,荣家就那么几个。” 阆九川冷笑:“这自然要极力掩盖了,一旦传出去,唯一的少主走火入魔,荣家本已处于末位的地位就更不保了。” 他们为了保住这末位都拼尽全力,又怎会甘愿被挤出玄族之列? 再说这少主走火入魔,传出去非但不好听,还会被其余的有心人扑上来,试图啃下荣家板块肉了。 “如今荣家对外所称,仍是那位少主尚在闭关,我猜想,是在修养,走火入魔,可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好起来的。” 阆九川默然不已,她微微闭目,脑子却是转得飞快。 她入这身体时败坏得厉害,手脚筋齐断,胸腔被打开,骨头少了一根,双眼被挖,血已流失,甚至原主魂魄也失,如今看来,或许并非单纯的虐杀,而是有目的性。 阆九川睁开眼,周身戾气汹涌,将她整个人都包围住了。 阿飘拽着伏亓后退两步。 阆九川将那戾气强行压了下去,道:“那荣少主走火入魔,而我这身体被虐杀,这应该不是巧合,我有个想法,你看能成立不?” “你说?” “她在入悟时走火入魔,控制不住身体和神魂乱冲的力量,定会失了神智,且筋脉肯定要断,这断的筋脉,其中有没有可能有那玄族血脉所谓的道根?为了家族荣耀,荣家轻易不会舍弃这么个独苗道种,只会想尽办法挽救,若是当真失了,续骨连筋补魂,那是必须的吧?” 阿飘皱眉:“你是说,你被虐杀,是他们所需要你这身体的骨血筋脉魂魄?” 阆九川点点头。 阿飘道:“那可是玄族,且是有道根的人,怎么会随便找个人就能重新融合……” 他话一顿,脑中有个想法涌现。 “猜到了?或者我这身体,刚好就是和她八字相融,或者血脉相融。”阆九川冷道。 阿飘骇然:“这怎么会?” 阆九川叹道:“崔夫人一直认为我并非她所生之女,如果我所猜想得没错,那或许,她其实没看错,我此身还真不是。” 阆九川感觉自己距离真相越来越近,但那必然会是个包浆狗血的剧情,到时候,谁能接受? “你这身体的身世,迷雾重重,要想破解,怕是得从荣家那边入手,虐杀你身体的人,必然是知道什么的。”阿飘沉声道,他顿了顿,道:“如果你真的不是阆家人,难道是那荣家人?” “我和崔夫人有血缘牵绊。”她不是的话,又怎会和崔夫人有血缘牵绊,总不会是她废物,算错了吧? 一直沉默的伏亓忽然开口:“如果这样论的话,那姑娘你才是阆家人?我指的不是这身体,是你的前世,所谓母女连心,便是你只得魂儿,也能有牵绊才对。” 旁观者清。 伏亓这么一说,阆九川顿时觉得那一团乱麻的丝线终于找到了那线头。 阆九川呆立当场。 269.第269章 荣家终会被雌鹰啄眼的 第269章 荣家终会被雌鹰啄眼的 她才是崔氏之女? 这个念头被伏亓那么轻飘飘一提,阆九川整个人都麻了,脑瓜子嗡嗡的响,一片空白。 她想起和崔氏见到的第一面,似熟悉又陌生,最令她不能忘怀的,是那种血缘牵绊,所以崔氏总说她这身体的原主,并非她亲生,怎么可能呢,若非亲生,岂有那种牵绊? 如今伏亓一说,这牵绊,其实已经是超脱了血缘,是母女宿命,是斩不断的羁绊。 但可能吗? 不可能吗? 阆九川心中有两个小人不停地在争执打架,使得她心里乱哄哄的,看着伏亓他们,强笑着扯了扯嘴角:“不会吧?这狗血的,都成浓浆了。” 世间怎有如此荒谬之事? “他们都说,我这对眼,像极了阆正汎,五官也和崔氏有些想象,所以我怎么可能是他们的孩子?” 阿飘默了默,道:“其实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本来你这身体和他们只有一点相像,你入了此身,慢慢地和这身体融合,才会越来越像你自己?因为这身体的主魂,乃是你,只有神魂影响面相的。人的七情六欲,一举一动,都会影响面相,越是在这身体融合久了,你才会越来越像。你不妨想想,他们一开始,可会觉得你那么像?” 阆九川闻言有些茫然,下意识地想自己的来路。 她本就是残魂,又是魂魄不全的,早已忘了前尘,她的来路究竟在何处,她压根不知道。 如果她真的是阆家女,是谁在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孩子掉包,不,那定是会玄术的人,若非会玄术,不可能做到令阆家所有人都觉得,她就是本人。 一个障眼法就可以解决的事情,多简单。 如果真是这样,那背后的人大费周章的作此之事,又是为了什么? 她有这本事,难道只是投胎就得来的么,她再有天赋,也是从牙牙学语的时候,被人悉心教导,才会把天赋化为力量。 所以她的来处,真的就是崔氏之女,她才是真正的阆九川? 伏亓看阆九川一脸茫然无措,像是无法接受的样子,倒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而非那手段通天的天师了,便道:“这只是猜想,也不必太过在意,真相总有被揭露的一日,这所谓身世,如飘师父所说,从荣家入手,就算不能全部拆解,也能管中窥豹了。” 他说着还向阿飘使了个眼色。 阿飘连忙顺着他的话点头道:“没错,你看本来咱们是一无所知的,现在不也渐渐摸到真相的边上,假以时日,它便会完全出现在你面前,到时候你再苦恼不迟。” 伏亓绿了鬼脸。 有这样安慰人的吗? 他瞪了阿飘一眼,道:“飘师父的意思是说,不必为不完全确定的事苦恼,不值得。其实有很多东西都能有迹可循的,荣家,就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破了它的壁垒,就能攻进去挖到你想要的真相了。” 阿飘使劲点头,完了又觉得不对,他才是师父好不好,伏亓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瞪他? 逆徒大胆! 阆九川渐渐恢复冷静,想起自己回到人间的时候,崔判亲自送她上来的,哪怕她不愿意要这么一具身体,他偏说什么最契合,强行将她塞了进来。 看来是要找崔判聚聚旧了。 地府,崔判官好好地走着,却忽然摔了个大马趴,他站了起来,看了看鬼门的方向,不祥啊不祥,他要跟上司阎王爷告假避祸了。 阆九川对阿飘道:“既然荣少主走火入魔,现在闭关不出,那咱们就逼她出来,才能探到更多消息。此外,先假设我这具身体和荣家有血脉关联,那就要查荣家人的过往,毕竟有这么一条血脉落入平凡人家,多年相安无事,忽然就找上来虐杀了,这里面怕是有什么隐情。” “你的意思是?” “我且问你,荣家如今在几大玄族的地位如何?已是处于弱势了,就连道根道种也就出了那少主一个,若族中有人生出好的血脉,他们会放过?” 伏亓到底出身大家,也知道一些后宅阴司,很快就反应过来,道:“你是说这调包孩子的事,荣家上头不知情?” 阿飘幽幽地瞥了伏亓一眼,逆徒好会抢功。 “并非完全知情,起码那些高层的人不知情,不然他们不会眼睁睁看着对自家有助力的血脉流落在外的,尤其这身体兴许也有所谓道根?”阆九川冷笑:“但那个荣少主和她母亲,就难说了,宫少主已经明着说了,你之前给的那半幅画像就是荣家的四夫人,奚妘。” 阿飘道:“行,那就先查这奚妘,便是玄族,也是有后宅阴司的,她作为少主之母,也不会有例外。那逼那少主出来的事?” 阆九川眉梢一挑:“他们越是想瞒,咱们就帮他们传出去啊,你说荣少主走火入魔断了道根的消息传到其余的玄族,他们会怎么想?或者荣家那些被瞒着的门人,又会想什么?人往高处走,良禽择木而栖,他们会很好的发挥人性。荣家要稳,我们就让它乱,如此,我们才有更多的机会。” 她的声音寒凉,阿飘和伏亓都没说话,心中却都明了,这孩子是怒了。 也是,这孩子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如今又探得身世和那荣家有关,怕是现在想捅了荣家的心都有。 也就是还能忍,待到忍无可忍的那日且看? 荣家终会被雌鹰啄眼的。 和阿飘说完此事,阆九川就带着伏亓走了,顺便薅走了一些做纸人的好材料,功德香,怎么都值一两副纸人身的材料吧。 阿飘目送着她走了,这才带着阆九川的托付和功德香,走进了后堂的暗门,原以为还是像和从前那样,由着鬼将交接,岂料,这次是主子让他亲自过去。 一门通两界。 阿飘跪在地上请了好,才把阆九川要他转交的东西递了上去。 酆涯问了两人交谈的内容,接过那东西时一默,看着阿飘的眼神,似有几分无奈和叹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沉痛感。 阿飘:“?” 主子看他的眼神像看蠢货是几个意思啊? 270.第270章 哄孩子还得是身外物 第270章 哄孩子还得是身外物 酆涯一边拆布绢,一边叹气。 阿飘心里忐忑极了,看向鬼将,一副你聪明,快给我说说,我是坏在哪里了? 鬼将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提醒道:“蠢货,你被那位套话了。” 套话? 阿飘一愣,立即回想阆九川转交这东西时,自己怎么就被套了? 她拿出这物事就让自己转交阁主暂时保管,而自己很自然地接过来,只问了它是什么,至于能不能做到,是一点都没说。 如果是外人,他怕是会把人给踢出去,你谁啊,你说让我家主子保管就保管,你咋不上天? 但阆九川不是外人,她是主子的小冤家,他就接了,接了,接…… 她又不是个傻的,自己的态度如此,怕是已经猜到了几分。 阿飘白了鬼脸,跪了下来,一脸羞愧:“主子,阿飘该死。” 酆涯已经解开了布绢,露出那一尊传国玉玺来,愣了愣,随即笑了。 真是…… 因果可真是个好东西。 他看向阿飘,道:“罢了,起来吧。你本就不是这小滑头的对手,被她套路也是正常。” 阿飘站了起来,试探地问:“主子,您是真和她认识啊?那您是知道她的来路了?您不知道,她的身世好离奇狗血,现在就盼着一探究竟呢,您要是知道,那……” 酆涯道:“一切是非因果,都该由她自己去破,等她探清楚,也就能活明白了。” 阿飘听到这语气里的冷意,顿时不敢吭声了。 “她一直想见主子呢。” 酆涯转身,看着那七彩莲养魂灯:“时机未到。”顿了顿又道:“一支功德香,就把你收买了,都帮她说话了?” 阿飘一惊,连忙把那支功德香拿出来递了过去:“阿飘不敢。” “给你就拿着吧,她惯会这一套的。”酆涯道:“虽然她是个傻子,但一是一,你帮了她,她少不了你的好处,她重因果。” 阿飘喜滋滋地重新收起来,道:“主子放心,以后阿飘定会更谨慎,不会再被她套了话去。” 和阆九川那长着八百个心眼子的打交道,看来也要多长几个心眼。 “她已有所觉,无碍,你去吧。” 阿飘恭敬地一拜,转身离开,他忽觉得有什么不对,转过身一看,看到酆涯刚好转身,露出他挡着的东西。 那个莲灯,那缥缈的魂。 他瞳孔一缩,未等他看清楚,就被酆涯一挥,扇了出去。 酆涯低头抚摸着那传国玉玺,也不知想到什么,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冷哼一声。 他把传国玉玺放在了莲灯台之下,那瑞吉之气涌上灯台,再落入那灯内的魂儿。 “机关算尽又如何,还不是算不过天意,从何处取,就从何处还,且等着。”酆涯看着那传国玉玺,眼中厉色一闪而过。 鬼将将那功德香递过来,道:“主子,要点这个香吗?” “点一支。你取一支留着用吧,是个好东西。”酆涯回头看了一眼,眼神沾了几分暖色,像是想到了了从前一般,某人得了什么好东西,得意洋洋地呈上来。 他修长的手指拂过那些香,似有些缅怀。 鬼将静悄悄地退了下去。 …… 阆九川带着伏亓回了万事铺,后面的两进宅院,有些响动,一问,是庄家人在收拾行李。 她寻了一处厢房,将伏亓的灵位供起来,还另外放了一盒子香,道:“里面也有两支功德香,修炼的时候用,平日也可以点魂香。纸身我做好了,再给你送来,到时候点了灵,就可以在人间行走了。” 伏亓郑重地一拜,道:“你随我来。” 阆九川有些不解,但也没问什么,跟着他出去了。 伏亓将她带到后宅另一处屋子,阆九川看到那守在屋门口的几个小鬼,眸子一眯,看向伏亓:“你这是学阿飘,把万事铺也当鬼店了?庄全海他们还没搬走呢。” 伏亓解释道:“我没让他们到处乱走的,庄全海那边我也托了梦,不让他们过来这屋,否则后果自负。这是我雇的几个小鬼,回头你给他化点元宝蜡烛香和酒菜就行。”” 阆九川看向几路小鬼,道:“行吧,一边候着。” 那几路小鬼连忙拱手:“多谢天师大人,我们都守得好好的,保证一个人都没敢过来窥探。” 阆九川眉梢一挑。 她推门走了进去,脚下一顿,双眼瞪得老大。 天老爷,她这是入了藏宝阁? 十几口箱子,有几箱黄灿灿的金子和银子,还有好几口敞开的箱子,里面有些宝盒,有些则是胡乱摆放着,是各式珠宝首饰,玉石,有两口箱子,则是插着些画轴,箱内放着些古籍。 她过去,随意展开一幅画轴,那是山水墨画,极具灵气,落名望山,这是名家画仙望山之作。 阆九川的心呯呯直跳,又看了古籍,有琴谱棋谱还有乐谱,还有古书,都是难得的孤品。 她走到首饰箱子,随手拿起一个香樟木盒,打开一看,里面赫然是拇指头大小的南珠,颗颗圆润,十分晶莹,另有个头小一点的玺珠,极是适合做流珠手串。 金银且不必说,都是成色极好的。 这屋子内的东西,得价值连城了吧。 “你这是挖谁的坟了?”阆九川道:“不义之财,可不好拿。” 伏亓立即说道:“这是我的,我们做武将的,俸禄其实不多,但要攒些好东西,只要打了胜仗就可以。我的东西,除了明面上,还有藏着的,以图后路或是变故。我一共有三处藏宝地,其余两处,都没了。只有这一个,藏在一处遗址下,没被挖。我便请了五鬼,将它们运回来。” 阆九川明白外面五个小鬼是干嘛的了。 五鬼运财,他倒是学得快。 “请你出手渡我伏家军的魂,我尚未给卦酬,但迟亦到,还请姑娘笑纳。”伏亓的手一摊,十分豪气,这是你的了。 阆九川搓着手:“这怎么好意思?” 她要发了? “钱财乃是身外物,我也没有后人,且此后要修鬼道的,留着也没用。” 阆九川弯了眼,拍了拍他的手:“放心,我的鬼,不会亏待了你,那魂香,管够。” 嗯,他给的太多了,自己也得要加码才行。 伏亓也笑,这才像个小孩,还能开怀,极好,看来哄孩子还得是这些身外物。 “姑娘?有客人来了。”庄全海的声音在外响起。 赶紧留个言:肩周炎手撤回一个加更~ 271.第271章 万事通,不容鬼客放肆 第271章 万事通,不容鬼客放肆 阆九川随着庄全海走出铺子,便见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站在铺内,身边还跟了一个穿着青衣的小厮。 她的视线扫过两人,还没说话,视线却落在门口,之前在木材铺见过的那个宋娘子正站在门口向内张望,抿着唇,却没进来。 宋娘子身上的死气更浓了,一双眼睛已然浑浊不堪,但她此身,却又多了一丝气息。 阆九川向她颔了颔首,宋娘子一惊,当下就想离去,但也不知想到什么,脚下跟被钉子钉住了似的,愣是没迈出一步。 她就这么站在门口。 庄全海注意到了,走上前,看着她打量了许久才把人认出来了,邀她进门。 宋娘子这才进来,却只是在门边一角站着,也不出声,因为阆九川已经在跟那个男人在说话了。 “在下梁锦锋,你这个小姑娘就是东家?”那男人先是报了个名号,打量了一下阆九川,眉头蹙起。 阆九川点点头:“我是。” “打扰了,告辞。”梁锦锋都不问别的,只瞪了身边的小厮一眼,这就是你说的有个奇异的铺子,说不定能解他之愁苦? 死马当活马医也得看对象啊,这孱弱的小丫头能干什么好事? 阆九川看他转身,就道:“举人老爷要下场了吧,出了这个门,又是如往日的事端频出了。” 梁锦锋脚下一顿,腾地转过身来,看向阆九川:“你识得我?” “素未谋面。”阆九川道:“但我会看。你一身文人正气,腰配着护国寺的文昌符,此符,今年要参考的举子大多都有前去文昌殿求个心安,梁举人亦是其中一人。且我观你右手无名指和中指食指都有茧子,应该是常年执笔所留,指腹亦有磨损,甚至有些小刮伤,是翻新书页刮的吧。对了,你其实惯用左手写字,且常绑了重物练字,毕竟你左手的茧子更厚,你袖子还沾了点墨汁,墨香味浓,你的墨,还添了胡桃油吧?今年恩科在二月将开,由此可断,你是个准备下场的举人。” 梁锦锋呆了,下意识地看自己的双手。 在场的人也都愕然不语。 那小厮更是强忍激动,双眼大亮,找对地了,这说得也太准了。 而在门边竖起耳朵的宋娘子,那浑浊的双眼更是燃起了一簇火苗,双手紧紧地攥成拳头。 梁锦锋忽地重重一击掌,道:“哎,原是我有眼不识泰山,竟是看漏了眼,你这小东家,竟还是个万事通?” 阆九川嘴角一抽,万事通也说不上,但做神棍,不对,做阴阳先生,练得一双利眼那是必须的,如此才能把善人信三分的话说得对方信上七八分。 要不怎么有算命的骗你十年八年这话,不就是因为对方能察言观色,那张嘴才能变成一张巧嘴会编了吗? “万事通既看出我的身份,那能算出我的苦?”梁锦锋满怀希望地看着她。 阆九川道:“举人老爷之苦,无非是屡试无果,恩科之日将近,愁郁之色入眉,眼冒红丝,你是发愁开考不顺,一如过去那么倒霉?” 梁锦锋双眼大亮,道:“你这小万事通,有一双慧眼,才多大的年纪呀,又是拜的何处师门,修得如此本事?” “善人莫问来处。”阆九川淡笑摇头。 梁锦锋知道道家有三不问,知道自己犯了忌讳,连忙起身拱了拱手道:“是我失礼了。”他行过礼,重新坐下,道:“我今年三十有三,如今是举人身份,但我顶着这个身份,也有十来年了。我十五就中了秀才,十八中举,之后每每下场,参加的春闱,不算三年一次的,连着恩科,我看看,算上今年的,就要五次了。” 他说着,叹了一口气,道:“前四次参考,我这是倒霉事频出,不是临考前闹了肚子就是摔断了腿,心惊胆战地进了考场,一次分到了臭房附近,但我就总感觉臭气传来,耳边像是有人不断提醒我似的,这不,考砸了。去年,没分臭房,但没两日,就被抬着出去了,因为太冷,哪怕我裹着个十斤的大被,都觉得冷,结果着了风寒晕过去了。” 阆九川眸色轻闪,眼睛不经意地扫过门口,道:“所以举人老爷是慌了。” “年轻时,看他人屡试不中,也会笑叹一声皆因功底不扎实,结果到了自己方知,文章火候到了,也要讲究一个运数,可笑我年少轻狂而不知,到了自己身上,才晓得时也命也。”梁锦锋自嘲一笑:“这次恩科,我亦有些不确定,生怕也像从前一般频出状况,再来一次,我这斗志,也被消磨掉了。” 阆九川一笑:“如果这次也不中呢?” 梁锦锋变了脸色,手都抖了起来,想要装个淡定,但实在装不出来,就悻悻地道:“那就继续当孙山。” “不妨明着告诉举人老爷一声,若你今日未入我这万事铺,你这下场的结果,还是如从前一样,是要折戟沉沙的了。”阆九川道:“但你来了,就看你能不能解得了这冤结。” 梁锦锋的心本是拔凉拔凉的,但听阆九川的话,竟是有峰回路转之意,不过,解冤结是何意? 阆九川说道:“你前面几次屡试不顺,倒也不是全是运数问题,而是人为,哦,应该是鬼之所为。” 什么? 梁锦锋大惊:“你这意思是说,我屡试不顺,是被鬼缠身所致?” 他后背一寒,忽然感觉身后阴森森的,一下子就变得阴冷起来了。 阆九川看向欲趴在梁锦锋身后的小老头,道:“秀才公,你趴在他身上,也不怕那文吉气伤了自己?我的地方,可不容鬼客放肆。” 她的手一挥,弹出一个法诀,那酸秀才鬼发生一声痛叫,弹离开去,破口大骂:“岂有此理,你个小女娃不但多管闲事,还欺负老鬼,端的可恨可恶!” 梁锦锋听到那一声尖锐的叫骂,一个哆嗦,倒在了地上,骇然地看向骂声来处。 什么鬼? 272.第272章 解冤结 第272章 解冤结 穷酸秀才鬼一声大骂,也不过是声厉内荏,却不敢对阆九川如何,他穷酸归穷酸,老归老,但做人做鬼多年,也是知道好歹的,对方是不是好惹的主,他心里门儿清。 尤其是阆九川给他来了一下,他感觉灵魂都弱了一分,可不敢去惹她,顶多就嘴上逞强两句。 梁锦锋却不然,他也听到那阴森森的叫骂,吓得双腿跟煮久了的面条似的,软绵绵的,愣是使不上一点力气,脸色煞白地看着那骂声方向,哆哆嗦嗦地问:“谁,是什么鬼?我梁锦锋,活了小半辈子,从不行差踏错,还乐善好施,自问没做什么亏心事,为何要缠着我?” 阆九川看向穷酸秀才,道:“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你和他有什么恩怨,解了便是,何苦纠缠不去?做鬼多年不投胎,就为了缠他,也没有往死里害他,可见只是个小冤结,不妨解了?” “老朽不解又咋的?”穷酸秀才犟着脖子说。 阆九川道:“那我就只能将你强行送入鬼门了。” “你,你敢!”他变了鬼脸,道:“我就不去投胎,鬼都不能奈我何吧,你怎能?” “误人前程,你所为已经有伤福祉。”阆九川微微摇头,道:“他中进士为官,会为民请命,当个好官,一个地方有个好官,那地儿就可富,百姓可安,你耽误着他不前,不就是伤了百姓福祉么?这孽力,你担了,以后都没法投个好胎。” 阆九川这话一出,梁锦锋一呆,他还没当官呢,这小东家对他的评价就这么高? 要是他做不到,岂不是她说错? “就凭他能当个好官?”穷酸秀才明显不服气,白胡子吹得飘起来。 阆九川淡淡地道:“你跟着他也不是一日半日,而是十数年,他的为人如何,不管明里暗里,想必你比谁都有数。” 穷酸秀才一噎,没有反驳,也确实如此,有些人表面一套,暗里一套,揣着个假面做人,但梁锦锋呢,虽然也有一堆小毛病,但做人却算是端方,不是那种伪君子,还会帮助老弱。 见他不驳,阆九川又道:“那以你老的眼光看,这样的人,能不能当个好官?” 穷酸秀才张了张嘴,半晌才憋出一句:“谁知道呢,有些人就算是个好人,也未必当得了好官。” “心有百姓之人,总能作出一些建树的,看那建树多大罢了。”阆九川看他语气软和下来,问:“那你是和他有什么冤结?” 穷酸秀才面露缅怀和悲痛之色,恨恨地瞪了梁锦锋一眼,叹道:“其实也没有什么,我本姓孙名圭,名副其实的孙秀才,和他本是个同乡,可我没他好运道,二十岁才中了秀才,此后就一直折戟秋榜,真正的屡试不中,到我死的时候,还是个郁郁不得志的秀才公。” 孙秀才有些颓然,道:“但像我这样的人,也有不少,有些人连我都不如,考到死,一直都只是个童生,连秀才都考不上,这大概是我们这样的人,也就这个资质了,心有不甘罢了。但此子,一朝得志便猖狂,中了举人,喝了些马尿,就笑话我们这样考了一辈子的屡试不中的孙秀才。我与他同期考的,一时气不过,越想越悲愤,倒把自己给气死了,这怨气不甘散去,就没能去投胎,就跟着他,我也要让他试试屡试不中的痛苦,看他还敢不敢猖狂。” 阆九川无语:“所以就因为他出言不逊,你就每每在他考春榜时给他找麻烦?” 孙秀才有些心虚,道:“就是个小惩罚,就是让他知道考不中的痛苦。” “那你有没有想过,不是他考不中,是因为有你作弄,他才考不中,不是他文采功底有限,而是被耽搁了。”阆九川淡淡地道:“若是你,有此文章功底,本是能戴杏游街的,却因为有人作弄你,一次又一次地错失了,你当如何?” 孙秀才鬼脸青白,越发的无措。 如果是他,那对方就跟是自己的杀父仇人无二了。 “我,我本来也想着再弄他这一次就算了。”他悻悻地说,愣是不敢再去看梁锦锋,道:“谁叫他那样看不惯屡试不中的人呢,我们已经足够痛苦了,他们还踩在我们的痛苦上张扬,叫人生恨。” 梁锦锋听不见孙秀才的话,但从阆九川的话里,却能脑补一些,他考不中,是真的因为身边有鬼在搞鬼! 何其冤! 他愤而起立,本也想破口大骂,但忍着了,跟着他十几年,到底是因为他做错了什么才招来这么个麻烦? 斯人已逝,还是别火上烧油才好。 他深吸了一口气,整了整衣物,拱手向着刚才骂声方向一拜:“不知在下何处得罪了仁兄,劳驾给个明白。” 阆九川便说了孙圭之事以及缠着他的因由。 梁锦锋一怔,道:“是杨柳村的孙老秀才?” 孙秀才哼了一声。 梁锦锋的回忆一下子上来,确有那么个事,顿时有些愧疚,又再次拜下:“当年年少无知,少年意气,一朝得志便猖狂,得罪了老先生,是怀甫的不是,昨日种种不辩解。我在此向老先生道歉,不该得志便看轻同期,日后也当引以为戒,愿和老先生一笑泯恩仇。” 他说着,跪了下来。 孙秀才阿怔怔的,忽有些意兴阑珊,道:“也罢了,本也是我没那个资质,作弄他这么多年,也够了。只要他此后真的能做一个好官,我走就是了。” 阆九川便给他传了话。 梁锦锋立即举起手指发誓,一旦为官,必为民请命,为百姓谋福祉,不敢作那尸位素餐的混事,如有违,愿遭天打雷劈,落入畜生道。 事到如今,这事算是能解了。 阆九川又让那梁锦锋的小厮去置办了些好酒好菜,买来香烛黄纸,化给了孙圭,她还亲自迭了些成色极好的金元宝化过去。 画了一道解冤结符,写入两人的名讳,烧了,这冤结就算是解了。 把孙秀才送走,接了梁锦锋的卦金,赠了几句,又道:“梁举人以后做得了官,若想起我来,给我立个小长生牌上一炷香就是了。” 梁锦锋一一应下,喜滋滋地走了,阆九川这才看向一直观看全程的宋娘子。 未等她开口,宋娘子就跪了下来,咚咚地磕头:“求小仙姑救救我儿!” 阆九川:“!” 都上班了吧? 我不是,我天天上!!!! 273.第273章 你这富贵命,被人破了 第273章 你这富贵命,被人破了 对于仙姑这个仙得发土的称谓,阆九川每听一次,就感觉头皮麻一次,心想她得起个道号名儿,好在江湖行走。 不过眼下,还得先处理宋娘子这事,她开口求救,求的不是自己,而是她的女儿。 阆九川仔细看宋娘子的面相,她整张脸都被死气给覆盖了,活不过两日的,可她的子女宫,倒也没塌,证明她女儿会活着,甚至比她还活得久些。 那她去定的柳木做大棺材,是等着病重的女儿走了,她一起走,还是她先走,然后带着那孩子一起? 阆九川跟着宋娘子去她家,身边还跟了个伏亓,至于伏亓为何要跟上,用他的话说是他将来是万事铺的掌柜,总不能就只待在铺子里等客人上门,若有要事,阆九川没能赶上,他也好斟酌着办。 所以,他这纯粹是去跟着积攒经验的。 宋娘子的住处,也离寻香胡同不远,若是步行,穿几条街和坊门,得小半个时辰,若在胡同路边叫个骡子车,一刻钟就能到。 在骡车上,阆九川已经从宋娘子嘴里得出她这两年的变故,和程老板所说的无二,一直顺风顺水的人,忽然就倒霉起来了,但她多说了一些。 宋娘子从前的家境不错,而且她的夫婿是举人出身,中了举后,有些地主田户会在他名下挂上一些田地可免赋税,这也是一笔收入。 而宋娘子自己也有一手出神入化的绣技艺,双面绣更能卖得好价钱,是以家中变故未出时,他们家中还用得上一对母女作为帮工打理家务,一个负责跑腿和伺候宋举人的小厮,所居住的小院子,也是买下来的。 现在她家接连出事,帮工小厮是用不上了,家中不少贵重的东西都变卖了,用以给女儿宋月蝶请大夫和买药材。 “一切都是从那玉面观音绣像之后起的。”宋娘子面露自责和悲苦,道:“自从那幅观音像送出去后,我就像是得了诅咒似的,先是死了丈夫,然后公婆,家里的猫狗,连我女儿都要开始遭殃了。是我不好,我不该绣那幅观音像的,是我不敬神,沾污了观音菩萨,才会遭了神罚和诅咒。但是为什么,死的不是我,就算要诅咒,也该是我来担着的……” 宋娘子说着说着,情绪忽然就崩溃了,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诉说。 去年年还没过完,她男人去参加一个文会,结果在文会里喝了两盅酒,掉进湖里,人抬上来时就没气了。 家中顶梁柱一死,公婆就相继病倒,那时候,银子如流水的一样出去,却是眼睁睁地看着人在自己面前断气,半年不到,她就先后送走了公婆,家里养的猫狗,都跟着没了。 也就是一年之内,她就失去了三个至亲,现在也轮到她女儿和她了。 “是我不敬神佛,该死的是我才对。”宋娘子痛苦地干嚎。 “单纯的绣观音像,不会招来什么神罚诅咒的,如果是带着虔诚敬畏心去绣,那就更不可能,只会有福报,毕竟绣神佛像,要使其绣得慈悲,必是用了许多心思的,也就是带着至虔诚的心去绣,这和抄写经文一样,攒的是功德,培的是福报,又怎会招来神罚?你且看有些庙观,也有绣神佛像挂着呢。” 宋娘子的哭声一顿,泪水糊在眼里,向她看过来,道:“那为什么……” “除非你的绣线有问题,或者绣像有问题,如果这些都没有问题,那就和观音像无关,是其它的缘由了。” 宋娘子道:“我所用的绣线都是从云容坊得来的,因为我的绣品一直放在那卖,便是观音像的样都是他们提供的,因为这是贵人预定,云容坊就问我接不接,有三百两的酬金。” “听说送进宫了?” 宋娘子点点头:“那幅绣品也算是个大件,我足足了两年的时间去绣,算是得意之作,绣出来后,我都想自己留着,但是人家预定的,也只能作罢。” 阆九川多问了一句:“谁家定的,还送进宫?” “说是镇北侯府定的,好像是送到他们家娘娘手里了。”宋娘子道:“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只知是他们家。” 阆九川一愣,有些意外竟从她这里听到镇北侯府,真是巧了。 “送进宫的东西,都是层层检查,而且那镇北侯又是手握兵权的武将,既然有女入了宫做娘娘,他们比谁都谨慎,你也别太放心上是观音像的问题。”阆九川道:“你的生辰八字是什么?” 宋娘子说了个年份日子。 阆九川没用八卦盘,只用指节掐算,道:“你八字挺好呀,财官双美,虽自小体弱多病,但遇良医,又嫁得良人,本该是一生顺遂,富贵无忧的。” 宋娘子心中微凉,露出个苦笑,她现在算什么富贵无忧,家破人亡还差不多,不过她也说对了一点,她小时候确实体弱多病,是父亲请了个游历的名医给她调理好的。 “不过你这八字,被年支巳火所克,此乃禄堂带煞,招小人,引煞星,去年是你的本命年,用神被冲,你这富贵命,被人破了!”阆九川的语气很平淡,也有些意外,她以为的命格被人换了没有出现,但也是被人破了。 看她禄堂煞气如此重,这是同行竞争招来的小人。 可惜了。 本是好命却遭此横祸。 富贵命,被人破了? 宋娘子脑子嗡嗡的,谁,她是招了哪个小人,什么仇什么怨,要害得她家破人亡? 强烈的怨气从她身上涌出来,怨念成执,使得她身上的死气在汹涌翻滚,黑压压的将她整个人包围,似要入魔似的。 阆九川一惊,道:“将军,用你的凶戾杀伐之力去破她的怨念。” 伏亓立即从小九塔内出来,凶煞一出,那杀伐之力如同一把巨斧,将宋娘子身上涌出的怨念一劈。 宋娘子眼前一黑,软软地倒在骡车上,脸色惨白,双目有些惊恐地看着伏亓的方向。 274.第274章 恶道行恶,阆九暴怒 第274章 恶道行恶,阆九暴怒 宋娘子白着脸看向伏亓的方向,又看向阆九川,神情惊惧。 阆九川扶起她,拿出药瓶,倒了一颗丹丸送到她嘴里喂下,道:“刚才得罪了。活人的怨念,比死人的怨念更强,它若成气候,会将你自己反噬,一旦身死,即成凶戾怨鬼,六亲不认,你还是留着一条命,好生照顾你的女儿吧。” 宋娘子的眼泪扑簌簌地落下,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她的手腕,道:“仙长,我还能照顾她吗,她会不会也因为我而死?” “既然你找到了万事铺,自然会解你愁苦。”阆九川的声音凉凉的,但落在宋娘子耳里,却像是一团火,烫热了她那颗已经快死的心。 骡车来到宋娘子的家巷子口停下,两人下车步行而入,期间遇了邻居出门,一见到她就变了脸色,嘭地关上了门,门内传来一声低骂着晦气的话。 宋娘子似是早已习惯了,苦笑道:“自从去年家里接连死人出事,大家都视我为不祥人,逼着我们离开这里,以免害了大家安宁。” 人都是趋吉避凶的,从前要好,事关到自己的安危,那这邻居不做也罢,毕竟同情她归同情,不能把自己一家子也搭上不是? 走到一个屋门前,有些臭气传来,阆九川往墙上看了一眼,那上面沾着些秽物,是被人泼粪了。 宋娘子脸上毫无波澜,掏出钥匙开门,入了院落,处处破败。 其中一间屋内,传来砰砰以及低吼声,宋娘子脸色一变,连忙去掏钥匙开屋子门,可她越急,手越抖得厉害:“蝶儿,娘来了。” 阆九川看着屋内的方向,道:“将军……” 伏亓咻地穿墙而过。 阆九川:“!” 宋娘子此时已经打开了门,冲了进去。 阆九川刚想跟上,才一步,门内那股恶臭就向她直面扑来,她眉头一皱,后退两步,死死地掐着虎口,等那股恶臭飘散开去。 天下什么味道最难闻,且久经不散,只要触碰过,一辈子都忘不了。 是腐尸。 这屋子内,传出了腐尸的味道。 阆九川掐了一个净秽诀,封了嗅感,召出符笔,走进屋内,凭空画了一道化秽符在屋内化了。 宋娘子已经扑到了床前,阆九川看到伏亓手里抓了一个不停在扭动的鬼魂,是那日她在宋娘子身后见到的那个男人。 被她打跑,不过匆匆几日,此人鬼身上的凶气竟是加深了。 这是害了人啊。 阆九川眸色一冷,对伏亓道:“他沾了人命,别让他跑了。” 伏亓立即摧动起身上的凶煞之力,将他紧紧束缚着,而他身为武将征战多年,已刻入灵魂的杀伐之气化为丝丝刀刃,刺向对方的灵台。 那男人顿时惨厉痛叫,灵魂发虚,而听着这惨叫声,床上的小姑娘也尖叫扭动起来,面部狰狞,双眼突出,赤红一片,一副快要爆开的样子。 咔嚓。 “啊啊啊。”宋娘子惊叫,尖声大叫:“蝶儿!” 阆九川看过去,却见那孩子猛烈挣扎,竟是生生地折断了被用绳索绑着的手腕,身子不断颤动,口吐白沫。 “将军,别动他了。”阆九川厉声一喝,疾步上前,手上的符笔直直地向小女孩的灵台扎去。 嘶。 一记尖锐的嘶叫声在小姑娘的体内响起,倏忽不见,而小姑娘已经晕了过去。 阆九川脸一沉,掀开了被子,恶臭冲天,她却顾不上这难言的味道,撸起孩子的袖子,那只手早已瘦骨嶙峋,青黑色的血管清晰可见,微微动着,像有什么东西在其中游动。 阆九川脑中有种可怕的猜测。 她把符笔化刀,轻轻地在孩子的手肘划开了一点,青黑色的脓血从肘中渗出,恶臭难闻,如腐尸在腐烂。 这味道冲的。 宋娘子也不能习惯了,干呕了几声,白着脸道:“是不是毒虫?” 阆九川腾地看向她,宋娘子露出比哭还难看的表情,哭丧着道:“蝶儿说头疼,她头上长虫了,我去请大夫,大夫说家里臭,都不愿意来。” 阆九川阴着一张脸,探下身子,看到孩子那脸,叹了一口气。 她这些天,处理过沈青河家的大孩子,薛师的孙子身上的问题,但他们都不及这孩子,真正的皮包骨,双颊已经凹了下去,而她的血,变成那样,并不是一般的毒虫所致。 阆九川拨开宋月蝶掉了不少的头发,在一片秃了的后脑勺,看到几条钻出毛囊的丝虫,缩了回去。 “混账该死!”她暴怒,戾气从身上蹿出,冲天而起。 砰的一声。 屋顶有几片瓦片炸开,掉了下来。 宋娘子吓得紧紧抱着孩子。 阆九川将她拉开,道:“你别碰她,她身上的虫,会过你身上。” 宋娘子浑身一僵,但随即想到什么,双眼微亮:“过到我身上,我女儿是不是就能好了?如果能好,我愿意的。” 可怜天下父母心。 阆九川别开眼,道:“不会,你只会比她死得更快,它们会将你啃噬得血肉不全,再回到她身上,反哺到她体内那成王的虫,而等那虫王气候成了,她才会死去。就跟工蜂和蜂王一样。” 宋娘子呆了。 伏亓也听得发寒,问:“这是什么毒虫,这孩子身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阆九川面容冰冷,说道:“自是有恶道行恶,有恶人行杀人之事。”她看着宋月蝶那皮包骨,咬牙切齿地道:“有人把她当成了一个蜂巢,孕育蜂王,但偏偏那不是蜂王。” “那是什么?”伏亓心里有股不祥的预感,下意识地看向宋娘子,目露同情,能让阆九这么愤怒的,只怕那东西极其可怕。 “是腐尸蛊。”阆九川沉声道:“以腐肉入蛊喂之,使蛊虫在人身筑巢,嗜血而生,蛊王成,则人死。此蛊若用于人身,对方就会成为它的能量食物来源,发出如腐尸般的恶臭,待血肉全失后,蛊便会另寻宿主,是至阴至毒的阴蛊。” 伏亓:“!” 便是鬼,他也感觉胃部在翻腾。 好恶毒! 宋娘子发出一声尖叫,晕死过去。 人生难如登天,而我构思逐渐变态~啦啦 275.第275章 灾祸之源 第275章 灾祸之源 阆九川真的很愤怒,她实在不能忍有人用孩子的身体做养蛊容器,如此阴损,其恶当诛。 伏亓见她眼神充满了杀气,通过那九宫八卦阵,心里明白这人心里其实藏着一个杀佛的,怕她一时失了理智,道:“小九,天寒地冻的,先把这妇人给扶起弄醒吧,不然她怕是熬不过去的。” 阆九川把宋娘子拖起放在床上,看着她脸上的死气,便也捋起她的衣袖,一探脉,情志上涌,急怒攻心,寒气淤堵,且气血亏虚,这身体也熬沉疴了,再看她手臂,血管同样清晰可见。 虽然宋娘子身上并没有散发出腐尸味,但阆九川还是用符笔划破她的手指,血还是红色的,便微微松了一口气。 看来她女儿身上的腐尸蛊尚未成气候,未能过人身,不过看她死气如此重,估计也就这一两天了。 阆九川看向没有什么起伏的宋月蝶,目露怜悯,更多的是愤怒。 她用符笔画破了手指,将血挤出,再用符笔沾血在她脸上画镇蛊符,将她体内蛊虫煞气给暂且压住,使那腐尸蛊不得作乱,只能蛰伏着。 如此并不能将腐尸蛊引出来,但可以令它不暴动,这孩子也就不会受头痛,万虫钻心之苦。 至于宋娘子,阆九川没把她弄醒,晕着也好,醒来这情绪反要乱,不如‘睡’着。 阆九川冷冽的目光设向那被伏亓束缚着的恶鬼,问:“你缠着她们母女俩,是有什么因果存在?” 他缠着人,却没杀她们,这有点古怪。 恶鬼抬起头来,瞪向阆九川,眼神有几分惧意,他没忘记,这人一个照面就将他魂魄打得像被火炙烧。 她比鬼还恶。 “她吃了我赵新的肉身。”恶鬼盯着床上的小女孩,眼里带着恶意:“敢吃我的肉,就要付出代价。” 伏亓一阵恶寒,那敛着的杀伐之力一下子没忍住松了,下了重手。 赵新发出惨叫,鬼身发虚。 阆九川沉声道:“她身上的腐尸蛊,是从你尸身上炼出来的?” “是是,别再扎我了。”赵新鬼气森森,嗷嗷痛叫。 伏亓没有半点愧疚地开口:“抱歉,一时不察,方才下了重手!” 赵新:王八蛋,说这话你还是个人吗? “你都知道什么,说个明白,我就送你进地府,不老实,那就弄死你。”阆九川冷冷地瞥过来。 弄死! 赵新心想自己都死了,还怎么弄死,但看被身边这凶神恶煞的束缚住,那主杀的凶气不知怎么来的,就凶得很,是能把自己弄个魂飞魄散的吧? 就算没有这煞神,还有那比鬼还恶的恶女! 去地府比在落在他们手上要好。 痛定思痛,识时务者为俊杰,赵新也没想着编,就道:“就是我说的那样,他们在我尸身上养蛊卵,挖下了我的心头肉,给这丫头弄成汤吃了。” 伏亓:“……” 阆九川诘问:“这个他们,都是谁,养蛊的必须知道蛊术,非巫道不可,你可知是谁?冤有头债有主,你既知道他们怎么干的,要报复怎么不去害那两人,反来害她们母女?” “这……”赵新眼神闪烁。 阆九川一看,冷笑道:“别是欺善怕恶吧?那巫道用你的尸身养蛊,你愤怒,但对方有法宝傍身,你近不得,只能循着味儿,找到这对可怜又软弱的母女来发泄你那无能的怒火。” 她猜得简直不要太对。 赵新气急:“她啖我的肉乃是事实啊,所谓因果报应,你们这些臭道士不是常挂在嘴边……嗷。” 伏亓的杀戮之力使劲戳他,冷笑:“你要是个活的,我找来腐尸喂你吃下,再让腐尸的死魂缠着你,你当如何?说得好像这孩子很乐意吃下你这腐尸肉似的,给你你吃不吃!” 赵新呜呜的干嚎了许久,哆哆嗦嗦地道:“我没办法,我又打不过那巫道,才会想着伺机而动,我也想过上她的身夺舍,可那虫子长出来了,我……” 他惊恐地瑟缩着,还瞥向床上那皮包骨的孩子,他附身时,分明感受到那东西在体内游动,嗜她的血,啃她的肉,钻入她的脑髓,从一条,到两条,无数条。 极其恐怖。 “我,我其实刚才是想替她了结了的。”赵新支支吾吾地道:“左右再坏都坏不到哪里去,不如就这么死去,也好过遭蛊虫噬咬之苦。” 阆九川又问:“你害了哪个生魂?” “就是害这个孩子的女人嘛。”赵新说道:“你们不知道,那女人多恶毒,她简直不是人,孩子亲亲热热叫她一声姨,她却笑眯眯地把那碗肉汤亲自喂到了她嘴里。天咧,我生平从未见过如此恶毒的人。” “你说有屁用,你也不阻止。” 赵新缩了一下脖子:“她身上有那死巫道给的护身符,我,我不敢动。我能弄死她,还亏得她男人喝多了又打她,把她身上的衣物都扒了,我才得了机会。” 阆九川皱眉,问:“那女人是什么人?” “就是这娘子小时候的好友呗,听说是地主家的小姐,结果摊上了个烂赌爹,输光了家产不说,把她也卖到了贵人家为奴为婢,后面又配了个会打老婆的鳏夫,好像在她快生了还动了手,结果生下个死胎,是个女娃儿。”赵新撇着嘴道:“她又和宋娘子重逢了,际遇却是一个天一个地,就动了黑心。女人嫉妒心呐,就是可怕。” “此女在何处当差?” “是个侯府,是哪家我一时忘了。” “镇北侯府。”阆九川想起宋娘子说的,是镇北侯府的人要预定一幅观音绣像,如果对方是侯府的人,为了这绣像,只怕也会和绣坊相对接,这一来二去,自然会遇到宋娘子。 而小姐妹多年后重逢,际遇却是天渊之别,嫉妒心一起,恶意的种子就会种下,从而越放越大,也就,引来了家破人亡之祸! 阆九川看向宋娘子,她却不知什么时候醒了,呆呆地望着帐顶,如同失魂了似的,嘴里喃喃吐出一个名字:“罗婵。” 自己捉虫, 276.第276章 都是不好惹的杀神 第276章 都是不好惹的杀神 宋娘子没想到自己的一连串灾祸会是小时候的好友带来的,她本以为见到了少时知交是个缘分,没想到却是灾难的开始,她悔啊,如果不是接了那幅观音绣像,是不是就不会遇到这个灾星? 罗婵是不幸的,她本是千金小姐,可在她父亲染上赌之后,她就成了地底泥,被卖,被家暴,失去自己的孩子,她很惨,但这一切不是自己带来的,她何至于此? “人性最大的恶意,就是见不得别人好,尤其曾经被自己俯视的人,却成了自己要仰视和羡慕嫉妒的人,这恶意就会随着嫉妒越来越大,最终一发不可收拾。”阆九川淡淡地道:“她的想法很好猜,就是我在地狱里,你也下来陪我。” 宋娘子浑身颤抖,想起过去的日子,罗婵的一举一动,家里开始出事后,她就假惺惺地安慰自己,但有一次,她分明看到了她嘴角微扬,像是在笑。 但她并没在意,自觉自己可能照顾两个老人太累而眼,再后来,公婆走了,她又来了,看着蝶儿的眼神,又痛惜又怜悯,极其诡异。 蝶儿病了,她买来灵芝,亲自熬了汤,像慈母一样喂到了她嘴里,那汤,那肉…… 哇。 宋娘子扑在床下,跪趴在地上哇地吐了出来,她没吃多少东西,呕不出什么,便伸出两根手指抠向喉咙,不住地呕酸水。 她一边呕,一边疯了似的捶打着地面,发泄着怒火,直到那手血肉模糊。 她算什么母亲,竟然没发现身边来了一头狼,正虎视眈眈地瞪着她的女儿。 罗婵,罗婵,啊啊啊啊! 宋娘子的怨恨冲天,仰头长啸,恨罗婵,更恨自己。 她的眼里渗出了血泪,看得伏亓心惊,再看阆九川,这次不阻止吗? 阆九川没阻止,她需要把那怒火发泄,若是憋着,她活不下去,只会日复一日地在自责中反复折磨自己,最终彻底成为一个疯子。 她还得养女儿呢! 阆九川再看向那被宋娘子的怨恨而镇住的赵新,问:“那巫道,是何方神圣,如今身在何处?” “就在镇北侯府的祭庙。”赵新很害怕,他想快点去黄泉路,把自己知道的一点都不瞒,道:“那侯府不是武将吗?他们家建了一座观庙,算是家庙,养了一班子道士,平时就帮忙主持祭祀,过年送些年符什么的,也守着祭田,那整个侯府,连着下人,有白事就只请祭庙的道士去做法场什么的。听说伤有残兵死了,都是他们那祭庙处理白事的。” 大户人家,多有建家庙的,或女观,以便祭祀,或是底下有人犯错了,罚去家庙带发出家之类,也算是遮掩丑闻的一种方式。 镇北侯府家大业大,又是镇守北疆的武将,盖个观庙,也是方便行事。 只是,镇北侯府知道他们那观庙藏着个恶道吗? “那巫道是观主?” “这倒也不是,是一个坤道,看起来才十二三岁的样子,可狠毒了。”赵新想起那祭庙被称为灵巫的坤道,又打了个哆嗦。 那小坤道,别看她笑盈盈的一派天真可爱,实则浑身是毒,令人防不胜防,把他的心头肉剜下来的时候,那是眼都不带眨的,还弄成肉丸子着那恶妇入汤给这小姑娘喝。 毒,太阴毒了! 现在的小姑娘都狠毒,那灵巫是一个,眼前这座杀神又是一个,惹不得,他要麻溜去地府! 灵巫。 阆九川把这名字在嘴里念了一遍,觉得有意思极了,镇北侯府起个观庙不出奇,但养了个会玩蛊的坤道,这就很有趣。 蛊,是比毒还难防的,还更难解,甚至也难以让人察觉,有些蛊毒,就是人死了,都不知他死于什么症就是了。 镇北侯府养着这么个人,是想干嘛?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现在是不是可以把我送走了?”赵新期期艾艾地说:“我没杀其他人,就杀了那个疯婆子,也算是为这对母女报仇了吧?我也不和她们计较吃了我的肉的事了。” “人家那是被逼的。”伏亓冷冷地说了三字。 赵新一怂,他生前是个怂包,死后,想了好久才弄死一个人还趁她新鬼时噬了魂,成了恶鬼,就想着炼成鬼王,也能在鬼界称王称霸,却不想出师未捷,遇了眼前这一鬼一人。 都是不好惹的杀神! 阆九川又问了几个问题,见问不出什么了,才召来鬼差,将赵新带走,在鬼差将走时,她想起什么,阴森森地道:“托我向崔判问个好,就说我想他老人家了,盼与他一见。” 鬼差:“!” 这问好,怎么还带着几分杀气呢? 他带着赵新麻溜跑了,回到阴间把话一传,崔判毛骨悚然,不可能,阳间不利他,他才不去。 阆九川此时已经来到床前,抬起宋月蝶的手,咔嚓两下,就把她之前扭动而弄脱臼的手腕给接了回去,眼角余光一扫,见宋娘子爬起来迷迷瞪瞪地往门外走去,便道:“你去哪里?” 宋娘子没回头,道:“我杀了她,杀了她!” “人已经死了。”阆九川道:“连魂都不存了,你去哪杀她?” 宋娘子浑身一颤,扭过头,双眼还染着血,吼道:“凭什么,她凭什么死得那么痛快,我与她无怨无仇,仅仅因为我过得好,她就如此害我?她好狠的心!她不能死得这么轻易,她得留给我,得我来……” 阆九川见她失魂落魄疯疯癫癫的样子,冷声道:“那就晚点去挫骨扬灰吧。” 死者为大,在她这里不存在的,让活着的人有活下去的勇气才行啊,宋娘子要活,就凭她的心意去泄了这股泻火才行。 宋娘子的话顿住,呆呆地看着她:“挫骨扬灰?” “对!”阆九川点头:“一个名不经传的下人,死了后的下场,就是往乱葬岗一扔,那缠着你们的死鬼也证实了,那男人接了侯府的烧埋银子,就把人拖到乱葬岗了。你想杀她,就只能挫骨扬灰。” 277.第277章 讨债鬼还好意思来? 第277章 讨债鬼还好意思来? 比起把罗婵挫骨扬灰,更重要的还是宋月蝶身上的腐尸蛊,不尽快清除,这孩子就彻底养不住了。 宋娘子暂且把满腔恨意给收起放在心底深处,看着阆九川,问:“小仙长,我家蝶儿这什么蛊,能除吗?若是除不了,能不能让她轻松点走。” 她握着女儿只剩下骨头的手,眼里全是痛惜,如果太痛苦,她情愿安安静静的带她走,左右棺材也已经定好了,她们母女一起作伴上路,也不怕孤苦。 “若不能解你愁苦,我何必叫你去万事铺,叫你去,却做不到了,岂不是自毁招牌?”阆九川看着皮包骨的孩子,道:“这蛊虫,我可除,就是她会受很大的痛苦。” 凭着那脓血的颜色和浓稠,她也知道这孩子熬到了极限,即便除了这蛊虫,她也要需要很长的时间去休养,调理这孱弱到极致的身体,而且,她的寿元过不了四十。 阆九川把话对宋娘子一说,她的眼泪就涌了上来,道:“四十,四十也好。她能多看看这世界,多尝一尝她未尝过的味道和吃食,你不知道,她病之前,最喜欢吃了,她有一条巧舌,很多菜稍微一尝,就能尝出里面添了些啥调料,她才六岁而已。” 宋娘子擦了一下眼角,又哭又笑。 阆九川道:“现在我用符将她体内的蛊虫暂且镇压,令它不能暴乱,她的昏穴我也点了,如此她也不必醒来而难受。你且等着,我去备齐材料再来除蛊。” 宋娘子点点头,她想了想,又从墙角挖开一块砖,从里面掏了掏,拿出一个小布包,塞给阆九川:“小仙长,我不知道够不够,若是不够,你说个数,以后我再慢慢还。” 布包里哐当作响,阆九川打开一看,却是些金首饰,这应该是这个家最后的家当了。 她只取了一只小小的金镯,道:“这就够了。” 把那布包放回床上,又伸手摸了一下宋月蝶凹下去的小脸:“等着我。” 阆九川收回手,走了出去,宋娘子看着布包,眼泪唰唰地落下,看着女儿轻声道:“蝶儿不怕,不管怎样,娘都在。” 出了宋家门,阆九川就对伏亓道:“你暂且守着她们,免得那灵巫找出来对她们下手,这腐尸蛊快养成了,她定不会错过的。” 一旦那巫道丧心病狂发癫,这母女俩就真不保了。 伏亓一寒,点了点头。 阆九川和他告别,又把将掣支了出去,去镇北侯府的观庙盯着那个灵巫,等解决了宋月蝶身上的腐尸蛊,她再去料理那小巫婆。 分头行事。 阆九川出了路口就拦了个骡车,往通天阁而去。 腐尸蛊至阴至毒,要除它,得用它所惧怕的天材地宝熬成药汤,驱寒祛阴毒,最好的莫过于山火过后长出来的极品火灵,再添一味和腐尸味道相同的尸香魔芋,辅以其它药材熬成金红药汤,将那腐尸虫从毛囊引出。 当然,在此前,需以金针刺穴放血,使毛囊打开,才能让药汤渗入经脉五脏,逼使它无处可藏。 光是金针刺穴就很痛苦,那孩子如今这么虚弱,少不得要用些宝丹护着她的心脉。 而这些,通天阁才能有。 阆九川去而复返,阿飘见了她,想起自己被套路的惨状,就气得眼红。 这讨债鬼还好意思来! 阿飘转身,阆九川眉梢一挑,叫住他:“哟,飘掌柜刚得了我的好香,也没半天,转个身就不认我了?之前咱还一副哥俩好的亲热,咋就变脸了呢?” 阿飘冷笑,心想你还好意思说,你做了什么,你心里没点屁数吗? 但偏偏,他又不能说,难道说你给我下套了,那这岂不是不打自招? 他憋屈地深吸了一口气,道:“你又来做甚?” 阆九川将他的表情看在眼里,心里门儿清,看来他是得了点拨了,知道自己套了他话去,这才看自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嗬嗬,闭关的阁主啊! 到底要藏多久? 不过阿飘正不爽,看来有些东西不能白嫖……不能借了! 阆九川摸了摸鼻子,勾了唇道:“自然是做买卖来了。” 阿飘睨着她,似笑非笑的:“做买卖?是我通天阁血本无归的那种买卖吗?” 阆九川悻悻地笑:“看你说的,哪有这样的事,是真的来买东西。” 阿飘轻哼。 阆九川招来那觑着这边的红娘子,道:“人美心善的红娘子,你给我记个账,我要极品火灵,尸香魔芋,一盒金针……你们阁里有吗?得多少银子?” 红娘子看了阿飘一眼,道:“有是有,就是……” 阿飘:“看我做什么,姑娘要买,给她算个账呗。” 红娘子应了一声,拿出算盘啪啪地开始计算,末了就道:“要是折算成银子的话,要三万八千六百两,都是熟客,给姑娘抹个整,三万八千。” 阆九川变了脸:“你们开的是黑店啊!” “爱买不买。那极品火灵,是山火过后才能长出一株,集天地之精华,以地心火炙种,起码十年才能长成,真正的天材地宝,祛寒毒的至宝,收你三万八,那是便宜你了。此外,这火灵外头也就我们有,若不然,可以去看看玄族的宝库喽。”阿飘重重地冷哼,双手抱臂,下巴微抬,一副你得罪了我,快来哄我的傲娇表情。 阆九川有些肉痛,道:“行吧,把东西捡出来,回头去我万事铺结账。” 阿飘惊住了,这穷鬼怎么忽然财大气粗了? “我们不赊账的。”他咬牙提醒,生怕某人要用拖着诀。 阆九川说道:“放心,不会少了你的,区区几万钱,还是能给的。” “逮着哪个冤大头了?”阿飘有些好奇。 阆九川满脸惆怅地道:“倒也不是冤大头,是将军大气,给的太多了,不要还不行,唉!” 阿飘:“!” 好啊,原来是逆徒在倒他的台,难怪那晚鬼鬼祟祟的跑了,整宿不见人,原是去给讨债鬼挖宝了? 我就问问,有多少人发现我昨天错了内容,嘻~ 278.第278章 金针除蛊,消厄解困 第278章 金针除蛊,消厄解困 药材一时半会还没送来,阆九川干脆寻了个地儿,跟他要了些上好的朱砂,混了自己的血,兑成符汁,拿出一张炮制过的带着药香的黄纸,召出符笔画下一张太上消厄定魂符。 阿飘眼见阆九川离开大半天回转,就要了这些名贵的药材,还愿意下重本去买,还画如此繁琐费神的灵符,还是没忍着好奇心,开口相询,遇着什么事了。 阆九川掏出丹丸吞了几颗,双手掐诀结印调息,三言两语就把宋娘子的委托说了,她闭着眼,道:“腐尸蛊,那是百蛊经记载的一种,特别恶心,且用于人身味道如此大,容易叫人察觉,没想到还有人炼这种。” 阿飘自有办法化东西给自己饱腹,听了这事,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胃部在猛烈翻腾,不禁一拍自己的嘴,叫你好奇。 呕。 阆九川道:“那小巫婆炼这种叫人容易察觉的阴毒蛊,不是想要恶心人,就是图着好玩,她的心智,幼稚又病态,极是危险,一个侯府的家庙,藏着这么个邪恶的巫,也不知道玄族知道与否?” 阿飘说道:“恶意满满。” 阆九川睁开眼,道:“没错,此人有莫大的恶意,若是普通人不小心招惹了她,估计死得很难看,且防不胜防的。” 一般人哪会知道蛊啊,往往是什么时候中了招都不知情。 “要通知玄族?” 阆九川垂眸:“怎么能呢,宋娘子,是我万事铺的有缘人,当然由我这个东家帮她消厄解困。” 这种恶人,她来处理就好,不必劳烦别人了。 阿飘闭了嘴,有些心惊她身上发出的杀气。 这不是什么讲道德的好人! 他一向都知道! “听你这么说,那宋娘子也给不起这药材的酬金,你开铺子,是奔着血本无归去的呀。”阿飘扯开话题。 阆九川淡笑:“银子能让我活下去吗?我要的是活路,是功德,是至纯粹的愿力,那才能让我活下去的筹码加大。” 阿飘不说了。 他怕着一不小心又暴露了什么,叫这千百个心眼子的人知晓了。 阆九川又画了几道符,等符箓干了收起,红娘子已经送来了阆九川要的药材,派了水鬼拿着,跟她一起去宋娘子那边。 天色暗下来。 阆九川赶到宋娘子家,里面已经点上了蜡烛,见她带着大包小包的回来,宋娘子松了一口气。 伏亓没有实体,阆九川也没带着建兰出来,只能让那小水鬼帮着料理药材,而宋娘子那边,则是打扫好那屋子,再把浴桶翻出来备用。 药材都是按着方子配的,阆九川先把要内服的给单独配出放置一旁,然后把药汤的药材交给水鬼让他熬煮。 阆九川跟着宋娘子过来的时候,就带了一些东西,正好在宋月蝶那屋子里布个小法阵,这于驱蛊虫能事半功倍,使百邪莫近。 尤其是她这么弱的身体,不弄个法阵,恐怕会撑不过去而离魂,如此就必须用阵法将那魂给扣下来。 宋娘子早已依了阆九川的吩咐脱了宋月蝶的衣物,只留一条小裤子遮丑,看阆九川摆的阵仗,抿了抿唇。 越是阵仗大的,蝶儿身上的东西要解决就越是艰难,她们母女若挺过这一关,必把小仙长视为神邸,日夜供奉。 阆九川摊开通天阁那边给的金针,是整一套金针,打磨得十分精巧,光滑透亮,金光闪闪的,她拿起一支,轻轻一弹,针尾发出一阵细微的嗡鸣声。 声脆,余音长,震颤有力,好针! 阆九川捏着针,脑海自主地出现了用针的步骤,以及无数的针法。 她的指尖微颤,盯着金针的眸色深沉。 伏亓道:“需要我做什么?” 阆九川回过神来,道:“你在外面守着,还是防着那个小巫婆,除蛊也不知道会不会将她引来,小心为上。” 伏亓便出去上了屋顶蹲下。 阆九川先拿出小瓷瓶,倒出一颗护心丹塞到宋月蝶嘴里喂下,随后看向宋娘子,道:“先用金针刺穴放血,但主要是把头上的虫逼到四肢经络,因为头最重要,要是逼得狠了,蛊虫全在头深扎,她会很痛苦。” “我明白,你只管下针就是。” 阆九川舔了舔唇,道:“此针法我会加入道家咒经,以咒入针,以道意驱蛊,如此以来,那些蛊虫必会动乱,便是晕了,她也会觉得痛苦,你要不要去灶房煎药?” 宋娘子一愣,很快就反应过来,这是怕自己会忍不住叫停么? “我,我保证不出声行么?一定不打扰你。”宋娘子道:“我答应过她,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陪着她一起,有娘在身边,她就不怕了。” 阆九川看她如此,便点了头。 她起身点了一支安神香,盘腿坐在宋月蝶床前,先念了一个咒请蛊神娘娘的经文,燃了一张请神符,随后起身,取穴位消毒,拿起针,微微凝神,心随意动,针往百会穴落了下去。 第一针,百会穴,要逼那蛊虫,就从头开始,免得从别的穴位落针,那针所带着的罡意吓得那蛊虫往头髓去。 阆九川的手稳稳地捏着,在那穴位轻轻地捻动,道意顺着她的指尖入针,再从针入穴。 这只是小小的一针,可是昏迷中的宋月蝶却是皱起眉,哼了一声,面上露出痛苦。 宋娘子的心提了起来,上了炕,将女儿的手抓在手心。 一针落,阆九川又取一针,扎到神聪,轻提浅插,属于道家的震慑直往穴位探去,落入头部经络,彻底吓到了那在头里藏着的蛊王,开始乱窜。 “嗯。”宋月蝶眼皮不停地颤动,因为疼痛,身体也忍不住颤抖,像是要醒过来似的。 阆九川看了一眼,手在她的头后微微一压,指尖感觉那头的颤意,心里有了数。 开始了。 她取了两针,在前后后神聪落下,第五针则落在上星,随手双手掐诀,手心拂过这几根针,罡咒鸣针,发出嗡鸣声。 蛊王和那些蛊虫大惊,四处遁逃。 而宋月蝶,发出一声惨叫,瘦弱的身体剧烈抖动起来。 279.第279章 万幸,没毁招牌 第279章 万幸,没毁招牌 阆九川用的针法是雷火神针,配的是五雷火咒,针入穴时,如火炙烤,咒诀打在针尾上,那至阳至罡的雷火化意,逼得那些阴邪的腐尸蛊虫如见克星,避之不及,疯狂乱窜,意图避开那罡煞震慑。 这一乱窜,宋月蝶便痛得厉声尖叫,从晕睡中惊醒过来,双眼赤红,若不是阆九川提前给她点了麻穴而动弹不得,只怕已经从床上窜起。 宋娘子脸色惨白,紧紧握住她的手摩挲着安抚:“蝶儿不怕,等仙长给你治好病,就可以吃好多好吃的。你忍忍,再忍忍。” 她一边说,一边掉眼泪。 阆九川看到她额上有鼓起又缩下去,嘴里便喃喃念着雷火咒,那些蛊虫不敢再在头部停留,纷纷顺着经络游走往下窜去。 宋月蝶抖如筛糠,哭着叫了一声:“娘啊!” “用帕子塞她的嘴,免得咬到舌。”阆九川吩咐一声,又取了一针,落入风池穴,堵住蛊虫往返的经络。 宋娘子想也不想地就把手伸到女儿口里:“咬着娘,娘和你一起痛。” 宋月蝶双眼瞪得爆圆,张开口,紧紧咬着那手,可那小身板,却抖得越发的厉害,震得炕上板子嘭嘭地响。 阆九川取了较长的金针,开始扎向心脉周围,避免那蛊虫入心包。 她每下一针,就带着罡咒,极费精神力和耐力,她的额上早已见了汗,脸色也极为苍白,但她手上的动作却未停,哪怕宋月蝶因为万虫噬骨之苦而痛晕过去,也不曾停手。 一旦起针,就不能半途而废。 宋娘子几次欲言又止,咬着舌尖感受那疼痛和血腥咸甜之味,闭上眼不敢再看。 她怕她忍不住会喊停。 豆大的汗珠从阆九川的额头上滑落下来,却难掩她目光如炬,用针刀刺开太渊穴以及足三里,三阴交涌泉等穴。 浓稠的血变成血珠涌出,带着浓烈的恶臭,如早已腐烂的腐尸。 十二道主要的经络全部扎上了金针,阆九川踉跄了下,看着那些在皮肤下血管中若隐若现的线虫,眼神冷冽。 彼时,宋月蝶已经面若金纸,气息虚无,奄奄一息。 阆九川眸色冷沉,再度掐诀,拂过金针。 嗡。 数针齐鸣。 罡咒如赤焰,斩阴灭邪。 “呜。”宋娘子惊恐地捂住嘴,看着宋月蝶的七窍钻出些细线一样的虫,那些线虫一出,就化为灰烬。 而此时,宋月蝶的魂魄竟从身上要弹起脱出。 宋娘子瞬间感觉女儿没了动静,眼前一黑,手都抖了起来,去探她的呼吸。 阆九川召出玉骨符笔,将她的魂儿给按了回去,又再次在她额上画了一道镇魂符:“我没答应,不许走。” 镇魂符金光一现,入了灵台,那本已没了动静的心脏又有了轻微的起伏。 宋娘子身子一软。 阆九川看着瘦弱的四肢皮肤上的鼓起,道:“你去厨房抬水来泡浴,那熬着的药汤也一并取来。” 宋娘子虚虚地应了一声,手脚并用地下了炕,两腿软的如烂面条,提不上一点劲。 阆九川见状,让屋顶的伏亓去叫人。 顷刻,小水鬼就拧了一桶呈着红色,极难闻的药汤过来,倒进浴桶里,没多久,又端来一碗喝的汤药。 阆九川亲自把那道太上消厄定魂化到汤药,扶起宋月蝶,将药灌到宋月蝶的嘴里,然后把之前画好的化蛊符落入浴桶。 彼时宋月蝶身上的金针已经停止了嗡鸣,阆九川将把孩子的衣服扒光了,将她抱起放进浴桶。 药汁浸过肌肤,顺着打开的穴位入体,霎那间,那些被逼到无处可逃的蛊虫像是嗅到了腐味,纷纷顺着经络穴位钻出。 “啊!” 宋月蝶痛得惨叫,脖间和额上的青筋凸显,身体不停颤抖想要窜起,被阆九川死死地压在水里。 宋娘子哭得瘫软在地,跪行着上前,想要安抚她,一望水里,顿时发出尖叫。 那红色的水里,有数不清的黑色虫子在其中游动,很快就没了动静。 宋娘子抖成筛糠,目露惊恐,这么多,她的蝶儿是怎么熬过来的,若是她,早就熬不住了啊。 宋月蝶狰狞地扭动,七窍渗出血来,阆九川却是一边压着她,眼睛紧盯着水里。 蛊王未出。 它像是不甘似的,不住地在容器里窜动,却因为阆九川封了一些穴位,使它无处可逃。 须时,蛊王终是顺着宋月蝶被挑破的太渊穴钻了出来。 阆九川立即放开宋月蝶,手往水里一抓一扔,脚踩住了那蛊王,另一手从怀里摸出一张神符,往蛊王一扔。 滋。 一团金光四射的火焰照耀了整个屋子,那蛊王一声嘶叫后就没了动静。 太阳神火咒符,至刚至阳,可焚毁万物。 阆九川双膝一软,双手扶着半人高的浴桶,抖着手去捞水里的孩子。 彼时,红色的水里浮着许多黑线。 那都是蛊王的子子孙孙。 她将宋月蝶捞出来,又往桶里砸了一道火符,轰的一声,桶内燃起了火焰。 阆九川将宋月蝶搂在怀里,伸手去摸她的脉,道:“把她抱到床上去。” 宋娘子扑过来,将女儿抱了起来放在床上,又去搀扶阆九川,见她脸色发白,便问:“仙长,你还好吧?” 阆九川摸出瓷瓶,抖着手递过去:“喂她两颗。” 宋娘子的视线从她发抖的手掠过,接过瓷瓶,倒出两颗放到女儿嘴里,欲言又止。 “蛊清了,以后就是将养的事。”阆九川虚弱地说道。 她体魄不够健壮,神魂又不全,现在行雷火针,实在是费神力竭,万幸,没毁招牌。 宋娘子站了起来,噗通地跪了下来,向她磕了三个头。 阆九川哎了一声,却已经没有力气去扶她。 罢了,三个响头她也受得。 然而,宋娘子又再次跪下,磕头,道:“我母女愿持仙长的长生牌,日夜供奉,积德行善。” 三跪九磕,以报大恩。 阆九川感受到了对方强烈的信仰之力,顿时欢喜不已。 “阆九,那小巫婆出了侯府家庙了。”将掣在她意识里传了话来。 久坐,后背发疼~偏还憋不出几千字来,‘’一种植物‘’! 280.第280章 不讲武德,彼此彼此 第280章 不讲武德,彼此彼此 镇北侯府的观庙在建在乌京城外,依山而建,连着祭田一起,占地不小,而就在阆九川开始除蛊的时候,观庙内独一处的屋子内,一个用红丝带扎着双丫髻,面容精致漂亮的小姑娘忽然愤怒地砸了两个缸子,收拾了好些东西,气冲冲地出了屋子,叫了观中备着的马车,直往城内而去。 那正是被将掣盯着的灵巫,也是在宋月蝶身上中蛊的巫女,她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眉目如画,看起来天真烂漫,娇俏无害。 然而,她那屋子,有几个缸子,缸内有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内啃咬似的,令人头皮发麻。 就连观中不少乾道,都绕着这个屋子走,就怕一不小心就被啥东西给咬了,一命呜呼,死了都没法喊冤的。 将掣眼看着灵巫往城内的方向去,先是通知了阆九川,然后又折返那独一处的屋子,看着那几缸东西,重重地哼了一声。 害人的东西,留它何用。 它就在屋内等着,默默地计算着时辰,等那小巫婆到了入城的时间赶不回来,它才开始发威,主杀伐的力量在它灵识中酝酿,猛地发出一声呼啸,虎息成火,喷向屋内的几个黑不溜秋的缸子。 轰。 火舌如舌,卷向缸子以及墙角的木料,屋内瞬间成了一个火海,火光冲天。 观庙的人吓了一跳,纷纷大喊着走水,提了水桶往这边冲过来,然而,就在他们想把这火给灭了的时候,却像是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拦着他们不让前进,纷纷跌落在地。 更神奇的是,那火并没有蔓延开去,只是在那小巫女的屋子烧着。 观主急匆匆地前来,见了此情此景,亲自试了一下无法前进,便念了一声无量天尊。 这是天罚啊! 他早就劝过那小巫女,莫要再作恶,不然定会有因果反噬,结果她给自己放了一个梦魇蛊,当真是睚眦必报,不识好歹。 如今这存放着无数毒物的屋子被烧,不是天罚又是什么,是她引来的因果报应! 这火一烧,灵巫自然察觉到了,心脏撕裂着疼,如有尖刀在其中一下一下地砍着。 好痛! 灵巫精致的脸在扭曲,一双灵动的眼更是赤红,捂着胸口道:“调虎离山计,谁,是谁在坏我好事!” 她是感觉到腐尸蛊被人动了,也就是那蛊王尚未被完全炼成,尚在容器里,也没打上她的烙印,若不然,那蛊王一死,她必然要遭到大反噬。 但那腐尸蛊早就被她视为囊中之物,算算时间也快要炼成,就准备明后天就去收取,结果被人动了? 灵巫好气呀,竟然有人不知死活要动她的宝贝,她定要让对方试试自己炼的蛊的厉害。 这才刚入城,又感应到了她在观庙里存着的宝贝没了,这一定是调虎离山,谁,是谁知道她的存在! “啊啊啊啊,可恶,到底是谁在和我作对!”灵巫抓着头在马车内尖叫,吓得外面的车夫一阵阵的直哆嗦。 且说阆九川这边,得知灵巫要来,她就让宋娘子母女去了万事铺,她则在这等着。 她还没去找那小巫婆,她自己送上门来,倒让她省了去找她的麻烦。 阆九川狂吞数颗丹药,然后在小九塔调息修养,等着人来。 灵巫的马车停在了胡同口,此时万家灯火都已熄了不少,周围一片寂静,她能进得城,凭的还是镇北侯府的令牌。 她下了马车,停在胡同口前,看着长长的胡同没有几处灯火,她皱起眉,莫名感觉到一丝不安。 她好像不该来的。 嘶嘶。 像是感觉到她的不安,灵巫手腕传来一阵轻微的嘶嘶叫声,她伸手去抚着手腕,道:“小红红,有你在呢,我不怕。” 她的手腕上,一条红得如血,细如链条的小蛇在那缠着,并吐着长舌,那舌上有着散发着寒光的尖刺,发出嘶叫声。 灵巫被逗笑了,走进胡同内。 她曾看着那个一脸苦相被叫山根家的走进那个挂着白灯笼的家,后来自己也偷偷来看过一次,好像是在这里? 灵巫看着这处小院墙边那些污秽,嫌弃地捂着鼻子,好臭呀。 她推开院门,有些意外这院门没关,皱了皱眉,鼻子嗅了嗅,有股子很古怪的味道,而且里面一点火光都没有。 莫非人跑了? 灵巫急忙走进去,直奔那主屋去,刚到门口,嘭的一声,她身后的院门被风吹上,吓了她一跳,周围更安静了。 咚咚咚。 灵巫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比在之前在那腐尸挖出虫卵时还要响。 灵巫沉了小脸,她走进主屋,看到那炕上坐了个身材瘦削的人,是那个孩子? 不是! 腐尸蛊王将成,那孩子再瘦弱,也没有这团黑影高,这不是她。 “来了。” 一记如霜雪般冰冷的嗓音传入灵巫的耳膜,叫她打了个激灵,是个女的。 灵巫瞪大了眼,这人什么来路,竟然有能耐毁了她的蛊? 腐尸蛊那卵种就被她特意用阴毒的蛊术来炮制过,放在腐尸心脏里沤了一段时间,一旦卵虫破出在人体内横行嗜血,那人就会发出如腐尸腐烂的味道。 可不噬宿主魂的腐尸蛊,杀伤力也要差些,若是大成的,腐尸蛊沾之身上就会发出如腐尸般的味道,难以祛除。 而蛊王若要大成,必定要噬魂才会脱出宿主,成为真正的腐尸蛊王。 所以还没成王就被弄死,真是可惜! 灵巫生气了。 她气呼呼地道:“你是什么人?是你弄死了我的腐尸蛊,你这人好可恶,我和你拼了……啊啊啊!” 灵巫说着忽然尖叫起来,她被对方弹来的一道法诀给打的嘴一歪,气得向阆九川冲了过去,脚才一动,她就啪的扑倒在地上,惊惧地看向自己的脚,什么鬼? 两个白色的小纸人,将她的腿紧紧抱着,令她动弹不得。 灵巫:“!” 好可恶,这贱人不讲武德! 阆九川声音冷冽:“不讲武德的,何止是我,你不也如此?” 她的手捏着红色链蛇的七寸,上下甩着,缓缓走了过来。 灵巫尖叫:“放开我的小红红。” 281.第281章 亮招,打你不用择日! 第281章 亮招,打你不用择日! 阆九川不会小看任何一个蛊师,他们算计人的毒虫有千百种,令人防不胜防,尤其是会炼出腐尸蛊的人,这种阴邪蛊,她甚至用一个无辜的小女孩去做养蛊容器,足以证明她做人毫无底线,人命于她来说,连草芥都不如,更不如她所养的虫。 所以得知此女要来的时候,她就做足了准备,从她踏入这个院子,就入了阵,要想找到生门,必须毁了守生门的伏亓。 而她走进屋子,阆九川就没松懈过一分,果然,对方一派天真又委屈地质问她时,她身上盘着的赤蛇蛊就悄无声息地游过来,想要抢一个先机,杀她一个措手不及。 可惜了,她有心机,阆九川也不是什么小白兔,她也有几百个心眼子,知道这小巫婆浑身都带毒,她就用符术将自己给做了一道保护膜,以免对方向她扔出一团啥卵虫。 瞧瞧,她防着是对的,不就来了一条蛇蛊么? 赤蛇蛊,浑身赤红如血,形如链条般小,轻轻地咬上一口,毒液就能顺着经络窜向四肢百骸,如烈焰在体内炙烧,心脏麻痹,偏不能马上死去,而是身上开始从腰间长出疹疱,如普通的蛇缠腰一样,一圈圈的长,不但痒还痛还滚烫,接下来,就会长出如蛇鳞一样的鳞片,那些小血疱发出蛇的腥臭味,叫人痛不欲生。 屋内无灯,可阆九川的眼睛视物却毫无阻碍,身在自己布下的阵中,她的五感也异常灵敏,不但看到那赤蛇蛊,还闻到了。 小巫婆还想扮天真迷惑自己? 那就一起不讲武德吧! 在那赤蛇蛊近身的时候,阆九川的手极快地掐住了它的七寸,在它偏头往她手上咬的时候,她意念一动,比那赤蛇蛊更炙热的罡煞自手心一出。 强悍的震慑之威令那嚣张无比的赤蛇蛊瞬间变成了一团软塌塌的链子,由她上下甩动,却毫无反抗之力。 与此同时,她向小巫婆弹了一个法诀,以道为念,一巴掌扇歪了她的嘴脸。 俗称打你不用择日。 等小巫婆反应过来,她提前撕好的小纸人拽住了她,纸人以她的意念点灵,心神动时,纸人就挠向她的双腿。 这挠,可不是就是普通的挠痒,而是那道意化为凌厉的煞气挠入她的腿部经脉,叫人钻心的痛。 阆九川之前是力竭,她不是毫无反击之力,但对方是蛊师,她对蛊的使用远不如对方专攻一项,所以只能多设几个招。 画阵为牢,伏亓压阵以防万一,纸人为帮手,一环接一环,盘死她。 阴险? 阆九川私以为,这是不打无准备之战,没时间只能硬刚,有时间,当然挑更轻松的对战方式。 她甩着赤蛇蛊来到灵巫跟前,打了个响指,噗。 烛火打亮。 两人四目相对。 灵巫看到了自己见过的最明亮也最耀目最灵动的一双眼,它漂亮得让人有种想毁了它的强烈欲望,但同时,它亮得让人自惭形秽,所有的阴谋诡计在它之下,仿佛无所遁形。 她讨厌这双眼睛。 灵巫不敢承认,与其说是讨厌,倒不如说是害怕。 她害怕了。 阆九川也打量着灵巫,此人似乎很喜欢红,一身红裙,配饰也都为红,双丫髻扎着红丝带,耳垂戴着的铃铛也是红色,红色的手镯,腰间同样挂着一个红色的陶罐,还有一个袖袋。 她耳朵极灵,听到陶罐里传来窸窣的响动,心知是灵巫的蛊在其中。 除却被她打肿了有几条红痕的脸,她其实长得很精致漂亮,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可那骨相,却是和年龄不符。 “你一个老巫婆装个小姑娘,就是用这样无害的人来骗人么?”阆九川道:“可惜了,再精致的皮囊也掩饰不了底下那恶毒阴损的心,让一个不过几岁大的小姑娘做养蛊容器,你怎么敢的呢?” 灵巫娇滴滴地道:“你懂什么,越是年纪小,她死的时候怨恨就越大,腐尸蛊一旦在她怨恨冲天的时候噬魂,实力就会愈强大。” 阆九川眸色一寒,她的声音如浸了蜜,可说出的话,却如同挂了勾刺的刀子,好不恶毒。 啪叽。 阆九川手上一用力,将那赤焰蛊折断,同时手上蹿出火苗,将那蛇身给烧了个干净,她哎呀一声:“不好意思,用力过度了。” 所以亮招吧,把你的本命蛊放出来,我才好弄死你! 是的,凡是蛊师都会炼出本命蛊,那等同他们的另一条命,与蛊师共命,也共患难,本命蛊一死,这蛊师也离死不远了。 “啊,小红红!妖女,你坏我好事,杀我小红红,你还打我,你该死!”灵巫的指尖拂过腰间的陶罐。 蓦地,一缕红烟蹿出,直扑阆九川面门而去。 那红烟在半空中凝为一条金红色的小蛇,灯光下,比那赤焰蛊更漂亮也更可怕,它通体金红,有着双头,眼睛一金一红,舌信如箭,锋锐冷冽。 “金麟,噬了她的魂,必定令你功力大增。”灵巫贪婪地盯着阆九川,她能感受到这个令人讨厌的短命鬼的魂魄一定会很香甜,因为有功德金光,就像她的师父蛊婆婆一样。 金鳞若是将其吞噬,必会法力无边,无人敢敌! 蛊婆婆成就了她的本命金鳞,那此人,干脆就成就她的金鳞为皇吧。 “金鳞岂是池中物?放屁!”阆九川冷笑,向那金鳞甩出一道罡雷符:“罡雷杀。” 轰。 雷符炸开,金鳞发出一声如婴儿般的尖利啼叫,一个游龙摆动,身形竟是蓦然壮大,它尾部卷起趴在地上动弹不得的灵巫,上半身则是直了起来,一个蛇头张开巨口,欲向阆九川咬来。 然,不过虚晃一枪。 它巨口吐出舌信,毒液化成红烟,向阆九川喷了过去。 滋滋滋。 烟雾落入墙面,竟然开始滋滋的腐蚀,好霸道的毒液,连墙体都能遭殃。 “轮到我了!”阆九川不知何时出现在蛇头之后,手中的玉骨符笔化为剑刃,被她往蛇头横劈下去:“天降神威,斩邪!” 卡文是大大的坏,但写完晚上12点多了~嗯,定时君发的 282.第282章 毒如蛇蝎,废了! 第282章 毒如蛇蝎,废了! 阆九川见识了灵巫这双头金鳞蛇的厉害,心想本命蛊果然不凡,光是毒雾都能腐蚀墙体,要是落在人身,焉能有命? 亏得自己早备有移形换影之术严密死守防护,不然眼下岂不就成了一滩血水? 她把警惕和谨慎提到了最高,并分神用意念凝出一道气裹着自己周身,免得沾到了毒雾成为血水,与此同时,她的符笔化剑刃,请神降。 强悍能斩一切邪祟的力量于剑刃逼出,不过一剑,就将那个红色的蛇头给斩了下来。 金鳞蛇痛得在半空翻滚扭动,发出刺耳尖锐的婴啼哭,惑人心智,毒雾不断从嘴里喷出,整个屋子都遭了殃,滋滋地在腐蚀。 而她斩下一个蛇头后,与双头蛇共命的灵巫喷出了一口乌血,那张本来只有十二三岁的脸开始变化,迅速地开始变老。 灵巫抱着头尖叫,她的神魂好痛,太痛了。 她抬起头,一双眼睛变得血红,就和那蛇眼一样,阴森森的,尖声道:“你敢斩了我的金鳞头,我要把你炼成人彘,叫你生不如死……” “啰嗦!”阆九川一剑落,身子一旋,那剑刃就向她挥来:“天罡镇邪。” 金鳞蛇大惊,卷着灵巫避开那一剑,同时蛇尾猛地一甩,把墙壁给甩出几道裂纹,瓦片掉落下来,木梁倾斜。 灵巫恨得连声尖叫,自从炼成金鳞本命蛊后,她就没吃过这样的大亏,如今连翻折戟,顿觉奇耻大辱。 她咬破舌尖,将一口血雾喷在了金鳞双头蛇剩下的那个头顶,上面有一个巨大的肉瘤,一鼓一鼓的,像是有无数的蛇卵在其中等着孵化。 血雾沾上那肉瘤,果然,无数条金红小蛇从那瘤子里飞出,像是群鱼,密密麻麻的,吐着舌信向阆九川激射而去。 阆九川把符笔一收,双手结印,摘下腰间帝钟,一震。 唵。 无数金光篆字自半空呈现,向那些小蛇压了过去。 唰唰唰。 小蛇被金光一照射,化为灰掉下去。 金鳞蛇吃痛,不断地扭动蛇身翻滚,一双金色眼眸变成竖瞳,那眸中竟似有金色岩浆在缓缓凝结。 被它卷着的灵巫也没好到哪去,她只是肉体凡身,被带着这么翻滚,小身板骨头咯咯作响,又因金鳞蛇被砍了一头而伤了魂,此时脸色灰败,嘴角泌出些血丝来,一双眼死死盯着阆九川,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 阆九川看到金鳞蛇那竖瞳内的金色岩浆,后背发寒,神魂有一丝震荡。 这金鳞蛇眸中的金色岩浆竟能惑人心智,且被它的目光扫过,身上如同被火烧似的滚烫热辣,它的力量非同小可。 想起这灵巫之前说的腐尸蛊,要噬魂才会成就王,那真本命蛊炼成如此威力,莫非也是噬了谁的魂而成的? 而这人的灵魂,一定很强! 阆九川暗自警惕,浑身的力量涌起,自帝钟内传出,佛道两家融合的经咒,如金光罗网布满了整个屋子。 她的脸色煞白,却是不敢露出半分松懈。 金鳞蛇终是暴动起来。 它竖瞳一瞪,眸中那金色岩浆化为金色浓雾,如稠浆一样向阆九川喷过去。 阆九川瞳孔紧缩,身体皮肤有种要裂开的感觉,她沉着脸,手中帝钟一抛,双手快速结印,低喝一声:“引天雷,诛妖邪,钟声鸣,五雷至,弟子咒请天尊如律令,诛邪!” 一道印诀隐入尘空。 天际,厚重的乌云内,电光隐现。 灵巫寒毛倒竖,不好,她的手腕翻动,反手往胸口一拍,欲将已经长成成人大小的金鳞蛇变成小蛇,却是迟了。 就在金鳞蛇缩小时,一道至阳至刚的五罡天雷穿透屋顶劈落,手臂粗的紫雷劈中金鳞蛇仅余的蛇头,它和灵巫同时发出凄厉的惨叫。 机不可失。 阆九川再度召出符笔刀刃,手起刀落,将那蛇头砍下,同时砸了一道罡火符。 轰。 失去蛇头的金鳞蛇已经缩小,掉了下来,发出刺耳的鸣叫。 被它卷着的灵巫亦重重地摔下,大口大口地吐着乌血,她的皮肤,在急剧变皱,也变得苍老,很快就变成一个老妪的模样,身上皮肤皱巴巴的,一双眼睛也变得浑浊不堪。 而那金鳞蛇,越缩越小,阆九川毫不犹豫地再往那上面砸下一符,道:“这么喜欢玩蛇,你倒和毒如蛇蝎这词很配,不过,废了。” 本命蛊没了,灵巫神魂剧痛,她捏碎手腕的红色骨镯,向阆九川扔了过去,自己则是强忍着被小纸人的挠破双腿的剧痛,爬起来踉跄着往外跑。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她扔出骨镯,里面飞出数只散发着寒光的毒蝎,长着手指长的尾刺射出毒液,阆九川脚踏罡步,袖子一挥,一道道意如疾风拍出。 滋滋滋。 空气中传来烤肉的味道。 那数只毒蝎被火炙烤,落在地上。 而灵巫跑出屋子,冲出院门,却是一愣。 怎么回事,她不是出门了吗? 她咬了咬舌,再次跑出去,但很快的,就沉了脸。 好深沉的心思,那小姑娘,竟早就在这院落布下了阵法,她今日是要栽在这里了? 蓦地,灵巫浑身绷紧,一道凶厉的杀戮之气从身后逼来,她刚一转身,那杀戮之气就直直杀入了她的神府。 金戈铁马,血雾冲天,煞气如稠雾,无数的惨叫声和悲鸣声在她神府搅动,好痛。 她看到了无数的冤魂在向她伸手抓挠,想要将她撕成碎片,将她紧紧拽着,拖入无间地狱血海。 而那无边血海,除了无数亡魂,还有无数的毒物,侵蚀着她的五脏六腑,啃咬着她的灵魂,忽然间,血海又现起火光,火越来越大,将她重重包围。 被烈火炙烤,非人能忍。 灵巫惨叫,她的生命在飞快地流失,神魂在搅碎。 灵巫痛得哼不出声来,浑身抖成筛糠,眼皮颤动,看着血海的血慢慢的凝成一个血人,那人向她走近,伸出手,露出笑容:“报应不爽。” 灵巫哀叫:“师父……” 反噬,来了。 这种怎么写,就是写的时候,脑子如放电视剧一样,再酌情组词敲打下来,啊,眼睛如果能盯着屏幕就出字不用手写,该多好。语音?不行的,超级尴尬,磕磕碰碰的说还慢!让一个讲广谱的说语音,太考验人啦,我是能把制衣厂读成记一场的渣!笑吧 283.第283章 给镇北侯府挖坑? 第283章 给镇北侯府挖坑? 阆九川瘫倒在地上,喘气都不敢用力,听着外面院子传来的惨叫,她的嘴角扬了扬,抬起发颤的双手。 这一战,她又赢了。 阆九川看着细长的双手,咧了咧嘴,阖着眼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好累。 咔嚓。 蓦地,一声细微的响动传来,她眼皮一跳,唰地睁开眼,有瓦片向她直直地掉落,那尖锐的一角就对着她的眼睛,以及房梁也开始倾斜倒塌。 阆九川快速翻滚避开那瓦片。 要完,这房子要塌了。 阆九川用尽最后一点力气,使了个移形换影术,连滚带爬地出了屋子。 几乎是她前脚出,后脚那房子就全然倒塌了,轰的一声,发出巨大的响动。 而早在天雷轰下的时候,就有邻居披衣起身,还没到惊蛰,那么大的雷,也太奇怪了些,立时出门察看。 如今,又是一阵巨响。 于是,左邻右里都跑出来看,就看到那宋家的房子塌了,烟尘滚滚的,不少人都呆了,想到宋娘子母女还在这住着呢,纷纷过来。 然而,他们却怎么都不得其门而入。 这也太邪门了! 想到宋家这一年来发生的种种倒霉事,心里就越发的慌了,恰逢,兵马司的人巡街经过,有人纷纷跑过去大叫:“大人,宋家房子塌了,宋氏母女还在里面咧,天可怜见……” 阆九川趁乱捣破了她自己布的阵,让伏亓带着自己和奄奄一息的灵巫翻墙走了。 而另一边胡同的人以为自己得了老眼昏,咋就看到了有影子从宋家翻出来呢,又想起宋家死了好几个人,顿时打了个哆嗦。 好猛! 更深露重,阆九川没回侯府,而是回了万事铺,因为宋娘子母女就挪到了这边,如今人家房子着火,哦,塌了,怎么也得通告她一声,合一下口供,不然兵马司的人挖开了那塌房,却发现没人,少不得要描补一二扯皮。 万事铺后面的宅子,早在阆九川上门的时候,庄家人就开始拾掇,早已腾出些屋子,而在阆九川点拨过后,就更是把行李都收好,只等吉日出行。 如今宋娘子她们突然到来,也有地方安置,阆九川一个人就更不用说了,庄全海连主院都腾了出来。 万事铺掌着灯,阆九川一到,庄全海见她狼狈不已,连忙让儿子去烧水,准备衣物,瞥了一眼她脚边的老妪,虽然好奇,却没敢多问。 实在是阆九川这身上的煞气尚未散去。 宋娘子听到动静从女儿的屋子赶了出来,见阆九川歪倒在地上,忙的小跑过来,道:“仙长没事吧?” 阆九川指了灵巫:“去,揍她,怎么舒服怎么揍,只要你能顺心,别弄死就行。” 宋娘子:“?” “你女儿身上的腐尸蛊,就是她的杰作,借那罗婵的手喂到她嘴里的。”阆九川喘着粗气说。 宋娘子顿时目眦欲裂,嗷的一声,拔下头上的银簪就扑了过去,在她身上疯狂地扎着,一边扎一边嚎哭痛骂,眼泪鼻涕都糊成一团。 灵巫死一般的安静,也起不了半点反抗之力。 而阆九川,同样瘫在地上,直到宋娘子力竭,嚎哭声变成低声呜咽,她一点点地用衣裙抹去簪子上的血,又把它重新挽起了发髻,才去重新把阆九川扶起,道:“多谢仙长。” 阆九川嗯了一声,道:“去照料你女儿吧。”她顿了顿,又道:“对了,你那房子不能住人了,这些天就先住在这里养着吧。” 宋娘子不解。 阆九川悻悻地道:“对付她时,动静大了些,房子塌了,如今引来了兵马司,估计在挖你们母女,到时候你就说带了蝶儿来寻大夫,没住在里面。” 宋娘子愣了下,道:“我知道怎么说的,明儿一早我会回去借故拿点衣物,交代一二。” 阆九川点点头。 “蝶儿用了药正在昏睡着,也不用盯着,我来服侍仙长吧。”宋娘子把她扶到了庄全海准备的屋子歇下,服侍她梳洗,换了一套庄全海女儿的衣裙,还端来了夜宵,看阆九川的手抖得抬不起来,便又端起面条喂她吃下。 阆九川看她脸上的死气褪去,活气多了起来,心头大松,道:“去陪你女儿,好好睡一觉吧,以后就没事了。” 宋娘子鼻头一酸,起身向她福了一礼,退了出去。 将掣就在这时回来,得意洋洋地说着自己干的好事,道:“我就没祸及旁的屋,只是烧了那毒虫屋,太瘆人了,那些个小道士都不敢近那边呢。” 阆九川自然知道,道:“可见修炼有用,你长进了。” 将掣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也没多长进。就觉得吧,此人好不恶毒,顶着那张脸,跟个无害的小丫头似的,但行的却是毫无人性的恶事。” 阆九川道:“如今她落在我们手里,已是废人一个,但却不能死在我这,免得脏了手。” “哦?” “驱邪正道,当然得是自诩正道的人来料理了,比如咱们大郸的玄族啊。”阆九川淡淡地道:“传音给宫少主,他们自然会派那个啥执法堂来,至于她这样的人怎么会在镇北侯府,又和他们什么关系,就和我们无关了。” 要怎么审,那也是玄族的事,要是审出这人和镇北侯府有啥交易,可就有戏看了,一个侯府,养着这么个恶毒阴损的人,是想做什么呢? 将掣眨巴着大虎眼,道:“我怎么觉着你是在给那镇北侯府挖坑呢?” “我不是这样的人。”阆九川轻哼:“阐述事实罢了。” 将掣呵了一声,这话你自己都不信好么? “那镇北侯,年年给你爹做法场,你这么做,有点恩将仇报了吧?”将掣挑眉道,这人对那侯府隐藏的敌意,她自己知道吗? 阆九川面不改色:“有一说一,窝藏这么个人,那是镇北侯府站不住理,我亦不是徇私枉法的人,且我一个小女郎嘛,也论不上徇私枉法,我和那镇北侯府不熟,什么都不知道!” 将掣嘀咕了句,偏这小女郎,牙口尖着呢,一口下去,得啃下一块肉来! 284.第284章 自请为仆 第284章 自请为仆 阆九川在小九塔内将养了一晚,第二日从塔内出来的时候,已经快到晌午,宋娘子早已经回去她的房子跑了一趟,也从废墟中捡了几件衣物和重要的物事过来,此时正在守着女儿。 看阆九川过来,她连忙起身,先行了一礼,道:“我回过家了,还去衙门备了案,都说房子是被雷劈中才塌了,大家也没怀疑。” 有些邻里看她们不在里面也松了一口气,表示不幸中的万幸,有些人则是尖酸刻薄的说几句难听的话,什么遭了天谴才连房子都被雷劈中塌了,她只当没听见。 知道自己所经受的一切都是人为所致,她的心就定了,不是因为她是天煞孤星,是因为人性之恶,才会招来横祸。 如今,女儿迈过死劫,哪怕只能活个几十年,也够了,到时候,她也不年轻了,大可以陪着她一起上路。 所以对于别人怎么说,她都无所谓了,嘴长在别人身上,爱咋说就咋说,她只要女儿好好的就够了。 房子被雷火劈过的痕迹很重,虽然塌房,但没死人,衙门也没有怀疑,登记备案就行了。 “我想着等蝶儿大好了,就把房子卖了,仙长……”宋娘子像是有些难以启齿,跪了下来:“按理仙长是我们母女的恩人,我实不该厚颜无耻的缠赖上来。我看姑娘这铺子带着后宅,庄掌柜回乡后,您也要请人打理房子什么的,姑娘看我成吗?” 阆九川一愣:“你这是自请为仆?” “我不要工钱的,有个地方让我们母女住着就可以,我的厨艺也还行,打扫房子浆洗衣裳什么的都能做的,就当我偿还姑娘救命的恩情。” 阆九川看着她,宋娘子被她看着,额上的汗都渗了出来,却是咬了咬牙,道:“我,我其实是有私心的。蝶儿这身体太弱了,我想着近着姑娘,靠着您的福荫她也会更好些,我我……” 她说得磕磕碰碰的,脸涨得通红,羞愧地低下头,最终道:“对不起,是我越距了。” “你倒是实诚。”阆九川淡笑,看着她的手道:“你从前一直做绣活,想来宋家也不让你做家事,以免粗了手刮丝,你在我这里做管家娘子,你的手做粗了,以后还怎么做绣活?” 宋娘子苦笑摇头:“我身上所发生的一切,虽然是因人性本恶,但又何尝不是因为我这绣技招来?若是我不会这绣活,是不是就不会接到那侯府的单子,也就不会因此遇见罗婵?所以,我不会再做绣品了,我已经无法再经受一次这样的事。” 昨晚她守着女儿的时候,就想了很多,哪怕是罗婵害她,但假如她并不会双面绣,不会接下那观音像,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惨事呢? 祸起罗婵,但也有她之因,她不想再做绣品了。 “你这想法就左了,有些孽缘是逃不开的,不是应在这里,就是应在别处,该相遇的总会相遇,该来的也会来,只能看时运,是否有运道避劫,所以有时天道因果是挺王八蛋的。”阆九川淡淡地道:“你会的绣技,是你费了无数心思日夜锤炼才得来的技巧,你也曾因为它获利,因为它而衣食无忧,一朝蒙难,岂能怨了它?因噎废食,依我看来,最是蠢了。” 宋娘子愣了一瞬,有些怔忪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你那房子塌了,就算要修葺也要时间,先住着这里吧,我暂时不会在这里住。”阆九川道:“只是你也知道我这万事铺是做什么的,铺子来的客人,有生人亦有鬼客,你不怕么?” 宋娘子摇头道:“活人看起来比鬼还可怕。” 鬼不曾伤我分毫,活人却致使我家破人亡,还险些全家死绝! “而且,我如今也算是跟着姑娘见过风浪的人了,对于鬼客倒也不会意外,就是在这些事上,我并不能替姑娘做什么,如有我力所能及的,请姑娘尽管吩咐。” 阆九川嗯了一声,她看向床榻,宋月蝶醒了。 “娘?”粗噶沙哑的嗓音响起。 宋娘子浑身一僵,转身疾步上前,道:“蝶儿,你醒了?” 宋月蝶身上的蛊虫已除,但她被折腾得骨瘦嶙峋的,要调理的地方多着,也不能大补,只能慢慢温养。 宋娘子握着她的手,又哭又笑,看阆九川走过来,便对女儿说,这是救了她的恩人。 “我知道的。”宋月蝶的大眼看着阆九川,尽管嗓子很痛,仍努力张口:“多谢姐姐。” 阆九川摸出个丹丸塞到她嘴里吃下,道:“嗓子受了伤,就不要说话了。” 她拿起宋月蝶的手腕扶了脉,对宋娘子说道:“她这身体受损不小,我给她开个方子,这些日子多以固本培元的安神汤喝着,多睡觉少说话,先把元气补上来,再慢慢温补。” 宋娘子感激不已。 阆九川把空间留给母女俩说话,自己去见了庄全海,让他和宋娘子到时候和宋娘子交接一二。 庄全海定了龙抬头的日子起行,就道:“我们走了,她们只有孤儿寡母的在这,就怕有宵小……” “无妨,鬼将军也会在这宅子住的。”阆九川冷笑:“谁要是敢摸进来,那就只能倒霉了。” 庄全海:“!” 想想那画面,他都觉得惊恐害怕,别的老宅闹鬼,可能只是以讹传讹,但这里是真有鬼的。 阆九川开了一道好方给宋月蝶,没多久,宋娘子就出来,听说宋月蝶又昏睡过去,便把方子递给她:“先这么吃着,既然住在这里,以后我会随时给她调整方子。” 宋娘子如获至宝地揣在怀里。 庄全海有些羡慕,他其实也想跟着阆九川呢,只是人家不要他。 阆九川又看向宋娘子,道:“还去城外吗?” 宋娘子面露疑问? “挫骨扬灰。” 宋娘子脸色微凛,眼睛生出一丝厉色,掷地有声:“去!” 罗婵这么好死,并不能告慰夫君公婆的在天之灵,更不能抚人心,她不配! 285.第285章 是真是假由我来断定 第285章 是真是假由我来断定 宋娘子到底也没能挫骨扬灰,等她们到的时候,罗婵的尸体早就被乱葬岗的野狗啃成一块一块的,只凭着半边脸认出她。 饶是如此,宋娘子还是以柳条成鞭,疯了似的在那具残尸上鞭打,一边打一边骂,整个林子都是她凄厉愤怒的哭声。 阆九川冷漠地站在一旁看着那尸体,手指攥了起来,她想到了自己的这具身体,几个月前,也是躺在乱葬岗,被野狗虎视眈眈的。 她走出阴暗的林子,迎面闭眼,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那阳光驱散内心生出的戾气和晦暗。 宋娘子的哭声渐渐少了,直到完全消失,她才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阆九川微微转头,在她身上燃了一张祛阴除煞符,没说别的,只说了两字:“走吧。” 宋娘子默默跟在她身后,脚步轻快。 再回到城里,已是申时二刻,阆九川把宋娘子送回到万事铺,被伏亓叫住了,那灵巫要见她。 阆九川皱眉,还是去了柴房。 柴房门一开,一股恶臭传来,既有血腥味,又有腥膻味,还有一股子腐败的味道。 灵巫倒在柴堆上,头发散着,乱糟糟的,听见开门声,抬头看来,盯着阆九川看。 阆九川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想见我,说吧,有什么狡辩的。” 灵巫一直盯着她,歪着头,眼神有些疑惑又愤恨,并不说话。 阆九川转身就走。 给她拿乔,做梦吧! “站住!”灵巫叫了起来,道:“你可是姓阆?” 阆九川眸色一深,转过身:“有话直说。” “你放我走,我告诉你一个秘密。”灵巫变得浑浊的双眼像是迸出了一丝光。 “你有什么秘密,是值得我拿其余人的生命来作赔?”阆九川讥讽,道:“你这样的人,就如同泥里的蚯蚓一样,砍断了几段,只要有土,就还能再生。而你,只要有人有虫,就能让你续命。可是,凭什么呢?” 灵巫眸光连闪,道:“如果是关于你爹的死呢,值得换我这条烂命了吗?” 一旁的伏亓一惊,看向阆九川,而将掣更是从她的灵台跑了出来。 阆九川心中微沉,脸上神色却是不变,道:“不值得。” 灵巫一愣。 伏亓他们也很意外,对方这么说,怕是阆正汎的死有些别的内幕啊,可是阆九川竟然不感兴趣? 灵巫亦是不解,难道她看错了,这阆姓很少见,但她知道一个,那个青年将军,谢振鸣的那个顶头上司。 眼前这小姑娘,跟那人这么相像,尤其是这对眼,昨晚她就觉得它漂亮,像是在哪看过,想了一夜,是想起来了,还是听外面的人叫她阆姑娘才想起。 不就是那个将军么,他叫什么来着,好像也是出身名门? 阆九川看着灵巫,道:“为了生,想必你早已编好了一套说辞吧?让我猜猜你想说什么,无非是说我爹的死并非普通战死,而是死于他人手。至于那人是谁,也好猜,是镇北侯吧?” 灵巫瞳孔一缩。 阆九川将她的表情看在眼内,手指在袖子里拢了拢,道:“我爹他是将帅,他一死,谁最得益便是谁干的,镇北侯是我爹的副将,我爹没了,他就能顶上,如今还被封为侯爷,可算是跨越了阶层,改换门庭了。” 灵巫沉了脸。 “而我爹怎么死的,是你和镇北侯做了交易吧?想必是你这蛊师给他一个蛊虫,而我爹肯定不会防范他这个视为兄弟一样的副将,毫不设防,中蛊了,在战场上,蛊虫一发作,我爹就‘战死’了,连查都查不出来。”阆九川冷笑:“作为交易,镇北侯才养着你,可是这样?你攒着的秘密叫我说破了,还是秘密吗?” 灵巫:“你挺会编的。” “你也没反驳。”阆九川逼近她,道:“这样吧,你把你知道的说一说,我让玄族的人带你去执法堂时,下手轻点,想来那些正道会只会让你炼蛊或者写出蛊经。” 灵巫眯了眯眸子:“你在诈我,你没有证据证明你编的故事是事实。” “我并不需要证据,你的表情告诉我,我爹的死,就是和镇北侯脱不了关系。”阆九川淡淡地道:“其实我还有一个更容易的,就是搜你的魂。” 灵巫一抖。 阆九川一击掌,像是想到了好法子,道:“呀,这才是最好的处理你的方法,搜了你的魂,你就会变成傻姑,以后你再想炼蛊害人,也不行了。把一个傻子交给玄族执法堂,我也没杀人,完美,就这么办!” 灵巫:“……” 都说她恶,眼前这个死丫头更恶! 此女当真是那个如太阳一般的将军后人? “将军,将掣,你们压着她。” 灵巫立即感到两股凶厉又强悍的煞气将自己团团围着,头像是被谁紧紧按着了似的,而阆九川的手向自己的灵台探下来。 不可以。 她本命蛊死,已遭反噬,本就是强弩之末,凭她现在的神魂根本不可能撑得住这妖女的搜魂。 成为傻姑,她就真的没有半点机会了。 灵巫趴伏在地,在阆九川的手碰到自己额头时,感觉到她那手掌传来的力量,她是来真的,顿时大叫起来:“是噬心蛊。” 阆九川的手一顿,和她四目对视。 灵巫急道:“镇北侯与我有恩,作为交换,我才给他一只噬心蛊,他用在了那将军身上,才叫他箭伤不治。我拿捏着他这个把柄,才叫他为我提供便利炼蛊,对了,我还给他一只情蛊了,用在何处,我却是不知了。” 阆九川挑眉:“为了活命,你倒是会攀咬。” 灵巫捂着自己的脸:“我已被你害成这样,命将不保,还怎么攀咬?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不,别人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而你,却是狡猾如狐,只要有一丝希望活,都不会放过。”阆九川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道:“镇北侯与你有恩,你说卖就卖了。我与你有仇,你想骗我,完全不用打草稿,毕竟你想我和镇北侯对上,好让镇北侯爷把我处置了。” 灵巫气得喉咙嗬嗬的直喘粗气,这人怎地防备心这么重,连真话都不信吗? “我说的是真的。” “是真是假由我来断定!”阆九川的手猛地摁在她的灵台,灵力一动,强悍的力量直刺入她的灵台,搜魂。 又到了每月腰断的日子!! 286.第286章 杀父仇人 第286章 杀父仇人 搜魂,是要利用修为精神力去刺探对方的神魂,回溯过去,此举十分费神,一个不察,还会遭到反噬,如果对方的神魂足够强,就更容易反噬且反被挟制。 其实凭着阆九川如今神魂不全的,又和灵巫刚刚斗法没多久,她不该冒险搜魂的。 若非灵巫提起阆正汎之死,她也从未想过去搜她的魂,但偏偏她提了。 无风不起浪。 灵巫的话她不全信,但阆正汎的死肯定是有点内情,既如此,她只能搜魂了。 因为这是她身体名义上的父亲,也很可能是她自己真正的父亲! 阆九川做不到无视。 趁着灵巫不察,她轻而易举地探入了对方的神魂,灵巫大惊,下意识地反抗。 一条细如发丝的蛊虫从她乱糟糟的头发堆里射向阆九川的手,如罡刃,泛着阴寒的寒光。 阆九川面色不变,强悍的道意化为尖刃,用力向灵巫的神魂一压。 道意如重锤砸入她的神魂中,也使得阆九川周身漫出一股罡气,削向那将割断她手的蛊虫。 滋。 罡气如火,将那蛊虫炙烤成灰,空气中有股子腥膻之味。 遭受了重创的灵巫一僵,本就浑浊的双眼顿时变得呆滞起来,口角溢出些许白沫来,整个人软软的。 而阆九川也好不到哪去,她用了猛力,又是在搜魂,那张本来没啥血色的小脸瞬间变得惨白一片,像是透明了一样,连皮肤下的细微血丝都能看见。 阆九川合着眼,一路回溯灵巫的过去,等她回溯到双头蛇蛊大成时,微微一顿,心生厌恶。 为了练就自己的本命蛊,她竟是将自己的师父给献祭了,真够狠的。 她再探,掠过一幕幕画面,很快就看到了一个兵将,那是年轻时长了一张刚硬的脸的谢振鸣,将灵巫从虎口救下来了,两人从此有了交集。 阆九川的灵力在不断地消耗,神魂剧痛,却仍未收势。 将掣急得像苍蝇似的在这个柴房乱窜,却又不敢打扰一点,怕着突然中断,会叫她神魂反噬,反而受大损,尤其她本就神魂不全的,再一损,就真的难养了。 阆九川心无旁骛,全神贯注地看过去,直到看到了她交给谢振鸣的蛊虫,心中便是一沉。 竟真的是噬心蛊。 她甚至通过灵巫的神魂看到了阆正汎的死,他左肩后中了一箭,位置不偏不倚,就在心脏后方。 如此一来,一旦噬心蛊发作,也能天衣无缝,大可当箭伤几近深入心肺而不治,叫人怀疑不到半点,而事实上,阆正汎也是这样‘战死’的,中箭,伤及肺腑而不治。 没有人知道他的真正死因,不是因为箭伤,更不是战死,而是遭人谋害。 阆九川心头大恨,情志上涌,嘴角泌出血来。 谢振鸣他怎敢! 她继续看下去,半晌不由冷笑,与虎谋皮者,自当被虎咬。 灵巫容不得背叛。 或者说,她对谢振鸣也起了防备,毕竟对方把亲如兄弟的同僚朋友说弄死就弄死,还不带半点愧疚的,那自己这个有着他把柄的人呢? 他会不会为了灭口就把自己给杀了,毕竟这个把柄是能将他抄家灭族的,他那种富有心机的人,岂会大意,想必日夜算计着。 灵巫以防万一,也给他悄悄下了一蛊,为蚀骨蛊,一旦谢振鸣胆敢背叛她,他就会遭到被万虫蚀骨的痛苦,那感觉,就像被剥皮削骨,痛苦不已。 这个蚀骨蛊就和情蛊一样的炼制原理,若是背叛就会遭受剜心巨痛,只是情蛊会使对方只钟爱自己罢了,而这蚀骨蛊,仅是附骨之疽。 可笑的是,谢振鸣还一无所知,不,或许他知道,但只作不知,暂且蛰伏,所以也不曾灵巫如何,而是将她养在了羽翼之下,提供一切便利。 他倒是很谨慎,并没再用这样的阴招去铲除政敌,哪怕灵巫有意引诱,他也不曾松口,说是上得山多终遇虎,一个招一用再用,只会将早已埋在坟墓里的秘密给挖出来,那时候,他将会万劫不复! 他不能赌这个万一! 直到情蛊的出现,谢振鸣向她要了一个情蛊,甚至把她送到了乌京自家观庙。 阆九川的精神力已经到了极限,濒临界点时,徒然收势,后退两步,栽倒在地,浑身抖成筛糠。 将掣冲过去,往她身上一垫:“你没事吧?” 阆九川一个字都吐不出来,浑身软绵绵的,如烂在锅里的面条,神魂发虚又剧痛。 她元神出窍,钻入了小九塔。 一切都等她养住了再说。 将掣见了,又气又急,就算是之前一直在打怪,都没现在这么伤,一个字都说不上来呢。 伏亓说道:“怎么办?” “把她肉身送到屋子养着。”将掣道:“我去侯府里跑一圈交代一声,此外,这巫婆也守好了,免得玄族来人,没法交差。” 伏亓皱眉:“她看起来跟失魂了似的,也能交差?” 这灵巫本就糟了反噬,如今被搜魂,看起来又傻又残,说不定下一刻就要断气了。 将掣冷道:“怎么就不能了?她作了大孽,害了不少人命,怪谁呢?多行不义必自毙,还喘着气儿,算是阆九手下留情了。” “难道不是为了不脏自己的手?” 将掣大气:“你跟那飘掌柜都学什么了,就学会犟嘴么?快去,地上凉,别冻着她。” 伏亓只能运起那杀戮之力卷起阆九川,出了柴房,而庄全海正好往这边来,见阆九川浮在半空飘过去,脚下一软,顿时吓得跌坐在地,扶着老腰哎哟一声。 他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追了过来,迭声问:“这是怎么的了?早上还好好的,怎么就这样了。” “去唤宋娘子来照顾。”伏亓的声音几乎贴在他耳边响起。 庄全海打了个激灵,一拍大腿,连忙去喊人。 将掣则是回了侯府,和古嬷嬷说了一声,就带着建兰再次走了。 崔氏那边得知阆九川回来又带着建兰走了,看着书页久久没翻过去。 这个府邸,留不住人,更留不住心。 287.第287章 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第287章 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阆九川的神魂飘来荡去,无法安宁,更无处可向,感觉自己像是无根浮萍,无处可依。 得知阆正汎的真正死因,她生出一个念头,原身遭厌弃在庄子上过活,皆是因为她生父死,而母不认。那么若是一切从头开始,她足月出生,在父母的疼宠中长大,人生是不是就是另一种活法,包括自己。 假如她才是真正的阆九川,那么如果阆正汎没有死去,自己会不会也像其她贵女一样,锦衣玉食,安然度日? 不,谢振鸣对阆正汎出手,乃是出于嫉妒和欲取而代之,而她遭调换,或许又是另外一个阴谋。 越是细想,她就无法凝魂,使得那本就因为搜魂而耗尽精神力变得虚弱的神魂更虚散了。 木鱼见状,不免一叹。 小九塔也不是万能的,她若不凝魂修养,这魂估计会散出去一些,此后她的路就更难走了。 可阆九川的心绪正乱着,她的乱,皆因一切不安定。 从得知自己前生很大可能是崔氏之女的身世之谜,到现在得知生父之死的真相,她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有着万千刀剑的的旋涡,越是在里面不出,就越是被刮刺得鲜血淋漓。 这是木鱼和将掣第一次见阆九川失去自如。 但此时的她,也才更让人感觉到她像个人,她也是有血有肉有情志的人,也会为未知而伤神和无措,而非一个冰冷的只知杀戮搞功德的怪物。 木鱼缓缓地敲击起来,就像从前在法师身边,被他敲响,一声又一声,如同佛音靡靡。 如佛说:“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阆九川回过头,仿佛看见罗勒法师漂浮在半空坐禅,撑着下巴对她说着佛偈,她飘了过去,细细聆听,眉头皱起。 “佛偈听得废劲是吧?”罗勒法师轻笑,道:“咱就是说,瞎想什么,修身修心成就自我,才是你该做的,当你实力足够强大的时候,遇神杀神,遇佛杀佛,自会摆平一切不安定。无根无依又有何惧,何不自己择一地生根,披荆斩棘,迎风破浪,长成那参天大树,到那时,自有人在你树下寻求遮阴庇佑。一叶障目,皆是愚者,你莫要以叶遮眼!” 阆九川一震,神魂瞬间清明起来,择一地生根,不就是眼下她的处境么? 择此身落户,活下去,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听着那有节奏的木鱼敲击声,阆九川的魂儿逐渐聚拢,最终沉淀,落在养魂阵中,摒弃杂念,结印入悟。 这一入悟,转眼就是几日,二月初一,玄族宫家来了人,依旧是宫七,只是身边多了个小尾巴宫十六。 两人站在万事铺门口,看着那横额牌匾和对联,啧啧称奇。 “七哥,那牌匾上是不是刻了阵纹,我瞧着很是不凡。”宫十六小声地问。 宫七道:“你这眼力劲有所长进,怪不得少主也夸你了。” 宫十六有些丧气:“可是少主也不让我去那个特殊事件监察司。” “你以为这是什么好地方,不过是玄族和皇族互相牵制较劲的地方,就跟河水和井水泾渭分明,谁都不犯谁的,入此司,要么都是刺头,还是有本事的刺头,要么就是心眼多的,不然弄不好,就吃亏了。别小看当官的,那都是天生长着几百个心眼子的主,人家谋算上来,你能玩得过?” 宫十六双眼放光地看着他:“七哥就是我心目中一等刺头,我要向你看齐,将来也入此司。” 宫七嘴角一抽,这个称谓敬谢不敏了。 “宫七你怎么来了?”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从内走出。 宫七看着他,只觉得此人有些眼熟,道:“你是?” “在下伏亓,你此后叫我伏掌柜就好。”伏亓拱了拱手,还抻了一下袖子,颇有些不自在。 这是阿飘见阆九川几日不出,而伏亓行事没个身体多有不便,便拿了一副自己的纸身,稍微改了下样子,让他临时用着。 伏亓修鬼道,修的是杀戮,便是用着一副纸身,仍难掩煞气,宫十六都自觉收敛了嬉皮笑脸。 宫七十分惊奇:“你这身体……” “区区纸人用于栖身,见笑了。”伏亓解释一句。 宫七眨了眨眼,不禁再打量他的身体,心想这也太无破绽了吧,他要不是知道伏亓其人,都以为这是真人了,就如身边这傻小子一样的想法。 伏亓领着他们进去,恰逢,阆九川已从入悟出来了,他顿时大喜,快步迎上前。 宫七却是脚下一顿,看着阆九川,感觉有些奇怪。 “这才几天呀,怎么感觉她变得更强了,这一身疏冷的气质,更叫人难以接近,更不敢亵渎,真奇怪。”宫十六盯着阆九川小声在宫七耳边说话。 那缓缓走来的阆九川,似是吃了什么洗骨伐髓的奇药似的,像从远山云雾中漫步走出,神秘又强大,冷漠疏离,令人望而生畏。 宫七眉头皱起,走上前,打量了她一番:“你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短短时日变化这么大,必是遇上了什么事。 阆九川淡淡地道:“没什么,就是偶然知道了有几个不死不休的仇人等着我弄死罢了。” 宫七和宫十六听得此话,都激灵灵地打了个颤,不知为何,心中对她口中那几个仇人生出鼻屎那么大的同情。 他们惹她干嘛? 阆九川看向二人身后,问:“我传信去你们族里,怎么来的是你们,执法堂的人呢,你们入执法堂了,特意来拿人?” “他们刚刚遇见个老道打鬼而力有不逮,去帮忙了,我们先过来。”宫七的话刚落,屋顶上有了动静,但见两个穿着一样道袍的修士落入院中,其中一人手里链子还锁了个奄奄一息的女鬼。 阆九川眼神扫过去,视线落在女鬼身上的红衣上时,脸色微变,冲了过去:“放开她!” 288.第288章 家师罗勒法师是也 第288章 家师罗勒法师是也 变故来得太突然,在场的谁会想到阆九川突然发难,还是为了一个女鬼,她速度太快,快得连那执法堂的人都没反应过来,手中的囚魂链就被她击断,那女鬼也被她攥在了手中。 他们这是在何处,发生什么事了? 人呢? 不是,鬼呢? 待意识反应过来,取而代之的是大怒,那两人厉声大喝:“放肆!” 随即冲向阆九川,并从后背背着的布袋里抽出一柄七星铜钱剑,指向她们:“把此鬼交出来,恕你无罪。” 简直是奇耻大辱,拿捏得好好的鬼祟竟被人秒抢,就连法器都被毁了,偏他们那一瞬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何事。 也就是对方目的是抢鬼,要是想杀他们,岂不是一招得手? 两人心里虽愤怒,但也知好歹,对方如此身手,且一招就毁了扣魂的法器,可见其本事,不知实力几何,自然要忌惮一二,这也是保命的一种。 但也不能落了执法堂的威风。 是以,这一声恕你无罪,让人听在耳里多少有几分故作声势的感觉了。 宫十六犹在感叹阆九川的快,她果然变强了,可在听到执法者那装腔作势的语气,微微摇头,咋就有点声厉内荏的意思呢? 啧啧,他竟然看到了往日威风不已高高在上的执法者有气势不足的时候呢! 跟着七哥来京,果然开眼界! 阆九川一挥袖,将那指着自己的铜钱剑给扇歪了,紧握着女鬼的手后退两步,问:“红娘子,你没事吧?” 没错,此鬼不是谁,是通天阁的鬼新娘,红娘子。 此时她魂魄虚弱,狼狈不堪,隐有难以聚魂的样子。 前几日她还笑眯眯地给自己捡好一包药材,现在却快要魂飞魄散,阆九川自然大怒,她没有不问青红皂白胡乱攻击,但人皆护短,遇见熟人自然先相护,扯皮什么的,等分了青红皂白再说。 而且她相信红娘子不是那种惹事生非的人。 能在阳间重新行走,对鬼来说,其实是一种奢望,有这样的机会,他们会珍惜也会忌惮那些有本事的术师,以免被看破本质,反招上麻烦。 所以通天阁的鬼鬼们,都很自觉不会主动生事。 如今,红娘子撞到了执法堂的手里,再联想到宫七说执法堂的人迟到的原因,是因为遇见有老道不敌一鬼前去帮忙。 想来和那老道对战的,便是红娘子了。 红娘子神魂被灼烧过,颤声道:“我被符火灼烧了。” 阆九川脸一沉,看向宫七,后者脖子一凉,立即上前拦在她们之前,对执法者道:“两位道友师兄,都是自己人,有话好好说。” “宫小七,执法者办事,尔敢阻拦?”那双眉倒竖,面相有几分凶气的道友阴着脸道:“还有,执法堂是缉拿恶道邪鬼,以正视听的地儿,谁和你们是自己人?” 阆九川就是从他手里把红娘子抢走的,这要是传出去,他还好在执法堂行走? “何为邪鬼?”阆九川眯了眼,道:“这位大爷,执法堂都是不分青红皂白的吗,道士和鬼祟干架,你拿的是鬼,那老道呢?可有问他是何原因与红娘子斗法?” 大,大爷? 阳明子黑了脸,这丫头称他为大爷? 红娘子浑身戾气,满脸愤恨地道:“那狗老道,正是他提议将我生埋在棺内,配以死人做阴婚,我与他本就有因果在先,这次,亦是他先招惹我,我不过是为自保才与他斗法,又有何错?” 众人微愣。 阆九川没想到还有这一出,冷声道:“听见了吧?不过是因果所然,你们是怎好意思助纣为虐的?” “她是鬼祟。”阳明子冷道:“所谓阴阳有序,既已成阴人,就该往生,在阳间徘徊,乱阴阳秩序,有违天道纲常。” 阆九川道:“生死有命,哪本生死簿是一定要规定人死后,定要去阴间报到?满大街的孤魂野鬼,多的是没有去投胎的,大爷您何不都捉了送去往生,他们想必会谢您一程!” “你!”阳明子竖起八字眉:“牙尖嘴利,你师父是谁,怎么教你的?”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家师罗勒法师是也!”阆九川冷冷地道:“不过你就是想拜见他老人家,得多行善积德,去投上几轮胎才行了。” 阳明子:“?” 谁,她说什么法师来着,罗勒,这法号有点熟,是在哪听说过? 不对,她刚才是在叫他去死的意思吗? 小九塔内的木鱼胡乱敲了两下,臭不要脸,不过吃了传承,就自主认师,罗勒法师要是在,大概会跳出来严辞警告,在外行走,万不可说是我教你的,免得丢脸! 阳明子冷冷地盯着阆九川:“你这是决意要护着这女鬼了?” 阆九川直接把红娘子收进了小九塔养着,用行动表示自己的态度,道:“大爷不如去缉拿恶道吧?没听红娘子说了,是他提议将她活埋配死人阴婚,如此伤天害理,损天和,那恶道才是该被你们缉拿的人吧?怎地还反过来了。” 阳明子他们看她把鬼给收到不知哪里去了,心中一惊,这小丫头竟有收鬼的法器,是什么东西? 她腰间那平平无奇的破铃? 只有宫七想起那个金刚塔,该是那个小塔吧,丰家的那个翻版金刚塔,他看向另一人,连忙对阆九川传音:“你那小塔别拿出来,阳明子是荣家的人,他身边的求真则是丰家的。” 接到传音的阆九川眸色一闪,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 “区区鬼祟的话你也信,不知鬼祟最会蛊惑人心?还是你明知而为之。”阳明子冷笑,斜睨着她:“如此看来,你也是一丘之貉的人了。” 阆九川怒极反笑:“我是的话,你是想把我缉拿到你们那堂口了?” 巧了,她这些天憋着的火还没处发呢,有人找死撞上刀口来,这人还是她的死对头荣家的,那就拿他开刃。 她不再压着戾气,周身的凶厉煞气逼了出来,来势汹汹,又黑又浓稠。 阳明子大惊。 宫十六就道:“阳明子前辈,这小师兄是我们宫家少主的故交,你是想和我们宫家作对吗?莫不是因为我家少主拒了婚,就借故羞辱?” 289.第289章 死对头过不好我就爽了 第289章 死对头过不好我就爽了 拒婚这话一出,饶是阆九川的煞气在蠢蠢欲动,也不免压了压,双眼晶亮,这拒婚,难道是拒那荣家少主的婚吗? 果然,那阳明子脸色微寒,道:“两姓联婚,本就是结的秦晋之好而非结仇,宫少主无意婚事,荣家亦不会死缠烂打,哪会什么羞辱?” “不会就好,我还以为您要为您家少主抱不平呢。”宫十六笑眯眯地道:“其实谣言止于智者,比起那传言,不妨让你家少主出关走动,也不必用联姻来压制了。” 阳明子的脸色越发难看,眼中有怒火升腾。 阆九川和伏亓对视一眼,怕是他们之前商定要搞荣家的那个事真让阿飘传开了,纸包不住火,荣家现在急剧需要一个好消息来稳定人心。 真是好事儿! 阆九川的戾气散了些,死对头不好过,她也就好过了。 宫七眼角余光瞥见阆九川的情绪,见她嘴角勾起一副奸计得逞的笑容,不禁眸色一闪,她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事。 这人的秘密不是一般的多啊! 丰家那求真道长便道:“罢了,都是同道中人,论理不该内讧,我们前来本就是为那蛊师来的,不知人在何处?” 阳明子皱眉,看了他一眼,不是,这面子丢的都在地上被踩烂了,就这么算了? 求真道长淡淡地瞥过去,一副对方明摆着要护短,宫家这两小子也是,纠缠下去也得不了好,尤其荣家现在有点风雨飘摇的,还是别把人得罪死了才好,不然万一那传言荣少主走火入魔失了道根为真的话,荣家能不能坐稳玄族幺弟的位置都不好说呢! 便是他们执法堂也一样,将来并入监察司,再行事,就不像从前那般随心所欲了。 求真道长想到这一点,眉头就蹙起,抬头看向天,有种这天已然变了的感觉,玄族或许要回归修道本心了。 奈何返璞归真,哪有这么容易? 也不知有多少同道中人能在这一场变革中坚定本心,修得大道,又有多少道友折戟于浪潮中,重新归于尘世为世俗凡人。 风光不再! 这几个字乍然落入脑海,求真道长颇有几分萧瑟惆怅的感觉。 伏亓本想把人带出来,不过想想这执法堂的人这么可恶,直接带人去柴房,果然,两人都被柴房那股恶臭腐败的味道给熏得从内跑出来,干呕了几声。 “怎么回事,怎么这么臭?”那什么味道啊,又像腐肉,又像是屎尿,又像是陈腐腥膻,总之各种味蹿在一起,都能将人给腌入味了。 柴房打开,那味道飘出来,就连宫七他们没跟进去而在门外的都嗅到了,脸色都白了几分,掩着鼻子看向阆九川。 人才啊,面对如此恶臭,竟还能面不改色。 阆九川早知灵巫的味道不会好闻,是以早就封了嗅觉,她又不傻。 “把人带出来啊。”阳明子吩咐伏亓。 伏亓道:“我不是执法堂的人。” “你!” 求真道长黑着脸,往里打了两道净秽诀,然后把那已经出气多喘气少的灵巫给拖了出来。 阳明子一看人,觉得不对,用脚抬起她的脸,见她目光呆滞,失魂了似的,身上更是没块好肉,便瞪向阆九川:“你们这是用了私刑?” “这锅我可不背,是斗法,她技不如人罢了。”阆九川睨向他:“斗法有高低输赢,输了,也就这下场,她又不像某些好运的恶道,有秉持正义执法的人帮忙反败为胜,结果嘛,显而易见。” 阳明子和求真:“……” 这绝对是在暗讽他们! 阳明子蹲下来,强忍恶心仔细察看灵巫,道:“连神魂都损了。” “那自然,她的本命蛊死了,遭到反噬,自然会损。”阆九川冷笑:“她算是命大了,只是神魂大损,一般人,早在遭大反噬后,死得不能再死了!” 求真道长道:“和她斗法的人是你?” 阆九川淡淡地道:“我何德何能,是我师父他老人家在暗中帮忙呢。” 二人脸色几变,相视一眼,这个可能性更大,那是什么隐世大能? 宫七没拆穿她。 阆九川又道:“人就交给你们了,带走吧。” 阳明子道:“那被她暗害下蛊的人呢?蛊虫又是怎么除的?” 阆九川面露厌恶,眼神冰冷都说:“人在我这儿,要不要带你们去看那孩子被她害成什么样?至于怎么除的,怎么,想偷学我师门渊源吗?” 阳明子气得眼都泛了白,此女咋就这么欠揍呢! 阆九川让伏亓带他们去看宋月蝶,等他们去了厢房,她才对宫七道:“所谓执法堂,都是几大玄族往里安插自己人?我瞧着,也不怎么算正义。” 宫七悻悻地道:“它隶属玄盟,也算是约束几个玄族,当然也有些各族的人,不过这也要成过去了,所以执法堂的人如今都有些火气,你忍忍。” 阆九川眉梢一挑,这里面有故事啊。 不过,看死对头的人不好过,她也就爽了! 眼看那两人去而复返脸色难看,阆九川道:“两位仙长也见过苦主了,凭着你们的修为,应该看到那孩子都遭受过什么苦楚吧,而我也没夸大其词,此人所为死不足惜,不过我是个好人,不会乱杀。怎么处置她,就由你们这些正义人士来了!” 阳明子两人吃了一呛,感觉跟吞了个苍蝇似的恶心死了,这个快腌入味的蛊师,确实是没死,可那出气多入气少的,和死了又有何两样? 说不定回去执法堂路上时,人都死在他们手上了,到时候岂不是要替人埋尸? 所以这一趟,他们是做吃力不讨好的苦力来了? 感觉上当吃亏的两个执法者幽幽看向宫七他们,这是给他们挖了坑啊。 但来都来了,也不能说不管了,不然他们之前才说过的缉拿恶道邪鬼以正视听的话,就站不住了。 两人扯起灵巫就要走,阆九川却在后面来了一句:“那个和红娘子斗法的恶道,两位仙长该不会就放过了吧?那可是恶道呢,是不是真有做损天和,生葬活人配阴婚的事,一查便知。怎么,难道不值一提?” 二人又是一僵,无量天尊,这坑弟子上不去了! 和小伙伴聊更新,我说我靠焦虑症坚持日更,惊得她们打了无数个问号!多么新奇又可怕的能量…… 290.第290章 请阆东家罩着我些 第290章 请阆东家罩着我些 阆九川逼退了执法堂的两个道长,转头就看到了宫十六那带着敬畏的眼神,不由眨了一下眼,招呼他们去了被布置成待客厅的厢房坐下。 宫七看向阆九川,道:“怎感觉你在针对那阳明子道长,是因为他出身荣家?” “嗯,我和荣家有仇。” 宫七一愣。 阆九川又笑:“死仇。” 宫七瞳孔微微一缩,她说这话是在笑着,但那笑意并不在眼里,那就是认真的,她是真和荣家有仇。 那荣家如今被传得沸沸扬扬的传言,和她有关吗? 反正也说开了,阆九川也不藏着捏着,直接问:“宫少主拒婚,便是拒了那荣家少主的?” “少主本就无意联姻,荣家……”宫七瞥了她一眼,道:“如今道里有传言,荣家少主在去岁闭关时走火入魔,失了道根毁了道心,他们此时前来议婚,不都是想用好消息来压那传言么?” “哦,确有此事吗?”阆九川看向他,和他视线对上:“那荣少主,真的走火入魔?” 宫七淡声道:“这样的事,没有证据不好断定,不过荣少主确实闭关已久,但闭关入悟的事不好说,你也修行,需知道,这时间本就没个定数的,一年也不算长,三年也不叫短。” “反正是不是真的,你们少主也拒了嘛,那你们宫家和荣家联姻不成,对方就只会拉更好的联盟了。”她垂下眸子,联姻是必须,宫家没有,丰家呢,皇族呢? 不过荣家吃瘪,就是好事儿。 “你说和荣家死仇,要是宫家应了这婚……” 阆九川唇角勾出一丝笑:“放心,我这人,对事不对人,有死仇,也是针对某些人。旁的人么,只要对方不来招我,我也不会费神去对付。但要是挡了我的路,那就不好意思了。” 只能盘它! 挡路者,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阆九川又问:“对了,你刚才说你们玄盟的执法堂就要成为过去是什么意思?” 宫七正了脸色,道:“特殊监察司要成立了,如今在选址作衙部和选人,以后玄盟执法堂会并过去,但不会用太多人。” 阆九川了悟,道:“也就是说,皇族和玄族的擂台正式架起来了。” 宫七苦笑,确是如此。 “不过这监察司一成,两边都出人,玄族自诩有修为,定然看不起那些普通文武官,而官员这边,也看不上玄族高高在上的做派,定会多有嫌隙。泾渭分明,要和谐共事,只怕多的是磨合,以后也多的是好戏看了,一旦磨合不来,所谓监察司也就成了摆设了。”一旦此司成为摆设,皇族就会和玄族彻底成为对立面,到时候,不是东风压西风,就是西风压东风。 阆九川皱眉,上位者争权,遭殃的往往是底下的人,到其时,可别伤到无辜百姓才好。 她端起茶抿了一口,这茶有点苦,遂放下,轻点着茶杯。 “皇族有心推行这个司成立,自然会护着弱的那方,如果玄族用道术害同僚,一经发现,视情节轻重而定,严重的必会被废修为的。对了,我也要进监察司了。” 阆九川惊讶地看向宫七:“你?” “监察司既有监察玄族道门中人行事之责,此后一些涉及妖邪鬼祟害人的案子也会归到此处查办,也算是为大郸成立一个公立的衙门,而非像过去那样,有人求救无门,或是费无数人力物力去求了玄门出人办事。眼下是有人告到监察司,就必须去查处办理。” 阆九川听了便道:“如此一来,和玄族共事的普通官员,必须八字要硬,煞气够重够刚,还足够大胆细致才行了。” 查案,也不是光靠掐指一算的。 宫七点头,看着她问:“你可有兴趣去?” “你看我闲得慌,给自己没事找事?”阆九川嗤笑,她是傻了才给自己套个枷锁? 宫七循循善诱:“听说里面的俸禄也很丰厚,有延寿丹,还有保命的符箓,立了大功德还会有法器,要是更大的功德,说不定能得一颗筑基丹……罢了,你本就不缺这些。” 一点灵光即成符说的就是她,何须要那些符箓? 就是丹药,她想练应该也是可以的吧,她如此聪慧,一点就通的人。 阆九川听到筑基丹,道:“现在在册的筑基道人有多少,这丹丸,有人练得出?” 宫七摇头:“灵气越来越匮乏,一些天材地宝也难以挖到,要炼丹不易,成丹更难,光是丹劫就未必能过,这都是修为不够精准之故,当然,这是玄族现状,有没有真正隐世大能能练出,却是不知了,毕竟那些人藏得深。据我所知,现有的筑基丹,也是从前老祖宗们攒下的。” “既如此,自己都不够的,还舍得拿出来做酬劳?”阆九川道:“就算没到筑基,那样的丹丸吃了,也比延寿丹要强些吧。” “玄门的说是入了道,但都是在俗世中修行,所谓财帛动人心,没有一口好肉在前面吊着,谁愿意拼死累活的呢?”宫七叹道:“这样的监察司成立起来了,有案子递上来,要不要查,一旦查出,这法要不要斗?斗法费不费修为,斗不过的话会不会丢命?不是我小看玄族,就这几族里面,有几个道友是真的能舍小我成就大我的?上次战尸殭就证实了,那临阵逃脱的,贪生怕死的,两个手都数不完。” 阆九川一默。 “有利在前,这监察司才能存在,所以这利,也多是皇族那边宝库出来的。” 也就是说,皇族比谁都更重视这个衙部的成立,也对,在其位谋其政,要想保着头部大佬的位置,不被底下的小弟掀翻,自然要出大力压着,如此才起不了风浪。 财帛动人心,适用于任何人。 宫七一改那惆怅的表情,又变回那混不吝的模样,嬉皮笑脸地道:“以后我就在乌京混,请阆东家罩着我些!” 阆九心头一动,眨了眨眼,道:“要是监察司有解决不了的,只要给得起外聘工价,万事铺随时向你们敞开。” 有利可图的,也不是不可合作嘛。 291.第291章 成也萧何败萧何 第291章 成也萧何败萧何 宫七带来的消息,令阆九川也生出点振奋,皇族和玄族对立,那就表示几家关系不再像从前那样密不可分,那她要把荣家弄倒台就更容易了。 阆九川本想向宫七打探一下那荣家四夫人的事,却见通天阁的水鬼找来了。 之前存在通天阁的那个玲珑塔,那塔主清醒过来了,阿飘请她过去说话。 阆九川暂且放下打探的心思,反正以后宫七在乌京的时间多的是,她也能问。 让伏亓看铺子,她自己则是叫了车赶去通天阁,宫七带着宫十六去了宫家在乌京置办的宅院落脚。 通天阁内。 阿飘看着那十分温润的人,微微叹气,要是他活着,凭他的聪慧,不知要造福多少百姓,偏是折戟于最意气风发的时候,真叫人惋惜。 那姓盛的,太不是个人了。 阆九川来了,也看到了那塔主,是个温润儒雅的才俊,他站姿如松,一手负在身后,再不如从前那孱弱快散的样子。 对方见了她,拱手一拜:“宁珑拜谢恩公救我于苦难。” 他以最虔诚也最真挚的心去叩拜,他身上的金吉灵气化为一缕光线,向阆九川这边落下,等光线完全消失,他身上的金吉灵气变浅了不少。 除了她,他又向阿飘也拜了下去,只是渡给阿飘的金光,却是少得很。 饶是如此,感觉到功德灵气入魂,阿飘亦激动不已,这功德灵气,比功德香还更纯啊。 阆九川亦是欢喜不已,这是文曲星子的功德灵气,正气又有力量,堪比十全大补丸。 文曲星投胎果然不凡! 要是他成为一个大官,这功德气运估计会更强,力量也会更纯粹,可惜了。 为此,阆九川又在心里骂了那个该挨千刀的盛怀安千百句,天杀的老贼子,倒是会偷,真是个祸害。 阆九川看向塔主:“先生叫宁珑?倒是应了这玲珑塔的名。” “我本家姓宁,家母生产时,梦见一块玲珑玉入胎,故此家父给我取名一个珑字。”宁珑浅笑着,道:“名如人,我确是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通了慧根,却不想,反招来祸根,丢了这命不说,连骨灰都被锤炼成塔。” 他修长的手拂过那玲珑塔,像是在说着别人故事,声音不喜不悲,道:“我一窍通百窍,本也可以成就连中六元的人生大喜,却是在赴考的路上,遭了毒手。盛怀安,乃是我同窗,他远不及我,但比起其他苦读而不中的学子,靠着勤勉,考中举人,已是大有出色,中进士也是迟早的事。然,嫉妒生恶,有明珠在前晃眼,人性便扭曲。他此人极果敢且恶毒狠绝,为了取我之慧骨命魂份,他敢用亲子与魔鬼做交易。” 阆九川和阿飘对视一眼。 宁珑摸着玲珑塔,道:“那恶道,将我的生魂从肉身抽出,焚身取骨,又取盛怀安的心头精血指甲熔之,炼制此玲珑塔,将我的魂囚在其中,制成护身转运本命法器,和那盛怀安强行绑缚在一起,共魂享运,从不离身。” 阆九川听得此话,拿起那玲珑塔,道:“囚以生魂,以阵摧或魂,运道生生不息,怪不得他这么多年依然能顺风顺水,原来全赖了你这文曲星子带来的灵气。” 生魂不同死魂,强行从肉身抽离,他的魂等同离家出走,却不算是死了,但肉身一毁,除非他能找到其余肉身附身,就还能活,否则生魂一直游荡,就会成游魂,要么被其它鬼魂吞噬,要么消散。 但宁珑却是被囚困,也是一样,时日久了,他这生魂产生的功德能量消散,这法器也会变成废物,他就会逐渐虚弱消散。 之前阆九川遇见他只剩下虚弱的残魂,也是这个道理。 宁珑再向阆九川拱了拱手,面露惊叹:“大师果然非凡人能及。” 阿飘问:“那他写的状元卷,又是怎么回事,是你答的卷吧?” 宁珑点头应是:“是,这本也是我的不甘,我已连中五元,只差一元即可六元及第,而他利用了这不甘和怨念,以那恶道的符咒驱使,以我之魂念借以他的手答卷,也是我不争气,竟也没想到拼尽全力反抗。” 他说起此事时,仍有一些不甘愿生出。 六元及第,何其乐事。 偏他入了恶人眼,囚于恶人手。 而自己偏还克制不了那怨念,反成就了那恶人贼子! 阆九川笑着摇头:“先生此言差矣,您已是六元及第,为大才也。” 宁珑一愣。 “盛怀安那状元卷固然是冠了他的名,出于他的手,可那通篇策赋,却是出于您之才,那上面的言之有物,全是您所思所见,或是将来所行。那样的一篇策赋,哪怕冠名的是张怀安,陈怀安,他都会是状元。”阆九川淡淡地道:“先帝点状元,点的不是人,而是文章,所以,您怎么就不是六元及第了?” 宁珑哈哈一笑,笑声带了几分恣意,眉目疏朗,道:“你所言甚是,那是我的策赋,无论写谁的名字都是状元卷!” “那宁先生又为何会出现在那集子上?听小九说发现您是在姓盛的集子上。”阿飘对于这点很是好奇。 宁珑轻叹:“起因还是因了状元卷,他出新集子,将这状元卷作为开卷,可在敲定雕版时,他却不小心在那书局摔了,玲珑塔磕在雕版旁边的刻刀上,我感觉这塔的镇魂咒破了,就顺着那道纹钻了出来,附在了雕版上,状元卷乃是我心血之作,是我的执念,它成集出书,我无处可往,便也附在其中,也好过在那人身边作他的守护神,他不配!” 他说到这里,灵魂有一丝冷冽可侵入人体的锐气散出。 “这也算是天理昭昭,冥冥中有天意,致使你命不该绝。”阿飘叹道:“也不对,魂不该散?” 阆九川摇头:“成也萧何败萧何,他因状元卷而声名大噪,也因此卷而遭受因果孽力,很公道,先生的魂已养回并清醒,想来盛怀安的活路也到头了。” 她话音毕落,楼下又传来喧哗,几人走到窗前一看,相视一眼。 白天不说人,姓盛的又来找骂了! 292.第292章 入魔障,上门找死 第292章 入魔障,上门找死 盛怀安自知自己的好日子到头了,孽力反噬,他有了心理准备,但没想到,这反噬会来得这么重,伤的不仅仅是他,还有他得来的一切,包括子孙后代。 短短时日,他的后代死的死,重伤的重伤,就连最疼爱的小孙子都没能逃过一劫,他知道,他再不来,盛家就会彻底死绝。 怎么得来的怎么还回去! 盛怀安有这种强烈的直觉,于是,哪怕他已经走动不得,仍让家仆送他前来,哪怕是付出一切,他也要拿回玲珑塔。 只要拿回来,他可以付出一切代价。 盛怀安甚至请动了拜在自己门下的几个学生举子,他们又请了些人,打算利用这些义气学子能逼使阿飘把东西归还。 不得不说,这是他被孽力反噬得连脑子都给反噬坏了,智商直降三千尺,使的尽是昏招,真要求,低声下气才是正理,偏要搞高调那一套,是真把通天阁当成普通商户来看了。 也不想想,通天阁会在乎学子们的声讨和看待么? 盛怀安却是顾不得那么多了,他迫切地想要夺回玲珑塔,他相信只要玲珑塔回到他身边,一切都会好起来。 盛怀安这是陷入魔障癫狂了。 阿飘他们看到盛怀安被抬出马车的时候,都震惊了,那还是那儒雅的大儒吗,若不是那一身矜贵的华服裹身,都以为是那个粪坑掏金汁的夜香郎呢。 他头发稀疏白,都挽不成髻发,满脸皱纹如同七旬以上的老翁,整张脸是青白无色的,嘴唇也泛着白,牙齿也掉了两三颗。 而他的右手,却是断了一截,半个袖子空荡荡的,想来是为保命而截肢了。 但不知道是伤口未好还是因为别的,那袖子内,传来阵阵腐败的臭味,隔着老远都能闻到。 还有他整个人,干瘪瘦小,连站立都不行了,要两个家仆抬着。 阿飘惊道:“他这反噬挺严重啊。” 阆九川看着盛怀安身上混杂的各种晦气煞气和阴气,眼神冷漠,道:“抢了万民的福运,又岂是那么容易还的?” “什么意思?” 阆九川道:“他若非害了文曲星投胎的宁先生,以先生之才,必有大作为,造福万民,而他截断了这福运,这因果孽力,当然是要他来还了。” 阿飘抽了一口凉气,看向身侧的宁珑,带了几丝敬畏。 那盛怀安现在也不过是从三品的御史大夫,换了文曲星子呢,他为官得走到什么位置去? 所以盛怀安造大孽了啊! “饶是如此,他还挺能扛,这样反噬都没死,果然祸害遗千年。”阿飘睨着向他这边来的盛怀安啧的一声,满脸嫌弃和遗憾的样子。 阆九川又说:“玲珑塔有他的精血熔之,与宁先生共享命魂运道,先生之魂和灵气一日未散,他就能跟着喘气儿,不过也是苟延残喘罢了。他的反噬,可不仅是自身,还有祸及家眷。自己两脚都已入棺材,就差闭眼,偏偏要看着家破人亡,这样的折磨,比死了还难受。” 对于一个眷恋权势富贵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比眼睁睁看着自己拥有的一点点在眼前失去,直至一场空得更痛苦。 眼下盛怀安就处于这种极度痛苦当中,想死也不敢死,还想着要扭转眼前劣势,回到之前风光的时候。 但,可能吗? 阆九川讥诮地勾唇,她说了,抢了万民福运,那孽力反噬,可不是断手断脚瞎眼那么简单。 彼时,通天阁门前的街面,挤了不少人,好些穿着学子服的簇拥着盛怀安上前,他们看到曾经温文尔雅的大儒贤者变成这个鬼样,内心虽然惊骇不已,但想到盛家近期的事,似是得罪了哪路霉神似的,都不敢置喙。 盛怀安这样子是没法上朝了,早在他的右手烧成渣时,他就请了假,现在,这假是长请不消了,不然这副尊容面圣,是嫌不够恐惧吓着天家圣人吗? 但他请了假,也还是个官,那些学子只是白身,哪敢胡乱猜想? 盛怀安被抬到门前,伸出手,道:“扶我下来。” 两个家仆将他从躺椅扶下,盛怀安没等站稳,就噗通一下跪在了阿飘面前,众人发出一声哗然。 “柳风先生!” 学子们大惊,男儿膝下有黄金,尤其是文人,当有一身正气傲骨,跪天跪地跪父母跪恩师圣人,但跪一个区区商贾,还是个掌柜? 奇耻大辱! 那些学子纷纷瞪向阿飘,折起袖子,摩拳擦掌,那眼神喷火,在指责和诘问,一副你他娘的算啥玩意,竟要堂堂大儒柳风先生跪你个小掌柜? 你也配! 阿飘瞪了眼,黑了脸,冷笑出声。 好哇,又是给他来这一套,道德绑架,想把他架到高台上,利用这些蠢货学子的嘴讨伐他,好让他摔个大的? 做梦! 阿飘半点不惧,他主子在后堂盯着,他怕个屁,就算没有主子,状元卷的正主儿就在他身边站着,他更不怕,怕的应该是盛怀安。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你这是上门找死,自己上前把脸伸上来,再递上一把刀让人帮你扒。 也不知道这一层人皮撕下,这脸你还要不要了? 阿飘哼笑,道:“柳风先生这一跪是作甚?” 盛怀安仰着头,布满红丝的双眼浑浊却带着癫狂的暗芒,道:“求掌柜的,把我的玲珑塔归还,那是我的传家至宝,我盛怀安,愿舍弃万千家财换取,辞官告老,带着一家老小回乡为农种田度日。” 他说着,咚咚地磕起头来,不一会,就血肉模糊。 而他此话,让众人听了,都惊得不行,为了传家宝,要舍弃家财和辞官告老? 小小商贾,竟逼得一个大儒如斯! 学子们群情汹涌,纷纷涌上前,嘴一张,就要开始破口大骂。 阿飘却是手一抬,摸了一下头顶的簪子,吹了一下手,看着盛怀安,冷笑出声:“所谓玲珑塔,难道是柳风先生杀人取骨,囚魂夺命制成终日挂在腰间的那个配饰?你求我,不如求宁珑先生,看他答应不答应?” 盛怀安眼仁紧缩,身体微微抖动,宁珑? 感谢米宝爹地厚赏,感谢诸君赏红包赏月票支持本书,无以为报,唯全力以赴,写好它! 嗯,写不好还是渣陌太渣,讲完! 293.第293章 声名尽毁 第293章 声名尽毁 宁珑,这个久违的名字乍然入了耳膜,像是一把铲子似的,掀起了掩埋秘密的盖子,将里面深藏的脏污晦暗不可见光的东西一一暴露出来。 盛怀安想起记忆中那个风光霁月的江南才子,他出身没落的书香门第,打一出生读书资源就远比自己这个耕读人家出身的要强上许多倍。 他人如其名,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通了百窍,什么文章策论,一点就通,见解亦独特,他的诗词文章从来都是被人夸赞拜读且传播的存在,他是天上的皎皎明月,令人仰望。 而他盛怀安,需要竭尽全力去读书,比别人付出多一倍的时间,日夜不敢松懈,才一步步地加入他们的中间,成为州学同窗。 宁珑读书太容易了,他总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可回回大考,他必是头名,太不公平了。 他明明没付出什么努力,为什么拿头名如此的轻而易举,仅仅因为是他多长了一块慧根吗? 盛怀安最恨的就是宁珑的心态,就像是对一切都胸有成竹且已揽入囊中,那种仿佛蔑视所有人的狷狂自信令人刺目,也令人想要摧毁那种自信。 而这样的想法,愈演愈烈,最终,他得了机会。 他们村有个叫五尺的道长,早年跟着一个游道入了道,也不知怎么回到了村里,在山里修行,他说可以帮他改运,但前提是,他要他的儿子。 盛怀安成亲得早,他的儿子,曾有麒麟子之称,这是他们乡里最有名的关公庙里的庙祝说的,而事实也是,他的淙儿,自小就十分聪慧。 改运啊,如果得的是宁珑的运,他会不会是那个头名,一帆风顺,从此带领家族改换门庭,一飞冲天。 他年轻,儿子还能再生,甚至妻子也能换名门淑女,但改运的机会,却是只得一个。 盛怀安想到宁珑的运道和聪慧,终是贪婪盖过了人的善,和魔鬼做了交易。 抽魂夺骨,囚魂共运,那五尺道人真的做成了此术。 他成了享负盛名的柳风先生,娶了恩师的女儿为续弦,家族成了清贵的贵族,儿子…… 令他遗憾的就是儿子了。 他再没能得上一个麒麟子,只有一个被长于妇人手文武皆不成的娇气包,他时常想这是不是报应,他亲手送走了一个麒麟子,换来的是不能接衣钵的废物! 但那不重要的,他还有孙子,他亲自教导,总归是可以的,如今却是孙子都要没了。 后继无人。 宁珑啊,这就是你的报复么? 盛怀安眼前一阵朦胧,他仿佛看见了那个意气风发,风光霁月的皎皎明月,向他缓缓走来。 宁珑! 盛怀安喉咙发出嗬嗬声,像是被谁掐住了喉骨,一时无法出声,左手用力去扒卡在喉骨上那无形的手。 所有人在阿飘说出的柳风先生杀人取骨的话时,就已经惊住了。 有人反应过来,想要骂这浑身铜臭味的阿飘一句休得含血喷人,柳风先生岂是那种恶人,可话才到嘴边,就见柳风先生如同鬼上身似的,不住地扒拉自己的喉咙。 这,是唱的哪一出? 紧接着,他们看见本不善于行的盛怀安站了起来,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字节清晰地说着自己过往的恶行,惊得众人愕然张大嘴。 不会吧,不能吧,这要是真的,可是欺君之罪,抄家灭族的啊? 先帝是崩逝了,但他依然是君,盛怀安就是欺君啊! 他疯了不成? 那些个学子白了脸,相视一眼,纷纷后退,有更机警的人已经悄悄地溜了,不然引来官员,他们和这欺君大罪的人一起,还欲为其讨公道,这前程就完了,说不定还要连累家小。 也有好事的飞快地用笔记录‘盛怀安’所说的话,老天奶哎,这可是震惊文坛的巨瓜啊,放在茶馆酒楼的让说书人一说,岂不要爆馆? 在听到盛怀安用儿子和恶道做交易,有人忍不住,将手中吃着的臭豆腐砸了过去。 “虎毒不食子,你却是反过来,简直恶毒。” “没错,还圣人大贤,呸,分明是披着人皮的恶狼!” “怪不得成了这副样子,原来是报应不爽。” “打死他。” “报官,快报官,此人犯的是欺君之罪。” 欺君,罪无可恕! 盛家的家仆两股颤颤,完了,他们要死了。 老爷子这自爆,和拿剑当众抹自己脖子有何两样? 他们倒想把人捂嘴架走,但现在的‘老爷子’很可怕,周身冷气嗖嗖,他们无法近身啊! 通天阁门前,从没如此热闹。 从盛怀安自爆开始,早已有人奔走相告,向这边涌来,听着他如何因为贪婪而作恶害人。 盛家人得知消息,第一时间想的不是把人带回来,而是收拾细软想要跑路,但很快的,有官兵围住了他们家,堵住了所有门路。 盛家完了! 盛怀安说完那作恶的过程,眼神又是一变,软软地倒在地上,看着飞来的烂叶子臭鸡蛋,他喉咙发痒,噗的喷出了一口老血。 他知道刚才自己都说了什么,不,是宁珑说了什么,他清清楚楚,只是不能抢回主导权。 这是宁珑的反压制,一如这些年他压制住宁珑一样。 他盛怀安完了! 他艰涩地扭头看去,宁珑就站在他的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眼神,一如年轻时,轻蔑又淡然。 盛怀安伸出手,嗬嗬两声:“还给我……” 玲珑塔,他必须要回来。 执迷不悟。 宁珑冷笑,转身回到阿飘他们身边。 阆九川微微摇头,打了一诀落在盛怀安的身上,吊着他一条命。 欺君之罪,得有对证啊,不然怎么还宁珑的冤呢,六元及第的文曲星子,因人性贪婪,死在恶道邪术中,何其惋惜。 她得为打击邪魔歪道而加一把柴火! 越来越多的官兵往这边来,驱散围观的人,将盛怀安架起,还抓了几个来不及跑的学子带走。 阿飘双手一摊,故作震惊地道:“万万没想到,柳风先生竟是如此恶人,真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啊!” 众人:这戏好假! 294.第294章 作恶者,死不足惜 第294章 作恶者,死不足惜 一场闹剧没掀起什么嘴仗风浪就结束,也不对,在阿飘他们看来没起风浪,可在整个乌京,尤其是文人圈子,那是起了千层浪,都炸锅了。 这可是文坛大丑闻。 一个被称为贤者大儒的人,竟是个假的,他的状元,来路诡异,是别人代笔写的,而这个别人,还不是一般的代笔,而是事关邪术,而且为了促成此邪术,那盛怀安竟还以子喂虎,身为人父,何其恶毒! 这样的丑闻骇人听闻不说,更令人更加忌惮那些会玄门道术的术师,若都仗着自己会道术就害人,普通人根本没有招架之力,甚至防不胜防! 一时间,那被提起的特殊监察司又再次掀起大热话题,这样的部门,很有必要成立啊。 普通凡人感觉人人自危,而会道术的道人则是直骂街,一颗老鼠屎搅和一锅粥,他们正道也很冤好嘛? 乌京处处都在说着盛怀安的恶,无数文人在声讨其罪,盛家人,那是成了过街老鼠一样,人人喊打,亏得家里有官兵守着等着天家发落,不然只怕早有人闯进去打砸了。 但饶是这样,盛家也被人泼了不少粪,臭不可闻。 盛家人无辜么,并不,他们如今所享受的一切都是盛怀安带来的,荣华如是,灾祸亦如是。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从来不是虚话。 阿飘此时还在惋惜:“枉我嗓子都清好了,就准备和那姓盛的打个嘴仗,阆九你就让宁先生上身自爆其恶。啧,英雄无用武之地啊!” 宁珑嘴角微抽。 阆九川没好气地道:“把你闲的,有那空当,就叫人给我跑腿。” 阿飘眼神一飘,看向宁珑,道:“盛怀安是死定了,先生从此也算是自由了,此后是怎么个打算?” 阆九川冷笑,你继续岔开话题吧,反正再岔你也躲不开的。 宁珑听了阿飘的话,有一瞬的迷惘,是啊,他自由了,以后,何去何从? 阿飘看向阆九川,道:“阆九那有个万事铺,如今有个武将军做掌柜,先生若不嫌弃,跟着她混呗,别的不说,魂香定是管够。” 宁珑闻言看向阆九川,眼里有点不解。 阆九川眼皮一跳,瞪向阿飘,道:“我也没得罪你,你却是想我死啊!” “此话怎讲!”阿飘不服:“先生大才,他跟着你混,你还嫌弃上了?到时候你有文武二将,你那铺子,还愁不发扬光大?” 阆九川道:“我这铺子就算不发扬广大也没事,也不需要什么文武二将,因为要攒功德都得我自己出大力。而他,你是忘了盛怀安的孽力反噬如此重是因为什么了?” 阿飘一僵。 “我可不会找死,跟万民抢福运。”阆九川叹道:“并非我看不起先生,而是以先生之才,也不该屈于我一个小铺子,也不值,您的去处,应该是您当初读书时所立的初心。” 宁珑微怔,嘴里喃喃地念:“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这便是他的初衷! 阿飘悻悻的摸了一下脖子,道:“那就是去投胎?” 阆九川问了宁珑的生辰八字,掐算了一番,有些无奈道:“先生之命尚未全绝,投胎,只怕也要等等。” “不是,就算是生魂,这都多少年了,也早成枉死鬼了,怎么还没算绝?”阿飘皱眉。 阆九川解释道:“生魂离体,过了七七四十九日而未归位,便成枉死鬼,但先生的生魂,囚于玲珑塔,偏这玲珑塔,有你的骨血所成,也不算全然离体,这也是你能多年催运的一点缘由。” “先生之寿,仍有三十栽之久,要么自戕,但这样入了地府投胎都得排队。”她看着宁珑道:“且您虽然养好了些,但这些年被压制催运共享命魂,魂元有失,也不好现在就入地府,不然您就是投胎,也会因为魂魄不稳而体弱多病,有害无益,所以您还得养一养这魂魄。” 宁珑一笑:“也无妨,我也不急。” 阆九川点头:“先养着也是好事,说不定有转机。” “那盛怀安呢?”阿飘问:“他也有骨血在这玲珑塔,先生不死,他岂不是也跟着苟延残喘,这不是便宜了他?” 阆九川摇摇头:“遭孽力反噬,这是天道因果,他区区凡人之魂,岂能敌?而且他这欺君之罪一定,必会被砍头,人皇杀之,他还拿什么喘,他的魂儿入了地府都还得遭鞭策。就算不是,你以为他现在活着就是好事?那比死还痛苦好吧!” 她看向那玲珑塔,道:“先生且等着就是了,盛怀安一死,便是此塔有他的骨血,你们的羁绊,都会断得干干净净,到时候,先生的魂魄会更稳固瓷实。” 一切尽在不言中,宁珑向她一拜。 商定了他的去向,宁珑便回到玲珑塔,那塔仍由阿飘供着,但魂香,却是阆九川出了。 阿飘看她不走,道:“此事已了,你还有啥事?” “镇北侯,乃是我的杀父仇人,他拿了一个情蛊,帮我查一查他。”阆九川的脸色很冷。 阿飘怔住,怎么又冒出杀父仇人来了? 阆九川把给灵巫搜魂的事说了,道:“不管他是不是我前世的父亲,他名义上也是这身体的父亲,这因果羁绊我斩不了。而且,他乃是枉死!” 战死不过是遮掩枉死的假象,害他的人却拿着本该属于他的荣耀享着荣华,还假惺惺地为他每年做法场? 到底是超渡缅怀亡人,还是要借以法场安自己的心? 她都有些怀疑,阆正汎投胎了没,如果没有,那他的魂,会不会像宁珑一样,被镇压在哪个旮旯地? 阆九川想到这一点,胸口就传来一阵刺痛,戾气压不住,嗖嗖地往外散。 阿飘叹了一口气:“刚还了宁珑先生的冤,又来一个阆正汎,还是一样的阴损破事,人性之恶,比鬼还可怕。” 阆九川默然,还真是这样,阆正汎的情况,和宁珑,有何分别? “我能拉盛怀安下文坛,亦能将那镇北侯掀下马。”阆九川的声音冷冽,眉目更是冷酷,道:“作恶者,死不足惜!” 295.第295章 父仇,后人来报 第295章 父仇,后人来报 二月二龙抬头,庄全海一家正式辞别阆九川离京返乡,而阆九川拿到铺子连着宅子的所有钥匙后,往小宅子里走了一圈,把整个宅院的格局看下来,心里便有了数。 她把钥匙先给伏亓拿着,道:“我画个图样,回头把这宅子大致修葺一二,我再重新布置才过来住,你暂且看着。” 她这个地儿,前面铺后面住宅,在这里的人,既有生人,也有死鬼,得仔细布置,才好叫活人和死鬼河水不犯井水,且也能吸收天地能量才行。 “这两日我在家先帮你做个纸身,暂且不过来,有事儿你再来府中寻我,或者点个小鬼过去。”阆九川又交代一句。 伏亓一一应下。 阆九川这才带着建兰回到侯府,她出来数日,再回来,也不知是不是要摸到前世今生关于身世的真相,她回到侯府,竟莫名有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是以,她站在崔氏院子外面,一步都没迈进去,只透过院门,看向里面的两棵乌桕,此时冬雪渐化,那树上光秃秃的,听说这是阆正汎年少种下的。 这院落也是他和崔氏成亲一直住的。 阆九川站着久久不动,建兰小声叫了一声:“姑娘?” “先回去梳洗吧。”阆九川回了自己院子。 建兰连忙跟上,想了想问:“姑娘,是要打算搬走了吗?” 阆九川扭头看向她。 建兰道:“婢子看您要亲自布置万事铺后头的宅子,如今您院子里的书房也是您自己布置后,呆的时间最多的地方。” 她用心布置过的地方,必定是极利她的,所以呆的时间也长,如果阆九川不是打算搬去万事铺住,不会这么费心吧? 阆九川笑了下:“你还挺细心,这脸如此沉闷,是不舍得我么?” 建兰说道:“您归府还不到半年,就要走,这……” 阆九川的笑容敛了敛,道:“建兰,亲情福缘,也讲深浅的,我这人,大概在这一块上福缘比较浅薄吧,修道者,五弊三缺,总要占些的,我亦不例外,这一生大概和父母亲缘薄了。” 建兰心头一酸。 “远香近臭,或许我离府迁居,也会更好些。”阆九川看向身后的栖迟阁一眼,淡淡地道。 建兰叹了一口气。 而阆九川在栖迟阁外站了许久的事也被丫鬟报到了崔氏那里。 崔氏双眉皱起,她又怎么了? 阆九川给自己开了个药浴的方子,配了药材熬开,泡在浴桶里,想着阆正汎的事。 对于镇北侯,阆家一直没有怀疑过,尤其他还每年都为阆正汎做法场表示悼念,表面功夫做足了,也得到了阆家人十足的信任,是以两家来往,也算是亲厚。 要是她说谢振鸣乃是杀阆正汎的凶手,他们会信吗? 难,因为无凭无据。 人早已死了多年,都已经化为白骨一堆了,那还不是毒,从骨头里也查不出什么,就算是能,她明知阆正汎的死因,难道为了所谓证据,去刨他的坟证明给阆家人看? 那就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证据,她需要么? 并不用。 灵巫已经给了她证据,谢振鸣就是她的杀父仇人,阆家人信与不信,并不重要,她此身是阆正汎的女儿,他的冤仇,她这个后人来报! 阆九川把头也浸在水里,脑中清明一片,这仇该怎么报?一如盛怀安那样,没什么看着自己拥有的一切崩塌失去更痛苦了。 而阆正汎死时经历了什么,谢振鸣也受一遍才好。 咕噜咕噜。 水泡泡从水底里冒了出来。 …… 阆九川去了崔氏院里,崔氏看了她,干巴巴地问:“怎么瘦了?你在外面都……” 她的话一顿,又没说下去,有种自己和她没亲密到什么都能说的尴尬。 阆九川定定地看着她,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崔氏不待见她这身体,不认她,全因了她认为原身非她生的那个孩子,她癫狂,她入魔障,不愿相信自己一叶障目。 她认为的都是对的话,那前世的自己,当真是被调换走的那个孩子吗? 崔氏被她看得发毛,道:“你看着我作甚?” 阆九川收回视线,所谓母女连心,崔氏真的有么? 看她沉默,崔氏更觉得古怪,想了想,试着放软了语气,问:“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没事,我去给祖母请安了。”阆九川起身,向她行了一礼就离开。 崔氏眉头皱成一个川字,吩咐墨兰,去叫建兰来问话。 建兰斟酌了下,还是把寻香胡同那宅子的事和自己的猜想说了。 阆九川大概想搬离侯府。 崔氏坐在罗汉床上,久久没说话,只怔怔地看着南窗外面的乌桕树发呆。 阆九川去给老夫人请安时,阆大伯也在那陪着,见她来了,点了点头。 照例给老夫人扶了脉,陪着彩衣娱亲,直到她乏了,便和阆大伯一起退了,阆九川跟在阆大伯身边,听着他说陆家的后续。 “陆长学的官被撸下来了,闹着要休妻,不过没休成,但是合离了,那陆夫人搬到了别院,到底是有个在玄族学艺的宝贝儿子撑腰。”阆大伯的声音很冷,道:“不过她这假菩萨的脸皮,却是被撕下来了,毕竟闹得那样大,众人嘴上不说,面上却是表现出来的,现在她可不敢出来晃……” “大伯父,我父亲死的时候,身边的亲兵都有什么人?” 阆大伯被问得一愣,喋喋不休的声音戛然而止,停下脚步,看着她的眼神古怪,这孩子怎么忽然就提起她爹身死的事了? 他和阆九川四目对视,那对凤眼真的像极了二弟,又黑又亮,而她的更通透纯净,看着人时,仿佛能看穿人心一切的秘密。 而此时,那对眼里装了许多东西,还有一团火? 阆大伯吞了吞口水,用手抚了一下胸口,试图把那发慌的心给抚平,小心问:“你问这个,是好事还是坏事啊?” 给他打个底,他也好有个心理准备,不然她开光嘴一张,不是好事,他心血会被吓得越来越少的。 阆九川:“……” 296.第296章 阆大伯:大侄女看我是个废物! 第296章 阆大伯:大侄女看我是个废物! 阆九川暂时没打算把阆正汎的真正死因透露给崔氏听,自己这些年经受的痛苦,全因了镇北侯杀夫所致,而她一无所知,还信错了人,她会疯的。 而且要对付镇北侯,也得等人回来,提前爆出来,打草惊蛇就不好了。 她也还没了解镇北侯其人,所以没打算节外生枝,至于阆大伯这里,可以先给他小小的透一点底,以免真相到来,真的没一个能撑住场面的,也看看他对此事有什么看法。 如果是个没用又怕死的,就不必说了,她把镇北侯掀下马后再与他们说也是一样。 阆九川叹了一口气,她背负好多! 父仇,原身的杀身仇,还有自己的前世仇,她又是怎么被抱走的,怎么小小年纪就死了,甚至魂魄都没凑全,这都是一桩桩的谜团等着她。 辛苦么,不,命苦! 难道是因为在地府那些日子太反动了,乃至于崔判要给她整这个大苦头吃? 晚上就去请他来喝个茶,好好聚个旧。 阆大伯捧着茶,像是陷入了回忆,对阆九川说道:“每个将领都有自己的亲兵,你父亲自然也不例外,最信得过的是和他一起去参军的小厮河豚,哦,如今应该叫何忠柏了,在桂城那边当参将呢。除了他,还有镇北侯,那时不算亲兵,是副将了,还有几个,廖方全,陈大军,张勇,都是和他当小兵起来的。” “都还健在吗?” 阆大伯摇头:“也不全是,除了何忠柏在桂城,张勇就跟着镇北侯当了部下,其余的都战死喽。” 阆九川用指甲挂着茶杯,道:“那就是说,父亲战死时,何忠柏他们都在的。” “在。”阆大伯说道:“何忠柏为了保护你父亲,还废了一只左手,也是他护送你父亲的棺椁回京的。” “既是一起长大的贴身小厮,又是亲兵,他有说人是怎么没的吗,军医又是怎么说的?”阆九川问这些,是想看看阆正汎的死,他的亲兵有没有觉得不对的,或者是,参与其中的? 噬心蛊是镇北侯所种的,那用以遮掩蛊虫发作的冷箭,是谁放的,这都得查。 凭他是谁,参与其中的,都得遭她清算。 阆大伯寒毛倒竖,听到这里,他已是觉着有点儿不对了,问人是怎么没的,难道她不知道是战死吗,这可是众所周知的事。 可她偏就问了,阆九川归府这么久,她从不问阆正汎的事,可能会让人觉得她冷血,但也会想是不是不敢提,毕竟她是遗腹女,这样的伤心事,不问也实属正常。 现在,她问起阆正汎的过往,而且也不是他年少时的事,是战死一事。 人是怎么没的? 阆大伯脸色微白,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事?” 他文武不成,便是老爷子都说了,他守成足以,大是大非上不要犯糊涂,守着爵位当个富贵闲人,应该能让家族平顺下去,但他也不全然是个蠢人,脑子也是能转弯的。 阆九川虽然轻描淡写的问话,但就让人觉得里面有古怪,且她又有掐指会算的本领,莫不是发现了不对的地方,且事关二弟的死? 看阆大伯的脸色都变了,阆九川便道:“是要查一些事。”顿了顿,又提了一句:“事关他的死。” 阆大伯瞬间面无血色,手中的茶杯也掉了下来,碎了。 阆九川看着地上的碎片,看吧,她就知道是这样。 外面伺候的小厮听见茶杯掉落碎了,喊了一声侯爷。 “茶杯掉了,打扫一下,换一个。”阆大伯深深吸了一口气,故作平静地吩咐。 小厮很快就来打扫,没一会就换上新茶。 阆大伯让他在外头守着,不让人靠近书房,小厮立即去了。 “你父亲的死,另有内情?”阆大伯直接开门见山。 阆九川点点头。 阆大伯一急,道:“可他确实战死了,何忠柏是和你爹一起长大的,亲如兄弟也不为过,也最是忠心,是你爹带他脱了奴籍一飞冲天。他当时亲自看过你爹的身体,羽箭深入后背,几近穿心,且那箭带着勾刺,拔箭本就特别凶险,这一点也是军医所说的,这军医也是我们阆家信任的。你爹,是伤势过重引发高热,没有挺过去。” 他一顿,又道:“事到如今,也不怕你伤心。事实上,你爹的尸体,我和你祖父也亲自剖过查看的,生怕是有人下了黑手,但没有中毒,骨头也不会见黑,唯有那一箭伤,极深。” 阆九川有些意外,竟然剖过尸? 阆大伯双眼通红,道:“人死了,当入土为安,不妄动尸身,也好叫故人魂安,但你祖父说了,他只怕万一。你爹的武功很不错,为人也机警,死于箭下可以,他就怕是死在别人暗手中,如果是这样,肯定不能让他含冤而死的,只可惜……” “他的心,也剖过了?” 阆大伯僵住,呆呆地看着她,颤声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噬心之痛,没有毒,但心脏应该也会有异样的。”蛊虫噬过的心,还能是完整的吗,不可能的! 什么噬心之痛? 他想到近两日传得沸沸扬扬的盛怀安勾结邪道行阴邪之术害人一事,又思及阆九川的手段,道:“你意思是不是说你爹并非死于箭伤,而是邪术?” 阆九川沉默了一下,遂点头。 看她点头,阆大伯眼前发黑,喉头有些发痒,问:“是什么,谁干的?” 阆九川犹豫。 “你还不快说!”阆大伯拍着桌子,声音带了几分严厉,道:“那是你爹,是我二弟,你既然知道真相,还想瞒着我不成!” 阆九川看着他没说话,其实她也很想打直拳,但要伤到自己人的直拳还是谨慎点好,镇北侯掌握实权,而阆大伯这个开平侯有什么呢? 文不成武也不成,挂个闲职就算了,如今还在守孝呢,底下的儿孙,也没个成才的,儿女姻亲,也还没结到几家实力强的。 阆大伯:“!” 我大侄女看我的眼神,像极了在看一个废物的意思,而这应该不是他的错觉。 写到这,想起昨日睡醒后,左胸口骨疼的很,喘气都疼,咳嗽也扯着疼,感觉心悸,生平头一次吞了两颗救心丸,不管是不是心脏不适,先吞再说!后来我看到一篇公号,心脏,其实在中间? 297.第297章 后继有人 第297章 后继有人 任阆大伯怎么追问,阆九川也没点出镇北侯来,她信不过开平侯府现有的实力,没错,俗话说烂船也有三斤钉,开平侯府就算是没落也不是啥用都没有,但比起方镇北侯府,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而镇北侯马上就要回来主持他长子的婚礼,阆大伯要是知道是他杀了自己的二弟,面对他时,城府再深,能镇定面对? 她对阆正汎没有多深的感情,知道他死于阴损蛊术尚且觉得愤怒,与他一母同胞的阆大伯又怎能装得若无其事? 家中儿郎战死,虽悲痛但能接受,因为谁都知道上战场就是把脑袋拴在腰带去拼的,马革裹尸还,是每个武将家族有子上战场都会预料的。 可死在邪术中,如何忍得? 尤其镇北侯又是那个城府深的,他警惕谨慎,要是被他察觉到一点不对的地方,说不定会先下手为强,对付开平侯府。 阆九川可不想要对付镇北侯,还要顾忌打老鼠伤玉瓶。 所以面对阆大伯那哀怨又带着愤怒伤感的眼神,阆九川不为所动。 “你是不是认为侯府连给你父亲报个仇都做不到?”阆大伯沉声说道。 阆九川道:“他的仇,我来报!” 阆大伯一怔,看着眼前将要及笄的少女,她身材瘦弱,坐在凳子上腰身挺得笔直,一张青白的小脸没有半点说笑的样子,而是坚定自信,周身带煞,眼中更有几分凛然的杀气。 宝剑将出鞘,一出必见血。 阆大伯心头一荡,双眼泛红,微微湿润,二弟后继有人。 他深吸了一口气,问:“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你爹,也是我们阆家子,是我二弟。开平侯府虽然是在走下坡路,但过去一些人脉,也不是完全都断了,也有好些人能帮得上忙的。” “他死于噬心蛊,什么人干的,我心知肚明,他也逃不了。”阆九川道:“就是那用于遮掩的箭伤,恰好射在后背,是巧合,还是有人帮忙,这才是我所不知的。” 她摩挲着茶杯,道:“凡是害他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很正常。 阆大伯心中又惊又怒,指尖在微微颤抖,噬心蛊,竟是死于蛊毒? 怪不得他们剖尸也没发现什么,竟是蛊毒,且在心脏,他们根本没有看到那里。 阆大伯的眼泪唰地一下就下来了。 二弟,他遭蛊虫噬咬的时候,该多痛苦,难怪他的遗容没有半点安详,遭万虫噬心,能安详才怪呢! 他虽然没见过蛊,但巫蛊本就是世人所忌惮的,中蛊更是常人难以防备和窥探,除非是医术极其厉害的医者,能看出些东西,可若来得又急又猛,如何能辨? 阆九川这么说,他已经想到了那画面,怕是那噬心蛊在作恶的时候,众人都以为二弟是因为受伤太重而不治。 无人能觉,天衣无缝。 “王八蛋!”阆大伯气得又狠狠地砸了一个杯子! 离着书房极远的小厮听得茶杯碎裂的声音,又要换了。 阆大伯砸了个杯子,在书房来回踱步,渐渐冷静下来,扭头看向阆九川:“你问你父亲亲兵的情况,是怀疑他们参与其中?” “背叛这东西,只要利益足够大了,就不存在忠心了。”阆九川点了点茶杯,道:“我只要个名单,凭着相面,有没有作恶,总能看出来的。” 知道谁有份,那就好办了,逐一搞死。 阆大伯说道:“我会整理一个详细的名录给你。” 他也不会为那些人争辩,毕竟世人逐利,总有些人是经受不住诱惑而生出叛心。 他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身子一僵,脸色变了,看着阆九川道:“你不愿意说的那个人,可是因为他如今早已高升,甚至比我们开平侯府还要位高权重?” 阆九川看向他,目光沉沉,虽没说话,可那眼神,也没有反驳之意。 阆大伯心中一沉。 他猜中了,那是谁,是…… 阆大伯脑海里划过一个名字,面露骇然,不会是他吧? 他不是蠢人,就想想阆正汎死了后,谁得益最大,谁就脱不了嫌疑。 镇北侯谢振鸣,是他吗? “是不是……” 阆九川放下茶杯,截断他的话道:“把名录给我,其余的你不要动,乖乖守你的孝就行。打草惊蛇,反给我没事找事,我没空余对付人的同时还要在后头给你们擦屁股。所以,不要瞎动,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阆大伯嘴角一抽,无奈地道:“你不说,我才不知道。你说了,我怎么可能当作不知道?” “告诉你,也是让你先打个底,以免将来受大刺激。”阆九川皱眉,想了想又道:“不过你说得好像也对,我是不该和你说的,应该先把人都弄死了再说。” 失策了。 阆大伯:“!” 他盯着阆九川半晌,道:“难道你是打算一个人扛这事吗?” “有何不可?”阆九川说道:“他是我此身父亲,不知便罢了,既知他死得冤,我自然不会无视。对了,夫人并不知此事,你不要跟她说,免得生出事端。” 阆大伯眼神复杂,都不知说什么好。 总之是既欣慰又心酸,还有愧疚。 但凡开平侯府手握重权,得闻此事,何至于要一个小姑娘来奔波? 阆大伯决定要给家中儿郎们多加点课,一个个的给他通通变强,变成能守护家族的强者,别连个姑娘都不如。 也不对,那几个废物再厉害也是不如她,唉! 几个小的正蹲在园假山处偷吃烤鹿肉,忽然觉得后背凉飕飕的,不会是他们偷吃被发现了吧? 那阆九说了,孝在心中,他们又不是天天吃肉,这么久才偷了这么一次呢。 哦,白日不说人,那刚刚走过去的,可不就是阆九吗? 她还往这边看过来了,看清楚了! 阆九川离了书房后,阆大伯一直枯坐到天黑,才红着眼叫来心腹管事高平,一串吩咐交代下去,然后起身去了祠堂。 阆大伯看着二弟的画像,给他上了一炷清香,然后嗷的一声哭了出来。 298.第298章 崔判您就是我地底下的人脉 第298章 崔判您就是我地底下的人脉 子时,阴气正重。 阆九川取了魂香,准备了一只烧鸡,一壶好酒,画了符,布下一个请神小法阵,这才请出判官符笔,双手快速结印,嘴里喃喃有词。 奏请崔判官。 香燃得飞快,但崔判的鬼影却是没出现。 阆九川一咒念完,睁开眼,看着烧完的魂香哼笑,明明受了她敬的香,却是不来,这是白薅啊。 行,一次给面子,二次还能忍,若是要她三顾茅庐而不出,那就来硬的。 阆九川又点了一支香,这次不念咒了,而是直接通灵,就是那道念通出去的,并不是什么好话就是了。 香烧完,崔判官果然没来。 阆九川黑了脸,香也不点了,烧鸡自己先吃了一只腿,酒喝了一半,然后做法,开鬼门。 隆重的阴气在半空沉淀,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其中若隐若现,有更夫经过,抬头看了一眼,揉了揉眼睛,咋半空有道黑漆漆的门呢? 定是他老眼昏,这打更的位置还是要传给儿子才行了,老了,该退喽。 他却不知,那道门通向的,是阴曹地府,是活人最害怕的地方。 守门的鬼差眼睁睁地看着鬼门被强行拉开,有些欲哭无泪,判官大人,不是他们不想守门,是对方的请念比他们的鬼力要强啊! 崔判官一直躲在门内,看着鬼门被打开,他沉着脸跺脚,一步迈了出去。 好好好,她非要请他,那他也要好好和她算一算判官符笔的账,借用这么久,该还了。 阆九川咬着另一只鸡腿,看着一身黑的崔判官出现,哟了一声:“判官大人叫我好请呐。” “阆氏九娘,阴阳有别,你如今神魂不全,欲找全魂魄真正和肉身契合重生,应当珍惜你所修的功德愿力和精神力。而非仗着你会,就做这些费力无益的事。”崔判官先发制人,板着脸道:“重生不易,机会更难得,若非有……若非你前世功德足够大,借尸还魂,重返人间修行,根本毫无可能。机会只有一次,玩脱了,可就没了。” 阆九川哼笑:“这个借尸还魂非我所愿吧,而且,借的是这么个残尸,崔判这是在打击报复吗?话说得这么好听,还不是给我找这样破烂的尸身让我强融进来,光是修复它就得耗费我无数功德魂力,您就不觉得矛盾?” 崔判官面不改色:“借尸还魂本就是逆天而行的事,此身与你最契合,没得挑,你也莫要挑三拣四的,做人要知足。” “这个契合,到底是什么内情,崔判不妨展开一说?”阆九川盯着他:“不然小儿可就要跟你急了。” 崔判官的脸和夜色一样黑:“你莫要得寸进尺,鬼门内多少鬼想要还魂而不得,你还敢挑挑拣拣,想上天不成?” “上天不敢,但可入地,我送您老人家回阴曹地府吧!”阆九川作势去挽他:“您可是我在地底下的强大人脉,是得敬着些。” 崔判官甩开她的手,跳离两步远,盯着她:“小儿放肆,莫要动手动脚的。” 阆九川毫不胆怯,和他四目对视。 崔判官很快败下阵来,有些无奈:“你到底想如何?” “我就想知道我这身世。” “小混账,逆天而行本就是承受很大因果的,你莫要为难我。”崔判官难得正式,道:“你能改命,已是有不少人帮忙托举,但你这命数,真要涅槃,还得靠你自己。” 阆九川皱眉,有人托举她,是谁? 崔判官觑着她的脸色,道:“有很多事,需由你自己揭开,修道者,哪有一步登天的,都是关关难过关关过,你当自省。” 阆九川沉默半晌,道:“行,我的身世,我自己会解,那你给我看看呗,阆正汎投胎没?” 崔判官眼角抽搐。 “你放心,我不让你为难,我就问这个,不然就算你不答我,我也会尝试招魂,崔判呐,你我相识一场,何苦让我费神耗精元?”阆九川点着自己的脸:“你睁大眼瞧瞧我这张青白脸,养了这么久,都不见红的,可见养它多难。” 卖惨,必须卖惨! 崔判官没好气地道:“但凡你不总想着闯鬼门,都不至于这样。” 阆九川谄笑着双手合十,求求。 崔判官忍了忍,罢了,就当送瘟神了。 他召出生死簿,点开阆正汎的名,看阆九川探头撇着小眼睛张望,他避开她,扫了一眼就合上,面露古怪。 阆九川撇嘴,真小气,看一眼都不行。 崔判官收回生死簿,道:“他已入了轮回台,就快了。” 神魂竟然没有被谢振鸣动手脚,阆九川心中一松,笑着说:“我能不能问……” “不能!”崔判官瞪眼,黑口黑面的地道:“我劝你适可而止!” 阆九川悻悻的,也不再问了,只识趣地把少了两只鸡腿的鸡和小半坛酒化给他,总不好让人空着手回去不是? 崔判官:“……” 谁家好人供奉,连只鸡腿都没有? 算了,他怕吃多了吐的话更多,他可担不起这天罚。 拎着没腿的鸡和一小坛酒,他转身就回地府,阆九川笑着招手:“崔判,不送了啊,下次再见。” 崔判官入了鬼门:“快,关门。” 鬼门被鬼差徐徐关上,崔判官这才松了一口气,看着没腿烧鸡,忽然感觉有什么漏了。 糟了,他的判官符笔忘了没拿回。 阆九川小心地收起符笔,好险,叫崔判想起可又要扯皮。 她的笑脸敛起,抿起了唇,想到崔判所说的,她能还魂,全因有人托举,谁? “你连判官都敢套,你怕不是哪个混世魔王托世的?”将掣蹦了出来,大口喘气,刚才崔判官在,它都不敢出来,怕被抓去投胎。 阆九川说道:“既有直径,走一走又何妨?” 她低头看着自己双手,眼神有些复杂,崔判官看似什么都没说,但其实什么都说了,所谓肉身契合,其实都是因果。 这身世有异,他没反驳! 阆九川看了一眼栖迟阁的方向,一时有些焦躁。 299.第299章 掐指一算,生意上门 第299章 掐指一算,生意上门 虽然没从崔判那彻底得知自己这身世到底是什么路数,但知道阆正汎已经入了轮回台等着投胎,阆九川还是有些高兴,她不怕别的,就怕他像宁珑先生那样,魂都被镇压了没得着好,毕竟已经死得够憋屈惨的了,魂都被拘着就太惨绝人寰了。 所幸他还没倒霉到那地步。 阆九川一高兴,另外供奉了一份酒菜香火给崔判官,把这位大神哄好了,才能常来常往的不是? 至于崔判收到是高兴还是紧张,就是他的事了。 香火情断不得,她可是懂事的人! 阆正汎的魂已经去了轮回台,想来也很快就会再投胎,那他的事,就只剩报仇了,她也不用顾忌那镇北侯拿捏着他的魂魄而束手束脚。 在开平侯府等着阆正平整理阆正汎的名单时,阆九川一边修炼,闲时画了一份图纸,让伏亓找人把万事铺的后宅院重新修葺粉刷一遍。另外又从他那堆宝藏里拿了些玉石碧玺等物,回来雕了些玉符,放在书房的聚灵小阵温养,准备用于把那后宅布个五行聚灵风水局。 除此外,阆九川又取了从通天阁那边得来的材料,给伏亓重新做个纸身,那纸用特殊的材料炮制过,本就水火不侵,阆九川要做的,就是用柔韧不断的柳枝木掐骨样描色,再掐个避水火诀,然后点灵,如此就可让他栖身了。 柳枝本属阴,用它做纸人骨,比竹子那些更适合鬼魂栖身,阆九川护短,对自己人也大方,尤其伏亓还给她这么大堆宝藏,是以这纸身,她做得灵活灵现,连将掣看了都眼馋。 它也想有副身体了。 阆九川便让它去深山老林看看,有没有一些小虎崽和它有这缘分,毕竟它只是一团灵识,若是有契合的,可以灵识入体,这也并不算是夺舍。 将掣想想是这个理,但去之前,还是向阆九川求了一卦,为此还给她一块两个拳头大的金子作为润金,也不知它从哪挖来的。 阆九川收钱办事,给它卜了一卦,等它去了,才点点卦象,九死一生,一旦平安归来,它未来可期。 她没跟将掣点明,修行这东西,本就要靠自己,再危险,也得向前,贪生怕死的,那就趁早息了修行的心,庸碌的得过且过就是。 但若想修得大道,哪怕前面荆棘刀剑铺路,仍得走过去。 将掣出去游历,阆九川虽然在侯府待着,却也没闲着,做纸身,雕玉符,甚至给自己雕了一串流珠手串并亲自开光,那手串是用伏亓给的珠宝雕的,每一颗都刻着道家符文,经了开光,那流珠越发的晶莹剔透,抬手间,有流光闪过,还夹着一点点金光。 道家流珠,雕得好,又韵养过,便可成护身法器。 阆九川的这一串便是,一百零八颗的流珠挂在她手上,和她整个人的气质相得益彰。 如此一晃,二月已过去一半,阆九川就从阆大伯那里拿到了从前阆正汎身边亲兵的名录,除去死了的,如今仍在的都整理出来了,而且还细致到从阆正汎死后,他们都当了什么官,如今又是什么位置,家里有什么人,姻亲又都是谁,整成一个小本子。 最详细的,当属镇北侯谢振鸣了。 阆九川看了阆大伯一眼,对方一直看着她,见她眼神撇过来,心里又沉又痛又涩。 有时候,沉默就是答案! 阆九川早已给了他答案。 阆大伯深吸了一口气,道:“镇北侯府就要办喜事,我们在守孝,就不去了,礼到就行。” 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阆九川说不能打草惊蛇,他连礼都不想送,他谢振鸣配吗,也不怕遭雷劈。 “婚宴我们不去,但你父亲每年都会办的道场,今年他们家早就说要提前办,你怎么看?”阆大伯皱眉道:“我们自己办,咱不承他的情。” “这不是承情,是他在求宽恕。”阆九川淡淡地道:“他们想办就办呗,反正该清算的,都得清算。而我父亲,已经快投胎了。” 阆大伯一把攥住她的手,道:“你说什么?你父亲,你见过他了?” 阆九川稍微一用劲,就挣开他的手,道:“并没有,我只是问过神明了。” 阆大伯眼眶一润,双手交叉搓着,道:“真的么,可知投到哪里?是不是好人家?” “天机不可泄露,是以我也不知。但他生前是将领,有功德加身,前生又没有作恶,总能投个好的胎,最少衣食无忧吧。” 阆大伯闻言,擦了擦眼角,欢喜地笑了。 看他还想问个明白,阆九川找了个借口打发了他,才拿着名录入了书房,把名录都看了一遍,才轻点着桌面。 谢振鸣,和灵巫一样是直接对阆正汎动手的人,灵巫已经废了,接下来就该是他,至于其他若有参与其中的? 一个一个来,不急! 阆九川把名录收起,蓦地掐指算了下,便收拾了伏亓的纸身和一些东西,想了想,去和崔氏打了声招呼,带上建兰出府往万事铺去了。 她有感今日生意上门了。 果然,刚到万事铺,就见伏亓正接待客人。 阆九川看向那人,那是个仆妇打扮的人,瞧着有几分眼熟,似是在哪见过。 对方也看着她,眨了一下眼,道:“姑娘可是开平侯府的九姑娘?” 阆九川让建兰把东西收进去:“我是,你是?” “奴婢是薛家大奶奶娘家妹妹的奶嬷嬷,人称王喜家的,主家乃是成乐伯府,替我家少奶奶送礼给薛小少爷时,曾在薛家见过姑娘一面。”王嬷嬷向阆九川行了一礼,道:“没想到,会在此再遇姑娘,莫非这万事铺,便是姑娘的?” “我是此间东家。”阆九川点点头,视线在她周身转了一圈,道:“你为你少奶奶来的?” 王嬷嬷哎哟一声击掌:“这可真是巧桩了,辗转还是找到姑娘这里来了,奴婢正是为了我家少奶奶来的,不过姑娘如何得知,莫非薛大奶奶也去请姑娘了?” 阆九川一怔,薛家有人去找她了? 300.第300章 阆九相面 第300章 阆九相面 薛家有没有派人来,阆九川暂且不知,但这王嬷嬷能找上来,还是因了丁满谷,她身份尚算体面,是以虽是做下人的,但丈夫王喜帮主家管着一个米店,王喜和做米粮生意的丁满谷也相熟,多少知道点他家的事,这次主子遇事不顺,想找人帮忙指点明路,便问了丁满谷,他便推荐了这万事铺。 却不想,这人竟也是她见过的,是曾帮薛师爷孙破了个大灾的那位阆家九娘。 “薛大奶奶知道我家少奶奶出事后,也来探望过,说是要请您过府看看,又从丁东家那边得知寻香胡同的万事铺是个能解千愁的,便过来试着一请,没想到也是您,可不就是巧么。”王嬷嬷笑着寒暄,道:“结果姑娘神算,一眼就看出,我是为我家少奶奶来的?” 她话虽这么说,但语气却有一点调侃,带了点试探和轻视。 “你的地阁右侧奴仆宫处隐现青黑之色,如阴云覆来,暗晦无光,且你皮肉下陷三分,生出一道悬针纹,破了宫位,主家主不利。”阆九川指着她的脸淡淡地道:“左男右女,你又说你是成乐伯府那位少奶奶的奶嬷嬷,如今你奴仆宫阴暗,那当然是为她而来了。” 王嬷嬷倏然一惊,敛了些轻视之色,下意识地摸出一面小靶镜照向自己的脸,顺着阆九川的话看了下,那里果然有一条挺深的竖纹,她之前竟不曾注意到。 她又看向阆九川,第一眼时她看阆九川如此年轻,还有些孱弱不足的模样,多少有些忐忑和轻视,凭她能解决主子的事? 可阆九川这一说,她就觉得自己怕是看走眼了。 而且,她的话还有些别样意思吧? 王嬷嬷有些紧张,道:“听姑娘这话,是说我在克着我家主子么?” 阆九川摇头,道:“奴仆宫有变,也不全然是仆克主,也有主克仆的。你是她的奶嬷嬷,她若沾了些阴邪,而你整日和她相处,亦会受其气息影响,其实你也已经受了。我看你身上有些阴煞之气,想必你近日也多有心神不宁,时常会做噩梦,醒来冷汗津津的,心跳也快。” 王嬷嬷后背一寒,连忙点头:“您说的很是,我这些日子,总觉得烦躁焦虑,常常从噩梦中醒来,而且,身上冷嗖嗖的,您是说我沾了阴煞?” 她眼神有些惊恐,莫非主子真的撞邪了? 但怎么会呢,她整日拜神供佛的,最是诚心,怎么还会撞邪? “是有些阴煞,若是不除,日子久了,就会顽疾缠身。”阆九川道:“不过也不算多严重,去寺里求张平安符,拿些佛前灰戴着都可以,再说你这奴仆宫。” 她看着那悬针纹,道:“此纹虽深,但是近日才生,可见是主不利,但我劝你近日也莫要在近前伺候。” “此话怎讲?” 阆九川道:“你奴仆宫门生悬针,凹陷如覆舟,且你左辅角旁又有青筋横贯其中,若让别的术师相面,便会先入为主,说你命门暗藏刑克之相,乃是奴仆犯主的格局,你说你这奶嬷嬷,还能在她身边当差吗?” 王嬷嬷脸色一白:“你不是说,不是我克,是我主……” “别人未必会这么说,或许会讨好你主子,先说你的错,主人听了这话,你还能得好?”阆九川淡声道:“你平日还挺良善,看在这份上,我也才多赠你两句。” 此仆身上带有一点功德光,是心善之人,她才会好言相赠,她要不要听,就是她的事了。 王嬷嬷连忙起身,向她一拜:“多谢姑娘赠言。” 阆九川说的也对,若是别的道长,未必会像她这样说,而是说她克主,到时候,自己甚至一家子都是被弃的了。 克主之仆,放在哪都是无用的。 王嬷嬷此时已是对阆九川心悦诚服了,道:“姑娘大善,我知道怎么做了。只是我家主子,还请您跑一趟。” 阆九川道:“她痼疾缠身了?” 王嬷嬷的山根和奴仆宫指尖有赤丝贯穿其中,此又称阴鸷纹,主家主痼疾缠身,有灾入门,轻则久病不愈,重则丧命。 而她身上有阴煞之气,想来那位少奶奶招了阴邪,且已遭受阴邪反噬,毕竟都能影响身边奴仆了,可见她此时多麻烦。 王嬷嬷眼圈一红,点头道:“我家小姐已经起不来床了。她是个极好的人,待人也很宽和,其实如果我真的克着她,我走也无妨,只求小姐能好起来。” 阆九川回想薛家大奶奶的娘家,好像是姓郑,也是出于书香门第,这小郑氏,却是嫁到了勋贵。 王嬷嬷已经说起小郑氏身上的奇怪之事,她嫁入成乐伯府三年,却一直未有所出,本来还以年纪小不急着,但一两年就算了,三年都无所出,作为伯府,肯定有意见。 所以小郑氏也积极调理了,平日也多作善事,烧香拜佛求子,但孩子就是没上身,自己反而心生郁结,难以开怀,人也跟着消瘦起来。 去年下半年,她就害了风寒,断断续续的,宫中太医,民间的名医都来看过脉开方,药方换了无数个,就是不见好,过年都是躺在床上养着的,年后,更是起不来床了。 王嬷嬷忿忿地说:“我家小姐病得起不来,有些人还在那阴阳怪气,说她求子求出病来了,还说什么不下蛋的鸡,早就该腾位置,啊呸,都是些小人!” 她看着阆九川,道:“本来小姐也只当风寒的,但近半个月来,她说她总梦见有人要她的命,说她拿了她的东西,很是狰狞,然后又有菩萨指责她不敬,乱七八糟的。我们这才觉得不对,是不是撞邪了?恰好,薛大奶奶前来探望,听闻此事,就说起您。而我和我家的那位,也从那丁满谷嘴里得知万事铺的存在,这才请示了主子,上门来求。” 王嬷嬷起身向阆九川跪了下去,道:“若是姑娘解得我家主之愁,愿报以千金,以姑娘之名施粥铺桥。” 新冠又开始发猛起势,宝子们要保重哟! 302.第302章 不出一年,性命不保 第302章 不出一年,性命不保 王嬷嬷顺着阆九川的手指看过去,道:“那是我们二少奶奶供菩萨的小佛堂。” 阆九川挑眉问:“郑家出身书香门第,你们姑爷也是个文人,你家小姐年纪也不过二十就置办了小佛堂,你家姑爷不反感?” 文人清高,也惯会把子不语怪力乱神那话挂在嘴边,唐伯玢难保没这么想的,再看他们的院落都要讲究雅,就更看出主人喜好高雅清贵那一套,而小郑氏年纪轻轻就弄个佛堂,叫那唐伯玢怎么想? 王嬷嬷叹气,道:“自是反感的,但都是为子嗣计,又有何办法?姑爷喜雅,不信神佛这一套,但他是男子,又怎么能明白女子在后宅的艰辛,无子,那是站不稳脚的。少奶奶想求子,他也想要孩子,便是心里再不喜,也只能忍着。” 她顿了顿,道:“长房的长子都已经七岁了,如今肚子又有一个,姑爷身为嫡次子,却是膝下空虚,伯府的世子爷,还没上奏请立呢。” 阆九川秒懂,立世子也讲究后代的,长房长子嫡孙都有,又都是原配嫡出,那赢面可就大多了。 “在这住下去,得了子嗣,只怕夫妻感情都要到头了。”她淡淡地说了一句。 王嬷嬷再次惊愕:“姑娘看出何处不对,不妨直言。” “这个落英院的风水不行,时日久了,夫妻不睦,必有死伤。”阆九川道:“先见了你小姐再说吧,这风水还能调,她那小佛堂,却是有些不好的东西。” 那样重的阴煞之气,都成气候了,是什么东西,倒要看过才行。 王嬷嬷吓得脸都白了,恰逢这时,丫鬟来请她们,连忙过去了。 重新回到主屋前,那叫松香的丫鬟正领着一个年轻姑娘出门,两方一对上,那姑娘微微避到一边,抬起头,和阆九川的视线对上。 阆九川看着这披着薄披风,衣着淡雅,长相端庄大气,气质娴雅温软的小姐,眨了一下眼。 对方端方清雅,浑身书卷气,是那种典型的长于深闺的大家闺秀,她笑容温柔,眉目又带着丝坚毅,容貌不算精致,但却很耐看,是那种大妇该有的雍容,这样聪慧贤淑的姑娘,是极好的贤媳佳妇。 她红鸾星动,夫妻宫更是红润发紫,双眉间晕红,是佳期将近的面相,但她的夫妻宫却又有一点塌陷,更重要是位置有些低洼,主夫妻不易和谐,容易离心离德。 阆九川看向她的命门,抿了抿嘴,她这婚事,不是正缘,不出三年,会因夫而丧命。 王嬷嬷向何芙行了一礼:“何小姐真是有心了,您佳期将近,也来探望我家小姐。” 何芙笑着还了半礼,微红着脸回道:“阿诗病了,我心怀挂念,难得母亲允许,才出来一趟,我盼着她早日康复,也来送我出阁。” “承您吉言了。”王嬷嬷十分欣慰。 何芙见阆九川盯着她,又是一笑:“这位妹妹倒是面生得很。”她看阆九川衣着单薄,温柔地道:“虽然已是入了二月,但天仍是寒,妹妹应该多披个披风的。” 更不说,阆九川瞧着还这么孱弱,那小脸都没啥血色的。 不过那双眼睛倒是黑亮,跟水洗过似的,透亮澄净,极具灵气。 阆九川道:“我是阆家九娘。” 何芙一愣。 阆家九娘,咦,姓阆的话,不就是未来公爹每年都要为已逝的安北将军做道场的开平侯府,今年她和未婚夫婿谢泽瑾的婚期也在三月,避免冲撞了,就提前办,还是由他来主持的。 她将是谢家妇,对于谢家的人脉来往,早已在父母亲那边领了名录册子仔细了解过了,已故的安北将军是未来公爹曾经的上司,可惜英年早逝,战死沙场,仅有一个遗腹女,今年老开平侯去世,那位姑娘也被接回来了,好像就是行九? 镇北侯视安北将军为兄弟,两家也算是世交,那这就是未来夫家会来往的世妹了。 何芙掰明白这一点,看她的眼神更温柔了。 阆九川却在心里叹气,向她微微点头,便往前走。 她和谢家,注定是要撕破脸的。 而眼前的姑娘,是要嫁入谢家的,这才一对面,难道她就要和她说一句,你能不能退婚,你此婚不是良缘? 换了谁听了,都会心里不高兴吧。 阆九川的复杂眼神让何芙有些不解,却也没多想,只觉得对方是性子问题,毕竟二人也不认识。 不过这阆家九娘,怎么会来阿诗的院子? 何芙问松香:“我竟是不知阿诗和阆家九姑娘相识?” 松香笑了笑,也没说别的,只道:“是我们大小姐牵的线。” 何芙看她有所隐瞒,也识趣地不再多问,很快离开,只是走进马车,还是向伯府的内院看了看,脑海浮现起阆九川的那双黑亮的眸子,也不知是不是错觉,那眼睛里,藏着许多话,令她隐有不安。 阆九川跟着王嬷嬷入了内寝,看到了小郑氏,和她姐姐大郑氏有几分相似,但她面容更要俏丽一些,可惜如今被病气覆面,且阴煞气缠身,使她的眉眼生出一丝阴郁和戾气,整个人因为病恹恹的,更显得阴沉,令人心生厌烦。 要不怎么说一个人是否幸福,得看她的精神面貌,温和带润的,自是心宽气顺,气运随身,让人见之如沐春风,反之,则是令人觉得面目可憎。 小郑氏如今就是这样,且夫妻宫已然凹陷,主夫妻多有不和,时有争吵,她又病入肺腑,心神难安,眉目冷戾,这处宅院所对应的龙争虎斗局已是应现了。 不但应现,她的佛堂里不知供着什么东西,使得那边阴煞浓郁,生成白虎凶煞,她若再住在这里,必会身死。 阆九川也没转弯抹角,她也不是那些在外头招摇撞骗的道姑神棍,说话留一半余地,搞什么婉转,而是直接点破,听与不听,悉听尊便。 所以,她怎么想的,话就怎么出来。 “换个院落居住,否则不出一年,你将性命不保。” “唔!”小郑氏一听此话,心口就一阵绞痛,脸色惨白,额上布满了冷汗,赤红着眼盯着阆九川,几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在胡说什么?” 303.第303章 我说话不好听 第303章 我说话不好听 阆九川的话一出,吓坏了在场的所有人,尤其看小郑氏捂着胸口脸色乌青喘不过气的模样,都纷纷变了脸,纷纷挤上前去。 “都让开些吧,再挤上去,她反倒是喘不上气。”阆九川上前,双手一拨,就拨开了丫鬟婆子,自己则从腰间悬挂着的大荷包摸出一个针包,取出一枚金针抓过小郑氏的手,以针导气,往中指扎了下去。 小郑氏哼了一声,看着那在指尖的金针微微颤动,感觉一道温热的气流从指尖往上涌去,所过之处,暖洋洋的,也是这些日子她从未感到的暖意。 她的脸色瞬间好看了不少,有些出神地看着那枚在微微颤动的金针,有些呆滞。 只是一针,身上的阴冷竟是散了不少,这个姑娘还会医不成? 看小郑氏的气息恢复,王嬷嬷等人都松了一口气,只觉得后背冷汗涔涔的,生怕自家小姐一个不顺气被阆九川给气死了。 王嬷嬷看向阆九川的眼神都带了些控求,能隐晦点么,此话太吓人了啊! 阆九川收回金针,看着小郑氏,道:“请我过来,就是要解决你身上的问题的,我说话不好听,但现在我已把话说了一半,你要不要听下去?听,我就说,不听,把润金付了,我走?” 小郑氏嘴角一抽,竟是被这话给气笑了,那张苍白的脸倒因此而生出一丝红晕。 她看向阆九川,这个小妹妹,看着很孱弱的样子,那脸色比起自己,也没觉得好到哪去,可那气场,却是大得很。 她等着人来时,早已从奶嬷嬷派来的人说了,这小姑娘,竟然就是大姐姐想要推荐给她的那个小大师。 知道她小,不知道她这么小,且看着有点不中用的样子……咳咳! 是她眼瘸了。 小郑氏急促地咳嗽几声,摸着指尖,哑着嗓子问:“你刚才所言,是什么意思?你说我有性命之忧,我得的只是小小风寒……” “小小风寒也会要人命的,这也不是稀奇事。”阆九川打断她的话,道:“而且,你这也不只是风寒的问题,是你所住的宅院风水布局不行,对你们夫妻做成龙争虎斗局,如今你那佛堂有煞物存在,阴煞生出,萦绕不散,和此局相呼应,已是生成白虎凶煞。” “你们夫妻二人,对应的是青龙白虎,女主白虎,如今白虎遇煞,自是主女君不利,多病损身,又有阴煞缠身不去,你吃再多的药,也不可能好的。”阆九川看着她道:“你该不会以为你身上的阴冷,是因为风寒所致吧?” 小郑氏神色惊惧:“不是吗?” 什么阴煞,那是什么东西? “自然不是了,阴煞之气,乃是邪晦的气,一个人沾了这些气息,运势低下,生病倒霉,那是最常见的,若阴煞彻底入体不去,就会越来越体弱,最终丧命。你这招的阴煞,不但你自己沾了,就是你身边伺候的人,也多多少少沾上,想来她们近些日子都心神难安,觉得身体阴冷,且做事不顺,甚至有些小病小痛。” 在房内的,除了王嬷嬷,另有两个心腹大丫鬟,听了这话,都变了脸,还真是这样。 她们双手环抱着臂,彼此对望一眼,不但觉得阴冷,心气还有些不顺,看着主子那病恹恹的神神叨叨的样子都觉得有点厌烦起来。 但怎么可能呢,她们和主子一起长大,最是忠心不过,怎么会觉得主子烦呢。 这一切都只能归咎主子生病她们也为自己的前途担心上去,但这小大师一说,却是因为那什么阴煞之气? 小郑氏双眉皱起,问:“龙争虎斗,是什么意思?” “你这宅院的朝向偏了几分,再加上你们夫妻二人都讲究雅,院子的布置雅是雅,却没讲究风水格局摆设,就拿你这寝卧来说。”阆九川走到内室的轩窗前,推开,指着那正房上方檐角,说道:“你们看那檐角,飞翘过甚,形如尖刀,阳光一射,那刀影直劈内室。” 她又指着窗台的一点投影,众人都看出来了,那影子确实像是一把弯刀。 小郑氏硬是要松香扶自己起来看了一眼,脸色沉沉。 “飞刃入室,轻则气血两亏,重则丧命。再看窗外,那池塘,我都不知道你们挖来作甚,打开窗,池塘边杨柳飘飞,春日美则美矣,也确实风凉水冷,但你看你的床,正对窗子,到了晚上看出窗外杨柳飘飞,会想到什么?尤其是你半夜偶然惊醒时。” 小郑氏一僵:“形如鬼爪。” 这是她去年四月的某个夜晚忽然被尿意惊醒,外面柳杨飘荡,又适逢清明时节前后,她乍然看到柳枝如鬼爪往窗子延伸,半梦半醒都吓得惊叫起来。 后来她还想让人砍了,可唐伯玢爱柳,这柳也是他早年就栽下的,好容易才成荫,且时常对柳作画,要砍了怎会同意,两人为此还小吵了一架。 现在阆九川一说,她立即就想起这事了。 阆九川点点头:“没错,这垂柳就是鬼手探窗,你住在这里,时不时受这影响,又如何能得心安?再说柳树本属阴,它又长得繁茂,招阴更重。” 她回过头,看着小郑氏道:“我刚才看此院西南角,如今那位置不但是厨房,旁边还种了棵老梨树,西南角为坤位,女子为坤,本主女眷安康,你的小厨房日夜烟熏火燎的,既是厨房,做吃食必有肉,处理生禽,也必有血污和煞气,形成凶煞相。而那小池塘的柳树成荫,又使巽位受冲,阴风阵阵入室来,你长居于此,焉能心神安宁体安康?自是心神不安,体弱多病,子嗣缘薄,夫妻不和兼情淡。” 小郑氏身体摇摇欲坠,脸色惨白。 “你这宅院属于龙争虎斗局,此种风水格局,便是夫妻有再好的感情,一直住在这里,都会变得至疏至冷至淡,而女眷犯了白虎煞,迟早也会因为体弱病重而丧命。”阆九川声音清冷,道:“这就是我说的你这院子风水不行,长居必命丧于此的缘由。” 304.第304章 供着墓穴出来的陪葬品 第304章 供着墓穴出来的陪葬品 小郑氏算是明白了阆九川为啥说自己说话不好听了,这何止不好听,简直剜心了。 她一屁股跌坐在床上,气息有些不稳,看着阆九川,声音发颤:“风水布局,真的这么厉害?” “你且想一想,寻龙点穴是怎么来的就明白了,若不厉害,世人为何要找阴阳先生择吉地为阴宅?而风水宝地这词又是怎么出的?”阆九川淡淡地道:“就算不想那些,你也可以想想己身,你和你夫君刚成婚的时候,也是情意相投,琴瑟和鸣的,如今又如何?” 小郑氏脸上一苦,张了张嘴,确实是一个字都反驳不出。 她和唐伯玢的情义,自然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阆九川看着她的夫妻宫,道:“再在这样格局的宅院住下去,你们夫妻同床异梦是轻的,严重的就是一死一伤。”她顿了顿,又点了点眼角鱼尾,道:“而且,你可要注意点喽,你奸门生疤,且暗淡凹陷。你夫婿,有外心了。” 什么? 小郑氏瞳孔一缩,嘴一张,不可能三个字哽在了嘴边,怎么都吐不出来。 有什么不可能的,他不也是催着自己快些好起来然后生子吗,说是婆婆催得急,可是她不想生吗? 明明她都为生子做了无数努力,求神拜佛,为表诚心,三日一斋戒,自己都快变成自己讨厌的那类人了。 王嬷嬷和两个丫鬟大气都不敢出,屋外,也不知传来一声铃响,那声似怒似泣,叫人心生不安。 忽有脚步声急促传来,是一个二等丫鬟,在内室外停下,声音急切,回禀道:“二少奶奶,二爷他在诗会那边园子摔了一跤,腿给摔折了。” 小郑氏的脸唰地惨白。 一死一伤,应现了。 那阆九川说的有外心了,也不是假的喽? 小郑氏眼神生怨,磨着牙恨声道:“人没死就行,请大夫过去看,告诉我有什么用,我一个病秧子还能替他治腿吗?” 正好,摔折腿了,看他还能去哪和别人眉来眼去风雪月? 那二等丫鬟愣在那,有些无措,王嬷嬷连忙向松香使了个眼色,肯定不能这么去传话,真这么传,两人也就走到头了,让夫人听见就更是大麻烦。 松香立即走了出去,将小丫鬟带出去一番吩咐。 小郑氏说的也是气话,擦了一下眼角的湿润,道:“小大师,说话说全,你说的白虎凶煞又是怎么回事?” “那就去看看你小佛堂供了什么了?”阆九川看向佛堂的位置。 几人立即起身,往佛堂去。 一入佛堂,扑面而来的阴煞气,阴寒刺骨。 小郑氏她们从前没觉着如何,现在听阆九川一说,就有点先入为主,觉得这寒气也太过重了些,阴冷刺骨,且佛堂都像是蒙上一层暗晦的黑气,屋内像是有一股子奇怪的腐败味道,令人感觉像是喘不过气来。 阆九川皱眉,她们看不到,她却是看清楚了,整个佛堂都弥漫着一股黑色阴煞,像是一只黑色阴兽,随时要咬人一口。 她掐了一个金刚诀打了出去,那阴煞像是遇到了克星,顿时一滞,往一个方向涌去。 小郑氏她们都察觉到了这气息的不同,立即站在了阆九川的身边,心头发慌。 “我供的是送子观音娘娘,也不是野路子神明菩萨,是在清净庵正经开过光的送子观音。”小郑氏白着解释。 阆九川已是看到了那尊白玉送子观音了,这一看,眉头就皱了起来。 本是开过光的观音菩萨像,现在却沾上了一层阴秽的煞气,使得那本是眉目慈和的观音像都有点狰狞和凶了。 这观音像被污浊了。 很快的,阆九川就看到了阴煞的来源,她三步并两步上前,看着观音像前面摆着的一个莲型青铜香炉鼎,阴煞就是从这里散发的,整个香炉鼎都缠绕着一股黑色浓稠的阴气。 阆九川扭头看向小郑氏,问:“听王嬷嬷说你现在会做噩梦,梦见有人问你要东西,而菩萨也指责你不敬?” 小郑氏呆呆地点头:“是,也不知是不是病得久了,晚上睡觉也是心神不宁的,难得睡着了就会梦见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然后就会惊醒过来。小大师,怎么了?” 阆九川看着她瘦弱的身子,蜡黄无光的脸,叹了一口气,指着那莲香炉鼎:“你在菩萨像面前供着这阴物,不知者不罪,菩萨只怪你不敬算是慈悲了,不然少不得要给你降下神罚的。” 什么? “这,观音菩萨不都是喜莲座的,这莲香炉鼎供香,做工如此精致,且也依照菩萨的喜好来供,我也是一番诚心,有什么问题吗?”小郑氏急切地问,神罚,那比撞鬼更叫骇人吧! 阆九川说道:“莲香炉鼎用于上香没问题,问题是它的来路。此物有很重的阴气,是那种沉暮已久的阴煞气,在菩萨像面前,与之相对抗,阴煞越来越凶,再碰上你这宅院的风水格局,立即生成白虎凶煞,主女君不利。” 她伸手轻点了一下莲香炉鼎,道:“如果我没猜错,这香炉鼎,应该是从墓穴带出来的,并且没被清除阴煞气就放出来了。” 小郑氏后退一步,也就是说,这香炉鼎是死人的陪葬品。 她明白了。 怪不得梦中菩萨指责她不敬,她用没经处理的死人陪葬品放在神像面前,那当然是大不敬了,想想自己拜送子观音,都要净手才持香跪拜请愿呢,偏偏她用陪葬品来供香,那就是在亵渎菩萨,能求来子才怪,一如阆九川说的,亵渎神灵,没给她降下神罚,就是菩萨慈悲了。 阆九川道:“这东西是怎么来的?如果是无意的,倒还好,若是有意而为,那……” 小郑氏听出这话里的意思,有意的,就是故意让她亵渎神灵,引神罚降。 她忽地白了脸,哆哆嗦嗦的张开嘴,喉咙却像是被谁掐住了似的,吐不出字节来。 王嬷嬷却是知道,同样惨白着脸说:“这,这是姑爷带回来的。” 305.第305章 破煞,她说话必打脸 第305章 破煞,她说话必打脸 经了阆九川一番解说,小郑氏知道自己久病不愈的原因,很大一部分是因为这供香的香炉鼎招来的,而它又是夫婿唐伯玢带回来的,再想到阆九川说的,他有了外心的事。 小郑氏再也绷不住,尖叫出声,甩开松香和王嬷嬷的手,也不知哪生出的力气,扑到供桌前,将那还插着粗香的香炉鼎一把扫在了地上,连同那些瓜果贡品一起,砸了个痛快。 她疯了似的发泄着,吓得王嬷嬷她们都纷纷变了脸,赶紧上前去扶她:“我的小姐哎,可别伤着了自己。” 小郑氏嚎哭出声,把这几年的委屈和不忿全部嚎了出来。 求子,还求什么子,求了一纸合离书回娘家才是正经。 唐伯玢,这王八蛋,当初接亲时,是怎么跪在她父母面前起誓的,说待她如珍宝,才三年,就变了,他还有了外心,呜呜。 阆九川捡起那香炉鼎,放在手上看,这小鼎确实做得很精致,不过比巴掌大些,不知放在墓穴里陪葬多久了,一入手,那阴煞就从手中传入体,阴冷刺骨。 阆九川哼了一声,念了个金光咒,咒诀化为道意,强悍的逼退那阴煞不说,还裹上那香炉鼎。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体有金光,覆映吾身……” 咒诀随着她念出,化出金光符文,拂过香炉鼎,将那阴煞气给抹杀,那金光又照到送子观音上,那神像上的秽气也被一扫而光,还原送子观音该有的慈悲温和,不再狰狞。 “阿弥陀佛。” 阆九川仿佛听见了一声佛号,看向菩萨像,和那双悲悯的眼睛对上,便放下了香炉鼎,双手合十,向菩萨一拜。 真神不该被亵渎,她是修道之人,既遇见了,自然不会无视,也不必善人请愿,她自会清除神像沾上污秽阴煞。 这是敬神。 也是道心本愿。 小郑氏也不闹了,有些惊骇地看着阆九川,她们像是听到了阿弥陀佛? 除了阴煞的香炉鼎,露出它本来的光彩,青铜制,莲雕得栩栩如生,鼎上还雕了些佛家符纹,看起来年份久远,却又不失精致。 阆九川把莲香炉递给小郑氏:“上面的阴煞我已经除了,送子观音像的秽气也已清了,如今可以供了。” 小郑氏连忙摆手:“我可不敢要了,小大师你拿去丢了吧。” “这应该是有些年份的古董。” “多少年也不要,死人陪葬品,我怕他还来找我。”小郑氏哭丧着脸道:“而且都到这地步了,大师以为,我还有必要如此执着求子?” 阆九川说道:“你也不必如此悲观,这东西就算是他带来的,他也未必知道它的来路不对,还有这宅院风水,如果真是不懂,那就是占了个巧,怕就怕这院落布置是有人懂。此外他有外心,也还没到和你断绝夫妻情分的地步。” 小郑氏凝眉沉思。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几人相视一眼,又从佛堂退出去,招来人一问,却是唐伯玢被送回来了。 小郑氏阴着一张脸,靠在王嬷嬷身上。 说来也奇怪,本来她病恹恹的,一直在床上躺着,没什么力气,可阆九川来了,先是给她扎针传气,又一番解说,她如今反倒生猛了不少,力气也比之前足了。 尤其是佛堂这一变故,觉得压在她心头的压抑都散了一步。 其实这就是破煞的好处之一了,风水这东西,但凡有一点变动,那运势就会不同。 所以小郑氏现在虽然身体瘦弱,脸色不好看,但活气却是多了不少。 活气有了,也就有力气去兴师问罪了。 唐伯玢折了腿,被背回落英院安置,府医跟在后头,要治腿伤,还得去请跌打大夫,而这背着唐伯玢的,还是唐大哥唐伯弘。 阆九川听到拆天一样的哀嚎,跟着去看热闹。 主屋,小郑氏病着,不好再送过来,就把人送去东厢房,也是这阵子唐伯玢常住的地儿。 阆九川跟着小郑氏她们走出主屋,就看到一个身材微胖长相宽厚瞧着一团和气的男人背着一个比他还高瘦,相貌清俊的男子。 那就是唐伯弘两兄弟。 唐伯弘看到小郑氏被搀扶着出来,有些意外,不是说弟妹病得起不来床了? “弟妹,二弟他摔折了腿,你莫急,跌打大夫已去请了,你快回去歇着,我会在这边看着。”唐伯弘微微喘着粗气说,他个子没唐伯玢高,就这么背着人,也挺累的。 小郑氏死死地盯着唐伯玢,气得眼圈泛红,对他的哀嚎,是生不出半点心疼怜惜了。 疼不死这混账王八蛋! 唐伯玢是真疼,但也感受到了炙热的目光,抬头一看,吓了一跳,妻子那眼神好骇人,想要把他给刀了似的。 可他也没法去计较,实在是腿疼得难受。 唐伯玢被送进了东厢房,紧接着,又有一波人从院外赶来,是伯府夫人,她神情焦急,跨过院门时,还险些栽倒,幸被身边人给搀扶着了才没摔了。 伯府夫人看到儿媳被扶着站在主屋门前,道:“你怎么也出来了,快去躺着,这里有我看着。”她又看到小郑氏身后的阆九川,这姑娘又是谁? 她心里牵挂着唐伯玢,也没问,急急忙忙地入了东厢房。 小郑氏烦躁不已。 阆九川却是轻点着腰间的帝钟,眼神有些别样的意味,问着王嬷嬷:“你说唐家内宅没啥阴私,兄弟姐妹很是和谐?” 王嬷嬷心中咯噔一下,道:“这,比起其余人家,家风也算尚可?” 她其实也不敢肯定了,实在是阆九川不说话则以,一说必定是啪啪打脸的,如今还特意点到兄弟姐妹上面,莫非看出哪里不对了? 小郑氏也听到了这问话,扭头看向阆九川,皱眉问:“小大师是又看出什么?” 直接坦言相告吧,她受得住,反正也不差这一点了! 阆九川看了东厢房一眼,淡淡地道:“你这位大伯哥,可不像表面的那么敦厚老实呢。” 306.第306章 佛面蛇心之人 第306章 佛面蛇心之人 唐伯弘和表面看着的不一样,这暴击,又让小郑氏脑子嗡了一下。 有老太妃镇着,唐家家风确实是不错的,她爹娘也是仔细打听过了,才会应下这门亲,嫁过来之后,也确是如此,虽然长房是原配嫡出,但大伯哥和大嫂都是脾气温和的人,妯娌间也没有什么争吵,相处还挺不错。 但现在,阆九川说唐伯弘表里不一? 小郑氏感觉今日之后,自己的日子会发生绝大的颠覆。 “你这大伯哥,面如满月,长相敦厚,逢人就是三分笑,乍看着一团和气,但他却长了一对三角眼,还是内三角。”阆九川说道:“虽然凡事无绝对,但三角眼通常给人不太好的印象,有这样眼睛的人,心思深沉且多疑,唯利是图。” 小郑氏想说不是这样的,大伯哥自己也有差事,且还是个肥差,为人还是挺大方的,甚至唐伯玢看中什么文房四宝一时不趁手,他还会借着甚至贴补。 他温和有礼,也从不在她这弟妹面前做失礼的事,怎么会是那种人呢? 可从见到阆九川的第一眼到现在,她所说所言,就没有不应现的,所以,大伯哥他真的是个内里藏奸的人? 小郑氏想起刚才唐伯弘那故作关切且温和的脸,嘴角微翘带笑,如今通通化为一条阴冷的毒蛇,向她吐着带刺的舌信。 她激灵灵的地打了个冷颤。 阆九川看向东厢房,道:“他的内三角眼,更要阴一些,刚才一眼,我观他眼头尖如针,眼尾下撇,眼珠是白多黑少。且他看人时眼皮半耷,眼珠子却是从下往上翻,虽然极力调整,但也掩不住那阴险。你们平时不觉得如何,皆因他嘴角时常上翘,瞧着就是三分带笑,一团和气,自然不会多注意他眼睛,想来他平时也不会时常与人对视,毕竟一旦对视久了,那阴恻恻的感觉,就藏不住了。” 小郑氏一僵,这确实如此,大伯哥看人时,很少和人四目对视,多半只扫一眼就挪开视线,面对她也如此,她还以为是对方守礼,为避嫌才不会多看她这弟妹呢。 原来是怕被人发现他眼里的算计和心思? 佛面蛇心。 小郑氏脑海浮现这个词,和大伯哥的相貌行径一对上,顿觉胃部翻滚,有股子想吐的感觉。 彼时,仆妇带着跌打大夫过来了,听说这是唐伯弘找人去寻的,对骨折扭伤很是在行的大夫,小郑氏也不知想到什么,愣是让王嬷嬷带自己过去东厢房。 阆九川默默递给她一颗自己搓的药丸子:“吃了有力气。” 小郑氏想也不想就接过来往嘴里一塞,还没等她咽下去,阆九川就道:“得算银子。” 小郑氏:“!” 吞也不是,不吞也不是,但那药丸却是在喉间化了。 她被王嬷嬷和松香扶着过去东厢,阆九川想了想,也跟着过去。 东厢房,唐伯玢痛得死去活来的干嚎,伯夫人一边心疼喊着我儿,一边抹着眼泪让大夫赶紧想办法,唐伯弘则在一边安抚。 这厢房不算多大,但人却挤得满当当的,衣裳上的熏的香,还有头油什么的混在一起,气味混在一起有些浑浊难闻。 小郑氏她们一来,就皱起眉,让好些丫鬟婆子都离开,都挤着也帮不上什么忙,还吵闹。 伯夫人也不在意,她满心满眼都是儿子,对于儿媳强撑着病体过来,也只当她是担忧,且心下满意,不愧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大家闺秀,对夫婿关怀备至,这就很好。 她却不知小郑氏忍是忍,却是强忍着没发作唐伯玢有了外心的事,视线看向大伯哥,问:“说是去诗会,怎么就摔折腿了?” 唐伯弘看向她,不过一眼就移开,一如往日,从前小郑氏不觉得有何不对,现在听了阆九川的话,越看他就越觉得别扭和古怪。 她心里装着事,也没注意到她这话一问出口,唐伯玢的干嚎都压低了些。 唐伯弘想张口,眼睛一觑,却是瞟到小郑氏身后的阆九川,视线微微一顿,瞥着她,那眼尾斜斜吊着,像是在掂量着什么一样。 弟妹把自家仆妇丫鬟都支了出去,这个小姑娘却是带在身边,她是郑氏的谁?如果是女客,按理家中主人出事,也该识趣离开才对,偏偏她没走,甚至跟到了厢房这里。 像是要瞧热闹似的。 阆九川察觉到他打量,不闪不避,直直地看了过来,一双眸子黝黑如幽潭,偏又透亮如镜,四目一对视,就让人觉得心头发慌,有种被看穿了的感觉。 唐伯弘只一眼就急急地收回视线,冷汗涔涔,喉咙发干,那逢人就笑的嘴角竟是干巴巴的僵在那,使得那笑容极假。 意识到自己被吓到,唐伯弘半垂着的眸子里,眼神极冷,像是里头藏了一把锋利的寒刃,折出冷光。 阆九川却是了然,他心虚了。 此人内里藏奸,心思深沉,身上有些业果,却都不是直接的,而是间接的,大抵是躲在身后出注意的那个。 他一副兄友弟恭的样子,但看向唐伯玢时,眼神却掩不住嫉妒。 阆九川垂眸,想起王嬷嬷曾说过的成乐伯府的发迹,前身就是个六品小官之家,成太妃入宫后升了两级,有五品,后压对了宝,又升两级,等成太妃她哥救驾有功牺牲就封了爵,由长子也就是唐邦松袭爵,家中尚算微末时,唐邦松娶的妻子也就是普通官家女,长相只能算清秀但很贤惠,结果生下的一子一女,也是平平无奇。 后来续弦,伯府夫人家世比原配要强些,更是貌美,是以子女也生得高大好看,且看唐伯玢人模狗样的一副文人贵公子,便知道了。 他娶的妻子也是出身名门望族的书香门第,不比长子,娶了落魄伯府家的贵女,后来岳家连爵位都没有了,还整日来打秋风。 对比这种种,她要是唐伯弘,会不会嫉妒? 答案是必然的。 尤其是成乐伯府的世子尚未请封呢,不得算计一二? 本就有唯利是图的相,为达目的,又会做到什么地步? 想及这个宅院的风水格局,阆九川就笑了,微微摇头,大户人家,人一多,就没几个真正清净的,呵。 忽听嗷的一声凄厉干嚎,她看过去,却是那跌打大夫把那折了的骨给正回去,可那手法…… 阆九川眼神一冷,上前两步,道:“你这是在正骨,还是在断骨?” 不去大保健这里痛那里酸,一去,上焦燥热下焦寒湿,推得背发疼,刮得颈腰背全出痧,躺着睡觉都疼。全程面上笑嘻嘻,内心麻麻批 307.第307章 阆九最烦别人说她不行 第307章 阆九最烦别人说她不行 眼看有人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行恶,阆九川黑了半边脸,唐伯玢摔断腿,是他自己作死遭的报应,但不代表,旁人可以明目张胆地加害他。 阆九川眼看那跌打大夫接骨,竟是以特殊的手法去强行掰断唐伯玢的脚骨,那骨头一断,即便被接上,但以后走路都会成为跛子,一旦腿跛了,他可就没什么前程可言了。 唐伯玢是举子,成了跛子,还考什么科举,做世子,也就没戏了。 阆九川的眼神有意无意地瞟过那唐伯弘,见他瞳孔紧缩,眼神闪缩飘忽,不禁心下冷笑。 而那跌打大夫,冷不丁被人一喝,本就心虚的他吓得脸都白了,扭头看向开口的人,见是个还没他女儿大的小姑娘,就黑着脸不悦地道:“我跌拐李接骨时,怎么还有人打扰,要是害得我手法错了,接错了骨,导致没长好,这算谁的?” 他松了手,道:“不接骨,就另请高明,免得坏了我李家招牌。” 他作势起身要走,唐伯弘连忙上前,道:“李大夫,这谁不知道你们李家是祖传的跌打大夫,小姑娘不懂事,你别见怪。弟妹,这位……” 小郑氏却是麻了,看向阆九川,她刚才说了什么? 伯夫人也是怔住,见唐伯玢痛得晕死过去,一张脸比他媳妇的还白,都懵了,刚才这丫头说的啥,断骨还是接骨? 她出身不低,多年来打理中馈,与各大户来往,不知听了多少内宅阴司,立即想到了一个可能,顿时后脊骨一寒,脸色雪白。 “郑氏,她是?” 小郑氏回过神来,看着阆九川问:“小大师,你说的什么意思?” 小大师? 唐伯弘听了这三个字,瞬间变了脸,但看阆九川那纤细孱弱的样子,又镇定下来,双眉皱起。 阆九川上前,毫不客气地一手隔开那故作镇定的跌拐李,那人长得又高又壮,都是她两个人的分量了,可被她手一拨,愣是趔趄了下,险些摔了。 可没等他发作,就见那一脸短命相的小姑娘去摸唐伯玢的腿骨,眼神就有些发慌,吞了吞口水。 阆九川双手在唐伯玢的腿骨仔细摸了摸,然后对伯夫人她们道:“报官吧,就说有人谋害你们家儿郎,欲害他断腿。” 什么? 伯夫人腾地站了起来,看阆九川脸色冷沉,她立即看向那跌拐李,看他眼神躲闪又心虚,心中顿时一寒,冷道:“来人,去请伯爷,赵大夫,你去看看二爷的腿。” 她也没说报官,只看着唐伯弘,道:“大郎,你陪着李大夫在一旁坐着等等。” 这是不让他们走。 跌拐李一慌:“这什么意思?伯府也不能这样冤枉人,我们李家可是祖传的跌打大夫,治好了多少人,你,你个小姑娘不懂装懂,莫要胡说八道,冤枉好人。” 唐伯弘则道:“母亲,我知道怎么做。来人,请李大夫下去。” 小郑氏在这时开口,声音清冷:“大哥,不必请下去,等赵大夫看过了再说,要是冤枉了他,我们赔礼就是。” 唐伯弘心一沉。 阆九川哼了一声,她最烦人家说她不行,不懂装懂,她行不行,她自己会说。 她冷冷地睨着跌拐李:“祖传的手法也确实好,断人骨再接上,毫无异样,但此后长不长得好就难说了,长不好,也只能怪摔得太重,不是吗?这事,你也没少干吧?” 此人双眉前半截粗厚,后半截疏细如鼠尾,眼神闪烁飘忽,可见其心不正,乃鼠辈之徒。 大夫救死扶伤,他虽是跌打大夫,可也是能扶伤救人的,自然能称大夫,可他身上的气却是黑白各半,气不纯,功德自然不显,只怕他日常替人接骨,都是好坏参半,不然身为一个大夫,不可能一点功德都没有,怕是他的功德都消了他作下的恶。 跌拐李涨红了脸:“你,你含血喷人!” “你慌了。”阆九川讥诮:“你奸门凹陷有痣,说明你不忠于妻,你瞒着家中娘子在外置了一头小家,生了个宝贝的奸生子,你以为真没人会发现吗?” 跌拐李:“!” 他吓得气都不会喘了,眼神惊恐地看着阆九川,她怎么会知道的,孩子才落草三日呢! 他的表情在惊吓之下没有半点遮掩,在场的人见了又有什么不明白的,阆九川说中了,那她说的,此人欲弄断唐伯玢的脚,也不是随口胡掐了! 伯夫人看向唐伯弘,眼神越发带了些审视,这大夫是他推举的,说是极好的大夫。 唐伯弘慌张不已,声厉内荏地道:“李家祖传跌打手法,那是出了名的,怎么会……”他一脚踹向跌拐李:“说,是不是你想多收点诊金,故意这么做?听说有的跌打大夫故意把好好的骨头弄断,借此反复来坑骗诊金!你最好老实说来,否则叫你全家送去挖矿!” 在场的都不是傻子,乍一听,是在狡辩开脱,但又何尝不是在威胁对方? 伯夫人心头发寒,看向自家府医:“赵大夫,如何?” 赵大夫道:“我摸着是接上了,但我并非专攻骨伤,是以也不太确定,是不是弄断了?” 跌拐李松了一口气,他就说,哪有人这么容易看出。 阆九川却是上前,只是轻轻一点,已经晕死过去的唐伯玢又醒过来,尖利地嚎叫,伸手去抱自己的腿:“好痛,我的腿好痛!” 她压着他的腿,指着小腿骨那一处凹下去的位置,道:“大夫你再摸摸,这骨头有何不对,这皮肉下缝隙。” 赵大夫顺着她的指点去摸,还用上了双手,很快就变了脸,道:“是有断裂的骨缝,也接歪了一点,这么下去,就算骨头长好了,也会走不利索的。” 众人都纷纷白了脸。 完了! 跌拐李眼神惊恐,没等他狡辩,唐伯弘又是一脚踹在了他胸口上:“混账,我二弟与你有何冤仇,你要行此阴损之事?” 噗。 跌拐李被踢中胸口,只觉得胸腔一阵剧痛,头一歪,晕死过去。 阆九川哼笑,大宅门内的人,果真演得一出好戏。 (本章完) 308.第308章 不要得罪风水师 第308章 不要得罪风水师 有时候,人做得越多,破绽就越明显,唐伯弘这看着护弟的动作,反倒叫人心中生疑,小郑氏就不必说了,阆九川早已和她表明了唐伯弘此人,其实表里不一,故而这么看着,越发肯定眼前人乃是藏在暗处等在张口咬人的毒蛇。 而伯夫人虽然不知,但她游走各大家族后宅,自己也是出身高门,什么阴司没听说过,唐伯弘再敦厚老实,对她再恭敬,也抵不过他不是自己亲生的。 是以,她看唐伯弘的眼神都淡了几分。 彼时,得了消息的成乐伯也赶了过来,听妻子三言两语就说了这情况,下意识地看向长子,眉头皱了皱。 唐伯弘的心像是坠了一颗石头似的直直地往下沉。 这是疑上他了! 成乐伯让人带跌拐李下去看守,又让人另外迅速请个大夫过来,至于唐伯弘,他就说:“老大,你亲自去守着这跌拐李,别让他出事,一点都不行。” 那语气,分明是带了些警告。 唐伯弘露出个苦笑,一副可怜相,道:“爹,儿子知道了。” 成乐伯看他这样,心里也不知什么滋味,但最重要的还是老二的腿,此时也顾不上他什么情绪了。 唐伯弘见这里已然没他的位置,便退了下去,临走之前,还看向阆九川,虽然只是一瞬间,可那眼神,却像是淬了毒似的。 阆九川气笑了,淡淡地回望过去,气势一盛,那眼里的暗芒向他压了过去,震慑逼人。 不得罪也得罪了,我会怕你不成? 唐伯弘眼仁紧缩,寒意从脚板底一直往上攀爬,直抵天灵盖。 此女看着如此薄弱,气势竟如此之盛,她到底是什么人,小天师,难道是玄族的人,弟妹怎么会和这样的人来往? 不好,难道她们发觉落英院的风水不对了? 唐伯弘想到这,脸色彻底发黑,气息有些不稳,急忙离开。 阆九川哼笑,也不必她做什么,这人的马脚就露了。 等着新的跌打大夫过来的时候,成乐伯夫妇都在问阆九川的身份,而唐伯玢又忍不住痛得晕死过去一次,小郑氏也不打算隐瞒,但她让阆九川再次把唐伯玢弄醒,一起听。 至于唐伯玢是不是痛得要死要活的,呵,这罪他是该受的! 等唐伯玢清醒,小郑氏就把阆九川的来历说了,以及她进府后发生的一切,神奇的是,她明明病重,可现在说了这么多,竟是没有半点累,反是很亢奋。 “事情就是这样了,本来我也不信,可事到如今却不得不信。成婚时,院子布置,该是母亲你张罗的才对,怎么就……那些柳树,也不是三年就长成这样,都成荫了。最重要的是那个香炉鼎,他带回来的,那是死人的陪葬品,这是有人想我死啊!” 成乐伯他们都看向唐伯玢。 唐伯玢整个人都懵了,道:“这院子在我们成婚时,我就在住了,那池塘柳树,是大哥建议我种的,那棵老梨树也是,诗诗你不是喜爱梨也喜梨,经大哥一提,我才移栽过来的。那个香炉鼎,是在十方阁买的,不过这是大嫂提的,说你要拜观音,就换个好点的香炉鼎,我才去的。” 此话一出,成乐伯他们都脸色难看,尤其是成乐伯,儿媳贤惠,长子憨厚,素来兄友弟恭的,也是他在外面颇为得意的,毕竟他们家就没出那种兄弟阋墙的事,但如今却被生生地打了脸。 他看向一旁捅破遮丑纸却老神在在的阆九川,干巴巴地道:“这风水果真就这么神乎,会不会弄错了?” 伯夫人沉了脸,这是要保老大两口子不成,她可不干,这事必须让老太妃来定夺,没听这小大师说的么,长居于此,一死一伤,如今已经应了大部分,就差死了。 阆九川似笑非笑地看向成乐伯,道:“风水神乎不神乎,伯爷只要想一想自家祖坟,要是被人动了风水,会发生什么事?伯爷也最好不要得罪风水师,不然风水师稍微布个阵,就能杀人于无形呢。” 成乐伯老脸一黑,那必然是要倒大霉的,谁家祖坟不是经过阴阳先生寻龙点穴才点出来的风水宝地,这要是被人动了,哪还能荫佑子孙后代? 至于得罪风水师,谁这么头铁,不要看别的,就拿玄族来说,谁敢去得罪? 小郑氏这时就道:“我身体不好,事到如今这地步,二爷既然有了哪位红粉知己,不妨当着父亲母亲的面说出来,我亲自将她迎进门来给二爷红袖添香?”小郑氏讥诮地看着唐伯玢,道:“若是对方想要的是二少奶奶的位置,那二爷给了合离书,我立即就搬了嫁妆离府,退位让贤。” 她可是郑家女,可不会干憋屈的事,这次不把唐伯玢的脸皮给扒下来,她就不姓郑。 唐伯玢听了,已经顾不上痛了,先是看向双亲,又看阆九川,道:“哪,哪有这样的事。” “你还浑说。”成乐伯一拍小几,上面的茶杯都颤了几下,道:“你的小厮都说了,你在诗会和那昌平侯家的庶女眉来眼去,还在湖边凉亭私会,结果有人来了,她惊慌失措之下,才推了你一把,把你甩出去,这才折了腿。” 小郑氏黑了脸,盯唐伯玢都快盯出洞来了。 唐伯玢懵了,不敢置信亲爹竟然不帮他描补,还当着妻子的面把他的老底给抖了个干净,这还是亲爹吗? 看着妻子那刀人的眼神,唐伯玢灵机一动,道:“我也就是给她点评两句诗,也没有做什么,哎哟,我的腿,娘哎,我的腿要断了!” 伯夫人虽然心痛,但看到儿媳妇的表情,自知理亏,道:“老二家的,要不还是等老二把这腿接回去再说?你放心,我和你公公肯定是站在你这边的,什么妖艳贱货,没我们点头,都别想爬到你头上去。孩子的事也不用急,等你们彻底养好了身子再要就好,你们还年轻呢,才成婚不过三年,不急的。” 成乐伯也皱眉道:“没错,四十无子再纳妾,我让太妃给你作保证!”也不知这个结果,能不能让亲家满意,毕竟涉及家中阴私。 唐伯玢一听,那小心思瞬间就被浇灭了。 他完了! (本章完) 309.第309章 这一卦,白送你的 第309章 这一卦,白送你的 阆九川对伯府的内宅阴司没啥兴趣,她的活到现在已经算是完事了,恰好跌打大夫来了,也证实了她所言,开始着手重新正骨,她便提出告辞。 小郑氏懒得看唐伯玢卖惨,先把阆九川送出去,阆九川便又指点了一番这院子的风水改造,落英此名不好听,肯定要改的,小厨房的位置也要改,那柳树池塘也得填了,改种一棵石榴树,寓意多子多福,至于屋外飞檐,更是修葺整改了。 小郑氏却说要若真留下,就直接换院落住,免得心里膈应,又道:“如今闹成这样,能不能过下去还难说呢!” “虽然是糟心了些,但他确实是你的正缘,过了此劫,倒能相携到老,他此后的性子也会沉淀稳重些。”阆九川淡淡地道:“人固有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怨念,但大错尚未铸成,倒可以给彼此一个机会。” 小郑氏若有所思。 阆九川给她一道平安护身符贴身戴着,交代她多晒晒太阳,可把体内阴气散去,就告辞了。 小郑氏忙让王嬷嬷送出去,顺便把那个香炉鼎用红绸包了连着润金一并给了她,道:“这香炉鼎我是半点不敢碰,小大师你拿去吧,等我身体大好,再亲自上门给小大师你拜谢。” 阆九川闻言也就接了,离开二门的时候,还遇上了那唐伯弘,对方走过来,要借一步说话。 “你到底是谁?不知闲事莫管?”唐伯弘的毒蛇眼阴恻恻地看着她。 阆九川半点不避,声音比他还冷,道:“你这是在威胁我?怎么,还是好日子到头了,要向我发恶,就凭你也能动我半分?” “你!” “我要是你,就多向你爹卖点惨,如此一来,一家子被遣回老家时,也不至于穷叮当的没几个钱压袋。”阆九川讥笑:“回乡路上,可要多行好事,不然小心有血光之灾哟。这一卦,白送你的,不用谢了!” 她说完,就擦过他身边走了。 唐伯弘又惊又怒,但更多的是恐惧,她说,他要被遣回老家,那就是说,他暗地里做的事,最终都逃不过被清算? 唐伯弘脚下一趔趄,跌坐在地,神色呆滞,不知哪里传来一声竹篮打水一场空,他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 什么都完了! …… 万事铺。 沈青河喝完两杯茶,忍不住往外张望,这孩子怎么去了这么久呢。 在他身边,还坐了个和他年纪一般大小的,浑身威严的男人,见他屁股生钉似的动来动去,就道:“人总不会跑了,今日不回,明天也在,你急什么?” 沈青河瞪他一眼:“我这是为的谁?这也是趁着我还没去那监察司,才有几分空闲带你过来,不然你看我闲的蛋疼,曾济川你可要讲良心。” “你没空闲,我也能自己来。”曾济川拿起茶壶给自己续茶,提起茶壶,茶嘴却是偏了,沈青河连忙移正他的杯子,脸上神色有些不好看,唇都抿成一条线,都瞎成这样,还跟他犟。 饶是有人帮忙挪正杯子,曾济川也是把茶倒满了,茶水溢了点出来。 沈青河忍不住说道:“可不能再拖下去了。” “是我想拖吗?”曾济川露出个苦笑,道:“我这眼也就欧院正敢动,就是他儿子,也没那个能耐,其余大夫,我也不敢试。其实你也不必这么执着,人嘛,各有天命机缘,这老天真让我瞎,那就认命,到时候我就告老呗。” 沈青河冷哼:“你就捂着良心问,你自己甘心不?你也才刚五十,提什么告老?也就是资历尚未够,不然当初老师退了,哪里轮得到陈……” “咳咳咳。”曾济川用咳嗽打断他的吐槽:“慎言。” 沈青河住了口,说道:“总之你别提什么告老,我还盼着将来你当了尚书,好提拔我升几级。” 曾济川看向他,虽然只能看到个影,但也好歹没全瞎,便道:“你要是不想去那监察司,趁着我还在这个位置,还能帮你周旋一二。要我说,你就不该提这茬,现在倒把自己折进去,以后有的是官司和那些臭道士打。” 沈青河立即道:“一会见了阆小友,你可不能这么骂啊,她可不一样,你骂她,我也是要站在她那边的。” 曾济川就算看不清,也能知道他是什么表情,嗤笑:“看把你紧张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家姑娘呢。” “我倒是想,可惜没这福气。”沈青河悻悻的,道:“你也不用替我惋惜,监察司我也愿意去,也都是查案,也是为民请命,只是以后面对的,兴许就不是人罢了。” 曾济川眼皮一跳,道:“你真敢?这世道当真有妖鬼害人?” 沈青河淡淡地道:“有何不敢,若非亲身经历,我哪还能坐在这里和你杠?是因为见识过了,才知道世间之大,无奇不有。而有些玄门道人,也不是全然正派的,他们会仗着自己懂的,作下那伤天害理有损天和的事。” “原来你如今动不动就掉金豆子哭哭啼啼,娘们唧唧的,全是因为经了那不一样的事而性情大变啊。”曾济川故意露出个嘲弄的笑。 “你懂个屁!”那是他傲骨被抽了,不然也是一条流血不流泪的硬汉。 两人在这吵吵闹闹的,忽见那威猛又带点丧气的伏掌柜走到门口,道:“东家回来了。” 沈青河立即站了起来,跟着到门口,果然看阆九川走来,顿时露出老父亲一样的笑容。 阆九川看到他,微微颔首,待入得万事铺的门后,再看到铺子内坐着的一个中年男人,便一笑:“回来的时候,得一卦,有贵人上门,果然不假,大人有礼了。” 曾济川的眼睛不行了,只看到阆九川向他遥遥拱手,便抬了一下手,视线费力地向这边聚焦,道:“老夫多有不便,请小友莫怪。” 他足够温和了,该能堵老沈那张嘴了吧? 阆九川看他如此,眉梢一挑,这是得了眼疾? (本章完) 310.第310章 您我有缘,您瞎不了 第310章 您我有缘,您瞎不了 外堂说话多有不便,阆九川把人请到了内堂的雅间,建兰上了茶就退出去了。 阆九川先看了沈青河一眼,笑着道:“恭喜大人高升。” 沈青河摆了一下手,怎么又叫上大人了,但他此时没计较,道:“那个特殊监察司是我奏请提议建立的,天家指了我过去做监察使,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他说这话的时候,还巴巴地看着阆九川,多少有点试探,能不能给一卦的意思。 阆九川说道:“大人一身正气,坐这个位置最是恰当,幸与不幸端看大人如何想了,为官的,不管是坐在哪个位置,都是有风险的,都会遇到不对付的政敌,凡是富贵,都不是鲜铺路得来的,而是荆棘刀剑。不怕扎,不怕血流成河,自可成就富贵。” 沈青河一笑:“你说的很是,就是嘛,我区区凡人,以后要跟着玄门中人查案,若是遇到些妖邪,如何能敌?” “大人也可入道炼一下锻体功法,可强健身体,打不过也能跑不是?至于保命法器,我回头给您些法器和符咒。”阆九川说道:“此外,也教你些道家咒诀,就算不能驱邪,遇事了,默念咒诀,应该也能叫那些东西忌惮一二。” “那我就不与你客气了,你多准备些,我付银子,带回去给监察司的部下。”他新官上任,虽然是做一把手,但也要和底下人打好关系的,有好处,人家才会替你跑腿卖命啊。 阆九川应下,她开这个铺子本就是为攒功德,银子多了,也不是没用,她可以拿去布施,这些也是给自己积攒功德的力量,那些人若做了好事儿,一些愿力说不定也能反馈到她这里。 蚊子腿也是肉,一点一点的积累,就能积成加大功德包,能让她距离彻底恢复实力越来越近。 真正的涅槃重生,她一直为此而卖力。 阆九川和沈青河说话的时候,曾济川一直注意着她,虽然从老沈嘴里得知眼前这个姑娘,年岁不过及笄之年,如今离得近了,虽然只能看到模糊的人,但也觉得她过分年轻和纤薄。 可年纪小归小,道理却是说得极是中肯,就拿当官那套术话,在哪个位置不是幸与不幸兼存呢,富贵从来都是险中求的,为民请命也是一样,官做得小就可安心么,高位有高位的烦恼,低位也有低位的苦,与其想是否幸或是不幸,不如放手一搏,全力以赴,左不过就是一个死字嘛。 曾济川想起自己为官多年所遇到过的无数处险境,不禁释然一笑,可定睛看向阆九川时,他又有些挫败。 他走过了无数条铺着荆棘的路都能安然而退,但到头来,却要败在这眼疾上么? 他才五十岁,正是攒够资历往上爬的时候,就这么退了,他真的不甘心! 正因为不甘,才犹豫,毕竟这眼疾要治,有很大成分是靠赌的。 他怕自己赌不赢,这眼真就折在术上,那就真的不必谈什么抱负了。 老沈却说要找这个会玄术的姑娘,说她也会医,看看她有无更好的办法,可他这眼,欧院正尚年轻的时候应该能治,现在他年老,眼睛也不太好使了,他也不敢亲自上阵。 曾济川想到这里,顿时生出一股无力感。 阆九川看过来,道:“这位大人是得了青盲症?” 他的眼睛,瞳神内黄精浑浊,那眼珠上像是蒙上了一层青白的薄膜,如同灰雾,使得那眼睛无法聚焦,看东西自然也不清晰。 这是青盲症,又称圆翳内障,上了年纪的老人最容易得此症,但也有先天生成的,以及肝肾两亏,气血不足,导致肝风上冲,也容易造成目翳。 曾济川的年纪并不算多大,也就知天命之年,却得了这眼疾,也只能是身体所致了。 阆九川看他脸色略显苍白,精神不济,且看他面相,在年轻时曾遭过生死大劫,乃外伤所致,估计是那会失血过多,未补回充足的元气,导致精血亏损。 沈青河没等曾济川说话,就抢先道:“对对,小九你帮他看看,能有什么办法?也是缘分呐,这位大人名讳亦有个川字呢,叫曾济川。你要是帮上忙了,他好东西少不得你的,他有许多宝贝。” 阆九川淡笑,看出来了,此人富贵,不是普通的富贵,是大富大贵,不但官阶高,出身也不低,是自小就在富贵堆长大的那种福禄双全人。 “去年还能视物,今年开年后,就越发的模糊,已是看不太清了。也才这年纪,就要瞎了,真是……”曾济川见阆九川挑明,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了。 阆九川道:“曾大人在壮年时,曾受过大伤吧?当时不但气血受了大损,您还险些就交代在那场劫难里?” 曾济川听了这话,有些惊愕,微微坐直了身体,下意识地看向沈青河的方向。 沈青河忙道:“我可没说过,我见这丫头的次数也少,这次没打个招呼就带你过来,都是倚老卖老的,人家是自己看得出来。” 阆九川淡笑:“相面术,我也会一点的。大人出身优越,福禄双全,就是壮年有个生死劫,有贵人相助,就能迈过去,此后便一路坦途,官路亨通。” 这话其实多少有点马后炮,毕竟已是过去的事,现在他人好好儿的坐在这里,又已是二品大员,可不就是官路亨通么? 但是,曾济川也是个犟的,故作无奈,摇头叹道:“小姑娘是有几分本事,但你说的一路坦途,老夫却是不能苟同,官路亨通,只能称一半吧。” “哦?” 曾济川说道:“你看我这眼都已快瞎了,我一瞎,官路自然止步于此,如此,你还敢说我官路亨通么?” 阆九川轻描淡写地道:“区区青盲症,治就是了,何至于瞎?” 曾济川心头猛地一跳,呼吸急促起来,声音略颤:“你说什么,不至于瞎?你有办法能治?” 阆九川嗯了一声:“您我有缘,我在,您瞎不了。” 更新每天九点半,各站同步,要是看不到的,可能当站延迟或出故障了,昨天的也是正点更,却看到有人说还没更,吓得马上看了下,只有潇湘的宝在问,emmm,其实更了,q阅和起点都同步了呢! (本章完) 311.第311章 小儿狷狂又反骨 第311章 小儿狷狂又反骨 有我在,你瞎不了! 好生狷狂霸道的口气,多少太医都摇头甩手,就算知道怎么做的,也不敢打这保证,说有他在就瞎不了。 眼睛多重要,谁都知道,而医者,很多时候都会有各种各样的顾忌,哪怕曾治过青盲症的欧院正,也不敢肯定地说能治好,其余的就更不行了。 便是民间的大夫和所谓名医,也都会为自己保留后路,不会把话说全。 可阆九川小小年纪,就敢这么说。 曾济川自小就出身优越,他也是富家公子,也有过狷狂霸气的年轻气盛,听了这话,都不免在心里道一声,好大的口气,你凭什么? 但很可耻的是,他还是因为这句话而内心振奋,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得飞快,很是激动。 虽然很不靠谱,但万一呢? 曾济川还是很愿意相信这世间有一些鬼才存在的,只是他未接触到罢了,一如眼前这看起来特别纤薄的小姑娘。 其实也就是曾济川的眼睛模糊了,看不清阆九川的模样,要是看到她的脸色,只怕会觉得对方更不靠谱了。 这么孱弱无力,实在让人难以信服她乃神医圣手啊。 激动过后,曾济川渐渐冷静下来,道:“听老沈说,你是会些玄术,难道是打算用这玄门道术来替我治这眼疾?” “怎么可能呢,玄门道术就算是能让大人视物,我也不能替您这么做啊。”阆九川道:“用道术视物,是由我向您施法,让您暂时不靠双眼视物,但这也很讲究施术人的修为灵力的。我与您再有缘,也不可能为了大人您一直无限期地损耗我的修为和灵力呀,哪怕您把整副家财给我也不可能,修行不易,攒灵力更难!” 曾济川嘴角一抽,她这话说得很理直气壮,也很好理解,就三字总结:你不配! 他悻悻地摸了一下鼻子,道:“道术也可以让人视物么?你口气这么大,你家大人知道……” 他说着说着,忽地瞳孔骤缩,虽然模糊,但明显觉得有手指向自己的双眉探来,有些眩晕感,下意识地闭上眼,往后一仰。 他感觉双眉之间像是有些刺痒,伸手去摸,有点小烫,但却又什么都没摸到,腾地睁开眼,这一看,他僵住了身子。 眼前,一个身材纤薄的小姑娘,脸色有些苍白,显得她的人十分脆弱,她穿着一袭湖青色的春裳,一条腰带勒着腰,细的像是一折就断,而她的手细长,瘦削的手腕挂着一串晶莹剔透的流珠手串,珠光带了些浅金色,极是惹眼。 但最惹眼的还是她那双眼,凤眼大而黑,亮得惊人,他活这么长,还没见到一双眼睛如此有灵气。 “这,这……”曾济川愣愣的眨了眨眼。 沈青河见着不对,看好友盯着阆九川,便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曾济川将他拍开。 “老曾你看得见了?” 曾济川也吞了吞口水,强装镇定问:“是,这是怎么回事?我的眼怎么会看见?” 这就是神奇的玄门道术,不用吃药,也不用动眼,就能视物? 曾济川欣喜若狂,激动得浑身发颤。 “我只是用开眼术帮您暂时把天眼打开,哦,也就是阴阳眼,您能看到东西,全是这只眼带来的。”阆九川道:“阴阳眼有时限,不会一直开着,否则您会为此感到困扰。” “什么困扰,我都可以克服。”曾济川立即道。 阆九川道:“何为阴阳眼,就是能见阳也能见阴,也就是说,接下来几日,您非但能看到活人,死人也是能看到的。” 曾济川一僵,讪讪地道:“死人,也就是那样,难道还能比人还可怕?” “您若是阳火旺,又是大官,时常进出皇城,自有皇气正气护体,确实鬼更怕您。但也有不怕死的鬼,它们若能看到您能看见它们,就会一直缠着您,在您耳边不停说话,您会烦不胜烦,甚至夜不能寐,这于您养生是没有好处的。” 阆九川这还没说完,又来了一记暴击:“而且,这开阴阳术,也是需要施术的,就是我之前所说的,一直让您开着这眼,我要不要费灵力?” 曾济川像是被兜头淋了一盆冰水似的,笑容消失了。 他看向阆九川,对方的身体瞧着没好到哪去,要让她一直耗损灵力,确实不可能。 “那你开我这眼是?” “您不是不信么?”阆九川一脸无辜,道:“所以我也懒得和您费唇舌,干脆就让您开开眼界,亲眼目睹,总比他人说一千道一万要强,不是吗?” 曾济川叱咤官海半生,头一次被无语到,还是个小姑娘令他无语。 这开眼界,是这样用的吗? 好吧,确实长见识了。 沈青河看好友吃瘪,抿着嘴笑了下,道:“小九,既然不是用术数,那要怎么治?” “金针拔障术啊。”阆九川想也不想就道:“青盲症,不都是用此术吗,多简单的事,金针拔除就可,为何要浪费灵力这么亏?” 攒点灵力容易吗,给再多的银子,她也不换的。 这下轮到沈青河无语了,和曾济川相视一眼后,道:“此术我们当然知晓,原本也是想请太医院的欧院正做此术,可他年纪也大了,手也不如从前那般稳,也不敢下手。欧家世代行医,现在有个孙子传衣钵挺好,但他也没有莫大的把握。” 曾济川点头:“没错,我也看了不少医者,有人敢做,但都不敢保证,一定能成的,所以才会犹豫不决。” 阆九川也能理解,做大夫的就是这样,就算有十成把握,都要留一分话不说全,以免坏了自己招牌或毫无后路。 她应该也如此的,但她的性格却不是如此。 “我能做到的我才会承诺保证,做不到的,也会实话实说,您这眼,我明白他们的顾忌,就是一场豪赌。”阆九川道:“其实您真答应让我动此术,也是豪赌,只是我不会像他们那样怕失败会招来报复。” “哦?” “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嘛,既然揽了自然会考虑到失败带来的后果。”阆九川的反骨动了,笑道:“我做了,若是失败了,您和曾家要报复,那就是恩将仇报且与我为敌。我对敌人,不会心慈手软的呢,大人可要想清楚了。” (本章完) 312.第312章 抖其老底,我不好惹! 第312章 抖其老底,我不好惹! 曾济川敢说,他活这么久,还没见过一个女子敢在他面前放话威胁的,这还是个还没完全及笄的小姑娘,却比他家子孙都要大胆和放肆,却又自信狂妄。 这样的人,要么就是自大,要么就是反骨,要么就是真有大本事在手。 她敢说,更敢做! 曾济川定定地看着阆九川,道:“你一个小丫头,在两位大人面前竟敢放话威胁,真不怕给自己招来祸害?” “怕啊,这不是事先说明,凡事先商量好,不然一言不合就上手,对大家都不好不是吗?”阆九川浅笑:“打开门做生意,我这还是盼着和气生财的。” 先礼而后兵,她再没有教养,也是懂这个道理的。 曾济川道:“老夫看你却没有半点怕的样子,假装都没有,你的依仗,是玄门,还是哪家玄族?” 阆九川摇头:“我不隶属任何一个玄族,我依仗的,从来都是我自己所学,也确实是玄门道术,嗯,沈大人当没听见就行。不过我这人,是非黑白分明,功过自有数,不会仗着自己会的,就对普通人家下黑手,也就不怕您监察。但有人要先对我动手,那就另当别论。” 沈青河伸出手指虚点了点她,道:“当着新监察使面前,你还敢这么说,你确实是真大胆。” 阆九川端起茶喝了一口,淡淡地笑:“总不能别人打过来了,我还站着不动还伸脸让人打吧?别说玄门术师会如何,便是你们官场斗争,和政敌争权,不也是这样打个你死我活,一步错就是举家完蛋的?” 两人沉默。 “所以监察归监察,不能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沈青河失笑,看向曾济川,道:“我是说不过这丫头,你自己来。” 曾济川微微摇头,道:“也就是说说,真要做这个金针拔障术,假如真失败了,我也没那个脸迁怒大夫,如今不也就是犹豫不定么?其实就是心里不甘。” “曾大人其实想得太多,这虽然是豪赌,但你也没有退路了不是吗?不做这金针术,您迟早也要瞎的,既如此,何不放手一博?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 “所言甚是。”曾济川看着她,道:“你会玄门道术,怎地还会医?” “玄门本就有五术,医也是其中一项,不然为何有道门炼丹,不会医,如何配药?”阆九川视线忽然发飘,道:“至于我怎么还会,大概是天赋异禀的鬼才?您问我,我就是会!” 她看着自己的双手,它纤细圆润,它会很多东西呢。 曾济川沉默半晌,道:“你真能治?我听说金针拔障术,所费的精气神也不少,毕竟是往眼睛施针。” 阆九川笑道:“再费精气神,还能比道门画灵符费神?您这眼这么早就得内障,无非是您当年大难后,气血亏损得厉害,没有补充到元气,且伤大好后,您仗着年轻也没太放心上,导致身体亏虚的时候再补,却是虚不受补,吃再多的好东西,也跟个无底洞似的,怎么也补不上元气了。” “精血是人最重要的元血,一旦亏损,您再年轻,也不会比那旺盛的人元气充足。”阆九川看了他的子女宫一眼,道:“您不但精血亏损,脾肾双虚,平日也多有腰膝酸软,失眠多梦吧?所以您子女也不丰,实在是身体败得厉害没办法,这眼也就提早得内障了。这也是老人们常说的,莫要仗着身体年轻就不把一些伤害不当一回事,这年纪大了,就后悔都无药吃啦,您就是那个不听话的。” 曾济川的脸绿了。 这,这不是说他不行吗? 他才知天命之年! 他看向沈青河,后者装模作样地觑向房梁,仿佛上面有画儿似的,一副我什么都没听见的死样,要不是那嘴角斜勾着,他就真信了! 曾济川有些无语地看向阆九川,你说你一个小姑娘,怎么什么都敢说? 偏还说得很对,他这个年纪,也不是只得一妻,也有两个侍妾,可到他这个岁数,也就只得了一个嫡子,这还是受那生死劫之前生的,之后就没再能得孩子了。这幸好是一胎得子,而且儿子也争气,他自己子嗣上不太行,儿子倒是一窝窝的生,如今他有四个孙子,三个孙女。 阆九川让他伸出手来,双指搭了上去摸脉,不过一会就换了另一只手,抬眸道:“您还肾阳不足,肾精亏……” 咳咳咳。 曾济川蓦地收回手,一脸严肃,道:“不必说了,你就说,几时能做这金针抜障术吧?” 乖乖哎,莫要再说了,再说下去,他老脸都在沈青河面前给扒到底了。 阆九川说道:“我这里没有做金针拔障术的术针器具,得要特制,另外我给您开个方子先把您这身体调理一二,吃上十日药,固本培元,滋养精血。如此到时候动针时,也能更有把握,成功率更大,毕竟您体魄强健,做什么都要顺利些。术中所用的东西以及术后的药丸,我也得准备一下。” 曾济川便道:“那一套金针术器,我会让人替你准备的。” “那再好不过。”阆九川取来文房四宝,想着他刚才的脉象,又问了他当初的伤处,再观他的脸色,微微斟酌一下,这才提笔开方。 待得一张方子开好,她递了过去,又翻了一下口袋,摸出一枚平安符,一并递给他:“这阴阳眼开着,得持续三日,这期间您时运会低,也就会看到些阴物,这符箓是我所画,您贴身戴着,它们不敢近身的。” 曾济川接过来,神色自如,道:“多谢,那老夫就按方调理,十日再来治这眼疾?” 阆九川点点头:“您要是反悔不想做了,也可以不来,看在沈大人份上,这诊金我也就不要了,与您结个善缘。” 她知道这些人的谨慎,肯定要调查过一番,才会做下决定,她无所谓,他上门,她治,不来,也悉听尊便。 曾济川挑眉一笑,故意逗她:“我来做的话,要是失败了,老夫欲找你麻烦呢?” 阆九川回望过去,露出个我不好惹的笑容:“那您老只管试试!” 说的就是我自己了,才40+的人就老100+,越来越瞎,尤其晚上看着笔记本,真的……老眼,这是个悲伤的话题! (本章完) 313.第313章 一个看起来不太中用的鬼才 第313章 一个看起来不太中用的鬼才 曾济川和沈青河走出万事铺,一路出了胡同,他再忍不住,盯向身边的人,黑着脸道:“想笑就笑吧,硬忍着,小心也跟着气血不足。” 沈青河顿时爆出一声大笑,弯着腰指着他,愣是笑得说不出一个字来。 曾济川的脸越来越黑,很快的就释怀了,他又不是在外乱来才导致的精血受亏,是因为政敌下黑手伤着根本没补回去罢了。 他身上的病痛都是功勋,哼! 只是想到那小姑娘没有半点羞涩脸红的说出他的身体症状时,他老脸还是忍不住滚烫起来。 普通大夫还不至于叫他羞耻,偏偏是个还没及笄的小姑娘,她怎么就这么大胆脸皮厚,难道修道之人,就合该如此不拘小节? 但有一说一,阆九川大实话说得令人羞耻,可也叫人安心,证明她不是胡说八道,是真有两把刷子。 她年纪如此小。 曾济川摸着袖子里的方子,虽然应了,但该查的还是得查。 马车停在二人面前,曾济川先上去,沈青河随后跟上,脸上尤带着笑意,道:“你别和小姑娘计较,她这人,我虽认识的时长也不久,但是个实心眼的孩子,也是有真本事的那种。比起玄族那些眼高于顶的玄族中人,可要好太多了。” 曾济川瞥他一眼:“既然已经定了让她治这眼疾,我哪里敢和她计较,不得把她供起来?咸吃萝卜淡操心。” 沈青河悻悻地笑:“这不是怕你恼羞成怒么?毕竟人家戳中了你的痛点!” 曾济川一脚踹过去:“滚!”他也不知想到什么,道:“我子嗣是不丰,但架不住我儿子争气,给我生了七个孙子女,你呢?儿媳妇茶都还没喝上呢!” 沈青河:“!” 不带这么攻击人的! 曾济川冷笑,来啊,互相伤害啊! 他挑起帘子,往外看去,冷不丁和一张大饼脸对上,愣了一下,手僵住了。 马车外,挂了个香囊,有个脸长了个大褥疮的死鬼正挂在马车顶,不停地吸香囊发出的味道,是极品檀香啊,但不提防帘子被拉开,他一下子就和曾济川四目对视。 大饼脸懵了,嗷的一声怪叫飘着远去,好重的官禄正气。 曾济川神情呆滞。 “怎么了?”沈青河看他突然如此,不禁问了一句。 曾济川抖着手去拿茶杯:“没什么。” 沈青河在大理寺查了多少年案啊,看他这副情状,又想起阆九川说的,阴阳皆能见,立即明了,一脸好奇地道:“咋的,你见鬼了?” 曾济川的手又是一抖,故作淡定:“见了,也就这样。” 沈青河嗤笑,看把你能的,这手不抖,就真被你装到了! “那护身符别离身了,时运低的时候总能看见的,说不定还有那些不长眼的死鬼想要上你的身。”沈青河提醒一句:“总之符箓在身,就只有他们惧你的份。对了,听小九说官印也自带罡气,可充作护身符呢,你带在身上也行。” 曾济川心一寒,点点头,刚才那死鬼就比他还怕。 沈青河很快就下了车,另有地方去,曾济川吁了一口气,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还捂了捂胸口,刚才一瞬是真吓到了。 他又摸向双眉之间,失笑出声,阴阳眼,原是这样的。 回到曾府,他就唤来心腹管事和府医,先让府医看一看阆九川写的方子,又让管事去查阆九川的底细。 管事应声下去。 府医跟了曾济川多年,拿着方子兴奋地问:“大人这方子从何得来,此方开得极好,用药虽大胆且精贵,却配出来很适合大人如今的身体调养。” 曾济川便道:“那就按这个方配了药来,我喝上几日,此外,你去欧家一趟,跟欧院正要个做金针抜障术的器具图样,按着图打一副新的,用最好的材料。” 府医一听,讶道:“大人找到能为您施针抜障的人了?”他又看了看手中的方子:“是开此方的人?” 眼看曾济川点头,他又问是谁。 曾济川也有些一言难尽,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 “?” “乃是个看着不太中用的小姑娘,会道家玄术的。” 府医:“……” 大人是不是被这眼疾逼得快疯了,不然咋突生一腔孤勇,要放手一搏了呢? 曾济川可能也觉得自己疯了,但当他用阴阳眼看着周遭鲜活的颜色,他就贪婪不已,他是不愿不能再看这世间万物的。 真的瞎了,那他就请各种玄门术师给他开这阴阳眼,应该也能行? 要是有玄门中人在此,只怕会黑脸,开阴阳眼和开天眼有何区别,你说开就能开的,还要维持,当这术数是掐个术那么简单吗? 开个阴眼都很耗灵力的好么,还未必就能开成功。 是夜,曾济川就从心腹管事那里拿到了阆九川的底细资料,看了下阆家的人物及信息,他才着重看阆九川的。 管事也在一旁解释,这位九姑娘一直养在庄子上,本来有老夫人陪着伴着倒还好,十一二岁之后,就彻底放养了似的,庄子上的奴仆也不太管,她自己学了什么,庄子伺候的人也并不清楚。 也就是说,她这一身本事跟谁学的,是个迷,除了她自己,根本无从得知。 管事又道:“听说她时常去隔壁庄子玩,那是惠成郡主的陪嫁庄子,她家小姑娘在那休养,阆九姑娘就和她成了玩伴。老奴寻思,是不是过去玩只是个借口,实则是跟哪位游道学玄门道术了?” 曾济川兀自寻思,这也不无可能,不然她一个小姑娘会这些,总不能是打通任督二脉无师自通吧? 她又本是侯府贵女,乍学这些,要是被发现,肯定也会被指指点点,偷偷学,倒也有很大可能。 “如果是这样,那她就是个身怀道根的天生鬼才了!”曾济川摸着双眉间默默地说了一句。 如果不是鬼才,凭她这年纪,怎能达到这个高度? “着人送一车药材过去万事铺,派个机灵的,看她有何吩咐,听吩咐办事。”曾济川对管事道:“齐大夫那边我已交代做金针抜障的器具,你也跟着看看,务必周全些。” 心腹管事犹豫着道:“大人,不再打听打听其它名医?” 曾济川摇头:“就这样吧,再等,这位置却不能让我一直等下去,多少人盼着我瞎呢。既遇到她,那就是缘分,如她所言,这眼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呢?” (本章完) 314.第314章 抢生意的抢到铺子来了 第314章 抢生意的抢到铺子来了 曾家送来一车药材以及一个机灵又不失稳重的小厮时,阆九川刚指点伏亓换上新的纸身,翻看了一下那车药材,她也没客气,留下了。 阆九川先开了个做决明丸的方子,把万事铺现有的药材都配出来,铺子里没有的,那叫飞松的小厮又回了曾家取来配齐了,按着她的吩咐帮忙炮制。 在这其间,阆九川又取来罗盘,在整个宅子都走了一圈,把方位都记下来,打算布个五行风水阵,使这个宅子风水五行相生,有利养身。 而在后宅她寻了个房间,布了个五行聚灵阵,平日可方便她在此画符打坐悟道,至于铺子后的内堂雅间,她也重新布置一番,方便面见接待上门的客人。 有风水加持,这些地方,都会比在外面多些灵气,不过比起深山修行,还是差了些。 深山有万物,草木生气和灵气都远比城里要足,她若在其中参悟,肯定要更能吸纳些灵气,如此一想,也不知将掣那倒霉虎子怎么样了? 阆九川也就是稍稍念叨了一下就算了,没有很良心的去打探倒霉虎,此时的她正摊开了纸和颜料,画着一幅山水彩墨画。 建兰就在一旁伺候着,看到宋娘子来,还举起食指竖在嘴边嘘了一声,不能打扰。 宋娘子捧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盅甜品,用牛乳炖成的蛋羹,还有一壶用琉璃壶泡着菊和枸杞麦冬的茶,这是特意为阆九川准备的。 她把托盘放到一旁桌子,踮起脚尖遥遥看了一眼,面露惊叹。 阆九川放下画笔,笑道:“你想看走过来看就行了,不用隔这么远。” 宋娘子看她停了笔,立即倒了一杯茶,等她用帕子净手后才递上来,道:“我怕打扰了姑娘作画。” “一幅画而已。”阆九川接过茶喝了一口,看向桌子:“做了什么吃的?我闻到甜味。” “是牛乳蛋羹,今日看到有新鲜的牛乳,就买了些。”宋娘子知道她喜甜,道:“多放了些雪,你尝尝。” 阆九川双眼一亮,立即走过去,打开盖子,果然奶香和甜味更浓,还有一点淡淡的杏仁味,她用勺子尝了一口,入口即化的蛋羹入喉,顿时弯了眼。 甜,好吃! 宋娘子看她喜欢,也笑了,想到刚才阆九川画的那幅画,走上前,探头看了看,发出赞叹声。 她是个绣娘,一幅画好不好,她不会像那些书画大家赏,但也能看得出好歹,这彩墨画,看着不过寥寥几笔,但配色很巧妙,用她个人的看法就是,很有灵气,让人看之觉得如临其境似的。 但那画上,明明只是很普遍的山川河流,可望之很舒服。 建兰也觉得这画很有灵气,它或许比不上那些享负盛名的大师,但看画就感觉身心愉悦,她想起阆九川不是那种闲着没事就作画的小姐,便问了一句:“姑娘,这画可是有什么名堂?” “看出来了?”阆九川把一小盅蛋羹吃完,道:“这是五行彩墨画。以五行之物入画,行五行之道,若悬挂得当,可用于布风水灵阵。这彩墨画你们觉得看着很舒坦,是因为五行相生有灵气,便也觉得轻松愉悦了。” 宋娘子叹道:“这要是绣出来,岂不经久不衰。” “是这个理,但通常要绣出五行彩墨画,一定是消耗极大的精神力,说是呕心沥血也不为过,特别耗心血,这就跟那些玉雕大家一样,那作品有灵,必然是雕出它的人了毕生心血。”阆九川道:“若你从前在全盛时期绣这种五行彩墨画,我不会说什么。但现在,却是不行,你身体承受不住这种极耗损精血心神的事。” 宋娘子立即说道:“您多虑了,我从前所绣的绣品也多有匠气,唯一的观音像,却是……”她想起那些糟心事,摇摇头道:“我如今也就是盼着蝶儿大好,可不敢肖想其它。” 她自谦,阆九川却是不苟同。 作品是不是有匠气,还得别人来评,不过她说起观音像,阆九川倒是想起镇北侯谢振鸣。 二月早已过了大半,想来他也已经着手在回京的准备了吧? 阆九川勾了一下唇。 建兰和宋娘子感受到阆九川气场的变化,不由相视一眼,两人都不敢作声,不知怎地,忽然就有种很冷的感觉。 “东家。”伏亓来到后院,神色有些不太好看。 阆九川有些好奇:“何事难着你了,弄这个脸色。” “有人抢咱的生意。” 阆九川瞪大眼,什么,她没听错吧,有人抢他们家生意? “谁?”她把刚拾起的毛笔扔进笔洗里,道:“是哪个不长眼的?” “人就在前面铺子里。” 阆九川快步走出去,抢生意的还抢到铺子来,这很嚣张啊! 宋娘子蹙眉,看建兰淡定地收拾物事,道:“建兰姑娘,你不担心?” “担心什么?”建兰眨了眨眼,道:“担心那抢生意的被我们姑娘啪啪打脸?” 宋娘子:“!” 说得好像有道理,九姑娘那么厉害的人,肯定不会被欺负的。 阆九川走到后堂和铺子的相连着的门,就听到一个声音在踩着她铺子说风凉话。 “你看这铺子,哪里像是个正经的铺子?这几个药柜,到底是行医的还是驱邪捉鬼的,哪里有一点靠谱的样子?说什么万事铺,解万事,这种噱头瞧着就不靠谱。我就不一样,我可是出身茅山派,捉鬼打架样样行,对了,我还加入了玄族,丰家你知道吧?前去打听打听,我一策道人,在丰家也是颇有名气的。” “可是道长,我家夫人一定要我……” “看你身上都带了阴气,你家夫人肯定被那鬼煞缠的糊涂了?你带我回府看看,本道长一出马,什么妖鬼都无所遁形,你何苦让你家主在这浪费真金白银?” 阆九川听到这里都气笑了,一甩帘子走出去,冷笑道:“我倒想见识见识,什么玄族这么不要脸,抢生意抢到人家铺子来了?” (本章完) 315.第315章 窥探她是要吃阴招的 第315章 窥探她是要吃阴招的 见过嚣张的,没见过这么嚣张的,抢生意还能抢到别人铺子里,这种人要不是脑子缺根筋是个傻的,要不就是真嚣张,不然这么敢,是无量天尊给他的胆子吗? 阆九川将帘子甩得飞起,走了出来,就看到一个中年老仆,以及在他身边有个身材清瘦,眉清目秀的男子。 那人穿了一身灰色衣袍,身上还打了好几块补丁,头上用一条藤草扎了个发髻,腰间用条布条勒着,上面挂着一个道铃和玉符,后背斜背着一个包袱,脖子后还插了把法剑。 这一身,很破旧,也显得很穷。 按理说,受着玄族供奉,不至于穷成这样,但这叫一策的就是穷酸,那几样法宝,大概是全身家当似的,全部显摆出来装身,要不也不好叫人信服。 他虽然眉清目秀,但却是长了一双狐狸眼,不说话的时候,那眼珠子像是在滴溜溜地转似的,显得有些狡猾,不太可信。 可此人穷酸归穷酸,他身上的功德却是不少,一层淡淡的浅金光在他灵台浮现,很纯粹。 阆九川见状,有些意外。 玄族也不是不会出好笋的。 哦,也不对,人家出身茅山派,是加入玄族的,至于怎么加入,估计也是招揽那一套吧? 但不管对方是不是身负功德,他抢生意抢到门上,就是他不对,身为道门中人,不知这是大忌么? 道门有规矩,也讲究先来后到,比如人家请个阴阳风水师上门看家宅风水,你却要舔着脸来参与一份,这就是明抢,是不懂道门规矩,犯了同门忌讳,视为挑衅。 眼前的一策,就是来挑衅的那个。 阆九川在打量一策的时候,对方也打量着她,见她这么孱弱,风吹即倒的样子,而那个掌柜的还跟在她身后,一看就是视她为主的架势,不禁诧异。 这姑娘竟是那主事的不成? 这么弱? 一策又看向她的面,这一看,眼神就是一凝,他的那双狐狸眼半眯,凝目看她的面相,欲探她的命盘,可却是窥探不得。 她的整个面相像是被覆了一层迷雾似的,叫人看不清,也窥探不得。 而且,这才一凝目,他就觉得后脖子倏地一寒,立即收回窥探的视线,却是迟了,他的神魂有种刺痛感生出,使他浑身一僵,冷汗涔涔,脸色也白了几分。 阆九川哼了一声,自打宫七曾试探她的来路以及隐晦窥探出她借尸还魂后,她就后知后觉的想到世间有能耐的大有人在,如果看出来了,少不得会对她推算命盘什么,她便用术法给自己的命盘遮掩了,以免被人从她的面相窥探出别的。 而随着她这阵子帮人解决了不少麻烦事,有了些信仰愿力功德加持,她的实力也恢复得越来越好,便又在命盘那加了一层反噬的术诀,要是算她,那就先吃她一招阴的! 没想到,这个一策是那个倒霉的,第一个吃了这阴招。 该! 窥探她,是不用付出代价的? 一策有些忌惮地看着阆九川。 什么啊,这短命鬼一样的丫头,面相被人遮掩了,谁干的,缺不缺德? 甫一会面,就吃了个暗亏,一策怨念极深,默默地念了一遍茅山功法,一边分神和阆九川对视,暗中想着此女的能耐。 阆九川冷笑:“玄族丰家的人都这么不要脸的吗,抢生意抢到人家铺子来,你们是半点不守道门规矩的?” 一策涨红了脸,道:“贫道哪有抢,不就是……” “不就是如何,难道不是你一直在踩我这万事铺,想让这位管事请你去驱邪镇煞?”阆九川上下看了他一眼,道:“道门规矩都不守了,丰家的吃相,这么难看?” 一策梗着脖子道:“贫道是在外面遇见他的,算不得抢到你门上。” 那管事无奈地道:“道长,我已经说了,我是得了主家吩咐,特意持了拜帖来请人的,您一直跟着我进来。这要是我自己的事,在外面你这么说,我兴许就请动您了,但这是主家的吩咐,我一个做下人的,岂敢自作主张?” 一策悻悻地道:“贫道就是想你多个选择,慧眼识人。”他见阆九川盯着他,就道:“既然如此,我在门口等可以了吧。” 他说着,飞快地退到门口,还蹲了下来,一双眼还看着里面,耳朵也跟着竖了起来,这下仆身上的阴气不小,只怕其主更麻烦,不解决了,怕是会暴毙。 阆九川眉头皱起,也没理那一策道人,只看向那管事。 管事先是自我介绍了一番,他姓黄,主家乃是江南茶商白茂行,人称白员外,近来主家遇了些古怪事,求医无果,寻了神婆道士也没办法解决,还有越来越严重的倾向。 所幸白夫人和沈夫人乃是儿时手帕交,沈夫人得知她的事,就引荐了阆九川,还给了个名帖。 “沈夫人近日不在乌京,只给了个名帖,而家主都出不得门,这才派了老奴来,不然高低要亲自上门来请的。”黄管事解释了一番,还向阆九川行了一礼。 他早就从主家口中得出,这位能解麻烦的人会是个姑娘,年纪不大,但他没想到年纪不大成这样,身量是抽条了,但显得更瘦弱。 想来老爷他们见了的话,也会觉得不可置信吧? 阆九川接过他递过来的名帖,看了一眼,确实是沈夫人的名帖,便道:“江南茶商的话,他们人在江南?” “这倒也不是,因着夫人娘家哥哥在京为官,所以主家已搬来乌京有三年。”黄管事道:“我们舅老爷,是五城兵马司里西城的指挥使梁觅风,如今主家就住在西城千金坊的石榴巷。” 阆九川表示明了,又问:“贵主所遇何事?” 她看此人身上也沾着阴煞之气,只怕白家的事并不是一般事,已是累及家宅中人,就好比之前成乐伯府的小郑氏一样。 黄管事的脸白了些,有些惊恐道:“是夫人的胎儿出了问题。” 阆九川眉头一皱。 (本章完) 316.第316章 道号青乙,她很危险 第316章 道号青乙,她很危险 万事铺解万事不是说着哄人的,既然把铺子开在这里,有客上门,阆九川自然不会拒之门外,当然了,也得先看一看当事人是什么人,若是恶人,那就恕她无能为力了。 思及黄管事身上的阴气,阆九川准备了些东西,让建兰背着,跟着他上了白家的马车,往石榴巷而去。 不过,那叫一策的道人是不是不知道脸皮为何物? 黄管事看着死皮赖脸跟上来的一策有些头疼,道:“道长,我们已请了……” 他说着又是一顿,阆九川好像还没有说自己的道号,也不知该如何称呼才好,不禁看向阆九川,问:“不知东家尊号是?” 阆九川的视线掠过自己的衣袍,想也不想就回了一句:“青乙,东方甲乙青龙木,我道号青乙。” 此话一出,她自己就有些出神。 “青乙啊……” 阆九川脑海一炸,双手抱着头,那种眩晕感令她脑子像是空了似的,只有这长长的一声叹息。 谁,是谁在唤她? 这个道号,是她曾经的尊号么,是谁起的。 “姑娘?”建兰看阆九川抱着头,浑身发僵,手不由伸了过去,却被她一手攥着手腕,抬眸看过来。 那眼神,又冷冽又犀利,如出鞘的寒刃,寒光凛冽。 建兰吓得脸色煞白。 阆九川现在的样子特别吓人,苍白的脸,布满红丝的眼,整个人不是之前的宽和疏离,而是冰冷无情,眼前的她,没有半点人情味。 建兰的身子在微微颤抖,眼神惊恐,脸上神色因为阆九川用力钳着她的手腕而露出痛苦之色,却始终不敢吭一声。 一旁的黄管事还没喊出这个道号呢,就被阆九川突然的转变给吓了一跳。 而那个叫一策的,见了她这模样,诧异的同时,浑身生出忌惮之色,手还不自觉地握住了腰间玉符。 她很危险! 准确来说,眼前的她比刚刚面对面的时候,更加危险。 阆九川松开了手,双眼渐渐恢复正常,看到建兰的手腕被她捏的青了,眼中划过一丝懊恼:“抱歉。” 建兰强笑着揉了揉手腕,软声道:“姑娘,没事的,婢子一点都不疼。” 阆九川扯了一下嘴角,对黄管事道:“走不走?” “啊,走走走。”黄管事立即上了车辕,见一策不走,就从腰间扯下一个荷包,道:“道长,实在是失礼了,主家早有吩咐,这点功德金,您收下。” 荷包一过手,就催着车夫赶紧走,生怕他要强行跳上车似的。 一策:“!” 他是图钱吗,他不是这样的茅山道士! 他默默地把荷包塞到怀里,心想罢了,润金都给了,他肯定得做点事,不让坐车,他跟着跑。 于是,建兰就看到那个穿着破旧的道长跟在车后跑了起来。 阆九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很快就收回视线,双腿盘着,双手结了个印诀开始打坐。 她的心绪因为脱口而出的道号而有些不平静,必须静一静心。 白府。 已年过四旬却仍是膝下空虚的白茂行缩在房中一角,双眼惊恐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妻子,不停地吞咽口水,他的手,还紧紧攥着一个黄色符箓,嘴里念着咒经。 白夫人沉睡着,忽然肚子被重重一绞,她猛地睁开眼来,抱着腹部痛苦地尖叫出声:“老爷,好痛……” 又来了,它又来了。 自从她怀上孕之后,这肚子见风就长似的,明明只有两个月的身孕,可她的肚子却是腹大如鼓,看着跟五六个月一样。 这便罢了,这胎儿不正常不说,还时常被撞击,她和老爷商议过,开了落胎药,却没能将孩子打下来,反变得日日绞痛。 短短一个月,她就被折腾得不成人样,原本丰腴的身材也瘦得脱了形,再加上圆润的肚子,反显得人更可怕。 她怀的一定是鬼胎,一定是的! 白茂行听见夫人喊痛,自己的头顶后脑勺也跟着抽着痛,惨白着脸过去,紧紧握着她的手,念着驱邪经。 可他越念,白夫人的肚子就痛得越厉害,也不知哪生出来的力气,将他一把推开,厉声嘶吼:“不要再念了!” 白茂行被推得跌倒在地,攒着符箓,眼泪滚滚如下。 他后悔了,他真的后悔了,早知道会如此,他就不该被那念慈庵的尼姑灌迷汤,吃下那东西,如今银子去不说,夫妻两人却是糟了报应。 没有孩子又如何呢,过继和收养都可以的,为何就走到了这一步? 白夫人在痛苦嚎叫,白茂行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他的头奇痒无比,忍不住伸手去抓,等摸到那一个巨大的肉瘤时,他脸皮一抽,双眼越发的惊恐。 它又变大了。 白夫人跳下床,噗通一下跪在地,咚咚地撞自己的头,道:“我受不了了,我不想活了。” “夫人。”白茂行扑过去,将她一把抱住,强忍着疼痛,道:“再忍忍,大师很快就请来了,你不是信沈夫人么?再等等。” “啊!”白夫人的腹部绞痛得像有利刃在里面不停地搅动,不由挣脱他一滚,不停地捶自己的肚子:“这是鬼胎,我等不了,我要他死!” 她声线凄厉,双眼赤红,双膝跪行到梳妆台,抓起一把剪子,想也不想地就往肚子扎去。 “夫人!”白茂行吓得惊声大叫。 然而,白夫人手中的剪刀在距离肚皮只差一分的时候,她的手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紧紧扯住而动弹不得。 若是阆九川在此,定会看到那力量是黑红的血煞阴气,如同锁链一样,将她的手扯紧了,越来越用力。 白夫人惊恐万分,咔嗒,她听到了手臂肩胛那传来臂骨移位的声音,而她的皮肉,像是要被强行撕裂似的,火辣辣的痛。 它要撕掉自己的手! 白夫人的眼神绝望不已,眼前被血雾染红了,只看到一大片的血雾,鼻子也仿佛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 而白茂行同样如斯,他惊恐地看着他们的卧房变成血海,喉咙嗬嗬的发出咕噜声。 阆九川一下马车,就看到白府的东北角,有血煞冲天,不由一凛,也不等黄管事说话,直接冲了进去。 气喘吁吁地跑到白府的一策道人还没来得及喘上一口热乎气,也看到那血煞,双眼一沉,好浓重的血煞阴气! (本章完) 317.第317章 阴胎怨灵 第317章 阴胎怨灵 血气冲天的白府,宛如被笼罩在一片血雾中,鬼气森森,明明是大白天,却彷如入夜后地狱。 阆九川手指飞快掐诀,白日就这么大的血煞气,这是受到了什么刺激? 她想到黄管事曾说过的,是白夫人肚子里的胎儿出了事,脸色顿时有些不好,这阵子她接触的鬼胎可不是一件,母子鬼案中,那鬼婴欲借肉身投生,而尸殭中,同样欲借胎儿长生,那这一个呢? 她这是和婴胎杠上了吗? 她精准无比地来到白府的主院,此处血煞味最是浓郁,一脚踏入,她眼前就浮现了一幅幻象。 那是白茂行夫妇,跪在一个女神像前,虔诚地拈香跪拜,还捐了一大笔香油,然后被一个尼姑领到一处静房,里面是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尼姑,见了两人,便是笑了。 画面一转,念慈庵里有一静房发出凄厉的惨叫,那老尼姑强行从一个年轻姑娘体内掏出一个青紫的成型男胎,不顾产妇血崩,只小心的剥下胎衣,见男胎已无生气,让小尼姑处理了,她则把那胎衣浸在了冰水里。 没过两日,老尼姑提着一个食盒登了白府的门,在厨房一番捣弄,给两人端来一碗肉汤,那白瓷碗里,那肉汤呈着暗红色,而那汤里的肉,却是青紫色,还有些红色筋膜,令人瞧之胆颤。 眼看两人都犹疑惊惧,老尼姑便笑道:“老爷夫人且放心,这可是男胎的紫河车盘,这汤里还加了我们念慈庵的送子咒,只要你们吃了此送子汤,保管来年生个大胖小子。你们能打听到我们念慈庵,便知我们乃是有名的送子庙,断不会骗人的。” 白茂行看着那碗汤,只觉得后背密密麻麻地起了一层冷汗,尤其是看到汤里泛着的油光,那团血肉浸在汤里,那铁腥味和着一股子不知是符水还是别的怪味,令人闻之作呕。 他脸色发白,一阵反胃。 白夫人同样如是,但想到自己夫妻二人,这么多年都没个孩子,她咬咬牙,一口气将碗端起,连汤带肉的吃了下去。 白茂行见夫人已经吃了,喉咙滚动了下,颤着手端起那碗送子汤,一饮而尽。 阆九川看到这,脸都黑了。 紫河车可入药,但却不是这样用的,这明显是从未足月的孕妇里强行掏出的胎儿胎盘,尚未足月就被打下,还剥了胎盘入汤,可见这血煞怨气之重。 她看着周围的血气,铁腥味浓得作呕,想要将人给掩埋了一样。 她给自己封了嗅觉,一边看着怨气堆出来的幻象,一边往主屋走去。 那白茂行两口子吃下这送子胎盘,默默耕耘几日,不出一个月,白夫人就有了反应,作呕作闷,找来大夫一查,虽然月份尚浅,但也像是有了,两人欣喜若狂。 再过几日扶脉,确实是怀上了,两人欢喜得又哭又笑,立即又让人给念慈庵送上了一大笔香油钱以示功德。 可在当夜,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做了个怪梦,梦见身处一个浓稠血池里,有无数婴童在里面爬行,向他伸手,露出渗人的笑,其中一个只有着灰眼珠的婴儿,咧着血口,冲他们喊爹娘。 两人惊醒后,白夫人腹痛如绞,而白茂行只是头奇痒无比,一摸,头顶偏后脑勺的地方竟长了个包,软软的,像是瘤子一样。 两人虽然惊恐,但没在意,直到过了几日,他那个瘤子越来越大,而夫人的肚子也越来越大,他们才惊觉不对,赶紧去找念慈庵。 可念慈庵的老尼姑,却是死了,尼姑庵的尼姑不敢多说,但白茂行了好些钱打听,才知道那尼姑死得诡异,她不但用剪子把自己的腹部给划开了,还把里面的东西都掏了出来,嘴里甚至塞着她的子宫。 她是被冤魂索命,暴毙而亡的。 白茂行两口子吓得面无人色,又辗转去了清华观,都说他们是作孽遭了怨灵的报应,捐了一笔香油,又请来家中做了两个道场超渡怨灵,拿了不少符纸在家里贴着。 可安生了两天后,两人身上的怪事不但没停,连府中人都不能幸免,要么生病要么遇着各种倒霉事,而所有的生禽都死了,死状惨烈,不少下人吓得不轻,没签死契的,直接就跑了。 而最严重的还是白茂行,他头上肉瘤越来越大,摸着更叫人毛骨悚然,那像是一张婴儿脸,而白夫人的肚子,两个月不到,就跟皮球似的,吹着就鼓起,一看就不正常。 两人求神拜佛无果,就连打胎也办不到,反而激发了怨灵的怒火,白夫人日日腹痛如绞,白茂行则是把头顶的瘤子都挠的血肉模糊。 夫妻二人被折腾得不成人样,终于是绝望了。 就在刚才,白夫人竟是想要把自己的肚子扎破,不让那鬼胎出生,直接逼得那阴胎怨灵凶性大发,幻化出血煞幻境来,将二人都拖进了鬼蜮。 而白夫人那手,更是被血煞气缠着快要断裂,整个人无法动弹,只能绝望地感受手臂将要离体的恐惧。 阆九川三步并两步地上前,在主屋前,那阴胎怨灵像是感受到了莫大的威胁,血煞气化为如刀般锋利的细丝,向她这边刺来。 那细丝,削铁如泥,将主屋前的符箓直接给削成了两段,飘在地上,横着直削阆九川的面门和脖子,宛如天罗地网。 阆九川眉目冷沉,手摸出一张符箓,沉声厉斥:“天地自然,秽炁分散,灵宝符命,普告九天,凶秽消散,道炁常存,急急如律令!” 符箓在她念出咒经时,砸了开去,无火自燃,此间倏地金光大现,一声凄厉的婴啼响起,那尖细的啼叫刺得人耳膜生痛。 而赶到这边的一策道人,拦住身后的黄管事等人,刚掏出两张符纸,拔出法剑,嘴唇一动,刚要吟咒,就见里面金光大现,紧接着传出怨毒的啼叫声,而眼前的血雾却像是被哪位大神的扇子给一挥拨开了。 他看到阆九川入了主屋,目光一凝,这短命相的姑娘,学的不是拳绣腿啊! 噢,就想起了三更的饺子,人妖国的婴尸……我果然日渐变态! (本章完) 318.第318章 超渡不受,那就灭邪 第318章 超渡不受,那就灭邪 一踏入主屋,阆九川的视线就落在主卧,那里传来呜哇呜哇的婴啼哭声,尖利又刺耳,像是有成千上万的婴孩在一个门洞里齐声嚎哭,那哭喊声里的怨念,叫人心生烦躁和愤懑。 屋内,有两人痛苦地低吼:“别叫了,别哭了!” 但随着这哀求声出,整个屋子开始变得昏暗,像是外面的天也跟着黑了下来,使得屋内阴晦不已,忽地阴风大盛,风声呼啸,吹得满屋贴着的符纸啪啪作响。 “爹啊,娘啊!” 那喊声哀怨婉转,又饱含怨毒不甘。 白茂行双眼赤红,双手死死地往头顶抓去,疯狂地抓挠那个肉瘤,那已经发黑的指甲泛着寒光,狠狠地用力,每抓挠一下,指甲都带下一片混着头皮发丝的血肉。 黑红色的血顺着他的脑门滴落下来,很快糊了满脸,他却是麻木了似的,依旧不停地抓挠。 而距离他不远的白夫人,一手诡异地往后伸,像是被水拉扯住,她的手臂大骨早已脱臼,因为极力拉扯,她的衣裳早已破裂,露出底下的皮肤,赤红一片,就像血肉被强行撕裂,浸红了似的。 再看她的腹部,越鼓越大,撑裂了身上衣裙,露出的圆润腹部,条条黑红色的纹布满肚皮,撑得那肚皮像是要随时爆开的样子。 阆九川见了二人的惨状,眉目发沉,好凶,好怨,比之前所见的婴鬼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是为何? 仅仅因为被强行打下来剥下胎衣而无法足月顺生,就这么凶,不太可能,还是别有内情? “孽障,尔敢行凶!”一策道人不知何时进得门内,看了此情此景,双眼一冷,浑身正气散发开来,手里的黄符向白茂行夫妇二人打了过去,同时捻着左手指打诀念咒:“通幽洞微,召神御鬼,降魔镇邪,吾奉祖师如律令,降!” 两道黄符激射而去,发出青色带着罡气的青光,落在两人身上。 白茂行两人齐齐发出一声尖利的惨叫,那叫声,却像是婴儿呼声。 阆九川已是来不及阻挡一策,捉鬼镇邪,打断咒诀,那术士是会遭反噬的,一策该庆幸他身上有功德正气,不然她管他去死! “莽夫!”阆九川冷冷地骂了一句。 一策:“?” 她不是在骂我吧? 他可是捉鬼大师……不对,他的青冥符怎么没用? 被符箓打中的二人不但没恢复过来,反而凶性大发,血红的煞气将两人重重包裹成一个蚕蛹,化成细丝将两人割裂。 一策脸色大变,拿着法剑欲上前。 阆九川伸出一脚,踹开他:“给我死开!” 一策被踹了个趔趄,心想太过分了,怎么能这样粗鲁呢,他比她还年长! 还有,她怎么就有这种力气? 但这些都不是他该注重的,而是那丫头身形极快,手中的流珠串向白夫人甩了过去,另一手,则是拿着一支符笔,向白茂行掷了过去,双手同时掐诀,口中吟念金刚神咒:“啊阿下萨嘛哈……” 此咒一出,她向二人祭出去的法器蓦地金光大盛,将两人笼罩其中,那金光强悍地洗涤他们身上的血煞气,除秽镇邪。 白茂行他们浑身一僵,本是满脸戾气和痛苦,在金光的洗礼下渐渐平和。 但他们身上的阴胎怨灵却是惨了,在金光的压制下,凶戾的血性无法涌现,阆九川那咒诀,就像佛祖的五指山,使他逃不出那围剿,被咒语强行受洗,消除戾气。 一策懵了,她不是道门的么,怎么又会佛门的金刚神咒了? 最关键的是,她会打这个佛门咒诀。 但不可否认,她这一咒,比他之前强行除鬼要温和,也不用激发那阴胎怨灵的凶气,两个善人的危险也会少些。 此咒普度众生,有无量无边功德,可消灭三世业障,而且它还又能超渡死亡众生,功德尤大,像阴胎怨灵这样的众生虽已堕恶趣,但在咒语加持下,亦可出离,往生净土。 一策看过去,阆九川的法印在转换着,随着她喃喃吟咒,她的脸色也变得发白,以咒经功德普度众生,岂是那么容易的,尤其是她实力未完全恢复的时候。 阴胎怨灵仍在挣扎,可缠绕着两人的身上血煞也已散开,一策清晰地看出白茂行的头顶,瞳孔紧缩,紧握着法剑,却不敢轻举妄动。 他怕打断了阆九川。 阆九川也看到了白茂行的头顶,那个巨大的肉瘤,呈现出一张诡异的婴儿脸,只有头没有身,她立即看向白夫人,她的肚皮,却是蜷缩着一具没有头的婴儿身体。 眼看着白茂行头顶那个婴儿头顶出头皮,两人仿佛看到了那怨灵的眼,灰白一片,连瞳孔都没有,它甚至还向二人咧嘴,那张嘴像是要咧到了耳根似的,一副你奈我何的嚣张。 这是挑衅! “给脸不要脸!”阆九川双手法诀一换,不再念金刚咒,而是用了道家的九字真言:“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诛邪!” 更凛冽的金光化为金光剑向白茂行的头顶刺去,那怨灵终是发出恐惧的尖嚎,欲往他的颅骨去躲,可阆九川怎么会给他这机会。 她心神一动,玉骨符笔向白夫人的肚子激射而去,化作金光向她肚子蜷缩着的婴孩身体的心脏刺去。 “嗷呜!”怨灵尖利地嚎叫,它终是忍不住从白茂行的颅顶冲出来。 噗嗤。 白茂行惨叫倒地,他头顶喷出一股黑红的血污,那个怨灵婴首冲了出来。 阆九川立即甩出一道五雷符:“社令雷火,霹雳纵横。神威一发,斩灭邪精,雷起!” 轰! 五雷符落在婴首上,发出巨大的响声,轰得那怨灵灰飞烟灭。 白夫人喷出一口黑色的污血,倒在地上晕死过去,而她那硕大如箩的肚子,像一只漏了气的羊皮球似的,迅速瘪了下去。 阴风骤停,屋内大亮。 阆九川哼了一声,双膝一软跪了下去,嘴角溢出一点血丝,脸无血色,佛道齐上,这次亏大发了! 一策呆呆的看着她,祖师在上,这妖孽谁家的? 后知后觉问一句,没孕妇宝子在看文吧?心虚,罪过,阿弥陀佛! (本章完) 319.第319章 这事还没完 第319章 这事还没完 纵是云开月明,但阆九川也没能真正地松懈,只稍微调息了一番,吞了几颗丹丸,这才去查看白茂行夫妇二人的情况,这事还没完呢。 屋内一片狼藉,还有一股子难言的味道,令人作呕,阆九川斜眼看向一策:“会净秽诀么?” 一策点点头。 “你刚才收了黄管事的润金吧?收钱办事,这屋子的秽气你去一去。”阆九川毫不客气地使唤他。 一策:“……” 他看一眼这满屋的污秽,再看那夫妇二人,眉头皱起,道:“你刚动了术法,元气未恢复,还是先别动他们,让下仆来收拾一二。” 他说完,快步走了出去。 阆九川眉梢一挑,看着一策的背影,这人奇奇怪怪的。 她走上前,看到白夫人衣衫早已凌乱破烂,便在床尾的衣架子上取了一件大衣裳盖在她身上,又见她的右手臂诡异地向后扭着,手摸了过去,脱臼移位了。 阆九川双手齐上,咔的一声,将那脱臼的手臂大骨复位。 一策重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阆九川面不改色地替人接骨的一幕,抿了一下嘴,让跟进来的建兰和黄管事二人上前帮忙,他则是走到一边,拿了些东西,开始作法除秽。 黄管事和建兰白着一张脸上前,在看到白茂行的头顶时,黄管事发出惨叫声,抖着手指伸到主家的鼻子下。 虽然微弱,但是有气。 他松了一口气,想要搬动老爷,却又觉得无从下手,不禁看向阆九川。 刚才这片院落阴气重得很,他们都不敢靠近,还是一策道人出来叫,他们才敢进来。 现在看着眼前的境况,果然可怕。 阆九川和建兰把白夫人搬上床,手指往她的手腕上一摸,眉头皱起,微微叹气。 她又转身来到白茂行那边,他看起来没比白夫人好多少,头顶那肉瘤人脸是消失了,但那头皮血肉被抠得血肉模糊,几可见骨,而脉象…… 阆九川摸着他的脉,再看他的脸色,又是摇头,精元丧失,元气大损,要养回来,这药不能停喽,还有白夫人亦是一样,她的精血几乎被那阴胎怨灵吸食而光。 这个阴胎怨灵,在父体吸食精元精气,在母体则吸食精血,来滋养它的精魂,只要五脏六腑俱全成型,它就能脱体而出,以阴胎出世,成为凶怨的鬼婴。 “大师,我们老爷还能好起来的吧?”黄管事颤声问。 阆九川道:“死不去,但要像从前那般生猛,寿数绵长,却是不太可能了。” 黄管事闻言一僵。 阆九川让他把人安置到房中的美人塌,她则是拿了建兰带来的那个包袱,打开翻找了下,找出一个贴着固本培元字样的玉瓶,各倒出两颗,喂二人吃下。 紧接着,她又取出纸笔,先给白茂行开了一个治头伤的药方,这是用于外敷的,至于身体调理,她还得斟酌,外敷的方子却是不宜迟,让黄管事赶紧让人去配。 “姑娘!”建兰的惊恐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阆九川扭头一看,闻到一股强烈的血气,她脸色几变,一个箭步上前,见白夫人身下已经被血染红了,她的呼吸也越来越微弱。 她刚想掀裙子,想起房中还有人,转过头,正好见一策往这边走来,便把裙摆放下,冷声道:“出去!” 一策脚步一顿,不明白她这冷漠的神色是所为何,但他也闻到了那血气,看了白夫人一眼,面如死灰,便明白了些,往内室门口快步退去,道:“我就在门口,有什么吩咐你大声说哩。” 阆九川见他出去,让建兰除了白夫人的衣物,她自己则是拿出金针布包,眼角余光瞥到白夫人潺潺流出的血污,眉目冷沉,取了几支针,飞快落针。 未产先崩漏,这是她体内的胎化为血肉糜烂了。 阆九川一边下针,一边让建兰代笔,写了个落产的药方,再让一策去叫人配药熬来,必须尽快把那血肉排出,不然她崩漏不止,性命危矣。 建兰原本看白夫人突发崩漏而慌得手足无措,生怕人在自己眼前没了,可看自家姑娘一心二用的沉稳样子,她也不禁淡定下来。 只是,姑娘的脸色也太难看了,那嘴唇没有一点血色,比起床上面若金纸的白夫人也没好到哪里去。 建兰又敬畏又心疼,她就非要做到这地步吗? 金针刺穴止漏,血是暂时止住了,阆九川的脸却白得像鬼,她又摸出丹丸当丸吞了几颗,抖着手喘着粗气。 这次的润金她要好好敲一笔,不对,这也是她应得的。 她得想想,该怎么把这灵力给捞回来! 阆九川没把白夫人身上的金针拔了,等一策将那碗落产药送过来,一并送来的,还有白夫人身边伺候的丫鬟婆子,因为受惊得了阴气,都浑浑噩噩的,他已经给了符箓,如今人能使唤了。 无视两三个丫鬟婆子的惊恐眼神,阆九川接过那药,闻了一下,确定没错,这才让建兰扶起她,喂了下去。 一碗药下去,白夫人直接被小腹的坠痛感给痛醒了,她却是没能发出一声尖叫,而是双眼无神,神情麻木,仿佛失了魂似的。 这是人被打击到了极致,心神崩了。 阆九川看她身下开始排那糜烂的胎膜,没让建兰动手,而是让那年纪大的婆子处理。 等一盆血水出来,她便看到那血肉混着的一副青紫色的胎膜,呈着阴气血煞,这是那阴胎残余的怨气。 阆九川默默念了个超渡心经,往血盆里打了一个符箓,祛除那阴煞。 床那边,等白夫人渐渐止了血,丫鬟婆子换了水重新收拾一番,阆九川才过去拔针。 白夫人依旧干瞪着一双眼,那眼里没有几分生气。 阆九川的金针重新落穴,一边落针,一边念起了净心神咒,那经文字节清晰温和,如温暖的泉水似的,浸润冰冷的身心。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白夫人的眼珠子动了动,缓缓扭头看来,直到看到一双清澄黑亮的眼睛,才哇地一声嚎哭起来。 (本章完) 320.第320章 探底,不明觉厉 第320章 探底,不明觉厉 白夫人哭了一场,又昏睡过去,阆九川拔了针,视线落在她的脸上,双指搭着她的脉象,眉头隆起又松开。 一番切脉,阆九川这才起身走至一旁,拿起笔,在纸上写写画画,添添减减,才重新用两张新纸写下了最适合白夫人如今身体的调养。 “这张现在就去配了药来,连续喝上一个月,先调产后崩漏,把精血补回来。”阆九川先把画着元的那张药方递给那老妈妈,然后才递第二张:“一月之后,就换这张方,固本培元扶正祛邪的同时,也养血安神,这个养身方则可以一直吃着。” 老妈妈接过来,看了一眼,小心翼翼地问:“大师,我家夫人这也算是产后?” “如何不算,她是真正的有了胎儿,是她和白老爷的骨血,只不过因了怨灵入胎,才失了。”阆九川眉目冷淡,又有些怜悯,道:“也就这个了,可惜。” 老妈妈心头一跳,想问这是什么意思,阆九川就道:“她崩漏是真切发生的,且她这段日子一直被怨灵阴胎吸食精血,这身体亏空极是严重,只能养着。” “老爷,您醒了?”黄管事和一策在帮白茂行敷药,见他睁了眼,有些欢喜。 白茂行看着熟悉的屋舍,脑中嗡嗡的,舌尖传来疼痛,使他清醒了些,声音嘶哑地开口:“我没死?” “活着,还活着呢老爷,大师好本事。”黄管事揩了一下眼角,感激地看向阆九川。 阆九川已经走到近前,一策很识趣地让开位置,却是悄咪咪地后退,来到老妈妈的身边,小声地说:“我看看这方。” 他是茅山派道人,其实对医并不精通,会的就是很简单的认草药什么的,了不起就会治些风寒啥的,还得是最简单的那种病症,实在严重的就恕他无能为力了,他擅长的是捉鬼驱邪,寻龙点穴也可以。 但现在,他却不敢这么自信了。 他也是来家中帮忙的,老妈妈想也不想就把方子递过去。 一策看着,方子里的药材,有贵也有便宜的,最贵的,大概是五十年以上的人参了,不过白家是茶商,听说有一款茶还是贡茶,是不差钱的,这些应该有。 他看方子,其实也看不出啥,但看那配的药和量,怎么说呢,不明觉厉? 一策忽然觉得毛毛的,扭头一看,只见那叫建兰的丫头虎视眈眈地看着他,还将他拿着的方子抽出来重新给老妈妈:“赶紧去配药,你家夫人还晕着呢。” 老妈妈哎了一声。 建兰又警告地盯了一策一眼,意有所指:“方子也不是人人都合适的,我家姑娘开的,定是根据白夫人如今的身体去配的药,旁的人吃了也未必对,药可不能乱吃。” 一策:“……” 这言下之意,就是警告他别偷师偷方吧? 他悻悻地轻哼一声,嘀咕道:“我就看看她配的药对不对罢了。” 建兰轻嗤,守在桌旁看向阆九川,那边还有一个呢,便阴阳怪气地道:“真是难为我家姑娘了,接连轴转,都没能歇着,那小脸白的,瞧着都叫人心疼,不像有些人,脸色红润,浑身轻松。” 一策:“!” 牙尖嘴利的臭丫头。 阆九川这时摸着白茂行的脉象,无视他劫后余生的泪水,道:“那怨灵已除,你们性命无虞,不必担心,还是安心调养身子吧。你和夫人的身体,都是受了大亏空的,此后都得养着。” 白茂行白着脸说:“有劳大师。” 阆九川又去开方,一如她所说,这夫妻两人此番都糟了大罪,亏空得厉害,没死就是从前他们为求子广做善事而得的功德荫佑罢了,但这元气亏损就是亏损,要补回来,还有得磨,能补到身体略算康健,就算大善了,再肖想其它,却是不可能。 有了白夫人的方子,白茂行的这个方子开得很快,等她的笔落下最后一个字,就听见外面急促且小跑而来的脚步声。 有下仆喊着舅老爷来了。 阆九川搁下笔,就见一个虎背熊腰,长得五大三粗,脸上有些络腮胡子的中年汉子走了进来,他那张刚毅的脸上满是焦急之色,一进来就吼:“咋地了,咋就这样了,丽娘,丽娘?” 不等有人回话,又有一个比他更豪迈的女声在门外响起:“大夫都来了吗,走不动就把人给我背过来,要快。” 很快的,一个身材丰腴又高大的妇人快步走了进来,阆九川只一眼,就知道这两人是夫妻。 那个西城指挥使梁觅风和他的夫人何氏,两人都是风风火火的性子,一身的正气,那何氏虽然身上有命业,但她的功德更浓厚,也不知是如何得来的。 这里估计要哭上一场,阆九川收起东西,就带着建兰出了卧房,在外间等着。 一策不明白她咋就出去了,直到耳边传来咒骂和痛哭,几个声线混在一起,振聋发聩,他才忙不迭地出了此间。 他见阆九川闲适地坐在外间的椅子上喝茶,咳了一声,磨磨蹭蹭地走过去,道:“想不到你看起来弱不禁风,还挺厉害的,不知师从何人,如今又隶属那个玄族?” 哟,探底呢! 阆九川放下茶杯,看向他,讥诮地道:“凡是会道术的人,都像你这样,非要加入玄族?修道就修道,怎么还整得混帮派似的?听你说你是丰家的门人,丰家这么穷吗?连一身好一点的衣袍都不舍得给你,这么寒酸?” 一策绿了脸,支支吾吾地道:“你懂什么,我入丰家是有缘由的。” 阆九川敏锐地捕捉到他说起丰家二字时,眼里那一闪而过的憎恶和隐忍,不由挑眉,这缘由,莫不是灭门夺宝之仇吧? 毕竟丰家擅长铸器炼宝,有些法器,说不定从人家门派得来的。 一策还想说什么,但身后又传来大动静,几人同时看去,却见那梁大人和梁夫人分别架着白茂行夫妇出来,看到阆九川他们,就是一跪:“多谢大师救我妹妹二人,请受我等一拜。” 谁肩周炎是从前面牵扯到后面,整条筋脖子一边扯着的,是我,是我……!!! (本章完) 321.第321章 为我铺一条九川桥 第321章 为我铺一条九川桥 一策见过不少人跪天跪地跪父母跪恩师君父,但没见过有人对一个小姑娘,说跪就跪,且还是实实在在的,那膝盖碰到地砖时咚的一声脆响,他听着都觉得牙酸。 可最令他开眼的是,那个被跪的小姑娘就这么水灵灵地受了,对面那几个都能当她父母甚至祖父母年纪的人跪她,她半点不觉得受之有愧。 哦,受不起吗? 不,她受得起的! 一策不是嫉妒他人才能的人,他最烦的是有人不懂装懂,装得一副高人样的那种道士,他在玄族也见了不少,那种人才是为人不耻的,但那些真正有本事的,他是敬的,无关乎年龄性别。 学无先后,达者为先。 他信奉这个理。 两条人命,她从那怨灵手上强行扯回来了,就是她的本事,不然这白氏夫妇,焉能有命在? 阆九川自己也觉得这是她应得的,而对方是不是诚心的,她立即就能感受到,且看飞入灵台的功德愿力,她的脸色都好看了几分。 “起来说话吧,白老爷你们身体受了大亏空,就莫要折腾了。”阆九川放下茶杯一抬手,也不等几人问,就道:“你们此番所遭受的罪,乃是怨灵入阴胎,亦是因果,怨不得谁,那怨灵已被消除,你们也不会再受其扰。至于这身体的亏损,我也开了方,以后按方吃药调理就行。” 梁觅风夫妇分别搀扶着妹妹妹夫在椅子坐下,问:“大师,不知这因果,是何种说法?我妹妹他们一心求子,去了那念慈庵,这可是那念慈庵搞的鬼?”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难掩杀气。 那些个尼姑,以阴招术数害人,真该死。 阆九川道:“念慈庵有它的罪过,那老尼姑先种的恶因,他们夫妇受这恶因而种下恶果,都是因果所然,不过论轻重罢了。他们吃下的那求子汤,乃是那老尼姑强行从一个夫人腹中强行落下来的刚成型的胎儿,剥下其胎衣入汤。” “这种已成型的婴胎,也算是成了人,它们投生失败,自然怨气极重,而且又是被强行落胎,母体从而产生血崩,被这血煞一冲,就又怨又凶,成了凶煞的婴灵。”她看着白茂行夫妇二人,道:“你们吃下这胎衣,等于吃它的血肉,它自然会寄生你们,至于你们的死活,它才不管。” 白茂行两人浑身颤抖,想起过去种种,悔不当初,脸色惨白,要不是被搀扶着,估计就要栽倒在地了。 现在说什么都迟了! 梁觅风是又恼怒又心疼,但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就道:“那这怨灵已被除,我们该怎么做才能令他安息,也好了结这因果,让他莫要再记恨他们去投胎,是不是要做道场超度?” “这因果已了了。”阆九川摇头道:“它给脸不要脸,已被我打得魂飞魄散,没有投胎的路可走了。” 众人:“!” 不好惹啊。 梁觅风轻咳,恭维一声:“大师慈悲为怀,定是它冥顽不灵才激怒了您。” 一策神色古怪,总感觉这恭维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白夫人强撑着身体的亏损,问:“大师,那我这胎,到底是鬼祟还是……” 梁觅风沉了脸,道:“丽娘,你们还念着这孩子?要不是你们铁了心的想要有个孩子,何至于弄到这地步,为了孩子,把命丢了不成?茂行想要,回头纳个良妾再生。” 他还瞪了白茂行一眼。 梁夫人也道:“没错,一个不够,多纳几个,等孩子下来,抱一个到你名下就是了,何苦拿命搏?你也要四十了,学人拼什么老来子,没得找罪受。” 白茂行素来怕这大舅哥和嫂子,刚想表忠心,阆九川就道:“不能了呢!” 几人一怔。 一策也看过去。 “你们二人的子女宫已经凹陷晦暗,又已伤了根本,于亲生子嗣上,此后是不能如愿了。”阆九川淡淡地道:“夫人怀上的这一胎,本是你们唯一的希望,不过养子也是子,哎……” 白夫人听到她这话,又激动得晕了过去,吓得梁夫人惊叫出声。 阆九川说道:“让她晕着吧,不必硬撑了,再在是已成定局的事上耗损心神,不值得。” 白茂行也想晕,但他不能,嘴唇翕动着,想问点啥,可脑袋实在是疼得不行,他也撑不住了,就闭着眼深吸了一口气。 粱觅风却是抓到了重点:“大师说,养子也是子?” “黄管事给过他们夫妇的生辰八字,我推算过他们的命盘,两人命中有两子,一子亲生,一子为收养,这亲生的已折戟,那只能寄望养子。”阆九川看着白茂行,道:“一年后,往北而行,一路行善,你们会在途中遇到一个令你们有触动的孩子,那就是你们该有的养子,会给你们养老送终,延续香火的。” 白茂行点点头,泪水流了下来,颤声道:“多谢大师指点迷津。” 阆九川点点头:“这谢意,换成实质的。” 白茂行一愣,眼中有些疑虑,他脑子坏了,素日精明的他竟是一时转不过弯来她这话里的意思。 粱觅风却是一下子就懂:“我们懂的,不知大师需要些什么?” 阆九川没说,只瞟向一旁装不存在的一策,往门口努了努嘴。 一策:“……” 这有什么实则的谢礼是他不能听的? 但在阆九川的眼神瞪视下,他悻悻地走了出去,贴在门口,竖起了耳朵,他就听听。 阆九川仿佛知道他偷听似的,冷笑着打了个术诀,这才对梁觅风他们道:“我要你们给我铺一条功德桥,就命名九川桥。” 铺桥修路,都是大善之事,有一条以她之名命名的桥,她到时候再去给那桥埋个功德加持符,无数的人从其中走过,都能产生功德愿力,用以滋养她的神魂,完美! 而且,这桥被他们夫妇用真金白银铺出,他们也能分润一些福运,将来无亲子也能寿终正寝,乃两全其美的大善之事! (本章完) 322.第322章 同行上门,道不同 第322章 同行上门,道不同 走出白家,阆九川一脸愉悦,那脸上的笑是止都止不住。 建兰很好奇,做这些渡人鬼的事,明明是件苦差,怎么她还能这么欢喜,是因为救了人? 这问题,建兰忍不住问了出来。 阆九川道:“好建兰啊,有些人为了活着,就必须拼尽全力啊!” 而她离这涅槃,又近了一步。 建兰不是很明白这话,但看她面带笑意,心想这应该就是她乐意去做的,不管它又多难多苦。 上了白府的马车,建兰看到那追出来的一策,道:“姑娘,那个一策道长又跟上来了。” 阆九川看出去,问:“你有何事?” “你还没回我,你师从何人。” “关你屁事!”阆九川没好气地道:“别跟上来,不然要你好看。还有,以后驱邪捉鬼,别莽撞,省得好心办坏事。这种婴灵怨气大,你一会面,就不顾活人的死活,对它开战,又没一击即中,反激怒了它,他们就更危险了。” 一策悻悻的,道:“它都想杀人了,难道还跟它先问个好然后再打?自古正邪不两立,学道不就是为了诛邪正道么,难道任由邪祟妖鬼害人不成?” “有些鬼成为恶鬼怨灵,也是有业果在的。有时候,如无人作恶,也不会造就出冤鬼怨灵,你如何知道他们成为这些邪灵之前,不是一个好人?”阆九川淡淡地道:“正邪确实不两立,但因果也不虚。一个人行善作恶,必有相应的果报,这是天理循环,亘古不变。要不然,你加入丰家是为了什么呢?难道是你贪图富贵和地位?” “当然不……”一策闭了嘴,谨慎地看着她,这是在套他的话吧? 他哼了一声,道:“你说得那么好听,还不是把那怨灵杀了?它难道不是因为业果才寄生白氏夫妇?” “是啊,可白氏夫妇不是主因,也罪不至死,而且他们不也得到了相对的报应,九死一生了么?最痛的,有什么比求而不得更痛苦的?”阆九川道:“我已经给过那怨灵机会了,我愿用金刚神咒渡它,是它冥顽不灵,那我只好做恶人了,这叫先礼而后兵,懂?” 一策看着她,眉头蹙起,怎么说呢,就感觉,此女比邪灵还邪! 阆九川懒得理他,甩上门帘,让马夫驱使马车离开。 一策走了几步,想到她的话,又想起自己的事,停住了脚,喃喃地道:“不跟就不跟,我知道你老巢,以后还能找上门。” 回到万事铺,伏亓迎了上来,看到阆九川的脸色,蹙眉问:“白府的事不好弄?” “也不是,是我头一次用佛道二术来驱邪,不太熟悉才费了些力气,以后习惯就好。”阆九川神情轻松,道:“这次虽然费了力,但有所得,赚了。” 建兰还捧着一个红盒子,里面是一迭银票,乃是白府给的一部分润金,这也是要舍一半去行善的。 阆九川看向后堂,道:“怎的,又来了客?” 伏亓嗯了一声,道:“不过我瞧着不太像是客。” “哦?”阆九川走进铺子,笑得揶揄:“难道又是来找茬的?” “嗯。”伏亓觉得是这样。 阆九川脚步一顿,来了兴致,快步往里走。 后堂,宋娘子正陪着一个管事模样的人站在雅间门口,见到阆九川,就道:“东家回来了。” 那管事看了过来,见了阆九川,便是眉心一跳,走到门口处,往里递了一声话。 阆九川走进雅间,就看到一个头发银白的老者背对她而坐,她的鼻子动了动,药香味,是半个同行呢! 那老者转过身来,虽然已有心理准备,可在看到阆九川的那一刻,那眼皮还是跳了几下,眉毛都在抖动。 他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道:“听闻这里开了个万事铺,你就是此间东家么,如此年轻,不知道能不能解老夫之苦?” 阆九川走到他面前,那药香更浓了些,她在他的面看了一眼,眼中划过一丝暗芒,道:“老先生所求为何?” “老夫苦旧疾沉疴已久,自是想要身体康健。”老者一脸苦笑,还咳了几声。 “先生自己本就是悬壶济世的医者,又是有官职在身的太医,可见医术高明。您找到我这么个小小铺子,还特意吃了些药弄得身子骨虚弱些,就是为了试探我有几斤几两么?”阆九川示意他坐下,自己也坐到一边,道:“您老大可不必,真想试探我,可以真的拉个病患过来。” 老者一愣,很快就反应过来,道:“你怎知我是太医?” “您身上有药香味,可见常年和药材打交道,至于您的官职,想来您过来的时候,也打听过我其人,我多少会一点玄术,这相面,我自然能看得出来,您这官禄位,可红着呢,且地位不低。”阆九川点了点脸上,道:“让我想想,您是欧院正吧,为曾大人的青盲眼来探我底的?” 老者这时是真惊讶了,为阆九川的敏锐和聪慧而露出赞赏之色,但这不代表他就认可她能有为曾济川施针抜障的本事。 眼看阆九川一眼就点出他的来历,欧院正道:“你很聪明,但你可知,金针抜障,不是一般的针刺之术,我不知你是如何说服曾济川施针的,纵然这抜障术失败,他的眼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可没有万全之法的话,老夫还是劝你莫要冲动行事,以免连累了自己和家人。” 阆九川笑了出来,道:“院正大人,我不是太医,就算和权贵打交道,也没有这么多的顾虑,我是学不来太医该有的谨小慎微。我只知道,有病人来求诊,我能治,而他愿信,那我就治。至于万全之法,凡是治病救人,哪有万全的?求得万全,说不定已错过最佳的救治良机了!我知您是好心提醒,但很可惜,我们怕是注定道不同了。” 欧院正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这是不听劝呐,他有些惋惜,也不再多言,起身道:“那今日是老夫叨扰了。” 阆九川却道:“院正大人好心提点我,我无以为报,那我回您一卦吧。院正大人,小女观您这面相,乃是老年不得善终之相啊!” (本章完) 323.第323章 我看您是不得善终之相 第323章 我看您是不得善终之相 饶是欧院正已经到了半只脚进了棺材的年纪,可乍听到阆九川的话,也不由一个趔趄,勃然大怒。 任谁听到对方说自己不得善终,都会忍不住色变,会愤怒吧,尤其是一个已经上了年纪的老人,最是听不得死字,何况那还是不得善终? 欧院正瞪着阆九川,气得嘴边胡子都在飘,声音带着怒火,怒道:“你在说什么?” 阆九川其人,就不懂婉转为何物,她也不喜欢转弯抹角,那样太费唇舌了,要是遇着那脑子不太聪明的,就更要浪费口水了。 相比浪费唇舌,阆九川更愿意打直拳,至于话好不好听……嗯,确实有点不好听。 “我说话不好听,但从您的面相看,确实是这个结局。”阆九川道:“您一生谨小慎微,战战兢兢的爬到这个位置,可谓如履薄冰,越是到了快要退的时候,您就越胆怯,因为做太医的,您的很多同僚或是前辈,有多少折戟在太医院,您心中有数。” 欧院正心头涌动,脸色稍霁,她说的确实如此,做太医听着很厉害,很有荣耀,但在太医院当差的,谁不是如履薄冰,毕竟他们侍奉的都是贵人,出入宫廷后宅,知道的阴私不知凡己,一不留神说不准哪天就掉沟里‘意外’死了。 能顺顺利利地告老,那就真是大吉大利了。 可她说不得善终,这意思就是说,他临老反而不能安享晚年,且要遇到会丢命的断头大事? 欧院正不愿意信,理智告诉他应该马上离开,莫要听这小骗子胡说八道,可他的脚却像是生了钉似的,一步都挪不得。 不得善终这样的结局,对别人来说可能几率不大,可对他这个院正来说,那几率就只有一分不是,他曾经历过的阴私太多了。 “你不过达及笄之年,便是自道门学了些相术,就敢口出狂言,当真是胆大。你是准备给曾济川治眼施针的人,老夫今日不与你计较,但老夫亦敬告你一声,不是所有人都像老夫心宽不计较,小姑娘说话,还是收着点好。” 阆九川淡笑:“院正大人家中已有儿孙入了太医院吧?” 欧院正皱眉,怎么又提到儿孙上了。 他欧家世代行医,祖上也一直有人在太医院,到了他这一支,同样如是,如今他欲退,也是因为天赋最高的孙子已入了太医院有几年,爷孙同院,或是父子同一处为官,不是没有的,却也是忌讳,总有一人是要退的。 他年纪大了,为了家族和孙子前程,自然也要退,而且,能活着退下,也是他的福气。 可阆九川提这茬是为何? “院正大人,您这晚年不得善终,可不是因你自己,而是因子孙横祸牵连。”阆九川一双眼睛看着他的脸,道:“您额上有悬针纹隐现且直贯印堂,从相面术上说,此主晚年刑克。而您山根横纹折断,晦角青暗,此主家业倾颓之兆。至于我为何说您是因为受子孙牵连,是因为您子孙宫已然凹陷晦涩,且暗淡无光,有煞气在其中缠绕,必是主子孙招祸,或死或伤。而您这受到的牵连,轻的无非就是流徙千里,重的就是家破人亡,身首异处,客死异乡。” 欧院正脸色发白,身子微颤,呼吸都重了几分。 他看进阆九川的眼,想从中看出她到底是在胡说八道,别有用心,还是当真看出些什么。 可他看到的那双黑得发亮的眼眸,里面只有认真和惋惜,以及一丝同情。 是了,假如自己一生战战兢兢,好不容易苟到了安享晚年的年纪,却因为子孙牵连获罪,真的是死不瞑目,如何不被同情? 阆九川眸清如水,没有再说下去的话是,他眼下三阴之位,赤脉如钩,直犯泪堂,这是丧子刑亲之相,而他自己官禄位并没有晦暗和黑煞气存,那他如今面相涌现出来的灾祸,全部呈现在子孙宫,自然是因为子孙作奸犯科,累及满门。 “我年纪小,说话不中听,但并不会无的放矢。大人日后门楣败落,非是自己所累,也非天灾,而是家门不幸。”阆九川向他叉着手一拜:“小女言尽于此,若有得罪大人之处,还请海涵。如果大人不信,听说那特殊监察司已立,想来玄族也派了不少人来,大人亦可以去请人相面。” 她顿了顿,又说:“光是相面,也未必可以看出更多的,如果您愿意,可请其推算命盘,窥探天机后清理门户,想来可避免家破人亡。” 她言罢,不再多言。 欧院正胸膛上下起伏,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激动的,一双已有些浑浊的眼看了她许久,才拂袖转身离开。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袖子下的手在颤抖。 待出了那雅间,有风吹来,他打了个寒颤,才惊觉后背早已湿透,里衣贴着皮肤,冰凉一片,可也不及这心里冰冷。 身首异处,客死异乡,不得善终。 这每一个词都如同重锤一样,重重地砸在他的脑袋瓜子上,嗡嗡的响。 欧院正脚下一歪,险些往一旁栽倒,被老仆一把扶住,问:“老爷子,您没事吧?” “回府!”欧院正闭着眼,紧紧掐着老仆的小臂。 老仆听出他的颤音,有些惊愕,还往后看了一眼,只见那个瘦弱的小姑娘不知何时走了出来,正站在门口看着他们。 “老爷子也不必和小姑娘上火置气,没得动了肝火反不利养身。”老仆扶着他,轻声劝了一句。 欧院正没说话,被他扶着走出万事铺,一直到上了自家马车,才让老仆拿了一丸救心丸抵在舌下,一手按着怦怦直跳的心,试图将那不平静给压下。 许久,他靠在车壁上,一再回想阆九川的批语,子孙牵连,如今在朝中为官的,除了孙子在太医院做太医,老二在工部,也没别人了,那会是谁,是哪个会叫他欧家门楣败落? 欧家的马车,一直回到府门前,老仆在外喊了一声三公子,紧接着,车帘被掀起,欧院正便看到他引以为傲的可承接衣钵的孙子欧思行,才露出笑容,视线落在他腰间的荷包时,微微一滞。 (本章完) 324.第324章 道虽远,行则将至 第324章 道虽远,行则将至 阆九川目送着欧院正离开后,交代伏亓和建兰将所得的润金拿出一半送去善堂,自己则是入了小九塔养魂修炼。 她今日头一次尝试佛道同法去对付那个怨灵,先是试图用金刚神咒去超渡感化,却是未果,才会用她擅长的道。 她到底是未能真切领悟到罗勒法师的法,不然怎么会搞不定那个怨灵呢,都是因为头一回不熟。 菜就多练。 罗勒法师的意念消失前,曾留下这么一句话,她应该执行到底的。 一入小九塔,她就堕入忘我,悟法悟道,并将重回阳世后攒的功德愿力从神魂一点点的导入四肢百骸和五脏六腑,扩展筋脉,滋养着它们。 融合着佛道二门功法,被滋养过的筋脉和神魂会变得更为的坚韧康健和强大。 木鱼看着那浑身在发金光的阆九川,差点闪瞎眼,这要是全盛时期,岂不能上天? 她恢复得越来越好,那对有些人来说,却是灾难喽。 木鱼想敲一下以示哀悼,但想想那些人也不配,便放下了。 与此同时,钦天监里一个新来的灵台郎看着星轨,一手拿着炭笔在纸上飞快地记录,天上的星象变得极快,他记着记着,忽地手一顿,定定地看着在不停地诡变的星空,双眼越来越疼,脸也越来越白。 他忽地浑身颤抖,眼神惊惧,灵台剧痛,噗地喷出了一口血,往后倒去。 意识逐渐消失时,他眼里依旧是瞬息万变的星轨。 国运变弱了。 …… 阆九川从小九塔出来的时候,建兰他们都看得一愣,姑娘还是那个姑娘,可总感觉哪里有点不一样了。 她依旧看着孱弱,脸色也不如那些气血充足的贵女红润,却也不像之前那样惨白,一副随时要断气的样子,而是一脸冷白,肌肤莹润,可那双凤眸,却是越发的黑亮澄净且充满灵气,让人不敢与之直视。 伏亓打量了她一番,道:“你这次修炼大有所得。” 他不是像建兰宋娘子这样的普通人,而是鬼祟,修的是鬼道,对阆九川这样入了道的人,她厉害不厉害,他自然感知敏锐,能感觉出来,因为会不由自主地忌惮。 她实力比之变强了啊。 阆九川抻了抻手脚,略带惋惜地道:“可惜没能遇到合适的筋骨。” 要是给手脚续上断掉的筋,她会恢复得更好,虽然想法有些不地道,但还是盼着能以此换命的人快些出现,她可有太多硬仗要打,得更厉害些才行。 伏亓道:“也是时机未到。” 阆九川一笑,是啊,时机未到,说起来,她回到阳世,也才短短几个月,半年都不到,她不能急,一蹴而就这样的好事,不太可能落到她身上的。 “你随我一起,将这宅子的阵法布置一二。”恢复好了,自然得做事,如此也好为曾济川施那金针拔障术,再攒一笔香油功德。 阆九川让伏亓把准备好的布阵材料收拾出来,她则是化了朱砂画符。 实力有所增的好处是画符更快,也更有灵气,她接连画了数道阵符,见朱砂未干,又画了些平安护身符,还有几道除秽病的符箓,佩戴这样的符,能使病气不侵,要是配合道家心法修炼和锻体,长寿康健,不成问题。 符箓画好,她才开始给宅子布五行风水八卦阵,以太极阴阳生两仪的理论催气生运,令五行之气在宅中流转不散,从而达到藏风聚气的效果。 这是宅子的大阵,材料是早就准备好的,玉符也是她用符笔化刀镌刻出来的阵纹符,特意温养过,灵气比那些未雕琢的更好。 有些材料,则是从伏亓那堆宝贝翻出来的,都是有年份又有灵气的老物事。 阵的方位阆九川早就看好了,由伏亓端着材料,她负责埋放,一番上窜下跳,再在阵心埋下最重要的阵符,她才双手掐印,嘴念阵诀,脚踏罡步,开始起阵。 伏亓自一旁看着她走罡步,但见她周身卷起一阵带着浅金色的灵气,一双鬼眼也跟着变红了些,攥了攥拳头。 他也得更努力才行,听阿飘说,鬼道真正修出大道,成为鬼仙那样的存在,就能舍弃纸身,可随意在人间行走了。 阿飘说这话的时候,双眼放光,他身边分明有人如此,他也在向这个目标挺进。 至于修炼的时间会很长很长,这有什么呢,修道,本就要忘怀岁月,那是一条无尽且又漫长的大道。 道虽远,行则将至。 伏亓突听得嗡的一声,他眸子微眯,竟能看到宅子的气在流转,萦绕不散。 阵成了! 阆九川收了势,额上有些细汗,脸色也有点微白,但半点不见疲态,她笑道:“大阵已成,再布置小的,将军你放牌位的屋子,我给你布个聚阴阵,也好于平日修炼,不过也只能你自己靠近了。” 伏亓便道:“我可以去城外深山,那些地方阴气重些,我还能和飘掌柜一道切磋。” “嗯,以后我们一起去,各取所需。不过有个阴阵,也方便滋养你的阴魂,这样,你那个屋子我还布个障眼法,叫常人难以踏入,也就受不到阴气困扰。”阆九川说做就做,先去他屋里,亲自点了一支魂香供上,然后才开始布阵。 她供的魂香,自带愿力,伏亓唇角都泛了笑,他得想想,哪里还有没有无主的财宝,得运回来哄孩子。 为了配合外面的五行风水阵,阆九川想了下,重新画了一道九阴符,用阴木等材料布成九阴阵,会比一般的阴阵更好些。 等这个阵布完,她马不停蹄地开始给自己平日要住的屋子布置,还有待客的雅间,做完这一切,她才长吁一口气。 以后这就是她长居的地盘了。 阵法一起,不说伏亓,建兰和宋娘子她们都觉得神清气爽的,好像心里积压的郁气都散了。 伏亓眉心忽然动了动,走出铺子,见一个穿着开平侯府服饰的下仆在铺子门口张望,见了他,连忙上前道明来意。 府中来了客,侯爷让他来接姑娘归府会客。 状态不行,节奏也就不行,自我反省,调纲中…… (本章完) 325.第325章 仇人之子 第325章 仇人之子 阆正平算是明白了当初阆九川为何就没明着说她爹的死是谁干的,因为知道了其人,真的做不到若无其事。 他这还是面对仇人的儿子,都险些压制不住体内的怒火,想要不管不顾地将其打杀了以报杀弟之仇,若将来面对真正的敌人呢? 他还能控制得住自己? 阆正平今日是借着腹痛避开了和镇北侯府世子谢泽瑾长时间会面,他怕久了这戏就装不下穿了帮,倒坏了大侄女的事。 他眼巴巴地盼着阆九川回来,待一见到人,就绷不住,跑了过去,道:“你可算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我就要亲自出府去找你了。” 阆九川回府就被带到他这里,便知是他特意吩咐过,如今看他焦躁的样子,不禁叹气:“早知道我就该憋死在心里,等把人弄倒了再和你们说。” 至于别的仇人信息啥的,她有大冤种飘掌柜,多做点好香,总能喂饱他,为自己提供消息和卖力。 大冤种飘:他没脸了是吧! 阆正平有些悻悻地说:“是大伯高估了自己,我就想着,等姓谢的回来,我干脆装病。对了,你会点医,到时候给大伯我配一副药,装也装得真切些。” 阆九川瞥了他一眼,真是个狠人。 “不至于为了他伤自己根本。”阆九川道:“我去会会那谢定瑾。” “我和你一起。” 阆九川挑眉:“这会又不怕穿帮了?” “这不是有你在么。”阆正平感觉自己找到了定心骨,丝毫没有要靠侄女的羞耻心。 阆九川看他嘴上都起了火燎泡,眼皮下也是青黑一片,人瘦了一圈,像是多日未睡好的样子,便道:“您这是惦记这事,一直没睡好?看你肝火上涌,气血亏虚,就这么熬下去,也不必给您开什么药,就已经熬出病了。” 阆正平走在她身侧,摸了摸脸,道:“我不知道也就罢了,知道你爹的死另有隐情,还能吃得香睡得安,我还是个人?只恨我无能,未能立即为他报仇罢了!” 他自嘲一笑。 几十岁的人,面对小辈,却像是面对平辈一样,坦然自己的无能和无力,也就是他了。 阆九川说道:“我说了,他的仇我来报,你不必发愁。” “你打算怎么做?他手握兵权,如今又要和兵部侍郎结亲,兵部有姻亲,对他以后行军打仗,那是如虎添翼,至少这军饷辎重有人帮忙打通关节,拖不了。”阆正平叹道:“孩子,战场上,有了这些东西,士兵们就能卖力,只要统领得当,就能打胜仗,赚军功,而有了军功,他还能继续往上爬。” 侯爷算什么呢,还能做国公,甚至封异姓王,只要他重要到无人能替,他就是权势通天。 “对了,镇北侯还有个女儿入了宫当着庆嫔娘娘呢,而且她膝下也有个皇子,今年才三岁,如今储君未立,也未必不能一争。” 阆正平越说,越觉得那狗日的谢振鸣踩着他二弟上了云梯,要爬上天了。 丧尽天良的王八蛋,他也配上天,他应该下地狱,受业火地狱焚烧! 阆九川看他满脸愤愤不平的,就道:“听说皇储之争都是血雨腥风的,他看着是鲜簇锦,但也未必不是烈火烹油,招人恨着呢,所以不必心塞。而且,我既然知道他背了这命孽,我还会让他继续往上爬?他做梦!” 她的声线含着冰锥似的冷意,令阆正平一惊,扭头看去,看到她那脸上未散的戾气,有些怔忡。 刚才心里装着事,他没细看,如今看着她,竟感觉与之前有了不少的变化,比之前更冷冽,像是宝剑终于藏不住了,出了鞘,再难掩锋芒。 这是二弟唯一的女儿,如果不是当初二弟妹发了疯,如果他再上心些,阆九川是不是会用另一种方式长大,就如普通贵女那般,而非像这样,早早就成了大人模样。 他将来大概是没脸去见二弟的吧? 阆九川见他没了动静,转头看来,看到他眼中有泪闪烁,道:“怎么?” “没啥。”阆正平背过脸去,擦掉眼泪,愧疚地道:“当日你祖父的丧礼上,你看出了不对动你祖父的尸身,我那会还凶你骂你,是大伯浅薄无知,对不住。” 阆九川愣了愣,怎么提起这么久远的事了,她自己都没往心上放,大概觉得不重要,也不在乎,可能她自己也没把自己当阆家人。 当你不在乎对方,自然就不会在乎他的态度。 阆九川说道:“人之常情罢了。” 死者为大,他做儿子的看见有人动亡父尸身还无动于衷,那才叫奇葩,哪怕这人是侄女。 阆正平看她如此大度,越发觉得自己不是个人,他快步走了几步,一副不想让大侄女看见他窝囊的样子。 前院厅,阆正平这忽然诈病遁走,如今陪着崔氏接见谢泽瑾的是阆采勐,商议着为二叔办道场的仪程。 听见阆正平带着阆九川过来了,他们都愣了一下,不是说腹痛么? 谢泽瑾站了起来,果然见阆正平走进来,在他身后落后一步,一个身形完全被他遮着的女子也走了进来。 崔氏有些意外阆九川会出现,本觉得她一个姑娘没啥必要见谢泽瑾这外男,但两家是世交,又有这种情谊,长辈们又都在,和谢泽瑾这世兄认个脸也无妨。 阆正平呵的一笑道:“都说到哪里了?九娘今年是头一回要去道场做孝女,她也想知道一下这仪程怎么走,便求了我,带她过来听听,免得到时失礼了。” 谢泽瑾看他的笑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就不如从前那般可亲,好像戴了副假脸皮似的,皮笑肉不笑,特别假。 可他也没在意,只觉得是阆大伯身体不适,而且,那个传说中的九姑娘已经走出来了。 对方直直地看过来,谢泽瑾看清她的身材和面容,微微一怔,在和她的眼睛对上时,竟蓦然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见鬼了! (本章完) 326.第326章 到时候,就是镇北侯死期 第326章 到时候,就是镇北侯死期 阆九川看到谢泽瑾的第一眼印象,就和普通勋贵家出身的公子没两样,他一身贵气,且也知道尊重主家,阆家在守孝,他上门来做客,并没穿着颜色鲜艳,而是穿了一身素雅的衣袍,一头乌发也只用一个白玉冠绾着。 许是时常习武的原因,他身材很匀称结实,眉目俊朗,眼神清正,可也仅此而已,因为他生就一双游鱼眉。 相理衡真有云:眉如游鱼尾,心似柳絮飞,这是说双眉形如游鱼摆尾,眉头聚而眉尾散,此主性情不定,而眉尾散还有个说法,就是存钱难。 谢泽瑾出身勋贵,但银子入他的手,很难攒下来,也就是钱大手大脚。 此外,他耳小而薄,耳根软骨,没甚主见,听说他是要秉持家训,要在军营发展的,也已经入了西大营,当了个百夫长,所以堪称文武双全,但阆九川却认为他这样的性情和缺乏主见,还是别去战场为将为领的好,免得累人累己。 阆九川想起曾见过一面之缘的何芙,那个温柔坚毅又大气的姑娘,她便看向谢泽瑾的夫妻宫。 他的夫妻宫红润发紫,红鸾星动,显示好事将近,然而…… 阆九川垂了眸。 奸门藏痣,杂纹横生,且青气入鬓,主肾气外泄,他这是有了个相好的,这婚事兴许有变。 可惜了何家小姐。 谢泽瑾被阆九川那双黑眸看得心头发毛,本是怜惜她羸弱之躯,如今内心全变成警惕和那难以言喻的畏惧。 畏惧么? 谢泽瑾皱眉,这是世叔家的遗腹女,算是自己的世妹,他怎么会觉得她可怕从而畏惧呢? 定是这几日自己……咳咳。 谢泽瑾摸了一下鼻子,大大方方地向阆九川行礼,问了一个好。 阆九川冷冷淡淡地点了个头,便算是回了礼,态度很是淡漠疏离。 她本性如此,阆家人也习以为常,毕竟她对自己家人都这么个态度,何况对你一个陌生人,所谓世兄又咋的,素未谋面,能有多亲近? 谢泽瑾也只当小姑娘认生,虽然感觉有些怪怪的,但也没放在心上,重新坐下聚话。 “……护国寺那边我们侯府早已定好了场院,日子就定在三月初一,因为今年护国寺要在三月初四办水陆法会,大殿早就开始清扫布置,所以场地就只能预留了地藏偏殿。如果世婶觉得不喜,也可以转场慈恩寺或是清华观。只是现在距离三月初一也没几日了,怕是赶不及。”谢泽瑾解释道:“也是今年我要大婚,府中忙乱,没办周到,还请世婶和阆大伯勿要见怪。” 他说着,又起来拱手行了一个礼,十分诚恳。 崔氏温声道:“你今年大婚,其实也不适合为你阆伯父做这个道场,以免撞了喜。如今场地已经定好,接下来就由我们自己去和寺僧敲定仪程就是了,你们已经做得足够多,多谢。” “父亲交代过了,要尽善尽美,侄儿可不敢违背他的指令。”谢泽瑾笑着说。 崔氏面露暖色。 阆正平看了她一眼,飞快地移开视线,心里对崔氏什么都不知情而又喜又悲。 喜的是她什么都不知道,也就不会有太多的情绪外露,悲的是,一旦她知道了真相,那时的她又能不能接受? 阆正平又看向谢泽瑾,被他脸上的浅笑给刺痛了眼。 如果搁在往年,谢泽瑾这认错道不是的低姿态,阆正平会觉得他十分诚恳且是个出于污泥而不染的贵公子,非但不会责怪他,还会觉得有愧,毕竟人家每年都这么办,这心太实诚了。 可现在,阆正平知道他爹干的毒辣事后,他再看此子,就觉得他碍眼得很,处处都有一股装模作样的姿态。 他知道自己是先入为主了,但他就是没法再如从前那边把他当世侄看的那种顺眼。 阆正平紧紧握着茶杯,那隐而不发的样子,就快要绷不住了。 阆九川看到阆大伯那隐忍的表情,便看着谢泽瑾开了口:“以后家父的水陆道场祭奠,就不劳镇北侯府了,我们会自己操办。” 她冰凉的声线骤然响起,叫在场几人都愣了一下。 阆正平反应过来,道:“没错,以后我们自己办就行了,不用劳烦你们镇北侯府了。” 崔氏疑惑地看着他,这语气,怎如此生硬,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吗?还有阆九川,她竟然会主动揽这事? 谢泽谨也是皱了眉,阆大伯这是嫌弃他们侯府了么,还是对他们侯府有什么误解? 阆正平似乎也觉得自己语气生硬了些,连忙描补:“我是说你们也帮忙操办十数年,如今九娘归府,那是她亲爹,作为二弟唯一的女儿,应该由她作为孝女操办才对,总让镇北侯府办,外人也不知传得多难听。” 他看向阆九川,道:“虽然是个姑娘,可她也是我二弟唯一的骨血,也不算后继无人。” 也就是阆九川自己说过不承嗣,不会招赘成家,不然若是她自己愿意,哪还用过继这么麻烦,完全可当二弟这一支的宗女了。 不过现在就不必和姓谢的解释了。 谢泽瑾看向阆九川,道:“原来如此,这也是在理,世妹孝感动天,世叔在天有灵,也会为此感到欣慰。” 阆九川面上淡淡的,并没说什么,谢泽瑾就有些尴尬,看向崔氏。 崔氏看着阆九川的眼神复杂,却始终没有对她的话作出反驳,或许心里也认同大伯哥说的话,汎哥有女儿,他的一应祭奠,确实该由他的后人来主理。 阆九川又对谢泽瑾道:“护国寺那边我会去和寺僧交涉,谢公子先紧着筹备大婚的事吧。对了,不知镇北侯爷何时回来?” 阆正平眉心一跳,来了。 谢泽瑾也莫名地感到心悸,道:“家父来了信,说会在两天后启程。” 阆九川唇线一勾,道:“那到时候,我再亲自登门拜访侯爷!” 阆正平垂眸看着茶杯内的茶水,很自觉地把这话理解成:嗯,到时候,就是镇北侯的死期! 新的一月,新的征程,新的未知,与各位同在! (本章完) 327.第327章 九姑娘的眼神好可怕 第327章 九姑娘的眼神好可怕 谢泽瑾走出开平侯府,脸上神色有些古怪和疑虑,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这次来开平侯府,好像有点遭人嫌,明明两家是世交了,忽然的好像哪里出了差池,这交情,要断了的样子。 不过最古怪的还得是那个从不曾见面的,阆二叔的独女,她给自己的感觉,有点不安。 “公子?”小厮已经把给脚凳放好,见谢泽瑾迟迟不上,不禁喊了一声。 谢泽瑾甩了甩头,上了马车,一定是自己的错觉,两家交好十数年,哪就毫无征兆地就出了嫌隙呢? 而开平侯府中,阆九川和阆大伯阆采勐他们商量了一下接手祭奠的事宜,就和崔氏一道往栖迟阁走。 崔氏眼角余光看到落后一步的阆九川,便道:“怎么忽然就要把你父亲以后该办的水陆道场接过来理了?” 阆九川声音清冷:“夫人也说了,我父亲,这不是我应该做的吗?其实不管是以后,还是过去,也该是我这个做‘女儿’该做的,只是夫人没给这机会罢了,情愿交给外人。” 崔氏的心一刺:“我!” “过去就不说了,已成过去,只是以后,镇北侯府无需再做这个事。”他们也做不得,因为她不允许。 崔氏察觉到她语气里的冷意,道:“你这是对镇北侯府不满么?” 她很敏锐,可阆九川没打算说什么,便道:“只有身后无人,才会由亲将部从帮忙办理这祭奠。而我父有女,更有亲侄,实在轮不上镇北侯府去做这个事。十几年了,他们便是要这仁义又念旧的名声,也都尽够了。” 崔氏浑身一僵,停下了脚步。 她这意思,是指镇北侯府借此来为自己捞名声吗? 崔氏蹙眉,她这些年几乎不问世事,却颇为注重每年为阆正汎办祭祀道场,从他身死之后的第一年起,谢振鸣就以结拜兄弟的身份去帮忙操办,后来年年如此,哪怕谢振鸣被封了侯,仍未改,她也就习惯了。 虽说是由镇北侯府操办,但也不是只如阆九川说的,只有外人来祭祀,开平侯府的男儿们,全都有在道场作为子侄出现担任仪程该出现的角色。 但镇北侯府,就没有得这好名? 不是的。 她虽然孀居礼佛不怎么外出,但也不是完全不出,自然也会从别家夫人听到镇北侯仁义有情的夸赞,从前不觉得什么,但现在听阆九川一句话,咋就感觉变了味呢? 崔氏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干巴巴地道:“镇北侯爷没忘记你的,每年的节礼也都有送些姑娘家的物事来,都存在库房里,作为嫁……” 她忽然住了口,有些出神地看着阆九川,她羸弱又纤薄,她曾说这身体不知能走到什么时候,不连累人,也就是不考虑婚嫁。 所谓嫁妆,与她无缘。 崔氏脸刷白,有些狼狈地移开视线,身体摇摇欲坠。 是她造成的! 崔氏几乎是用逃的方式离开,她没法面对阆九川的眼神。 程嬷嬷让墨兰跟上,她则是道:“每年临近祭祀的日子,夫人都会觉浅或是夜不成寐,在佛堂的时间也会更多。姑娘,您别放心上,她并无指责您或是对您不满的意思。” 阆九川嗯了一声,她也注意到崔氏的脸色不太好看,便道:“嬷嬷是她的近身人,多劝着点,情深不寿,一昧沉溺过去,于寿数更无益。” 程嬷嬷苦笑,这些年她劝的还少么,夫人听不进去,她也没办法。 阆九川想到什么,把一道祛秽病符递了过去:“此符祛秽病,可使病气不侵,给夫人随身戴着吧。” 程嬷嬷道:“姑娘何不自己亲自给?” “嬷嬷,有些亲缘,注定是要浅薄些,无谓强求。” 她说完,向她微微点头,就转道往寿康堂去,她也得给老夫人也系个符。 程嬷嬷低头看着手中的黄符,叹了一口气:“谁说这不是母女呢,这倔强的性子,都一模一样的。” 崔氏接到阆九川交给程嬷嬷的符箓时,更觉得脸上火辣辣的,那道符像是一把戒尺似的,一下接一下的鞭打着她的心,责问她的良心何在? “我确实只当得一声夫人。”崔氏捏着黄符,自嘲地说了一句。 她不配的! 阆九川在寿康堂又遇上来请安的潘氏,她圆润了些,看得出来这阵子胎儿养得不错,对方见了她,也露出笑来,温柔地喊了一声九妹妹。 阆九川顺势给她扶了个脉,手还贴着她挺起的腹部感受了下,道:“养得不错,平日可多走动,生的时候也顺利些,这个符给你戴着,可使病气不侵的。” 她又送出一枚祛秽病符,因为她刚才竟和那胎儿感受了一点共鸣。 潘氏接过来谢了,还放在了荷包里,倒是她身后的丫鬟胭脂,欲言又止。 阆九川的视线扫向那丫鬟,眸色一深。 胭脂被阆九川一看,呼吸一顿,有些惊惧地后退几步,垂下了头,双手微微颤着。 九姑娘的眼神好可怕! 阆九川说道:“四嫂身边的丫鬟都到了配人的年纪吧?” 潘氏一愣,不知她为何就提到这一茬了,她那双杏眼疑虑地看着阆九川。 阆九川冷淡地瞥着胭脂,道:“到年纪了,就请了大伯母或者大嫂取了适龄小厮名录配一配吧,想来身边人也会感激你的。” 潘氏顺着阆九川的视线看了一眼,若有所思,便笑道:“你提醒我了,回头我也要问问我身边的丫头才行,免得把她们的好年华都给耽搁了。” 胭脂猛地抬头,瞪大了一双水灵灵的的桃眼看着阆九川,身子越发颤得厉害。 阆九川眼神暗含警告,她忙地又低下了头,手指都攥成了拳。 等离开寿康堂,胭脂就隐晦地提起阆九川给的符:“您怀着小公子,就别带着那些符,也不知道哪里求来的。” 潘氏却停下脚步,看着她,道:“这是九妹的一片心意,我怎好辜负?如果不是她提醒,这一胎能不能保都说不定呢。” 她双手摸了一下挺起的肚子,盯着胭脂,道:“胭脂呀,你今年也二十了吧?可有甚打算?” 胭脂白了脸。 …… (本章完) 328.第328章 得青眼,她真狂啊! 第328章 得青眼,她真狂啊! 二月快到尾声的时候,学子入了恩科贡院,而阆九川也已经做好了准备,药也做出来了,这才邀请曾济川前来施金针抜障术。 至于为何不是前往曾府而是来万事铺,自然是因为万事铺的风水不同,就连那个接见客人的厢房都被她特意布置过,有阵法加持,厢房流转的气都要清灵些,能令客人身心都能放松,对行针刺术会放心些。 只是,跟着曾济川来的,除了心腹家仆,还有一个准备随时伺候的孙子曾远航,以及那个先前被她批面相的欧院正。 几日不见,欧院正的败落之相又重了一分。 阆九川看着这一行人,面上神色寡淡。 曾济川虽然看不到她的表情,毕竟阴阳眼已经自动封了,但他身居高位已久,对于人的气息变化极是敏锐,就算是看不清东西了,也能感到一点阆九川的不痛快。 曾济川连忙解释:“因是要来万事铺,术后仍要归家去,就多喊了两个家仆到时候抬出去……” 阆九川嘴角一抽,打断他的话:“大人,金针抜障术一旦大成,您是不必躺着出去的,完全可以视物,走着出去也行。抬出去,您是自己咒自己吗?” 曾济川眼皮一跳,讪笑:“那自然不是。” 曾远航瞪大了眼,这还是他们家那个板正威严的老爷子吗,咋比他还孙子,还是这羸弱小姑娘面前。 要不是曾济川在来之前,不许他摆少爷架子,他都想质问阆九川,是吃了啥天材地宝,胆子这么刚? 阆九川又看向欧院正:“您老是不放心我的手艺,想要从旁观摩?” 欧院正立即说:“老夫不是想来偷师,金针拔障术我也会,不过是如今老了,手不够稳才不敢应允曾大人。我来,是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打下手的。” “您想观摩就观摩,但我事先说明,我行针,不喜有人从旁喧哗吵闹,如果发出声音,我只好请您出去了。” “老夫自然知道轻重。”欧院正自己也是大夫,当然知道施针时需要心静。 术中要用到的药汤什么的,阆九川吩咐建兰和一个家仆去准备,她则是先给曾济川扶脉,感受到脉象强劲了些,肾水也比之前充盈,便道:“按时服药,这几日养得还行。” 曾济川露了笑容,道:“是你开的方子好,以后我还吃着?” 药有没有效,他自己其实最清楚,睡得香吃得下,腰腿有力,那就是最大的证明。 欧院正竖起耳朵,心里跟被猫抓了似的,不知道能不能看一看那个良方,他光是看,也能从曾济川的脸色看出他如今气息不错了! “可以,本就是调理的养身方子。”阆九川收了手,让他坐到临窗前等候着,她则是打开曾家让人打造的一套金针器械,用乌木匣子装着,打开一看,金光闪闪,打磨得很是精细。 阆九川拿起一针仔细看了看,轻轻地弹了一下,听着金针发出的细微嗡鸣声,道:“这套针做得不错。” “金针配良医,这针能得小友夸赞,也是它的造化,赠与小友,敬小友医者仁心,盼你能济世为怀。”曾济川道。 阆九川摇头:“针我受,但济世为怀,得看我心情。” 她给他开眼,要他一套针完全不会有愧。 欧院正和曾远航麻木地看着阆九川,真狂啊! 阆九川一一做好准备,看曾济川双手交叉搓着,便说了她一会将如何施针,什么步骤,都细致的说了,用以缓解他的紧张。 金针拔障有八法,这个八法说的是八个步骤,审机,点睛,射复,探翳等,她徐徐说来,让人仿佛跟着她所说的看了一个完整的抜障过程。 曾济川:听起来也不怎么可怕! 欧院正:她是真的会! 曾远航上下审视着阆九川,她多大来着? 阆九川这一套安抚,还真让曾济川放松了不少,再加上屋子内的气流转入毛孔,无一不轻松,便起身拱手道:“那就有劳小友了。” 阆九川嗯了一声,小友这词,好像很套近乎,便道:“我道号青乙,您可叫我青乙道友。” 欧院正摇摇头:还是年纪小啊,小友,那可是长辈看忘年交的亲近,能得吏部侍郎的青眼,这人脉,多少人都求不来,她却是要避嫌似的。 不过这念头一起,他就有些怔忪,想起阆九川当日所说的,她不是太医,也就没那么多顾忌,而是随心所欲,敢说敢做,那是不是说,正是因为她的这份纯粹才会令人刮目相看? 欧院正苦笑,他还是久居太医院,见过太多阴私,这思想行为也已经固化了,凡事都先衡量利弊,反倒踟蹰不前,进退两难。 他不如一个孩子! 曾济川也是有些意外,道:“一个称呼,怎么都行,不过这青乙,是有何出处么?” “东方青龙甲乙木。”阆九川看出窗外,阳光正好,道:“乙木只要有一块可以盘根的泥土,有水及有太阳,便可以生得很好,我希望能和乙木一样,生得极好。” 那就代表着,她活得长长久久,长成一棵青龙大树。 曾济川念了一声,道:“此道号确是不错,可是你师父起的?” 阆九川目露茫然,正好见建兰他们端着药汤等物来,便道:“我们可以开始了。” 她看向曾远航,道:“这里不需要太多人在这,免得气息浑浊,对病患不利。你去外面等着吧,不要乱闯乱走,后宅有女眷。” 曾远航心想,其实是怕我乱叫吵了你吧? 可他也不敢不听,起身走了出去,看到后堂一棵明显新移栽不久的树,不由走过去,抬头看了看,这是什么树? “六道木,也是降龙木,五月就能开了。”伏亓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像是听到了他心里的话解释。 曾远航吓得蹦了起来:“你这人走路怎么没声呢?” 伏亓淡淡地看他一眼,嘴唇翕动,自然是因为我不是人! 曾远航看他走到厢房门口,脸都绿了,这个万事铺,哪里都怪怪的,不过待着倒是叫人神清气爽,他明明昨夜熬至天亮,却一点都不困,真是见鬼了! (本章完) 329.第329章 金针抜障,拨开云雾 第329章 金针抜障,拨开云雾 厢房内,除了病患曾济川,只余阆九川和建兰,以及观摩的欧院正。 阆九川先把一匣子金针都请了出来,并排放在一条洁白的帕子上,双手掐诀,往上面打了个净秽净尘诀,还不忘对欧院正解释说:“金针虽都是新的,但经了多人手,上面沾着各种气息,寻常用针,自是要用火或滚水煮拂过,方能达到整洁,我用的道诀,也能达到这效果,你们就不必学,学也学不来。” 欧院正:“……” 阆九川看曾济川坐得笔直,便把手往他的肩膀上一压,道:“您可放松自在些,没事的,不过一个小小针刺术。” 曾济川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力量从肩膀压下,将他的忐忑和恐惧都压了下去,微微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那咱们就开始了。”阆九川第一步进行的就是抜障八法中的审机,先用冷水浸润过的帕子覆了他的眼周作清洗,方用指腹轻轻地按压揉捻他的眼周穴位,以使气血充盈,双眼更活。 按压的同时,她也已经从中定了穴,待看见曾济川的双眼有了润气,她才从一旁小几上放着的帕上取了一枚三寸长的金针,道:“大人,我开始点睛了。” 她纤细的指尖捻着金针,但见那金针细如发,针尖末端微曲,她把针放在烛火中燃烫,又浸入一旁的黄连甘草汤中淬冷,说道:“黄连甘草可泻火解毒,用它做汤汁淬冷,金针带药气,再入眼,也可清热燥湿,比清水要强些。” 欧院正:不是,她为何要说得这么详尽,这,这是教学吗? 但他一想这原理,确实如此,从前他只用雪泉水淬冷针,倒不如用药汤。 阆九川微微探身,以双指拨开他的眼睑,双眼有幽光闪过,看到他眼中黑瞳中覆着的一层如雾的白膜,她右手持针,道:“别动,也别眨眼。” 她的针缓缓地向风轮也就是角膜与外毗相半正中白睛边缘刺入,针尖斜着向上,开始探寻那目翳的根底。 曾济川本是一僵,眼睛有异物入眼,凉凉的,他能清晰感觉到那针尖在自己的眼中拨动,有点痒,但却并不感到疼痛,遂放下心来。 而一旁的欧院正却是浑身绷紧了,比持针的阆九川还要紧张,凝神屏息,手腕还不由自主地跟着阆九川的手腕转动,大气都不敢喘。 阆九川却没他这么紧张,她的手极稳,金针在她双指像活了一般,在那片白雾根底轻轻一挑,那片灰白色的翳障就从黑瞳上剥离开。 欧院正眯了眼,这是剥离成功了? 但接下来的,他就看不懂了,阆九川手腕一转,有一道气从她的手腕传到针尾,使得那针尾嗡的一声,微微颤动,而那片翳膜在震颤中彻底脱落,阆九川这才收针,以针尖勾着那片翳膜从眼部退离。 阆九川将那勾着灰白翳膜的金针浸入早已备好的药汤中,那灰膜入汤即化,融于水中消失无踪。 欧院正忍不住凑了过来,看到那药汤,再看曾济川,想问,又不敢问。 曾济川激动得浑身直颤,他眨了眨眼,看着欧院正,点了一下头。 他那本是灰白的眼瞳中,已然恢复全然的黑瞳,清亮如初,他的目光下意识地去追逐那施针的人,竟还能清晰地看到她脸上细小的绒毛。 成了! 阆九川转过头,道:“别激动,还有一眼呢。” 曾济川强忍激动,拱了拱手以示感激,又微吸一口气调息。 一眼成,另一眼再下针就更快了,堪称快狠准,待得阆九川把金针全部扔进药汤里,她额上也生出一层细汗,她揉了揉手腕,暗自调息导气,建兰则是用干净的帕子擦去她额上的汗珠。 只是一个小小的金针抜障术,其实也不至于令她手腕发酸,但坏在她的手筋断裂,尚未续上,全靠灵力维持,又要凝神去抜障,这就有些费力了。 所幸,这一术已成。 “决明子汤可取来了,外洗内服。”阆九川向建兰点头。 建兰传到外面,又有家仆很快就取来药汤,还有一个冲洗器,是用一条瓷管做成的,上圆下小,有个泵头,方便压水。 阆九川先让曾济川喝了一碗,然后又另外拿起灌了决明子汤的瓷管替他冲洗双眼,道:“接下来三日,您这双眼,每日晨起冲洗一次,入睡前也冲洗一遍,勿要见风见火尘,这几日可用纱巾蒙眼,三日后就可除了。” 曾济川应下来,清凉的药汤冲洗过双眼,用干净的帕轻轻摁干淌下的水,他眼睫微颤,睁开眼来。 欧院正走过来,见他眼中有青光流转,水润澄亮,再不见一点白浊的雾膜,而是如光淬入眼底,晶亮无比。 所谓拨开云月不过如此。 欧院正难以置信,看向阆九川,她甚至连气息都没乱上几分,动作又稳又快,就已经完成了这种压力极大的金针刺术。 真是后生可畏! 激动之余,欧院正向阆九川拱手夸赞道:“长江后浪推前浪,小道友医术高明,老夫佩服。” “只是一个小小的抜障术罢了,您老就折煞我了。”阆九川避开,拿出一瓶做好的药丸递给曾济川:“这是明目地黄丸,每日饭后吃上一丸,吃完了您的眼睛就完全恢复了。” 她顿了顿,又说:“之前给您开的养身方子也可以吃,但您从前受了伤,伤了根本,元气难足,我建议您日常可练道家的八段锦,用以提升阳气,增强体魄,阳气足,则血气足,身体康健。” 曾济川哎了一声,他贪婪地看着窗外面的阳光和景色,这是用他这双眼看的,不是阴阳眼,也看不到那些突然冒出来的恐怖之物。 只是看多了,他还是感觉双眼微微刺痛,便收回视线。 “刚刚才抜障,就别看强光太久,凡事都要讲循序渐进的。”阆九川劝了一句,又让建兰取来纱巾蒙眼。 曾济川起身,向她行了一个礼:“小道友真是妙手神技,当受老夫一拜。” 还有更详尽的步骤就不细表,倒看到资料还能切除眼中资疣,那些手术刀图片看得眼皮直抽,中医学也是博大精深 (本章完) 330.第330章 若想自救,清理门户 第330章 若想自救,清理门户 当官的人动不动就拜,好像在阆九川这里挺常见的,前头那个五城兵马司的梁大人如是,曾济川这里也是一样。 阆九川没有半点受不起的局促,只是稍微偏了半边身子,还了一礼,道:“大人不必如此,不过是交易一场,您上门求助,我卖本事,这解愁的因果银子,结清了就是。” 曾济川轻笑:“那自然少不了,不知小道友需要老夫做些什么?” 阆九川还没回话,欧院正避嫌的老本能就来了,道:“这天渐暖,老夫先去找掌柜的讨盏茶喝。” 他也不等二人有什么反应,很识趣地往外走了,这是他多年来养成的谨慎,已经成了本能习惯了。 曾济川并不觉得有什么,为官的,总有些东西是有一定的约束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方式,他见怪不怪,像他们这样做太医的,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他看向阆九川,道:“听说薛师给小道友的润金,除了那些阿堵物,还在书院供奉了一个长生牌位?” 阆九川点点头:“我身体羸弱,要求活,就得多攒功德,反馈自身,这也是道门中人最渴望的,功德深厚,神魂灵力也足。当然了,凡人也渴求,毕竟修得满身功德,旺家族,惠及子孙后代,如大人一样,做好官,自有一身功德。” 曾济川被捧了一脚,笑容溢上脸,话说得正气凛然,道:“为官者,自当为民请命。”他又看向阆九川,道:“那有什么法子可以给你攒这功德,可要立个生祠……” 阆九川眼睛一亮,生祠,有当然好,但是她不配啊。 曾济川明明看到小姑娘的眼睛在听到生祠两个字时亮得惊人,但很快的就黯了下去,有些不解。 “生祠我当然很渴望,但我还不配呢。大人,我一没为大郸作出大贡献的事,二没为苍生谋福祉,岂敢受这供奉?便是立了我也受之有愧。”阆九川摇摇头,道:“有些供奉,一旦过了,反会受其困和反噬,所以不必了。等将来,我若做出了大功德之事,相信自有人为我立生祠。” 曾济川眼中划过一丝赞赏,小小年纪,却守得住诱惑,这道心,很正。 “我观大人财帛宫有横纹突生且气息略显暗沉,显示天耗入宫,也就是说,您将要破大财呢。”阆九川浅浅笑道:“所谓破财挡灾,大人也不必为此着恼,这笔钱总会以另一种方式回馈于您的。另外,您可再一笔不少于千两的银子,捐给慈幼局什么的就好。至于我的润金,您随意给。” 曾济川:“……” 这算是又给他批了一卦吧,那这随意,到底是随多少? 曾济川想问,但看阆九川一副我话说完了,你可以走人了的样子,他又住了嘴。 等他离开万事铺回到府中,就被告知,他之前了万两在当铺买下的一幅死当的名家字画,经过鉴定,是临摹出来的,也就是假货。 曾济川人麻了,破大财,批中了! 好大儿说正要遣人去找那当铺的算账,被曾济川一拦,不必去找这麻烦,就当买他眼疾好转的平安银。 大家也才后知后觉的得知他这翳障是真的治好了,立马把被骗的事给撇到一边,欢喜地说要去寺里拜神,毕竟老爷子还年轻又是曾家的顶梁柱,只要不出差池,一直在朝堂稳坐高位,曾家富贵最少能多一代。 不过此举也被曾济川拦住了。 要拜还不如拜万事铺那位万事通呢,毕竟她才是治好他眼疾的大功臣! 老爷子不点头,不拜神,那就做点好事,施粥铺桥铺路啥的,他们都能做,不差钱。 于是,曾家的管事都忙碌起来,等阆九川感受到功德落入灵台,都颇有些感慨,有银子真好,而万事铺的名声也因此传开来,来问卦求解忧的人也多了起来,此乃后话,暂且不叙。 彼时,阆九川被欧院正拦着,期期艾艾地想请她批两个八字。 “院正大人已经找人看过了?”阆九川接过那两个八字,道:“其实您老应该是心中有数,只是不敢全信了。” 欧院正心头咯噔一下,道:“小道友所言,实在匪夷所思,我欧家世代行医,不敢称德艺双佳的神医世家,但也可当得起济世为怀这词的,一朝败落,这……” “伴君如伴虎,从欧家入太医院就应该有这个认知,富贵和危机,从来都是并存的,至于是不是一朝败落,您老这个岁数,难道那些因为站错队伍而被满门灭族的事件,您还少看了?”阆九川道:“所以没有什么家族是永垂不朽的,只看它的运数几何,一旦运数将尽,离它倒霉或消失于历史长河的时间也就近了。” 欧院正脸色微白。 阆九川不再多言,她接过白字,先看了放在面上的一张,只一眼,就看出那是欧院正的儿子,她一手微微掐算,脑中也在排演,这八字不过不失,若是安守本分,可作个富贵闲人。 她翻开了第二张,又看了欧院正一眼,是他孙子的。 阆九川把这八字放在案上,掐指推演,这没一会,指尖就是一顿,道:“院正大人此孙将近而立之年,为何尚未成亲?” 欧院正对她本事已经大不如之前质疑,听了这话也不觉得惊愕,有种觉得理当如此的感觉,便点头道:“这孩子也曾被相士批命不宜早婚,他自己也是一心钻研医术,整日在太医院苦学,十分勤勉刻苦,对于婚嫁之事,并不着紧。” 阆九川一笑:“未必吧,我看这命格没有不宜早婚一说,而且,他是对谁情根深种却求而不得吧?” 什么? 欧院正倏然一惊,有这样的事? 阆九川垂眸,继续掐指给你推演,越是深算,她的眉头就越紧,脸色也有些白了,像是看到了一些不好的事,令她厌恶。 她忽然停了掐算,抬眸道:“院正大人若想自救和救家族一劫,得下狠心清理门户了!” 多谢宝子们捉虫纠错,眼睛不好使,自检还是漏错! (本章完) 331.第331章 命犯红颜劫 第331章 命犯红颜劫 若想自救,需得清理门户! 短短一句话,振聋发聩,欧院正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脸色灰败,嘴唇抖动个不停,她这话中所指是什么,已经显而易见了。 推演儿子八字的时候她没说一个字,但轮到孙子,她却说需得清理门户! 也就是说,欧家的灭门之祸,乃祸起此孙,欧思行,他最引以为傲的孙子,也是最看好的也最有天赋能承接衣钵的那个孩子。 欧院正眼皮不停地颤抖,想说点什么,却又一个字都说不上来。 “此命,日主辛金,本就坐偏才卯木,桃旺,没有晚婚一说,但他的月干丁火却是七杀透出,时柱又缝劫财带煞,这是桃带刃,也就是说他命犯艳煞,我们道家术语中称此为红颜劫或是桃煞。”阆九川指尖轻点着那八字名帖,冷漠地道:“您家这孙子,命犯此劫,女祸勾连,带累满门,所以我才会说他对某人情根深种,不惜为其堕入煞劫。他在太医院为太医,此女为何人,大人想必心中有数。” 欧院正紧抿着唇,想说不可能,他那孙子,端正守礼,若真心喜爱一人,必是会倾尽全力去争取,何至于弄得一个求而不得的结果? 这求而不得,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那人已为人妇,而弄出这么大的灾祸,说明那人身份非凡,而他能接触的人…… 欧院正不知想到什么,脸色越发的难看,他想到了一个可能,年迈的身体不由微微颤抖。 阆九川看他如此,垂下眸子,视线落在那八字上,手指忍不住又动了起来,这个八字,给她的感觉有些古怪,明明命犯红颜劫,但看流年大运,却又不至于累及满门,咋推演就变成这样呢? 最好是能看看人! 不过她也是点到为止,欧院正若真的想保满门,只要没老糊涂,就该知道怎么做,如果是个癫的,那就是都是命,她也不能介入这因果。 “小道友,所言非虚?”欧院正不死心地看着阆九川问了一句。 “相术算命这东西,信则灵,不信……也随意。”阆九川道:“是不是冤枉了他,欧院正活了这么久,有多少事真能逃过您的法眼?一查便知。” 欧院正苦笑,道:“老夫明白了。” 他从袖袍内拿出一个早已准备好的红封递给阆九川:“多谢小道友指点迷津。” 阆九川接了过来,将他一路送出万事铺,欧家的老仆一直候着,欧院正脚步有些踉跄,回过头,想和她再说点什么,可在看到她那双清亮的眼,便有些语噎,没啥好说的了,人家该指点的都点出来了。 阆九川忽然看向胡同口,有人逆光走来,与此同时,她还看到一条线,向自己这边缓缓伸展而来。 因果线。 阆九川眸色一沉,她和这人,竟有一点因果线牵连着,他是谁? 等他走近,阆九川就知道他是谁了,欧院正的那个命犯红颜劫的孙子,因为她看到了二人的血缘牵绊。 欧院正也看到了宝贝孙子,不同往日的欢喜,取而代之的是悲伤和愤怒,以及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他怎么敢,这孩子怎么敢! 他从小就被自己带在身边亲自教导,所付出的心血远比其余子孙要多,家中人总怨他偏心,但若比他更有天赋的,他这心也能偏过去,事实上,有能比得上思行这生了七窍玲珑心,学什么都快的吗? 没有。 正因为这样,他才把思行当成接班人来培养,这孩子也没辜负他,医术已经在同龄人中领先而出了,其实曾济川这个目障要不是他阻止,欧思行也想为曾济川做那金针拔障之术的。 是他怕他年纪轻沉不住气,而且从未做过此术,怕他抖了手反把曾济川给弄瞎,一旦曾家追究,欧家承担不起这个问责,才没让他去做。 但欧思行,早已在他不知情中,将欧家拖进了一个泥潭么? 他糊涂啊! 欧院正一时激动,胸口急促起伏,血液从脚板底直冲天灵盖,脑子似是被雷击得发麻,眼前发黑,竟往后倒下去。 “老爷子。”老仆大惊。 欧思行尚未到跟前,也看到了自家爷爷往后倒,吓得飞快跑动起来。 但神奇的一幕出现了,欧院正虽往后倒仰,却又没真正倒下去,像是有人在他身后顶住了。 是阆九川出手了。 她勾了一丝阴气在他身后抵住,同时一个箭步走出,看了看他的脸色,一手抓起他的手,摸出银针扎下他的中指,用力挤出一点血珠。 欧思行已经跑过来,看到这一幕,瞳孔紧缩,这是卒中的急救之法,他看祖父的脸,血逆上涌,手指摸上他的手腕脉象,急怒攻心,痰火上涌所致。 他也从腰间取出银针,跟着阆九川一道将他其余的手指放血。 阆九川扫了一眼,又摸出一个瓷瓶,倒了一颗丹丸,往欧院正嘴里放,却被欧思行一拦。 “这药是?” 阆九川挑眉:“救命的,不吃就算。” 欧思行蹙眉。 “吃。”欧院正喉咙嗬嗬的,盯着阆九川,眼中带了些恳求,他还不能倒下,死也不能现在死啊,不然他会死不瞑目! 阆九川叹了一口气,将药送到他嘴里,又道:“别急着走,先缓一缓。” 老仆连忙抱起欧院正重新进了铺子,欧思行看了一眼这万事铺的牌匾,眉头皱得有些紧,但也跟着走进去。 这刚踏进万事铺的门槛,挂在屋檐下的占风铎竟是响了起来。 欧思行吓了一跳,扭头看向那无风自鸣的占风铎,他本温和的眉眼变得不耐起来,心底一阵烦躁,浑身都有些不自在和难受,很想逃离此处。 可是祖父身子不爽利了。 欧思行转身,却是对上了阆九川的脸,他下意识地后退几步,保持着距离,脸上露出些许厌恶之色,兀自隐忍着。 阆九川看着他,眸深如幽潭,道:“我能给你把个脉么?” 欧思行被她那双眸子看着,蓦地后脖子一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本章完) 332.第332章 罡气入脉,你中蛊了 第332章 罡气入脉,你中蛊了 欧思行不对劲,他身上没有邪祟跟着,也没有多少阴气,可他进了万事铺,占风铎却响了,也就是说,他身上不对劲。 她门前这个占风铎,是她特意雕过符纹,若有阴物入门,甚至在门前经过,占风铎都会无风鸣动。 所以自万事铺开了以后,又有伏亓坐镇,城中一些孤魂野鬼经过时知道这一点后,以后都会绕开飘,一传十的,很多鬼怪阴物都会自动绕过万事铺。 可是欧思行并无鬼祟跟着他,身上有的淡淡阴气也是可以忽略的那种,并不会伤人,偏偏就响了铃,也就是说,他身上有阴物。 没有多大的阴气,却有阴物,那是什么,总不能是欧思行背的命孽化的阴祟吧? 她又看欧思行浑身不自在,看她眼神厌恶到要隐忍的,不由有几分好奇,才想给他把脉,想从中看看有什么古怪? 此举很冒犯,但她实在控制不住,一来是因为之前推算他的命盘发现的古怪,如今见了人,就更古怪,自然想搞清楚,这也是钻研的精神,她好学! 欧思行脸上神色不太好看,明知道眼前的姑娘羸弱,他不该黑着脸对待,但脑子仿佛不受控似的,很是厌恶。 对方提出给他把脉,他不但觉得冒犯,还很烦躁,便道:“我自己就是大夫。” “医者不自医,你自己不知道这话的含义?”阆九川回了一句,道:“还是你觉得,你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暗疾不敢示于人前?” “绝无此事!”欧思行再也维持不了温和的样子,怒斥出声:“你一个姑娘,怎如此不知所谓,无故揣测他人,你父母是这样教你的吗?” “思行!”欧院正已经缓过来了,听到这话,简直惊得胡子抖动。 这还是他那个素来知礼节,对女子一向温和有礼从不越矩的孙子吗? 对一个小姑娘出这样的恶言,他这是鬼上身不成? 想到阆九川说的他对某个人情根深种,难道深到这程度,对所有女人都不假辞色,不惜崩自己的人设? 如果那人让他做点什么,那岂不是跟傀儡一样? 真成了傀儡,他什么都甘愿为其做,哪怕谋反大罪,欧家自然也就成了他的陪葬品。 欧院正越想越是心寒,太阳穴突突地跳,刚被压下去的火气又窜了上去,老脸都气红了,双眼翻着,竟又有要卒过去的迹象。 阆九川走过去,手在他的额头上一点:“您老别生气,要是在我这铺子出事,我可就一万张嘴都说不清了。” 欧院正感觉头顶有一股温和的凉气入三顶似的,令他的神智都清醒过来,深吸了一口气,道:“今儿真是幸亏你在,不然我这老命可就真丢了。” “如果您不是在我这听了那些话,也不会气急攻心。”阆九川摇头。 欧思行听得此话,双眉皱起,走过来,问:“你说了什么话,令我祖父如此激怒?” 欧院正脸一沉:“孽障,你闭嘴!” 欧思行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他听到了什么,孽障? 祖父骂他是孽障? “你自己做过什么,又瞒了我什么,回去后,你最好一一给我道来。”欧院正紧紧地瞪着他。 欧思行心头咯噔一下,有些心慌。 欧院正冷冷地道:“如果你还当我是你的祖父的话,就把你的手给小道友,让她看个脉。” 欧思行不喜欢别人触碰他,尤其是女子,可祖父都说得这么严重了,他要是不听,岂不是忤逆不孝。 刚才阆九川的急救是有效的,他不敢想,如果祖父真的犯了卒中,后果会如何? 欧思行只能坐到桌子边上的椅子,伸出手,阆九川甚至没坐下,直接伸出两指,以指腹搭了上去。 冰凉又软绵的触感搭在腕脉上,欧思行没有半点旖旎的感觉,反倒是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感觉附在手腕上的是一条湿滑冰冷的毒蛇,叫人恶心又反感。 这么想着,他脑袋竟像是幻化出一条毒蛇,将他整个脑袋盘踞,令他无法呼吸。 可他看到阆九川那张冷白柔弱的小脸,又对自己说了一句,不是这样的,这只是一个和自己妹妹一般年纪的孩子,她不是那种发痴的女人! 这念头生处,欧思行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心口像是有什么在撕咬,叫他疼痛难受。 阆九川将他的表情看在眼内,眸子半眯,这痛苦不像是假的,他是真的厌恶自己触碰。 他的脉象,也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可看欧思行隐忍到脸白的样子,以及他身上可能存在的阴物,她想着,自指尖导了一股气过去。 那是一道罡气。 那罡气自脉腕入肤,再顺着经脉传至四肢百骸,欧思行越发不安,那张本是温润俊逸的脸已经有些狰狞了。 如万虫钻心。 这是他如今的感觉。 欧思行下意识地吟出一段经咒:“天地沧茫,冥冥虚无……蛊解惑,化名言,一言化神明……” 阆九川听到这里,倏地收回双指,对一旁的伏亓道:“扒了他的上衣。” 伏亓二话不说就上前动手。 欧思行本来因为念着经咒心绪渐渐平和,但因为这伏亓这突然上手,愣是给中断了,并且吓了一跳:“你要做什么?” 这铺子怎么回事,是黑店吗? 简直无礼至极! 伏亓身上的杀伐之气一盛:“闭嘴,别动!” 他这段日子勤加修炼,主杀戮的凶气已经可以收放自如,也变得更强和纯粹,现在不加掩饰,愣是压得欧思行僵坐在椅子上,脸色惨白。 欧院正和老仆就在边上,也受到了些影响,却愣是没吭一声。 欧思行上身的衣物被扒开,露出那精壮的上身,阆九川凑过来看,他气得双眼赤红,无耻! 可阆九川却没有什么旖旎的神色,她只是看着他的心脏处,手再度在他的手指导气,十指连心,罡气直侵心尖。 她看到那上面鼓起的躁动小包,才收了势,直起身子,盯着欧思行,凉飕飕地道:“原来你是中蛊了啊!” 福尔摩斯宝们,燥起来,嘿嘿嘿!!!! (本章完) 333.第333章 此女智若近妖 第333章 此女智若近妖 蛊,乃是阴祟之物,要成蛊,必是无数阴毒的毒虫锤炼出来的,还要给它们喂养各种阴寒之物,让它们不断厮杀,然后让蛊师炼制,才会得出一只蛊。 所以万事铺的占风铎为何会响,是因为欧思行体内有阴蛊,他从她雕琢的那个牌匾走过,它便躁动起来,摧动了占风铎。 而真正令它暴烈躁动的,还是因为阆九川往欧思行的体内打了一道罡气,那是让所有阴物都惧怕的罡正之气,遇之当然会躁动不安,那中了蛊的宿主,自然会因为蛊虫的不安而痛苦。 欧思行中了蛊,那蛊虫也不知是哪一类,竟让他对她的触碰如此厌恶。 阆九川盯着欧思行那敞开的胸膛上微微鼓起的小包时,想到自己和他勾连的淡淡因果线,脑中有灵光闪过。 中蛊,对女子厌恶,他命犯红颜劫,带累家族,而他情根深种的人求而不得,那是不是代表着,对方身份非一般人,且也不是普通的贵妇,他在太医院接触的女人最多的地方,乃是后宅和后宫,不是一般后院贵妇,那就是宫妃? 宫妃的话,就很有可能为对方做了什么,被查出来了,才连累家族倾轧。 而中蛊…… 阆九川双眼一亮,这是巧了,镇北侯曾跟灵巫要了一只情蛊,那蛊用到了哪里,还未知呢,而谢家,出了个宫妃。 这因果,就是这么连起来的吗? 阆九川看着欧思行身上带着的命孽,他到底都为对方做了什么? 在她说出中蛊几个字后,欧院正整个人惊呆了,啥,中蛊? 而欧思行也是一僵,有些惊惧地看着阆九川。 阆九川看他虽然惊惧,但并不算多意外的样子,忽然了然:“你自己也知道你中了蛊,是什么蛊?”她像是不经意地道:“看你刚才厌恶我的表情不像是假的,而是真的觉得我讨厌,是不是凡是女子都这样,所以你不会接近,因为一接近,你就会从心底抗拒和不舒服。让我猜猜,这怕不是情蛊吧,你有点背叛之心,就不得舒坦。” 她一直注意着欧思行的表情,看他眼底瞳孔紧缩,心中冷笑,还真是啊! 这就是冥冥中自有天意么,她身边的过客,有些人是一定会因为因果而走到她身边的,因为她终是要对付镇北侯,上天就把这么个人送到她面前。 欧思行看阆九川的眼神已不再是之前看弱女子的厌恶和同情了,而是忌惮和警惕。 此女智若近妖,她令人害怕! 欧思行匆匆搂上自己的衣物,并不回答阆九川的话,而是看向欧院正,道:“祖父,我们回府吧,回府后,孙子再与您细说。” 欧院正却是傻了似的,问:“小道友所说的是真的,你自己也知道自己中蛊了?” 看欧思行变了脸,欧院正感觉自己的天灵盖都要炸开,很想将这孙子提起倒过去摇一摇,看他脑子装的是不是水,知道自己中蛊,却一直隐瞒着。 他是不是疯了? “祖父,孙子求您!”欧思行面露恳求和痛苦。 欧院正喉头一堵,到底是自己最疼爱的孙子,心头又酸又软,只能愧疚地看向阆九川。 阆九川点点头,让开身子。 欧思行连忙让老仆扶起欧院正,匆匆地逃离,待走出万事铺时,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那个赢弱的姑娘懒洋洋地靠在柜台边上,可她的眼睛却一直看着他,那双眼,太过黑亮,亮得彷佛能看透人心最深处的阴暗,叫人恐惧又惭愧。 欧思行狼狈转身。 伏亓看着阆九川,道:“他身上的蛊虫当真是情蛊?” “十有八九,他的表情出卖了他!”阆九川讥笑:“他明知体内有此蛊,也没想法子除掉,反对那人言听计从,不惜背负命孽,还真的是情根深种。” 可惜了,这情根是一条堪比乌头剧毒的毒根,自己死不够,还得全族跟着一起死。 伏亓想到灵巫,道:“这情蛊,之前才从那老巫婆嘴里出现过的,是给了镇北侯,难道就是这一对?” “我觉得是,这欧思行求而不得的人,应该就是镇北侯府那位庆嫔娘娘谢清华。”阆九川把玩着腕间流珠,一颗颗地拨动,想着这情蛊的妙用,呵的一笑。 “一个宫妃拿了这情蛊,却用在一个太医上?”伏亓是个直男硬汉,有些不解那庆嫔的心思,让皇帝爱她爱到不能自拔不好吗? 阆九川看向他:“将军生前,除了打仗就是习武,就不去想别的,看你不至于是只知冲锋陷阵的莽夫啊。” 她的话很婉转,就是说他笨。 “我厌恶朝堂那些算计来算计去的东西,情可上战场。”伏亓难得露出悻悻的表情。 “情蛊这东西,一旦种下,可叫对方对自己情根深种,生不出反叛之心,但其实也等同控制,因为一旦有叛心,必是遭蛊虫噬心。谢清华要是敢把情蛊种到皇帝身上,一日半日没什么,但长久下去,必会察觉到不对的。皇帝有无数宫妃,若是单对一人爱得要生要死,他怎可能觉得正常?”阆九川淡笑:“不正常的事,若被查出来,就是灭门之日。而且你别忘了,当今皇族,也是玄族出身,要察觉到情蛊存在,也不难。” 皇帝之所以是九五至尊,是天子,自然认为自己是天,既然是天,怎么会容许有人控制他呢,宠爱? 一旦生命和思想行为被一个女人掌控,还爱得起来吗? “谢振鸣敢用蛊对我父亲下杀心,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就不是什么蠢人,敢做冒天下大不韪的事。可用在一个前程似锦的太医身上却就不同了,在那波谲云诡的皇宫里,宫妃有太医倾力相助,可以保命,亦可以铲除异己,巩固地位。”阆九川说着眼睛晶亮无比:“如果那太医坐到了最高高度,或为皇帝的专属太医,那可知道可操作的空间就多了去了。” 比如随时知道皇帝身体情况,或者紧要关头,致命一击。 伏亓沉默,许久才憋出一句:“慧极必伤,你差不多就得了!” 阆九川:“……” (本章完) 334.第334章 心中有佛,手中有刀 第334章 心中有佛,手中有刀 虽然没有实则的证据证明欧思行身上的情蛊就是谢家的那只,但既然被她猜出来了,要求证也不难,这其一欧家必有行动,毕竟她话都说到那份上了,欧院正肯定要有所动作,逼问出那情蛊到底是和谁种的,而欧思行又都做过什么。 其二么,佐证这事,不得找通天阁阿飘掌柜喝茶叙旧聊一聊这瓜怎么吃才够甜? 真搞到了确实的证据,呵呵,谢振鸣能不能有机会回去镇北,就不好说了! 阆九川嘴角勾出一丝冷戾的笑。 伏亓突然道:“如果你想利用这情蛊作为突破点去扳倒镇北侯,只怕要加快手脚了,你已经向欧院正泄露了天机,为了保全家族,他必会将这事死死地按下来,那欧思行只怕要被立即处置,一旦死无对证,就啥都没有了。” 他是不喜算计来算计去的,但也会知道利弊,不管哪朝哪代,一旦被查出和宫妃瓜田李下,那宫妃还有个皇子,一个弄不好,被套个混淆皇家血脉的死罪,别说一族了,九族都要跟着倒霉。 所以欧院正再疼那孙子,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全族被他带着走去死路而袖手旁观吧。 阆九川一僵,有些郁郁地看向伏亓,一副你是懂泼冷水的,很精准,也透心凉。 伏亓看她难得露出小姑娘才有的气恼,忽然起意,故意逗她:“假如欧院正真的抢先一步,将欧思行秘密处置然后弄了个死无对证,你又如何?” “还能如何,就这样呗。”阆九川将袖子里的那封润金丢到他手里,道:“既然对方来问卦,也给了卦金,已求得卦象,窥得天机,就等于得了一线生机,能不能抓住,都看他们的本事,与我无尤的。” 伏亓一愣:“你不气?” “有什么好气的,大道五十天衍四九,我还是懂的,这一线机,是道赋予所有苍生的怜悯和机缘,它愿给,但能否抓住,得看那个人。”阆九川说道:“欧院正若是抓住了,就是他的机缘和本事。” “至于欧思行这情蛊,确实是弄谢家的一个突破点,但你不会以为我就非它不可吧?死无对证,是这个理,但我也可以让它无风不起浪。将军,在朝堂上的政敌,都是斗个你死我活的,你说我把这事透给谢振鸣的政敌,或是透给谢清华的姐姐妹妹,会不会有人想利用这点做些什么?谢清华既有皇子,必然就是那些有皇子的眼中钉肉中刺,更不说,她还有个握着兵权的亲爹,这威胁可不是一般的大。” “那若是这些也被谢家撇开了呢?” 阆九川露出一个残忍的笑:“那就只能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了,谢振鸣怎么对我父亲的,那他也来受一遍吧。” 至于这是不是作恶?不,只是一命还一命罢了,很公平啊,还之前,顺便把他得来的东西也还出去,没有证据,那就让谢振鸣自己口述那个证据。 让对方吐点真言,这点自信,阆九川现在还是有的。 伏亓不说话了,她所说的已经向他展露她的性情。 心中有佛,手中有刀。 她可以是菩萨心肠,也可以是金刚手段。 “这个润金全部买了药材,让人送去仁医局吧。”阆九川指了指那封润金,她一分不留,全部拿去行善,也算是给自己窥天机化解一些三弊五缺。 伏亓应下了。 阆九川见今日没啥事了,接下来她也要去护国寺准备阆正汎的死忌祭奠道场,说不准要住上几日,吩咐伏亓看铺,就去了通天阁。 她有阵子没和阿飘见面,也不知道他那边有没有死对头的一些新消息。 通天阁,阿飘看着新得来的消息,呵了一声,还真让她把人逼出来了。 “掌柜,九姑娘来了。”红娘子满脸笑容地进来禀报,自上次被阆九川救了后,她对她就越发的亲近和恭敬了。 这不,她话才落,阆九川从她身后探头,冲阿飘挥了挥手。 如入无人之境,这通报,还有什么意义? 阿飘冷笑:“九姑娘是真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鬼,说这个,岂不叫人寒心?”阆九川走进来,大咧咧地坐下。 阿飘感受到她的气息,道:“你这是吃了多少进阶丹药了,实力增强了。” 阆九川拱手作了个道礼,道:“无量天尊保佑罢了,攒了不少功德。” 阿飘轻哼:“还以为你是狗鼻子,闻着味来了。” 阆九川眉梢一挑,道:“有好消息?” “那荣少主被你那损招给逼出来了。” “此话怎讲?”阆九川来了兴致,双眼精光闪烁,是她终于快要和那人见面了? 阿飘说道:“荣家少主走火入魔道根崩毁的谣言压不住了,就连荣家长老层都很在意,荣家只能跟宫家少主提出联姻想把这谣言给破了,却被宫少主拒了。” 阆九川点点头:“这事我知道,宫七说了。” “和宫家联姻不成,荣家已经决定和皇族联姻了。” 阆九川正了脸色:“皇族谁有道根?” 阿飘讥诮地道:“皇族若现在轻易能生出道根,就不至于弄一个监察司来和几族打擂台了,只是一个有点道缘的普通皇子罢了。” “没有道根也愿意?这岂不是下嫁?”阆九川讶然,不是说这玄族,有道根的,尤其是少主,必不和外面的人通婚,哦,刺头除外! 那荣少主这般清高,竟也愿意嫁给普通皇子,和下嫁有何区别,虽然她心里觉得,对方的所谓道根也没纯到哪去,但荣家却未必这么想。 “也是被逼到了无路可退的地步了。”阿飘说道:“那荣少主已经十九,又遇了这谣言,她再不出现,荣家就得乱,可宫家不愿,而丰家的少主,都能当她祖父的年纪了。退而求其次,只能是皇族,而且,他们选皇族,未必就没有投向皇族和其余两族打对台的意思。” 阆九川想到这个可能性,脸色不太好看。 阿飘颇有些幸灾乐祸地说:“也就是说,荣家这联姻一成,就等于有大靠山了,你想对付他们为这肉身报仇,这难度升级了!” 我的福尔斯宝们,快祝我生日快乐,身体健康,远离内耗与焦虑! (本章完) 335.第335章 无事献殷勤 第335章 无事献殷勤 听了阿飘的话,阆九川的脸都黑了,但很快的,她的脸色又云开月明了,面上神色似有不屑。 阿飘觉得神奇,问:“你不怕?” “怕有什么用?打铁还需自身硬,与其费这神思内耗自己,想敌人多强大多有靠山,还不如自己修炼强大。”阆九川沉声道:“荣家已经走到了这地步,不得不降低要求,和一个普通皇子联姻,只为找个有力的靠山保荣光,可见它的根子已经开始腐化糜烂,没有几个资质特别优秀的新生代拿得出手,怕它如何?姻亲,使得上力的就是好姻亲,使不上力反而拖后腿的话,这姻亲就可有可无了。” 她这话说得凉薄,但也说到了理上,纵观这些权贵世家,联姻后,一旦家族有事,有多少姻亲是真的倾力相助的,哪个家主都是先为自家利益着想,无他,都是人性私心所致。 “话虽这么说,但和皇族结亲,也确实是荣家的一个大助力,至少不会轻易将荣家踢出局。而皇族自己,也需要真正臣服他们的宗族,这联姻对他们来说,是双赢。” 阆九川暼向他,道:“我看你也没觉得多害怕的样子啊。” “我为什么要害怕?又不是我的仇。” “我们是一条船上的鬼……” “那是你以为。”阿飘无情地打断她。 阆九川默默地拿出了一盒魂香,推了过去,叹道:“好吧,等我小命归西,这魂香就是最后的礼物,你要保重。” 阿飘:“!” 继续装吧,戏子都没她会演! 他坚决不为所动。 阆九川作势收回,阿飘飞快地抢了回来,放在袖子里,近日主子的香用得极快,快耗光了。 触及到阆九川那似笑非笑的眼神,阿飘一脸理所当然:“这材料,是我们通天阁给的,该是我们得的份。” 他一点都不带羞耻愧疚的。 阆九川没和他杠,回到刚才的话题上,道:“荣少主要嫁的是哪个皇子?” “当今天子的第三子,今年才十六。” 通天阁是卖消息的,阿飘对皇家的几个孩子自然也知道一些,是以不等阆九川问,很自觉地把这个叫澹台淙的信息给说了一遍。 这澹台淙年纪小,但于道法上,颇有些慧根,小小年纪,也能画出一道有点灵气的平安符来,但也仅此而已,而且,数十张才能成一张有灵的,画出来后,还要歇上一阵子。 可饶是如此,也相当受宗族重视了,如今和荣少主联姻,唯一盼的是他们能生出有道根的后代。 “皇族,真的没出色的传承人了?” “如今有道根的只有一个,被封为护国圣女的澹台帝姬。”阿飘说道:“听说这位是能和天子平起平坐的存在,澹台宗室极为看重,也有意要和宫少主联姻……不,准确来说,是结道侣,只为生道子。” 阆九川感觉胃部翻滚,冷笑道:“修道修成这样,三清天尊们怎么没把这些人给劈死,不劈死也收回落在他们身上的灵气啊。” 这算是什么修道,卯足了心思,只为繁衍那所谓有道根的子孙后代,巩固家族地位,背道而驰,简直叫人恶心。 真正的修道者,是纯粹的修,一心向道,而非为这所谓的家族荣光。 怪不得玄族大不如前,甚至堪称腐朽,就奔着他们这样的心思,能修出个子丑寅卯来才怪。 如今他们没有几个有灵气的子弟,就是一种上天的示警,竟然也不知道警醒,还是想着靠繁衍生有道根的孩子,本末倒置,真是愚蠢! 不过他们作点好,越是作,就败得越快,她也就更不惧了。 阆九川面容松快,道:“败吧,将他们老祖宗打下的底蕴基业都败没了,世上再无玄族,道门才会回归到初心和纯粹。” 她乐见其成! 阿飘看她变脸跟三岁孩儿似的,便摇了摇头,道:“荣少主要结亲的就是这位澹台淙,更为打破那谣言,所以她会在四月来京,在清明当日青阳观帮忙超渡和送幽魂野鬼入鬼门,算是在人前展现实力,证明自己没有道根崩毁和走火入魔了。” “这也是证明实力的一种?”阆九川瞪大了眼。 阿飘嘴角一抽:“你以为鬼门是你家开的,说开就能开,将鬼塞进去,人家不要冥门面子的?” “我是啊!”阆九川十分无辜:“大家不都是这样的吗?” 阿飘:“……” 他不气,这是个变态! 阿飘磨着牙道:“别人不是,人家就是平日捉到的鬼都给攒着,等到清明和鬼节才请开鬼门,超渡送走。谁像你啊,说开就开,送鬼进去不说,还要自己也去,怪不得人家暗地叫你鬼见愁。” 阆九川悻悻地扯了一下嘴角,道:“行了,荣少主既然要来,到时候我再看她怎么个回事,最关键的是她那个母亲,那才是杀我的人。” “奚妘的娘家本也是玄门出身,后来也败落了,现在就是普通的家族,靠着荣家庇佑做个富贵闲人,倒不足为虑。”阿飘说道:“倒是听说她和夫婿不和,她那夫婿荣擎苍本也是有道根的,不知为何崩裂了,一直在闭关修行。这奚妘,等同守活寡了。不过这点在荣家是禁止讨论之事,所得消息也不全。” “哦?” 阆九川点了点桌面,这么巧,其中不会有别的故事吧? 阿飘说道:“荣家的人脉关系,能查出来的,我已经整理了一个小册子,一会你自己带回去看看。” 阆九川立即恭维了几句,直捧得阿飘整个鬼都飘飘然,可飘着飘着,觉得不对了,戒备地看着她:“无事献殷勤,你又有什么事?” “这不是我的杀父仇人快回来了么,我要送他一个大礼,你给我一份镇北侯府政敌以及和他家娘娘不对付的宫妃家族名单呗。” 阿飘霍然起身,他就知道,这人来就没好事,想做死鬼! 阆九川又递了一个玉符过去:“这是聚阴玉符,看你火气有点大,戴身上,多聚点阴气降降温。” 阿飘:“……” 这一招,能不能不要频繁用,桥段太旧了,旧的他都不好拒绝! (本章完) 336.第336章 应卦,我算死的 第336章 应卦,我算死的 阆九川没想到的是,在还没从阿飘那里拿到镇北侯政敌的名单时,她先听到了欧院正和他孙子的死讯。 这个丧信传来的时候,她正好要和崔氏等人准备前往护国寺,处理阆正汎忌日祭奠法场的事宜,报丧的来到了侯府。 “欧院正和他孙子没了?”阆九川有些震惊地看着那报丧的欧家仆从。 那仆从穿着麻衣,腰间缠着一条白布,闻言擦了一把眼角,道:“是的,老大人和三公子前去城郊访友的时候,在城外有山石滚落,惊了马翻车掉进沟里,两人当场就救不回来了。” 阆九川沉了脸,这种意外骗别人可以,却是骗不了她,只怕是因为那情蛊的事,就不知他们两人的死,到底是死于他人手还是自己手了。 可要死的,难道不是只有欧思行一人吗? 几天前,她虽然看老院正的气息灰败,但也没到死气缠身的时候,现在却是死了。 不得善终,应卦了。 阆九川闭了闭眼,上前对崔氏道:“我和老院正有些缘法,得闻他仙逝,我去给他老人家上柱香再前去护国寺,夫人先行一步。” 崔氏皱了皱眉,道:“你自己一个小姑娘过去不太妥当,既然欧家有人来报丧,你大伯父应该会去吊唁,你随他一起过去吧。” 阆九川并无不可,目送他们的马车去了,便回了门房,让人通报阆正平,她自己则在门房内等着,等着阆大伯的时候,还盘算着欧院正祖孙之死的事。 她这一卦,欧院正是应了一半,虽也不全是如卦象所示,但到底是因他那孙子而带来的。 阆九川叹气。 想起欧院正那眉慈善目的样子,她这心就有几分不得劲。 阆正平匆匆而来的时候,就看到大侄女坐在椅子上微垂着头,一副生人莫近的臭脸,瞧门房的小厮婆子,都不敢近其左右。 看到阆正平来了,阆九川就站了起来,微微颔首行礼,和他一起出门,上了马车。 “你还和欧院正有缘法,怎不曾听你说过?”阆正平整了整还来不及抚平的衣领,又叹:“他们祖孙一起出意外,真是无常。” “也不算是无常,欧院正的死,估计是我算死的。” 啪嗒。 阆正平一个用力,将领子的盘扣给扯了下来,扣子掉在车上,发出一声脆响,他愕然地看着她:“你,你说什么?你算死的?你把欧院正算死了?” 天老爷,为何他和她去参加吊唁总会从她这里听到一些匪夷所思的事? 阆九川点了点头,道:“前阵子给吏部的曾大人做了个金针抜障术,正好他也跟着来,看他面相,是不得善终之相,就给他算了一卦。” 阆正平:“……” 所以这一算,人就挂了,真是灵,丑的灵! 阆九川看他一脸呆滞,道:“他的死,不是他自己造成的,是他孙子,也就是和他一起死的那个欧思行。对了,欧思行被种了情蛊,你猜是谁搞的,谢振鸣。他将这个情蛊给了他女儿庆嫔娘娘,然后种到了欧思行身上。” 阆正平一听还有这事,立即坐直了身子,脑子活络开了,一个宫妃给一个太医种上了情蛊,这是祸乱宫闱呀,难怪他会死了。 “你这卦是给欧院正明着说了,他孙子闯了这大祸?” 阆九川嗯了一声。 “那就怪不得他们会死了,祸乱宫闱,这是抄家灭族的死罪,就算皇家为了脸面不把这事放在明面上说,用一个他们害天子害皇子的罪名就够了。”阆正平道:“欧院正这个老狐狸,是带着这祸害一起死用以保全全族了。” “光把欧思行推出去还不够?” 阆正平摇摇头:“怎么可能够,那可是宫妃,他一个小小太医和宫妃瓜田李下,还种情蛊,这不是给那位戴绿帽子,这谁能忍?只怕是欧院正自己也知道不够,这才豁出这条老命。” 他叹了一口气,道:“为了家族计,做家主的,要豁得出去才留得住香火,那些站队失败的,也多有如此,权便是这样,既可让人站在顶峰高高在上,鲜锦簇,也可叫人跌落泥潭,折戟沉沙。” “换了您,您也会这样做?牺牲小我,成全大我!” “那当然……”阆正平一顿,紧张地看着她:“你别是要告诉我,咱家也有难吧?” 阆九川摇头。 阆正平微松了一口气。 可这口气还没全落,阆九川又道:“但我有个比这种还难搞的仇人,玄族荣家。” 阆正平:“!” 他看着阆九川,许久才道:“就算不要脸,咱们也要死死巴结着宫家才好。” 阆九川笑了下,没接这话。 阆正平神情郁郁,他们阆家太废了,对上荣家,还真没啥胜算,只能借力! 马车停在欧府的时候,阆九川他们正好就遇上曾济川,他的眼如今已经不用戴纱巾了,是以一下子就看到了阆九川,快步走了过来。 吏部侍郎曾济川啊,阆正平虽然知道场合不合适,但也难掩激动,他向自己走来了,额…… 向大侄女走过来了。 “老夫猜到你会来,没想到在这里就遇上了。”曾济川看着阆九川叹了一声:“没想到短短几日,就和殴大人阴阳相隔,人生无常啊。” 阆正平看着曾济川那眼神跟看自家小辈似的,莫名感觉这样的眼神很熟悉,似在哪里见过,直到他看到一些熟悉的面孔,也向这边走来。 是了,不都是大侄女认识的那些人么? 阆正平看向阆九川,眼神复杂又骄傲,悄悄地挺直了胸膛,虽然这人脉不是他的,但他这做大伯的,与有荣焉啊。 瞧瞧,他们和大侄女打过招呼,不也和自己打招呼了,看见那些看过来的目光没有,怪异,惊愕,羡慕,哈,他阆正平也有被人羡慕的一日。 阆九川不知阆大伯的心理活动,只含糊地回着曾济川的话,虽然她是巴不得谢振鸣倒大霉,但欧院正和欧思行已死,也不知他们付出了什么,她也不能将欧家拖进泥潭里。 曾济川却是若有所思,都是命么? 我在哪,我肯定醉酒没醒! (本章完) 337.第337章 超渡,歪打正着 第337章 超渡,歪打正着 入了欧府,自有欧家子领着阆九川一行人前去灵堂,只是阆九川身边的人,有吏部侍郎曾济川,还有鹿宁书院的薛师以及同姓欧的字画大家欧洛中,似都在和她说话,叫人不免多看了她一眼。 阆家的姑娘,咋叫这些大佬看小辈一样的眼神呢? 反倒是开平侯阆正平,跟个小跟班似的。 来到灵堂,赵家人看到这一行,也过来打了个招呼,叫人更古怪了。 阆九川目不斜视,落后一步,跟在阆正平身边,入了灵堂,感受到灵堂的阴气,抬眸看去,叹了一口气。 人果然还没走。 这是算准了她会来不成? 阆九川捻了三支香,来到欧院正的棺前举香拜了三拜,就把香插在了香炉上,随后对一旁的孝子道:“我想给欧院正念个往生经。” 欧家长子一愣,曾济川他们也愣了下,但很快的,就让人给她取个蒲团来。 阆九川盘腿坐在蒲团上,拿下了腰间的帝钟,道意凝于手心,捏着帝钟轻轻一晃,意念撞钟。 噹。 一记沉冗的钟声荡漾开去,灵堂内,默然一静,连低声啜泣都像是被人捂住嘴,没再发出一点声音。 “十方诸天尊,其数如沙尘,化形十方界,普济度天人……” 经文从她嘴里吟诵而出,声音清泠泠的,却吟到了人心里,忍不住驻足聆听,而随着经文诵出,她手中的帝钟有节奏地晃动,一圈圈的功德灵气向站在棺椁前端的欧院正荡去,将他身上那浓稠的阴气化去,令他折断扭曲的脖子一点点地掰正过来。 这诵经,使得外面的僧道都垂首倾听,跟着默默诵念。 所有人都觉得震撼,可没有一人敢在此时提出异议,只看向那个穿着素衣,微微阖着眼诵经的姑娘。 听说,她是阆家九娘。 阆家女,有人入道了?这经诵得如此祥和慈悲,足以超渡亡者和安抚生者。 阆正平的腰杆挺得笔直,极力装着淡定,内心却激动得像是烟在心头炸开了。 他家的,这姑娘是他阆家的! 一场超渡,欧院正的神魂已恢复阆九川当初见他的样子,慈眉善目,嘴角泛笑,走了过来,向阆九川拱手弯腰:“多谢小道友来渡老夫一程。” 阆九川将帝钟重新系在腰间,站了起来,走出灵堂,那些灵棚一角的僧道看到她,纷纷做佛礼和道礼,阆九川回了一礼。 她走到一角,冲跟过来的阆正平几人摆了摆手,微微侧过头,问:“您怎么就应我的卦了,是真的意外还是?” 欧院正站在她身边,看着来吊唁的人,道:“不算是意外,是老夫带着那不肖孙一道上路的。” 竟还真的是自己决定,阆九川道:“便是死,也能换个死法,何苦把脖子都给折断了。” 欧院正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哈哈一笑:“这个,就是纯属意外。” “抱歉,算命就是这样,提前知道了未来的事,心里便记挂着,您本来的寿数不止现在的,却因我……” “不不不,这怎么和你有关呢,相反的,老夫还很庆幸能知道家族有此祸事,死两个人,换一族平安,是我欧家赚了,真的一直被蒙在鼓里,那时候老夫就是多活几年又有何用,不过是死不瞑目。”欧院正叹道:“如今这结局,乃是老夫得偿所愿了。” 阆九川抿了抿嘴,道:“我以为你把你那孙子处置了就行。” 欧院正摇头:“没那么简单的,祸乱宫闱,那是让天子做王八,哪能死一个就算了?” 他已经是个死鬼了,可以尽情蛐蛐天子,也不怕让人听见而招祸。 “而且,这也是用我这老命以及多年为皇家卖命才能换来的平安,等这丧事办完后,欧家就会退离乌京,回到广元老家行医,这是我和天子的约定。” 阆九川听出这话里的另一层意思,道:“你难道对天子和盘托出?” 不会吧,这么癫? 欧院正冷冷一笑:“说句实在的,要不是你,我又岂会知道那孩子身上有这么一个要命的蛊?一直不知的话,他会被谢氏控制着做出什么祸事,你卦象已经说出来了!” 事实上,他也已经帮着谢贱人作了恶,只还没够祸及全族罢了。 “那混账愚蠢,是死不足惜,他可以死,老夫活到这年纪也不贪心,为保全族照样可死。可我祖孙二人死就死了,这死却是因为那人算计才落到这地步,我这口气实在咽不下去。那谢氏害我欧家如斯,却还能继续安逸享富贵,老夫不服,也怨!” 阆九川心中一动:“所以?” “老夫侍候过两任帝皇,这手干不干净,老夫心中有数,天子也心中有数。老夫以命相抵,可带着无数的秘密和那逆孙一起走,换全族平安。说出这事,其实也有赌的成分,赌天子的恩情。所幸我那孙子虽有蛊在身,却也未敢做出那污秽之事,要不然,两条命都不够抵的。” 欧院正冷哼:“谢氏贱人如此控制一个太医,还是老夫一心栽培又打算接我棒的太医,她一个宫妃想利用他做什么,老夫一张嘴,什么不能说?不过是上个有毒的眼药,老夫暗示一二,她就算不丢命,失宠是必然。” 哪个天子不会忌讳身边太医被人收买,尤其是宫妃,这个收买还不是一般的用金银收买,而是用蛊,还是情蛊,她不是找死呢吗? “谢氏最叫人忌惮的,是她那掌着兵权的爹,她把她生的小皇子放在贤妃宫里养着,作一副淡泊名利的佛系样,就能骗过人?呸!那吃人的地方,最不缺的就是聪明人!老夫也不必说啥,只说一个不臣之心,就得叫谢氏倒霉!” 阆九川看着得意洋洋的欧院正,叹道:“您这是给我封了好大一封润金啊!” 这算不算是歪打正着? 她想借此事送个大礼给回京的镇北侯添堵,没想到欧院正已经替她干了! 要不怎么说,轻易不要得罪医者,医能救人,也能杀人不用刀! 老欧你真是好样的! (本章完) 338.第338章 你怎么会有这种可怕的想法 第338章 你怎么会有这种可怕的想法 既然欧院正已经给镇北侯送了个大礼,那谢家对他来说就是死仇,肯定巴不得谢家倒大霉,阆九川便毫不客气地问了他,还有什么人是这谢家的死敌,或是有什么人只是明面不和,实则私下有交往。 欧院正正是对谢家有怨的时候,左右自己也死了,说什么都没人知道,而且说的又是谢家事,毫不犹豫地说了,包括那谢清华利用欧思行都做过什么事,等说完了,才后知后觉地想到什么。 “老夫好像记得,镇北侯曾跟你父亲上过战场,是你父亲的部将?”对于阆九川的身份,欧院正多少也了解过。 “嗯,他是我的杀父仇人。” “哦……”欧院正瞪大了眼,什么? 阆九川悻悻地道:“本来还想拿您孙子这情蛊的事来做点文章,没想到您老人家会如此大义,敢去赌这个。” 欧院正:“……” 他定定地看着阆九川,道:“老夫记得安北将军死于重伤不治,怎么?” “您知道您孙子那情蛊是怎么来的,镇北侯给他女儿的。巧的是,前阵子我正好抓了一个巫婆,就养在镇北侯的家庙中,她坦言,镇北侯从她那里拿了一对情蛊。我父亲的死,为何都觉得是重伤不治,不过是因为一只噬心蛊没被查出罢了。” 欧院正沉了脸:“他竟敢残害忠良?一个安北将军如此,如今还控制一个太医,他到底想干什么,想谋反不成?不对,他养着一个巫婆,除了这噬心蛊和情蛊,他还有没有用于控制官员的蛊虫?” “这就看院正大人怎么对当今天子说的了,而他又会怎么做?” 欧院正有些遗憾,道:“你若是早点告诉我有此事,老夫定会给他再加重这眼药,可惜了。当然,如果你生父的死有证据递给圣人,那他就是欺君,残害忠良加欺君,这是死罪!如今老夫只暗示了谢家有不臣之心,毕竟如今太子未立,而谢家也有生了皇子的宫妃,虽然那四皇子在贤妃宫里养着,但谢氏就是四皇子的生母。谢氏失宠是必然的,现在还没有动静,我猜圣人也是等,等镇北侯回京主持他儿子的大婚。” 阆九川和他对视一眼,也就是说,镇北侯一回京,估计要被发难,肯定要倒霉了! 就有点爽怎么办? 阆九川看向欧院正身后,道:“大人,您该上路了。” 欧院正一怔,回头一看,见是个鬼差,顿时有些心慌,脸色也变了几分。 那鬼差看到阆九川,脸色比欧院正更差,真是到哪都能遇见她啊。 “有来兄弟,这老大人是个熟人,你替我好生送他一程,回头给你烧个好香。”阆九川向那鬼差打了一声招呼,又对欧院正道:“您一路好走。” 欧院正点了点头,乖乖地被有来无回的勾魂锁链套住,跟着他入鬼门,在鬼门将关尽的时候,他忽然想到什么,转过身哎了一声:“青乙你这道号……” 嘭。 鬼门重重地关上。 欧院正有些泄气,罢了,兴许就是巧合,毕竟一个道号,也不是专属一个人的,不过当年那小娃娃,要是长大,也和她这么大了吧? 阆九川也没注意到欧院正说什么,此时她看着一个刚走进来吊唁的人,眉梢轻挑了挑。 阆正平看她关注力变了,走近几步,压低声音道:“你刚是不是在和谁说话呀?” 是他想到的那种‘人’吗? “嗯。”阆九川向那个穿着玄袍,眉目冷峻的男子,道:“那人是谁?” 阆正平顺着她的眼神看了过去,道:“那是定国公府的左兖,号称能百步穿杨的神箭手,怎么了?”他想起上次在赵家,她一言就乌鸦了人家彭世子,顿时紧张起来:“怎么,他难道也要死了?” 阆九川看了过来:“大伯您怎么会有这种可怕的想法?” 阆正平露了个悻悻的表情,难道他要说你不是长了一张开过光的嘴吗,专门说死人的那种。 他看左兖那丰神俊朗的样子,又看阆九川眼神热切,就隐晦地说了一句:“人是挺好看的,可他已经成亲了。” 阆九川翻了个白眼,道:“您去告诉他,他的愁苦,我能替他解,让他去万事铺求。” 阆正平:“……” 许是阆九川的眼神过于热切,左兖有所察觉,冷冷地看了过来,见是一个小姑娘,浓眉皱起,目不斜视地移开,向灵堂走去。 阆正平见状,就快步跟上,在灵堂前拦住了左兖,飞快地将阆九川的话转了一遍。 左兖有些诧异阆正平上前,听到他的话后,又看向阆九川,神情颇有几分不耐,怎在灵堂都会遇上些沽名钓誉的人? 但他却看到阆九川忽然动了动嘴,他会唇语,一下子就看出她所言,顿时俊脸一沉,盯着阆九川的眼神带了几分冷冽的薄怒和杀意。 阆九川却是勾了一下唇,转身走出灵棚。 信与不信,随他。 左兖给欧太医上了一炷香,默念许久,眉头一直舒展不开,唇更是抿成了一条直线。 欧家一下子死了两个太医,这种意外实在令他难以置信,宁儿的病怎么办? 他走出灵堂,忽地脚步一顿,沉声问欧家大老爷:“刚才开平侯身边的那个姑娘,是什么人?” 开平侯说得没头没尾的,什么他的愁苦那在寻香胡同的万事铺能解,让他亲自去求,而跟他站在一起的那个姑娘,竟然敢咒他的宁儿会死,简直歹毒! 欧大老爷一愣,想起阆九川给老父亲念经超渡的事,神情一缓,道:“那是阆家九娘,不知是不是入了道的,她会念经超渡。” 左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入了道,神神叨叨的。 “对了,她还会医。”欧大老爷在他要走的时候,想起老父亲曾说过的此女医术不凡,便道:“如今父亲和三侄儿突发意外,尊夫人的病,世子不妨去找她看看,曾大人的眼疾,也是她治的。” 左兖脚步一转,什么? 没有存稿的,我像是这么厉害的人么?不过是今日写明日的,为了保持不断,所以没稿和不准时更新就会焦虑,要是卡文会更焦心,就这样! (本章完) 340.第340章 挑拨离间,别认错女儿 第340章 挑拨离间,别认错女儿 阆九川先去了崔氏那边见了礼,说了两句话就离开,她要寻主持说说话。 崔氏有些怔愣,护国寺的主持,是她想见就见的吗? 但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古嬷嬷的话给扯开了,说的正是阆九川和从前的陆夫人碰了头的事。 “这陆夫人的面相,也大不如前了,从前看着慈和善目跟菩萨似的,如今看着倒是凶了不少。”古嬷嬷道:“也不知是不是老奴看错了,老奴瞧着,这陆夫人似是对我们家姑娘颇有敌意。” 崔氏也从阆正平那听过几下陆夫人做过的事,冷漠地道:“人不顺心,就会呈现脸上,她遇事不顺,心境变了,自然就变了。也不必称她为菩萨,不是穿了居士僧袍当个居士念几句经就像菩萨了。就凭她所做的事,就玷污了菩萨二字。” 古嬷嬷听出她语气里的厌恶,连忙躬身称是。 崔氏又对屋内的人道:“对方既然也已合离,也不能再称陆夫人,以她的姓为称吧,免得叫人听见,反说我们不懂规矩。” 众人又称是。 阆九川想见主持,却是未能见到,问就是人家之前为助她驱邪灭祟时耗了不少法力,一直在闭关,要到初四做大法场的时候才会出关讲法。 阆九川也没有强求,自去了地藏殿那边的偏殿,看为阆正汎做法场的事宜准备得如何。 殿内,作为阆家嫡长孙的阆采勐带着老四阆采铖正和寺僧说着话,早已准备了不少做法场时要用到的供案纸扎纸钱等物。 除了他们,阆九川还看到了快要当新郎的谢泽瑾,可走近了,她脚步便是一顿,眉头皱得紧紧的,看向对方。 见他眼尾殷红,双眼像是春水浸染过,而他身上的味道,便是用了浓郁的熏香,也掩盖不住那股子秽味。 阆九川眼神冷冽,嫌弃地掩了一下鼻子。 谢泽瑾正好看过来,见她这动作,蓦地心虚,下意识地偏头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这香过浓了? 阆九川走过去,对谢泽瑾道:“谢公子快要当新郎的人了,家父的法场,我们会自己办理,就不劳你挂念。谢公子还是回府歇着吧,昨夜你辛苦了,眼下就来佛门清修之地,不太合适。” 谢泽瑾:“!” 他俊脸涨得通红。 阆采勐兄弟俩都是成了亲的人,听得妹妹这意有所指的话,下意识地看向谢泽瑾,见他神色尴尬又别扭,想到了什么,不禁皱眉。 怎么,难道这位昨夜是在哪浪荡了,然后又急着赶过来? 难怪他今日的熏香这么重。 他是不是太不尊重佛门圣地了,就算佛祖不介意,他们也介意,这可是要给二叔做法场,他带这么一身味儿来,膈应谁呢? 被阆家兄妹三人看着,还有那寺僧若有若无的眼神,谢泽瑾再好的涵养也憋不住,有些恼怒,强忍着火气道:“既然如此,我就不喧宾夺主了。” 真是不识好歹。 看他拂袖而去,阆采勐他们面面相觑,贵公子的脾气,说变就变。 阆九川才不惯着他,她走到那堆纸扎品,细细检查一遍,阆采勐他们见状,不知怎地又想起祖父灵堂的那一幕,心都提了起来。 “有黄纸吗?” “怎么了,可是这些祭品不对?”阆采勐紧张地问。 阆九川看他一眼,道:“没有啊,只是那些元宝的成色不太好,我自己迭些好点的。” 虽然他估计也用不着多少,但投胎前,享受好点,也带着一身福禄财气投胎,这才不枉他所攒的功德。 阆采勐松了一口气,阆采铖取了黄纸来,阆九川盘腿坐下,拿起就迭,她的手很灵活,一张纸在她手中翻飞,很快就迭出一只漂亮又完整的元宝来,像是真的一样。 兄弟俩拿起那个纸元宝和那些纸扎店买来的,一比,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所谓成色好,大概就是一个栩栩如生,一个有些漏吧。 阆九川说亲自主办这法场,就没说假的,她心里明白,这该是她第一次也算是最后一次为阆正汎这个父亲办祭奠了。 这一次后,他就会去投胎。 所以她也很重视,从祭奠物品,到要用到的符箓等,她都准备周全,祭文她自己写,丹书符箓她也自己画,极是虔诚。 崔氏从两个侄儿口中听说了,静默了许久,起身去地藏殿,她想和汎哥说说话。 只是尚未走到地藏殿,她便看见了一个女居士,那个方氏。 崔氏并没打招呼,她出身真正的世家,自身本就高傲,方氏还是陆夫人的话,也没爆出她所做的事,她或许出于礼节点个头。 但如今,方氏她不配! 崔氏没打算理会方氏,对方却像是没察觉到她的冷漠,眉眼带笑的走过来,行了一礼:“阆二夫人安。” 崔氏淡淡地问:“你有事?” 方氏看她如此高傲,心中暗恨又不屑,再傲又如何,还不是命硬克夫,年纪轻轻就死了丈夫守寡,如今得一个女儿,那女儿指不定还是什么妖魔鬼怪呢! “想和夫人说两句话。”方氏看了崔氏身边的人一眼。 崔氏皱眉,往后一挥手,那些仆妇就往后退。 方氏这才走近一步,道:“听说夫人一直不待见唯一的女儿,早早就送去了庄子静养。” 崔氏眉眼一冷:“如果你是说这样的是非口舌,就不必说了。” 她越过她就要走。 “九姑娘好像会些不一样的本事,夫人,这真是您所了解的那个姑娘么?我不信夫人真的十数年对她不闻不问,便是您不问,总有人会透到您面前的。” 崔氏脚步一顿,冷眼看着她:“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是说,夫人可要擦亮了眼睛,别认错了女儿。”方氏淡淡一笑:“我听我小儿子说,有些妖鬼,总喜欢披着人皮装人的,装得可像了。” 崔氏定定地看着方氏,半晌才冷笑:“所以,你说这些,就是在挑拨离间吗?从前怎么就无人看出你装菩萨装得这么假?” 方氏变了脸。 崔氏眼神冰冷地看着她:“方居士其实真不适合来佛门圣地做居士,你的身心,过于脏污,会污了菩萨的眼。若不想招神厌,我劝居士还是修一修口禅吧!” 她说完,看都没看她一眼就离去。 方氏气得扯断了手中的念珠,这女人和她那女儿一样的叫人厌恶! 要命,晚上盯着电脑真的好费眼,越来越瞎,害怕,坚决要改变,争取在白天码完字,emmm! (本章完) 341.第341章 有人赶着送人头 第341章 有人赶着送人头 崔氏走到地藏殿跨过门槛的时候,脚下就一个趔趄,险些栽倒下去,幸得程嬷嬷和墨兰快手扶住了,不然定要栽到厚重的门上去。 程嬷嬷看崔氏的脸色难看,便小声劝道:“夫人,那方居士一看就是那种心术不正的人,她说的话,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没得膈应自个。” 也不知那女人对自家夫人说了什么,叫夫人脸色这么差,可千万别是在夫人面前说姑娘如何,毕竟之前古嬷嬷说她对姑娘有点敌意。 夫人好不容易放下些介怀,想去接近姑娘,母女关系似有缓和之势,要是被她一搅和,又回到从前,可怎么办? 崔氏深吸了一口气,道:“我知道。”她顿了顿,又道:“不必和姑娘说起,方氏拦着我说话的事。” 连居士都不愿称,直接称方氏,她心里对方氏是真的厌恶。 不管她和阆九川的关系如何,方氏跑来她面前挑拨母女二人的感情,是出于好意,不,是恶意! 她还没糊涂到分不出一个外人的好意和恶意。 至于阆九川,崔氏闭了闭眼,手指蜷曲攥起,指甲紧紧地掐着手心,内心一阵苦涩。 别认错女儿,如果她认错了呢? 崔氏不敢去想。 她走进地藏殿,殿内阴冷的温度让她的脸色也白了些,可也叫她的神思清醒了些。 崔氏径直来到供奉着阆正汎的长生牌前,那盏长明灯还是大年初一时阆九川点的,灯芯很短,可那小小的灯火却极亮,映在牌位中,那蔟小火苗正好裹住了汎字。 灯盏里没有多少灯油,崔氏想添点,守殿的寺僧走过来,看了一眼便道:“此灯一直未添灯油,我们主持大师说,不必添,它不会灭,会长明的。事实上,这灯也一直不曾灭过。” 崔氏一怔,视线又重新落在那盏长明灯上,脑海里蓦然想起阆九川当初走罡步点灯的那一幕,神情带了几分怔忡。 她的本事,不是她所了解的那样,正因为这样,她才越发觉得她缥缈遥远,不敢相近,更不敢认,还有畏惧。 可是…… “如果汎哥你不认,这盏灯也不会受了吧。”崔氏喃喃地对着牌位说了一句。 殿内安静不已,无人回应,唯有那盏灯,微微晃了一下,又亮了几分。 崔氏虽说不让阆九川知道,但阆九川却还是知道了,虽然不知方氏和崔氏说了什么,但听说崔氏脸色不太好看,那多半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说不定是针对她的! 阆九川冷哼,她还没把方氏怎么着,对方就先赶着给她送人头来了,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是夜,阆九川悄然来到方氏所住的禅院,稍微施了个术,向房内的人打了进去。 梦魇,不是在佛门圣地住着就不会被魇着,尤其是方氏这样作过恶的人。 她也该设身处地感受一下曾经因她而死的人的绝望和恐惧。 阆九川所施的魇术可不会是一般的,而是真的用阴煞气勾了个魇鬼送进去,那滋味绝对会让方氏毕生难忘。 搞事嘛,既然搞了,那就搞大点。 翌日天未亮,阆九川就从打坐中睁开眼来。 建兰踮着脚悄无声息地进来的时候,看到她衣衫发辫都整齐,连她身后的被褥也是整整齐齐的,讶道:“姑娘这是早就起了还是一夜未睡?” 阆九川笑道:“修道之人,打坐参悟也是休息,一夜不睡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建兰看她精神爽利不见半点疲惫的样子,立即就信了,抬了一下捧在手中的衣物,道:“您该梳洗换衣了,府中的人也都已经快到了。” 今日祭奠阆正汎,除了她们母女,除了不便或病了的,开平侯府的其他子孙也会来,每年皆如此,反倒是阆九川这个女儿,却是头一次参与这样的法场祭奠,说出来,倒有几分讽刺。 阆九川也不在意这些,看向建兰手中的衣物,是她从未见过的,一看就是新做的,颜色是紫带着金,不算多张扬,但看起来极是庄重。 建兰展开来,道:“姑娘说要亲自主持这法场,程嬷嬷就跟奴婢要了姑娘的尺寸,赶制出来的。” 阆九川还有些意外,衣物不张扬却庄重,颇有几分道家法衣的样子,只是多了一分婉约。 她没拒绝。 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是她以女儿的身份祭奠阆正汎这个许是亲爹的人,庄重些,也应该。 阆九川一番收拾,将那衣物穿戴起来,连素来只是绑着的发辫也拆了,挽成一个圆髻束在顶上,用一支紫玉簪别着,腰间,依旧悬挂着那个帝钟,还别着一支符笔,她抬手间,袖袍滑落,露出那串莹润光华的流珠手串。 这个法衣外面还有一层薄纱,行动间,法衣上用金丝绣线绣了云纹的纹路折射出一点金光,越显得清贵。 阆九川转过身来,建兰看得有些呆了。 眼前的姑娘,一身庄重的衣裙,眉目清冷,肌肤冷白无暇,一双凤眸黑若曜石,亮得惊人,她唇色粉白,身材纤薄却是身姿挺拔,看似瘦弱的身体,却无端让人觉得她如青松一般不易摧。 最慑人的还是她浑身的气质,冷冽出尘,如悬璧上的雪莲,傲而孤,她眼眸流转时,那仿佛带着寒光的眼神像是能洞悉人心,让人不敢与之直视。 建兰后背有些寒意生出,看阆九川的眼神都带了不少敬畏。 “怎么了?”阆九川看建兰一脸紧张的样子,不禁挑眉。 建兰道:“姑娘这么打扮起来,跟仙子下凡似的,叫婢子望而生畏。” “是隆重了些。”阆九川张开手,道:“幸亏只穿这一日,不然平日这么穿着,倒是有点累赘。” 古嬷嬷在外唤了一声,该去偏殿那边了。 阆九川走了出去,古嬷嬷一看,竟也看直了眼,很快就躬身退到一旁,等她从身边走过后,才抹了抹额头的汗。 姑娘这一装扮,比平时更显威仪,谁敢说这不是侯府家的贵女呢? (本章完) 342.第342章 以女之名,祭奠亡父 第342章 以女之名,祭奠亡父 和建兰她们一样,凡是见了阆九川这一身装扮的,无不为之惊艳和敬畏,怎么说呢,九姑娘本是贵女,可这样瞧着,又比一般的世家贵女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气质。 崔氏盯着阆九川的脸看了许久,最后狼狈地移开视线,脸色有几分苍白。 她再不愿承认,在看到阆九川这一身装扮和模样后,都觉得她要和记忆中的那个少年郎要重迭起来了。 天色大亮,阆九川等人已用过了早饭,来到偏殿,阆家的其余人都在那边等着了,看到阆九川进来时,都愣了一下。 这,这看着不可一世的姑娘,是他们印象中那个村姑短命鬼? 她这么副模样,瞧着虽然依旧纤薄,但也没了当初看着要随时断气的样子了吧,她看着比他们还扛打,高高在上的。 惊愕最大的是阆采苓,瞪着阆九川的眼珠子都跟要凸出来似的了,这变化未免太大了。 阆采瑶则有些艳羡,真要论府中最尊贵的姑娘,其实数阆九川莫属了,阆采苓虽是侯爷之女,但却是个庶出,而她自己,虽是嫡出,父亲却是个庶子。 只有阆九川,是嫡子嫡出,她还很得祖母宠爱,连大伯对她也是纵容和宠爱,现在看着她清贵冷傲的模样,没有经过很传统的世家规矩教导,她自己就长成了贵女该有的气质。 阆九川并不在意阆家人如何看她,先和阆正平和三叔阆正文行了礼,和府中兄弟姐妹只是淡淡地颔首,就和主持这个法场的玄光大师去沟通仪程了。 在护国寺,做的是法场,诵经唱文的也是僧人而非道门中人,是以早有八个僧人在摆弄法场中用到的物事。 做法场的位置就在偏殿的小广场,今日天公作美,法坛已经准备妥当,香烟缭绕,坛中又供着三圣像,法相慈悲,垂眸俯视众生。 佛门忌荤,供奉的都用了素斋代替,只是有些做成了肉的模样,而阆家还会在府中家祠另外置办一桌酒菜祭奠供奉。 法坛前,阆正汎的灵位已经被请了出来,阆九川亲自用洁白的布沾了浸着柚子叶的水,擦拭了一遍灵位,再郑重地供在案上。 她又另外从自己带来的香盒中取了三支特意做的沉水香,点燃了,双手合着高举在头上,虔诚地在灵位前拜了三拜。 一旁的阆采苓小声对阆采瑶道:“从前都是大哥做的……” 阆正平看了过来,眼神有些冷。 阆采苓脸色一白,连忙闭嘴,那几个小的也看到家主的脸色,都噤若寒蝉。 阆九川在心里默念了一遍阆正汎的名字,将沉水香插在了青铜炉中,再看左右两边的供品,香瓜果一应俱全,青瓷瓶中插着一朵人工摧出来的白莲。 这个季节还能摧育出来白莲,不愧是护国寺,也不愧是勋贵之家办的法场,寻常百姓哪有这样的庄重? 再看那些供奉的鲜果,都是时令才有的,垒成宝塔形,而案桌之下,又是一堆的往生钱,金元宝,纸衣履,还有大型的宝马香车的扎品,皆以金箔点缀。 “时辰到。”主持法事的玄光大师上前,肃立佛前,一敲引磬。 阆家人都待在一角,而那等候的八僧则是手持份引磬木鱼等法器分列两序,准备行仪式。 不同阆家人的是,阆九川站在了那玄光大师身侧,阆家人都有些奇怪,却碍于阆正平没说话,便也不敢开口。 随着玄光大师结了一个弥陀佛印,启坛结界,阆九川已然摘下了腰间的帝钟,微微阖目,想着在罗勒法师那里参悟得来的佛家意境,蓦地睁眼,意念一动。 她手中的帝钟铛的响了起来,一声,两声,三声。 钟鼓三通,声抵九幽,亡魂通悉。 在轮回台的阆正汎有些茫然地抬头,很快又露出笑容。 而护国寺的法坛,玄光大师开始诵经启坛,一边拿着杨枝洒水净坛,一边诵念着大悲咒结界,免邪祟不侵。 阆九川退后一步,轻晃着帝钟,在没有人看见的肉眼下,那钟声的声纹荡漾开去,在这一片法坛中,那声浪画成一个有着金光的结界圈。 今日此法坛,她来护持,以女之名! 众人都看呆了。 阆九川盘腿坐了下来震钟,彼时,在场的八僧已经轻敲引磬木鱼等法器,齐诵阿弥陀经,经声伴随着钟声悠扬,叩入人心。 在场的阆家人都面露悲戚,红了眼眶,而崔氏,早已泣不成声。 阿弥陀经念完,又转诵往生咒,整四十九遍,请魂兮安息,早登极乐。 坛前的招魂幡被风吹得啪啪作响,似有魂兮归来。 第四十九遍往生咒念完,阆九川起身,接过玄光大师的金刚沙,洒向灵位,紧接着,取了她自己早已写好的祭文悼词,沉声宣读:“维岁次乙巳,丁丑三月,孝女阆氏九川谨以素筵香酒醴之仪,致祭于先考阆公之灵曰……” 崔氏身子一软,无声恸哭,被程嬷嬷她们紧紧搀扶着。 阆九川的祭词并没有什么华丽藻词,只歌颂了阆正汎的功绩,又暗含他之冤屈必大白,众人听不出来,只觉得这祭文和以往有所不同。 只有阆正平听出来了,双手紧紧攥着,眼含热泪。 二弟,你听见了吗? 你不会白死的,自有骨血替你报仇雪恨,你安息吧。 阆九川将祭文念完,就将它焚在了往生炉中,看它无火自燃,那青烟遥遥直上,彷佛化为文字直通幽冥,落在亡魂手里。 祭文一烧,这法事也就将完,众僧又改诵大慈菩萨回向偈:“愿以此功德,庄严佛净土……” 阆九川将灵位取下捧在怀中,来到往生炉前,阆正平这才让阆家男儿拿了那些元宝纸扎跟上,焚于往生炉中。 看着纸灰在火中盘旋,一直未去,阆九川的手指轻轻地拂过灵位上的名字,安心入轮回吧,此间有我! 像是听到了她的话似的,那些纸灰香烟一路盘旋直上,涌入云间。 叮叮铛铛。 地藏殿上的檐角下,恍若亡人以手拂动,佛家铜铃随风鸣响,与生者哀思遥相呼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