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朝廷鹰犬开始横推笑傲》 第一章 福威鏢局,本旗保了! 春意正浓,清风拂面。 再洒点阳光到身上,哪怕只隨意逛逛、走走,也舒適宜人。 但素来人声鼎沸的闽中西门大街,而今却颇为冷清。 即便恰有行人,也是赶紧低头,加快脚步,匆匆路过。 如此一来,那身穿青衣、头戴四方巾、著铜钉抹金铜带的一行十人,就越发显得突兀了。 赵兴便在其中,且走在前头正中,神情肃然,目光淡漠,硬是踏著双草鞋,走出了鏗鏘有力的步伐。 左侧的汉子身材瘦小,足足比赵兴矮了一个头,走路的姿势……也有些畏畏缩缩。眼看就要到那高耸气派的朱漆大门附近,不由急道:“头儿……赵哥,真的不能再往前了!” “郭总旗都说了,那青城派已经和川西的某位百户打过招呼,故而知会我等,来这福威鏢局门口,就是走个过场,晃一圈,便赶紧回……” “回?回你娘家啊回!?”,赵兴侧首冷冷看他一眼,凛然道:“我等堂堂朝廷鹰……堂堂大明锦衣卫,既是驻扎地方,基层办事,理当监察民情,防备动乱,岂能怕他们江湖上的乌合之眾!?” “二狗,刚刚那话,以后可切莫再提。” “这福威鏢局,本旗保定了。” 赵兴说完这话,便继续大步向前,余光瞥著身后这帮还算听话的小弟,不免心中感慨唏嘘: 转眼间,自己都穿越到这方世界三年了,却依旧只是锦衣卫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旗! 其实三年前,赵兴刚好穿到了华山脚下,差点被岳不群收留,可当看到那陆大有……也就是六猴儿身上的补丁,足以和嵩山太保的数量相比肩时,便绝了拜入华山的想法。 混帮派,不论在什么年代,都没多大前途啊! 尤其华山这种靠著所谓的信仰,整天做梦要恢復往日雄风的帮派,更不靠谱。 前世的赵兴当然並非帮派混子,而是坐在富丽堂皇的写字楼中的牛马。 哪怕每天九九六,哪怕累瘫吐血,但只为了创业者老板的那句——我要做出很牛掰的能改变世界的软体,也无怨无悔、万死不辞。 但最终,老板悄悄卖了那软体成果后,就跑路了,而赵兴被拖欠了两年的工资,再没要到。 而今既能侥倖再活一世,岂能再走前世老路,再因为狗屁信仰而穷困终生? 什么復兴华山,剿灭魔道,什么笑傲江湖,无拘无束,统统都是虚无…… 此生所求,只为升官发財! 为了实现这个梦想,三年前赵兴歷经千辛万苦,终於进入大明锦衣卫,並成为一名普通校尉,而后摸滚打爬至今,成了手底下也有十来號兄弟的小旗。 虽然吧,不管是校尉,还是小旗,甚至再往上的总旗,依旧是整天衝锋陷阵、只配干脏活累活的基层。 但小旗已经有品级在身,且因下查民情,上查高官的职务特殊性,平日里杂七杂八的收入,远远超过了月俸。 可惜总旗也在闽中,而且跟赵兴不怎么对付,好处的大头都落在了那郭总旗手里,赵兴只能拿点边角料。 百户、千户太过遥远,想要再往上爬,就得抢了这总旗的位置。 那样的话,从此后,起码在整个闽中,算是逍遥自在了。 好在上头的陈百户也对这郭总旗不喜,有意將其调离,但想要让他完全挪开屁股,赵兴总得先做出成绩,证明自己。 闽中的贪官污吏,该清算的都被清算了,余下还活的好好的,那基本都和上头的大人物们,有著千丝万缕关係。 因此就算赵兴侥倖查到点什么,也无意义。 不过地方州府的锦衣卫管的很宽很杂,几乎可包含任何的……地方官员管不了或不敢管的事情。 因此想要建功立勛,升职加薪,或可从江湖平乱,安定一方入手,而今,便是最好的机会。 没有业绩,那就自己去找业务! 保下福威鏢局,平定青城之乱! 哪怕会有些危险,但……荣华富贵险中求! 两百多年前大明崛起,就是源於江湖上的帮派动乱。 以史为鑑,以己为镜,上头那些大人物们,对於无法无天的江湖帮派,怎会喜欢? 巴不得如当初正魔两道华山大战时般,让这帮江湖人拼个血流成河、两败俱伤才好。 故而锦衣卫习惯了袖手旁观。 但福威鏢局不同。 它虽也算江湖势力,却也不是寻常江湖势力。 在赵兴提前越级传给陈百户的书信中,明確提及了,福威鏢局乃是当朝纳税大户,不管是为地方,还是为整个大明的经济,以致於交通运输发展,都能做出巨大贡献! 陈百户作为贪腐成风的锦衣卫中罕见的一股清流……自是深以为然! 当即和赵兴承诺,只要此次能保下福威鏢局,那总旗这个位置,就能换赵兴来坐! 当然,陈百户虽为人方正,声誉颇高,应不会食言。 但赵兴却也不会把升官发財的希望,都寄托在他一嘴承诺上。 届时他能给安排,固然是好。 而若是因为种种原因不能,那赵兴也有办法拿到这总旗的位置! 根据前世记忆,辟邪剑谱的藏所,赵兴了解的清清楚楚,去挖出来直接献给更上面的千户,甚至镇抚使,指挥使……那些大人物的屁股都要乐开。 他们大概不会自己练,但,完全可以作为重大筹码,和素来明爭暗斗的东厂那帮老阉狗们,做利益交换。 锦衣卫大人物们交换到相应利益后,赏赐赵兴个总旗的职位,还不是简简单单? 毕竟相较於赵兴这个小旗来说,总旗確实算身居高位,但在上头的大人物眼里,还不就是个小基层? 只不过这样一来,越级献宝的话,可就把陈百户得罪死了。 陈百户看似只比郭总旗高两级,但因出身高贵,在锦衣卫中面子不小,抱好这条大腿才有前途,而得罪了他,则会严重影响今后仕途。 升官发財,眼光也要放长远。 且此事一旦从锦衣卫中走漏出去,江湖上本就覬覦辟邪剑谱的傢伙们,都会把目光盯到自己身上,在他们眼中,辟邪剑谱是世间至宝,哪怕自己上交,也没理由不抄录一份…… 被余沧海那饿狼盯上还好,但要被被岳不群这毒蛇盯上,那可就真是大大的危险了! 因此这只能作为兜底用的备用计划,论风险收益比,还不如从青城派虎口夺食,保下福威鏢局。 总之,而今既已取得陈百户的支持和承诺,还是先按照原计划行事。 至於郭总旗的知会,还理他个屁! 有本事,他郭总旗直接下令,不许理会青城派和福威鏢局的纠纷啊,不管福州即將血流成河,他敢吗! 明著下令,和暗地里默许,可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而且赵兴估摸著,等此次事成后,靠著手里掌握的证据,还能给那郭总旗扣个勾结江湖贼寇的罪名! 届时升任总旗一事,对於自己来说,可更就是板上钉钉了。 思绪到此,赵兴心中稍安。 暗道青城派就算再强,那也要在这九州大地混饭吃,只要自己不把余沧海及其门徒们逼的太狠,对方应不至於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对堂堂锦衣卫出手。 王二狗硬著头皮跟著赵兴继续前行。 其余八人也大抵如此,毕竟过去即便是办案查案,那也主要针对市井平民,顶多普通官宦,大都是一听到锦衣卫的名头就嚇到了,哪还需要挥枪舞棒的动手? 如这地方上的基层校尉,说来也算大明精锐,但因蝇营狗苟、装腔作势的事情干多了、干久了,其实也就是些色厉內荏的傢伙。 而青城派,这种名门大派中人,那才真的是个个都是刀口上舔血的存在。 可今日,他们的头儿,仅仅只是个小旗的赵兴,居然想带著他们这些普通校尉,对抗青城!? 唯有赵兴右侧的汉子还算冷静,他名宋怀东,比赵兴还高,且极为壮实,简直跟铁塔一样,以往赵兴带人抄家,便都是靠这宋怀东把门撞开的。 这宋怀东不苟言笑,只听命令,二话不说,一衝就完。 没片刻,一行十人便到了福威鏢局的朱漆大门近前。 最开始这边还街坊们看热闹,但隨著人越死越多,早已变得寂寥冷清。 赵兴望了眼大门口断掉的旗杆,又低下头来,缓步走到那一圈红线跟前。 旁边,曾经血淋淋的大字已乾涸为暗红,乃是—— 出门十步者死! 这余沧海,可真是够狠呢,而且也很阴险,明明直接抢杀就行,却偏要先把林家人当猴耍! 根据前世所知,大概算算时间,林家应该是要趁著明日黎明出逃,但不幸在半日后被青城派追上,並落在了於人豪等人手中。 看著地上那条红线,望著眼前的朱红大门,赵兴不免心头微微激盪。 重活一世,能否真正龙翔九天,起步將从这里开始。 官是一定要升的,而这福威鏢局保下后,也迟早要攥到自己手里才成。 至於林家……放在这个时代,也足以作为金牌经理人了。 要知道,福威鏢局大几十年积累,几乎开拓了大半个南方的交通运输要道,而更是靠著林家三代人威望名声和四处打点,让山野土匪,甚至州府关隘,都要给几分薄面。 这薄面,就是通行证啊! 通行证,就是这个时代行商最重要的资源。 受时代局限,林家人只用它做运鏢生意,林震南就怡然自得了。 但其实,大有可为。 比如完全可以和行商结合到一起,和行商合作,护送他们从而收取抽成,或是乾脆把行商当成自家业务。 那样所能赚到的银钱,必然远超现在。 而藉助福威鏢局,有了源源不断的银钱后,自己也更容易上下打点,左右逢源,助力官运亨通。 但林震南不是傻子,直接跟他把福威鏢局要过来,交给自己,那肯定不行。 这时候就得扯虎皮做大旗,说是归顺大明朝廷,那不就保险了? 青城派就算再强再凶,还敢灭掉朝廷的產业不成? 当然,即便说归顺朝廷,也得徐徐图之,林家没到最后一步,必然不会顺从。 思绪到此,赵兴轻吸口气,提起脚来,从那红线上,血字旁,跨了过去。 而就在此刻,赵兴忽的心神一跳,因为脑海当中,居然徐徐展开了一张画卷! 这画卷分正反两面,两面都是一片模糊,仿佛笼罩在白雾当中,仅隱约可见白雾下似乎是山川和城池的奇景。 但紧跟著,其中一面上的白雾,竟然从画卷边缘开始,慢慢消退了些,於是白雾下的画面,也终是显露出部分。 先是名山大川,诸如乌山、五虎山、屏山等,再到这闽中城內,条条街道,片片房屋,在西门大街自己眼下站立的方位,一片气派而开阔的宅子极为显眼,並且於画卷上专门標註出四个字来: 福威鏢局。 到此后,画卷便定格不动了。 “???” 赵兴满头问號,却不知该问谁去。 从已经显露出的闽中画面来看,这画卷好像有些眼熟。 仔细再一想,才记了起来,这玩意儿好像是自己前世时在地摊上用一顿饭钱买的,买来就丟家里了,现在却怎么跟著自己穿越到此,还钻进了自己的脑子里? 想著这些时,为了进一步探索这画卷的秘密,不知觉间,赵兴的心神已完全沉浸其中。 而后也不见文字介绍,也听不到什么讲解,却很是莫名奇妙的,得到了这画卷相关信息,以及使用这奇物的方法。 此画分两面,先前看到的已显露少许的为正面,名曰万里江湖图。 而背面,则叫做九州藏宝图。 另,正面和背面画面中的地域位置,是大致对应的。 万里江湖图收罗了许许多多的江湖势力,福威鏢局,也算其中之一。 因福威鏢局在画卷卷首,相当於是这奇物打开的钥匙,故而过去三年来这玩意儿一直沉寂不现,唯有当自己步入到福威鏢局大门口时,才发生了刚才的事情。 接下来需由大明朝廷收编这福威鏢局,便可解锁背面的画卷藏宝图对应区域,而后便能看到这闽中城地界內某个藏宝处所在。 “……” 赵兴震惊须臾,而后恍然……这是,作为穿越者的自己的掛? 懵懂三年,拼搏三年,天可怜见……终於等来了自己的“掛”! 这掛的匹配性还挺高嘛! 刚好,原本自己也是打算收编这福威鏢局的。 只是按照画卷意思,需得让福威鏢局归顺朝廷?而不是属於自己个人? 不过这倒也无所谓,想来名义上属於朝廷就行,而自己要的,是实际上的利益所得。 另外,好奇等收编完成后,到底会给什么宝贝,赵兴心意一动,而后还真就在脑海里,感知到了画卷的背面。 背面依旧全部被白雾遮挡,但在对应正面闽中的区域,居然能看到四个小字,乃是—— 葵宝典。 第二章 锦衣卫办案,閒杂人等退避 葵宝典!??? 所以收编福威鏢局后,就能知道葵宝典藏所的具体位置? 赵兴不由激动起来。 葵宝典,这玩意儿堪称笑傲江湖中的第一神功啊,东方不败只练了个残本,都成了天下第一,若这画卷指出的藏所中是原本的话,那自己岂不是…… 等等,不对劲儿,自己好像忘记了传世八字箴言—— 欲练此功,必先自宫! “……” “!!!” 不过也无所谓,忍住天下第一的诱惑,不去练就行了。 毕竟相较於天下第一的名头,自己更喜欢美人儿。 不愿放弃真男人的身份,辟邪剑谱就是废谱。 但葵宝典不同,辟邪剑谱本就从它脱胎而出,而它的层次亦远高於辟邪剑谱,甚至堪比九阴真经那般浩瀚精深,包罗万象。 哪怕不去实打实的修习,只借鑑参悟,对於武道一路,也是大有裨益。 赵兴压下心头激动,稍稍定神。 再去感知画卷,便知道了收编一方江湖势力的方法: 需拿到该势力的传承信物,比如帮派中的掌门令牌,或是印鑑等等。 並在朝廷登记在册,方便管理,而自己,需在一旁见证。 到此,对於万里江湖图算是了解清楚,也明確了接下来的任务。 接下来自己依旧是小小的锦衣卫小旗,但却……无形中有了更多底气。 而正当赵兴面色淡然,心神却充斥了满满的兴奋之时,忽有脚步声,快速临近到了身前。 未等赵兴回过神来將他们都看清,已听到宋怀东喝问:“何人!?” 赵兴转首看去,见是七八个汉子跟来,他们都头上缠著白布,身上穿著青袍,再加那半截露在外面的光腿,长著漆黑一片的腿毛,真是不伦不类,怪异无比。 而如此奇怪的装扮,除了那来自川西的青城派门人外,还能是谁? 那为首者也就二十多岁年纪,没理会宋怀东,而是站到了明显是领头者的赵兴跟前,盯住赵兴的眼睛,沉声道:“在下青城派於人豪,阁下,又是谁?” 若是朋友间,注视著对方眼睛聊天,那叫尊重。 但要是陌生人的话,如此这般,可就算是挑衅了。 青城派纵横川西,表面是正派,但为非作歹的事情可没少干过,严重影响一方治安,却又未被约束,自是因为他们和当地锦衣卫熟稔,便是此次来闽中,也是由川西某位百户,和这边的总旗打了招呼,且恰好这总旗,当年乃是那百户的部下,只是后来才分派两地。 故而,於人豪作为余沧海亲传,也算青城派重要人物,不可能不认识锦衣卫。 眼下这般明知故问,其实就是试探,是震慑,是打算让赵兴等人自行退避。 免得完全说开,彻底伤了和气。 正如赵兴所猜测,於人豪本以为是闽中锦衣卫不小心来了这里,自报下家门就完事儿了,可哪知…… 赵兴本就比於人豪高点,现在更是故意踮起了脚跟,如此便成了居高临下的俯视,而后冷冷道:“锦衣卫办案,閒杂人等退避,你们青城派……是第一次来中原吗!?” 话落,已经把腰间驾牌解下,握在手中,抬起胳膊,拿到於人豪的面前,晃了几晃,又喝问:“看清楚没!?” 於人豪的面庞不由抽了几抽。 此事……完全超出了他意料之外。 而师父余沧海眼下又不便出面…… 一时间,竟不知该怎么办好了。 不过身为青城派核心弟子,“英雄豪杰”的名头在江湖上可也是响噹噹的,气势上可不能输,当即不做言语,只是怒气冲冲的回视向赵兴。 赵兴却是撇过脸去,没再理他,从其余青城弟子身旁路过,並同属下道:“怀东,还愣著干嘛,清场!” “十息之后,还留在这里的閒杂人等,便视同无视锦衣卫威严,视同无视大明律令,视同有不臣谋反之心!” “尔等,可都听明白了!?” 先把大帽子扣好。 开玩笑,老子堂堂锦衣卫,还治不了你个混帮派的了,要真是治不了,那老子当这朝廷鹰犬还有何用!? 赵兴说话时,宋怀东已在唰的一声中,掏出了腰间佩刀,其余校尉、力士纷纷效仿,便是那王二狗,也在纠结犹豫了下后,將刀身亮出了小截。 到此时,赵兴才又转回头去,再次看向於人豪,並將目中余光瞥向他腰间佩剑,似笑非笑道:“你倒是拔呀!” 被这般漠视,被这般羞辱,於人豪气的全身轻颤,差点忍不住就要……长剑出鞘。 但他倒也不是余人彦或贾人达那等没脑子的莽夫,他要更沉稳一些,如若不然,余沧海亲临前,也不会把闽中事宜都交给他来负责。 赵兴正是因前世对青城派的了解,而认准了这点,才会如此行事,若对方是余人彦那傻子,却也不会这般了。 於人豪再恶狠狠瞪了赵兴一眼后,终是冷哼一声,转身而走。 其余青城派普通弟子自是不敢多说什么,连连跟上。 待这帮人都走后,赵兴才长长的吐了口气,还好,刚刚一番变故,基本在意料当中。 只通过锦衣卫身份就震慑嚇退了青城眾人。 若动起来手来,那可就有点麻烦了。 因为,而今的自己,还绝对不是那於人豪的对手,而一帮属下,也敌不过青城其余人。 於人豪虽仅是余沧海的一个弟子,但仗著青城剑法之快奇,武功修为已超过所谓的江湖好手,达到三流高手层次。 甚至连堂堂福威鏢局总鏢头,对付普通江湖贼寇一剑一个的存在,也就勉强和於人豪相当,而生死搏杀,则必会死在於人豪手中。 因为,林震南当商人太久了…… 而陈百户曾经说过,便是锦衣卫中的百户,都大多不敌林震南。 更遑论自己? 要知道,唯有百户以上级別,或是立了大功的锦衣卫精英,且有坚实武学基础,並修出了內力,才能得传锦衣卫核心绝学,比如绣春十四式这样的绝杀刀法。 而在此之前,包括自己和一眾属下在內,学的仅仅是断江十三击这样的入门功。 適合以势压人而如猛虎般推进,却不適合和灵活多变的江湖高手爭斗。 想著这些时,赵兴整个人已从方才的紧张中完全缓和过来,便带著属下,朝那朱漆大门行去。 第三章 区区薄礼,请大人不要嫌弃 大门依旧紧紧闭合。 不愧是擅长趋利避害的生意人,这林震南,也著实是个老硬幣啊…… 赵兴刚刚故意把话讲的很大声,福威鏢局的人虽然不敢出来,躲在里边,但肯定时时刻刻关注著外面动静,不可能不晓得,自己方才在和青城派对峙。 自己一行人本是为帮他们,林震南却坐山观虎斗,想来是因为……担心锦衣卫和青城派沆瀣一气,或者说即便锦衣卫,也难以將此等江湖大派管束。 此乃人之常情,但……赵兴还是很不爽。 既然这样,那也別怪我狮子大开口了。 面对凶人,王二狗畏畏缩缩,现在到了林府门前,却忽的剽悍了起来,將那大门敲的砰砰作响,呼喊道:“锦衣卫办案,还不速速开门!” 正如赵兴所猜,林震南早知锦衣卫来到,王二狗敲门没几下,那大红门便被打开。 一名蓄著一字须的中年男子当先来到,身后则是四十岁左右的美妇人。 这应该就是林震南夫妇了。 赵兴却抬目望去,却未见林平之身影。 这林震南倒也谨慎,毕竟是林平之先杀了人,他这是害怕青城派倒打一耙后,锦衣卫反把他儿子先抓走。 与此同时,林震南不著痕跡的看了眼,赵兴等人的服饰,以及腰间驾牌,而后立马抱拳,一揖到膝,恭声道:“林震南,携內人王氏,见过诸位大人……还请,为我福威鏢局做主啊!” 其实林震南此刻也惊异无比。 近日来,他曾托人向那郭安……也就是闽中锦衣卫的总旗求过援,並提及他伯父林伯奋,当年在世时也曾在朝为官,希望锦衣卫能对福威鏢局庇护一二。 但却只等来拿郭安的冷漠回应: 锦衣卫不参与江湖纷爭。 而眼下,却怎的又有锦衣卫主动登门而来? 赵兴神色淡然,抢前半步,將林震南扶起,而后道:“林总鏢头放心,区区青城,还不敢同我大明朝廷作对。” 闻言,性格泼辣却也单纯的王夫人,当即面露喜色。 林震南却浅浅皱了下眉头后,才跟著连连感激,以他做生意几十年的七窍玲瓏心,岂会听不出,对方看似不把青城派放在眼里,实则未做任何有意义的应承。 青城派当然远远不是整个大明朝廷的对手,但……你们几个基层锦衣卫,代表得了大明朝廷吗? 都是人精,却也不会说破。 林震南依旧保持谦恭姿態,將赵兴等人迎进內堂,分宾主落座,並安排人送上茶水后,这才又道:“还不知……大人您如何称呼?” 赵兴微微抬目,將腰牌解下,並隨手递了过去。 林震南双手接过,目中失望一闪即逝…… 王夫人也在旁边看著,却没林震南那般城府,忍不住脱口而出:“郭安郭总旗,没亲自来吗?” 这是嫌自己区区一个小旗职位低了,估计保不下福威鏢局,且不一定信得过唄。 赵兴淡声道:“王夫人说笑了……” “虽然吧,青城派此举,对於贵鏢局来说,堪称灭门大祸,但我等锦衣卫所面对的案子,哪一个不比这严重百倍?” “况且,尔等江湖纷爭,本就並非我锦衣卫必管之事,郭总旗公务繁忙,又怎会亲来?” 说到此,看林震南夫妇微微变色,根据三年来的工作经验,赵兴知晓敲打差不多了,这才又宽慰道:“不过你们也放心,我等此行,虽与那郭总旗无关,却是接了上头百户大人的亲令。” 林震南这才稍稍心安。 百户乃当朝正六品官员,且因锦衣卫特殊,便是知府与之相见,都要给应有的尊重。 林家生意做的够大,见识够广,自是知晓一名锦衣卫百户所能带来的威慑。 但同时,他也听出了赵兴的话外之音。 锦衣卫虽有监察民情,防备动乱之责,但江湖帮派纷爭是否会被判定为动乱,本就没个明確標准,是他们朝廷说了算。 故而,赵兴明明都带人来了,却又说这事儿本不归他们管,这般自相矛盾,就很耐人寻味了。 林震南思绪一动,终是明白过来,却也没急著开口,而是有些疑虑的看了除赵兴外的其他锦衣卫一眼。 赵兴会意,將王二狗等八人屏退,只留下宋怀东一人在侧。 林震南这才道:“也不知赵旗您,和那位百户大人喜欢些什么,若对金银感兴趣,林某自当散尽家財!只求……保我林府平安!” 赵兴笑而不语。 林震南觉得他懂了。 在其示意下,片刻后,王夫人亲自端著个盖著金丝布的托盘,走了过来。 递到近前茶桌上后,林震南笑道:“区区薄礼,还请大人莫要嫌弃。並劳烦大人帮忙……代林某向百户大人问候。” 赵兴掀开金丝布瞅了眼,根据经验判断,纹银约有五百两,再加一对小玉兔。 纹银还好说,这玉兔晶莹剔透,看不到丝毫杂质,明显价值不菲。 但,这老傢伙依旧还没认清现实啊!若是真正明白当下处境,明白青城派狼子野心,便会知晓,这一对玉兔,可远远不够…… 另外,赵兴如何听不出,林震南话中的意思,是让自己把这玉兔转交给百户大人,作为保下福威鏢局的酬劳。 將金丝布盖回,赵兴手掌轻轻按在金丝布上,笑道:“林总鏢头客气了。” “我等刚刚只不过是赶走了青城派几只野犬,顺手之事。” “……”,饶是林震南有几分城府,也不由怔然。 我给你这么多好处,是为了让你们想办法,请上头大人物出手,完全保下福威鏢局,可不仅仅是因你们,方才暂时嚇退青城眾人啊! 这锦衣卫不可能听不懂,那便意味著……想要更大的好处。 不等林震南再开口,便听赵兴淡淡道:“財物动人心,这天下谁都不能免俗,但若只是区区財物,可还不值当我等锦衣卫拼命,別说千户那个层级了,都不值当……百户亲自下令!” “我就明著和总鏢头你说了吧……” “根据我等严密调查,余沧海灭福威鏢局只是捎带的,他真正要的,是你们林家三口的性命!此事涉及你们祖上恩怨,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他们祖上確实有恩怨,毕竟余沧海的师父,曾败在林远图手中,丟了大面子。 但余沧海真正要的,当然是辟邪剑谱原谱。 只是此刻连林震南他自己都不知道手中的辟邪剑法没用,唯有那原谱才是根本,故而对他说了也是没用。 第四章 锦衣卫抓了令狐冲? 林震南面色惊疑不定,犹豫片刻后,终还是忍不住开口道:“恕林某直言,那位百户大人,也不是余沧海对手吧?” 赵兴晒然而笑,带著几分嘲讽:“林总鏢头你是不是想不多了,陈百户位高权重,乃是我大明栋樑,岂能为了你福威鏢局,亲自下场,去和青城派拼命!?” 这下子,饶是林震南素来精明,也绕搞糊涂了。 困惑道:“那不知……锦衣卫又该如何保我林家?” 赵兴拿起茶杯端详须臾,这才淡声回应:“若贵鏢局归了我大明朝廷,比如直接成为我们锦衣卫的民间產业,那你林家便也成了朝廷中人,届时自可看看,他青城派还敢不敢……堂而皇之的对你们出手!” “!?” 听到此话,林震南霍的长身而起,那王夫人更是拔出了手中金刀。 怪不得锦衣卫如此好心,敢情……是搁这儿等著,想要趁火打劫,吞下他祖孙三代基业! 瞅著那大刀上的寒光,赵兴心头突突直跳,只是基於两世阅歷,相信对方只是个圆滑到快失去了血性的生意人,这才敢继续安稳坐著。 铁塔般的宋怀东蹭的站到了赵兴身前,同时拍了拍掌,王二狗等八人便也冲了过来。 一时双方对峙,剑拔弩张。 赵兴继续端详茶杯,时不时將杯口转上几转,整个过程,一言不发。 林震南刚刚被气的面色铁青,却终是没敢出手,並將王夫人的大刀也推回了鞘中。 若將锦衣卫得罪死,便是能挺过此劫,以后这鏢局的生意,也將履步为艰。 他这时候还是想的长远,未被逼迫到最艰难的时候,也没完全见识到余沧海及其门徒的残忍阴狠,自是不知,一家三口能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赵兴自然也明白这点。 故而只是提出要求,却不再多言。 今日来此,本就没指望能说动林震南,而只是给对方心中留下一颗种子,让其知道,还有这样一条路可走。 林震南挥了挥衣袖,重新坐下,沉声道:“感谢诸位大人来此……慢走,不送!” 赵兴点了点头,將茶杯放回,拿起金丝布,慢斯条理的,把盘中纹银包裹住提走,独留下那玉兔。 而后起身,率眾下属就此离去。 林震南眼睁睁看著,並未阻止。 赵兴当然也想要那玉兔,但现在却不能收。 林震南都几乎明著说了,是要將这玩意儿送给陈百户的。 和其他大人们不同,陈百户从不收礼,也没打算亲自参与到福威鏢局的麻烦事儿中。 而若是自己私下拿走,被林家人误以为百户拿了,並传扬出去后,必会有损陈百户名声。 这年头当锦衣卫可以贪,甚至明著贪都行。 但要搞清楚什么可以贪,什么不能贪,若被贪念麻痹了头脑,乱搞一通,那恭喜,以后再也没有机会贪了。 等到出得府外,除了宋怀东外,眾下属也是一脸蒙蔽,搞不清老大咋就差点和那林震南夫妇干起来了。 但此刻小心翼翼瞅去,却发现老大面上没有丝毫怒色,这就更是神奇了。 赵兴当然不会生气,一切本就在意料当中。 林震南不可能立马答应条件,一是因太过於看重祖宗基业,二则是做著春秋大梦,以为遣散府內眾人,凌晨四散而谈,青城派便抓不到他们一家三人了。 却忘记青城派早就料定他们会投奔洛城金刀王家,只需在半路等著,便可守株待兔。 林家不到山穷水尽地步,这生意是没法谈成的。 却也得保证他们一家三口活著…… 所以接下来的行动无异於钢丝上跳舞,要把控好时间,把控好度。 毫无疑问,明日和於人豪等青城弟子的衝突,怕是又在所难免了。 单靠锦衣卫身份以势压人终究不够保险。 因为和城內不同,若是地处山野村道,荒郊野外,青城此等大派,並不会太顾忌所谓锦衣卫的身份。 自己这帮人,就算再加上林震南一家,估计也打不过他们。 那么稳妥起见,还得寻求援手! 恰好,而今这闽中城內,还真有两个可以拉拢到一起的傢伙,劳德诺那个老臥底不好忽悠,但不是还有岳灵珊么。 想到此,赵兴心中已有定计,便要安排属下干活。 不过在此之前…… 赵兴將金丝布打开,数了一数,还真是五百两。 便將眾属下召集过来,包括自己在內,每人分了五十两。 似突然想到了什么,赵兴看向王二狗道:“我曾向陈百户请教过……得知那天香楼的背后很不简单,甚至还有京里的大人物在其中分取好处。” 王二狗挤出点难看笑容,忙道:“头儿,我晓得,我晓得。” 赵兴轻嘆声,走过去拍拍他肩膀,又道:“所以咱锦衣卫直接上门找茬,寻个由头把你妹妹抢出来,那肯定是不成的。” “不过好在赎金你已谈好,价格也算明朗……” “之前说的是二百两赎金吧?现在还差多少?” 王二狗掂了掂刚拿到的银子,咧嘴道:“有了这五十两后,便也再只差五十两了。” “那刚好。”,赵兴把本属於自己的那一份纹银,隨手拋给了王二狗,道:“现在够了。” 王二狗仓皇接住,有点手忙脚乱。 他还想再说点什么,却见赵兴摆了摆手,止住了他的话头。 隨之,赵兴安排王二狗道:“你马上传消息到坊间,就说咱们锦衣卫抓了个叫令狐冲的傢伙,华山派要想赎人,就到城中的三福酒楼来谈。” 王二狗微微一愣,很想问一句老大你咋又要惹华山派,是嫌只对付一个青城还不够刺激吗? 但看赵兴神色严肃,便也不敢多说,一溜烟儿跑了。 而后赵兴又和另一名属下道:“东二街那家裁缝店,和咱们锦衣卫也算熟识了,你提前去知会一声,让他们准备好所有顏色布料,每种一小块便可。” 那属下叫张上进,人如其名。 比王二狗多几分稳重,也比宋怀东更灵活些。 他忙低头称是,旋即斟酌道:“头儿,那还是跟上次一样,让他们把那布料做成是……被人刀剑砍下来的痕跡吗?” 第五章 给岳女侠看座 赵兴点了点头,犹豫片刻又道:“主要是土黄和麻灰这两色间,让多准备些。” “另外,你再买一坛酒带过去,不要好酒,越差越好。” 张上进听的云里雾里,却也没有询问质疑。 待其离去后,赵兴不免心中感慨,可惜,刚穿越过来只远远看到华山眾人,且时隔三年,衣服的具体顏色,有点记不太清了。 但反正,肯定不是前世误以为的飘逸瀟洒的白,也不是文雅出尘的青蓝。 劳德诺和岳灵珊师兄妹果然依旧待在闽中,执行岳不群传下的任务之余,四处探查令狐冲的消息动静。 但他们註定是找不到的。 因为此时此刻的令狐冲,应该已在前往衡山、赴会刘正风金盆洗手大会途中,且意外碰到田伯光调戏仪琳,为救仪琳,正於接连不断的险境中,和田伯光斗智斗勇呢。 这二人不知令狐衝动静,却深諳其师兄性格,看似有几分忠厚,实则性格执拗,狂放不羈,甚至有几分顽劣。 若华山派眾弟子中恰只有一人惹了祸,那便一定是他了。 故而……仅仅过去半天时间,就有一老者带著一满脸疤痕的少女,到了三福酒楼。 赵兴已经开了雅间,让其他下属候在外面,只留宋怀东一人护在自己身侧。 这二人虽是偽装,但结合前世记忆,赵兴哪会不知,他们就是劳德诺和岳灵珊。 劳德诺深深看赵兴一眼,隨之赶紧收回视线,双眼恢復浑浊,且佝僂起腰身,露出畏惧神情。 而后恭声道:“草民姓萨,见过大人。” “是有一女侠托草民前来,並请教大人,她那大师兄,到底是犯了什么事儿,而今看押在何处?” 赵兴淡淡一笑。 装,你接著装,还特么挺能装么! 这老小子怪不得能臥底华山多年,而不被看出痕跡,还真是个小心谨慎又心思深沉的傢伙。 赵兴可不准备陪著他演,当即道:“怀东,还愣著干嘛,给华山岳女侠看座呀!” “堂堂华山掌门之女,却依旧站著候在那里,这天下可没此等道理。” 虽是对属下下令,但似笑非笑的目光,却落在了满脸疤痕的少女身上。 岳灵珊疤痕偽装下的眼眸悚然变色时,赵兴又將视线转向劳德诺:“萨老头?” “华山二弟子劳德诺,在江湖上也算有些名头,不至於这般藏头露尾见不得人吧。” 在听到小师妹身份被拆穿时,劳德诺就已震惊无比,眼下连他自己都被识破,哪还有半分狡辩余地。 看著岳灵珊坐下,劳德诺怔怔然无语片刻,终是疑惑开口,却也没再用敬称:“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赵兴起身,亲自给二人倒茶,但茶壶只端起一半,这雅间木门就被推开,乃是张上进匆匆小碎步跑了进来。 张上进不著痕跡的看了劳德诺二人几眼,从赵兴手中接过茶壶,一边给二人倒茶,一边赔罪道:“端茶倒水此等小事,头儿你喊我们来就是。” 赵兴笑笑:“华山贵客,不好怠慢。” 待张上进將茶水倒满,便接过茶杯,並亲自並推到劳德诺二人各自面前,而后才用著嘮家常般的语气,淡然道:“天下之土,莫非王土,尔等莫非以为,如华山、嵩山等地,就不归我大明管辖了不成?” “只是寻常来说,朝廷懒得理会罢了。但……” “朝廷对每一个门派,可都是记录在册,並了解的清清楚楚。” “甚至包括了你们每个弟子的出身来歷、年龄性別,生平大事等等。” “再加二位行走之间脚步轻盈,你劳大侠虽装著佝僂老者,却又骨架宽大,再看手背筋肉分布,明显和平民百姓不同,而是……长年握剑导致。” 以上,当然都是赵兴胡诌的。 朝廷可没工夫理会他们。 至於最后这句细微处的分析,也基本是在胡说八道。 作为一名锦衣卫小旗,虽因经常办案查案而还算观察细致,但若非眼力极强,经验极为深厚,想要在对方刻意隱藏的情况下,分辨出江湖人还是普通人,其实並没有那么容易。 而之所以这般去说,说的斩钉截铁,不过是为了嚇住劳德诺。 因为这廝真正身份乃是嵩山派人,本就见不得光! 诚如赵兴所猜测,此刻的劳德诺確实很慌。 连手指和嘴唇都忍不住抖了几抖,再瞅著赵兴似笑非笑的神情,心中更是惊悚。 能看穿他是华山派的劳德诺,这无所谓,但赵兴所说的能看穿的原因,才是真正要命。 原来朝廷连他们的出身来歷都知道?那岂不是…… 那岂不是知道他本来自於嵩山!! 当然这锦衣卫大人也可能是在信口开河,毕竟江湖帮派素来和朝廷鲜有接触,朝廷又岂能对他们知根知底? 但问题是,若对方所言为虚,朝廷没这么大的能量,那区区一个锦衣卫的基层,怎么可能瞬间把他们师兄妹认出来!? 神色接连变换间,担心臥底华山一事败露,进而愧对左冷禪重託,有那么一瞬间,劳德诺甚至都准备心下一横,乾脆一剑刺死这锦衣卫。 但他终究还是老成持重,转眼便又想到外面还候著不少锦衣卫,且岳灵珊在边上看著,仅仅因为身份被识破,就杀了朝廷官员,那可是会给华山派惹大祸上身,且被本就多疑的岳不群对他產生强烈怀疑的。 看著劳德诺这副表情,赵兴就知道自己赌对了。 锦衣卫抓了令狐冲一事,本就子虚乌有,没有实打实的证据基础。 靠自己偽造出的假象,骗骗岳灵珊这丫头还行,却骗不过人老成精的劳德诺。 故而为了避免露馅,就得率先出手,所谓先下手为强。 眼下劳德诺看似恢復了几分镇定,其实內心依旧定然处於强烈的忐忑当中,惊惧、担忧,臥底华山一事,是否朝廷知晓。 当人处於这种剧烈的情绪波动中,哪还能剩下多少思考能力? 所以,到此,劳德诺已经不足为虑,只需骗过岳灵珊便是。 “大人好眼力。”,劳德诺抱了抱拳,也没必要再装了。 第六章 岳灵珊你全家都是阉狗! 岳灵珊却依旧保持丑陋少女模样,且浓烈的惊疑,都写在了脸上,以她性格,却也不会低头,冷声道:“你这阉狗,倒是聪明,但要说朝廷能有那么大能耐,本姑娘却是不信的。” “快说,我大师兄呢!?” “我大师兄虽然有些洒脱不羈,但秉性正直,或许是什么误会,不可能真的犯下大错的!” “……???”。 后面的话,赵兴已经没心情认真听了,现在满脑子,都是那两个骂人的字儿—— 阉狗。 不是,我堂堂大明锦衣卫,顶多算是朝廷鹰犬,怎么就……成了阉狗了!? 你这小妮子才是阉狗,你全家除了寧中则外都是阉狗! 我面部轮廓分明,气质阳刚,声音也算粗獷,怎的就…… 赵兴算是有点明白了。 怪不得就前世所知,林平之自宫后都算不得男人了,这岳灵珊还傻愣愣搞不清楚,想要跟林平之同房,敢情是……一直都缺少这方面的常识。 寧中则,你不太会养女儿啊! 老大被如此侮辱,宋怀东当即拔出了佩刀,並先前跨了一大步。 只不小心轻轻挨到桌子一下,那桌子便轰隆作响,摇摇欲坠。 要知道,三福酒楼在闽中名气颇大,所来多为达官贵人,酒楼摆设的桌椅,对质量还是有著严格要求的。 只因宋怀东天赋异稟,天生神力,这才有此动静。 眼看误会突生,双方剑拔弩张,劳德诺连连道歉,同时压低声音和岳灵珊道:“小师妹你搞错了,他们是锦衣卫,不是东厂,东厂里边才是……阉人。” “啊?”,岳灵珊不由捂住了红艷艷的小嘴巴。 “无妨无妨。”,赵兴心中不爽,面上却是哈哈一笑,摆了摆手后道:“劳大侠不愧是带艺投师,江湖阅歷极为丰富……岳女侠,方才我念你年少无知,也不计较,但再要是说出此等粗俗之话,那可就是……” “明著不把我锦衣卫放在眼里了!” 闻言,劳德诺嘴角不由又是一抽。 这锦衣卫年纪轻轻,说话却极为老练,刚刚那话,看起来是夸他,但实则又是在敲打於他,暗指知晓他的过去。 “你也比我大不了几岁,还说我年少无知……”,岳灵珊小声嘀咕两句,终是知道理亏,且惦念大师兄下落,及时住嘴。 而本应主事的劳德诺,因严重怀疑被赵兴看穿是嵩山臥底,此时心神已乱做一团,竟是忘了此行目的。 好在赵兴主动说回到了此事。 “素问贵派大师兄令狐冲侠肝义胆,急公好义,只是行事上,可能有些衝动。” 说到此,稍稍抬眉,瞥了那二人一眼,又道:“令狐大侠在酒楼吃酒,听一男子调戏民女,应是一时酒劲儿上来,直接把那男子给打了。” “却不知,那男子乃是闽中知府幼子。” 听到这里,岳灵珊心中不由咯噔一声。 如对方所说,这种事情,大师兄確实做的出来。 至於心思更为细腻,见识广博的劳德诺,此刻却没心思去细究了。 赵兴继续:“本来那小子就不是个东西,打了就打了,也算不得大事,便是我锦衣卫因钦佩令狐大侠为人,都能保下。可哪知,听闻儿子被打,蔡知府很快赶了过去。” “而令狐大侠……也实在胆大,打完人还不赶紧跑,还在那儿继续坐著吃喝。” “蔡知府乃读书人出身,曾是当朝进士,不知江湖高手能耐,竟妄想靠区区几个亲卫,收拾令狐大侠。” “结果……二位应已猜到,连同这蔡知府一起,都被令狐大侠打了。” 完了……岳灵珊如玉葱般的柔荑紧紧攥在了一起。 饶是她再年少无知,也能明白,殴打大明朝廷命官,而且还是知府这样的治理一方重城的大员,便是父亲出面,恐也很难解决。 更何况这事儿不能被父亲知道。 父亲本就对大师兄极为严厉,前段时间刚罚了禁闭,这要是再把这事儿捅过去,怕不是要把大师兄给活活打死! 不过她虽见识不足,却也还算聪明,轻吸口气,暂压下心中慌乱,皱眉道:“你可確定,那就是我师兄令狐冲?” 赵兴讥誚一笑:“你二人扮作此等模样,我都能认出,更遑论你那位大师兄。” “他长方脸蛋,剑眉薄唇,未及俊美,却也算得上英气瀟洒,你说是与不是?” 我大师兄確实长这样啊,你怎知道? 这话差点脱口而出时,岳灵珊倒也反应了过来,先前这锦衣卫已经说过,他们大明朝廷对江湖帮派了解的清清楚楚。 而大师兄又是华山派弟子中的佼佼者,自当认识。 但认识,就能证明被抓了吗? 不等岳灵珊再次发问,赵兴已將张上进唤了进来,道:“口说无凭……你把东西拿出来吧,好叫岳女侠確定,我等堂堂大明锦衣卫,向来口无虚言!” 张上进早有准备,丟出了一块残破的布料,顏色土黄。 这布料,是刚刚从裁缝店取来的。 故意搞成是……被刀剑等兵器砍破的模样。 那裁缝店常年和锦衣卫合作,最是擅长此道。 根据赵兴提前做好的安排,他先前进来抢著倒茶,不过就是为了確定,劳德诺和岳灵珊身上衣服的顏色。 华山派太穷了,穷到即便偽装进入市井,改头换面,但身上的衣服,却依旧是华山时惯有的著装。 穷到即便在几天前,福威鏢局为了封口,而给了他们几十两。 他们都没好意思挥霍掉,起码把衣服行头替换一下…… 岳灵珊身为掌门之女,小时候的生活应也很是穷苦,但后来隨著门人弟子增多,华山派在岳不群手中渐渐发展壮大,虽然寻常弟子没什么银钱,虽然令狐冲为了搞到点酒钱费尽心思,但她岳灵珊,好歹是华山的小公主,却也本不用过的这么苦了。 只是岳不群治下严格,自家女儿要当表率,万万不能搞什么特殊。 所以除了那方被福威鏢局捡走的手帕还算精贵外,浑身上下怕是都没啥值钱东西了。 劳德诺和岳灵珊身上的衣服,顏色完全一致。 这就让赵兴基本確定了,这就是他们统一的著装色。 不然正常来说,哪个少女会和一个同行的糟老头子,穿完全同色的衣服,且他们实际上並无什么亲近关係? 其实吧,华山派这衣服的顏色很常见,上面也没加什么特殊的刺绣,比如绣字来表明所属门派,故而走在大街上时,没人能想到他们就是华山派的。 是故,他二人就用这门派內的统一服饰,来潜行市井,倒也无妨。 第七章 小师妹,不可啊! 因为,这顏色就是很常见不过的土黄,黄中又稍稍带点灰,且是麻布材质。 所以,张上进丟出的这块布料,虽然和劳德诺及岳灵珊身上的一致,但其实,是无法完全证明他来自於令狐冲的。 但这种事儿,本就也无需完全证明。 劳德诺倒是个细致人,正常来说,他会去全方位调查,比如,想办法去找当地知府求证。 当然,也仅是想办法而已……穷困江湖人想见当朝四品大员,可不是通过击鼓鸣冤那种天真的手段就能实现,而是……难如登天! 但反正,无论如何,不会只信赵兴一面之词。 可眼下劳德诺现在还在纠结……到底朝廷是否知晓他是臥底,哪有心思去管令狐冲。 没了劳德诺后,在这场心智的对决中,对方已只剩下一少半战力。 剩下心思单纯、没多少江湖阅歷的岳灵珊,那还不好对付? 岳灵珊对令狐冲的关心程度,远远超过了劳德诺,但问题是,所谓关心则乱,她心乱后,整个人也会变得更加单纯,情急之下,哪还做他想? 张上进丟出布料前,岳灵珊就已相信了赵兴之言,故而这布料根本就不是主证,而只是辅证罢了,让岳灵珊完全相信,令狐冲就是落在了锦衣卫手里。 且,她岳灵珊又怎会想到,堂堂锦衣卫行事如此齷齪。 如此环环相扣,层层递进,直让张上进嘆为观止,对自家老大佩服的五体投地。 如若不然,他们这九个人,包括胆小的王二狗在內,也不会对赵兴一直信服顺从。 岳灵珊匆忙將那布料抓在手中,拿到身前,旋即闻到了淡淡的……酒臭。 这是裁缝店按照赵兴的要求故意洒上去的劣酒,再加汗味混合而成,却也让岳灵珊进一步確信,赵兴所说为真。 岳灵珊盯著赵兴的眼睛,沉声道:“既然人是你们锦衣卫抓的,而你又把我们找了过来,那就是说,想要带走我大师兄这事儿,是可以商量的对吧?” 还好,这女人不算太笨。 到底是华山掌门的女儿,虽然因阅歷浅薄而容易忽悠,但遇事还算冷静。 “当然可以商量啊。”,赵兴道:“我喊你二位来,不就是让你们把令狐冲赎走吗?” 说著伸出五根手指,在岳灵珊面前轻轻一晃:“一口价,五千两。” 五千两!? 岳灵珊也是看过些话本小说,並听过不少坊间传言的,知道这大明官员心黑贪婪,却没想到竟然黑到了这种程度。 別说她岳灵珊一人了,便是整个华山派,都何曾见过这么多银钱? 岳灵珊当即怒道:“欺人太甚,你们这不是明著抢钱吗!?” 赵兴无视对方的语气態度,只淡然道:“你以为想送钱到知府手里,並让他平息怒火有那么容易?” “几百两银子他肯定看不上,而这五千两也要费部分用来上下打点,可不只单单给那知府一人。” “劳大侠,你说是与不是?” 劳德诺依旧在彷徨忐忑、惊疑不定中,都没怎么认真听赵兴讲话,且先前一直是岳灵珊和锦衣卫商谈,眼下赵兴这么一问,对於他来说,自是极为突然,当即本能般应答:“是,大人说的是。” 岳灵珊:“……” 虽然我也觉得有道理,但咱现在是谈判,你没必要附和对家吧? 父亲总说二师兄性格稳重,让下山后多听其建议,但现在看来,父亲真是看走眼了,这二师兄……就是个趋炎附势之徒! 岳灵珊瞪了劳德诺一眼,气呼呼往后一靠:“我们华山派,没这么多钱。” “那不管你大师兄了?” “当然管啊!”,岳灵珊急道:“但有没有其他办法?” 到此,这位傲娇的大小姐终是低头,认真施了一礼,客气道:“还请大人……帮忙指点一二。” 赵兴微微一笑,不枉打窝打了这么久,鱼儿可终於上鉤了。 而因前期准备十足,这鱼儿上鉤便也成了理所当然之事。 即便岳不群事后知晓,以其城府心思,都不会过多怀疑。 当即道:“没有银钱通融,我锦衣卫也不好得罪堂堂知府,但你二人若能助我等立下大功,自可请动百户甚至千户大人,让他们亲自向知府说和一二,说你们华山派有功於朝廷,届时我等直接放了令狐冲,他知府也说不得什么。” 从小就经常听母亲寧中则头痛银钱问题,而父亲岳不群太过正直严苛,就连劫富济贫的事情,都不让门人去做,更別说其他了,故而华山穷困至今,而岳灵珊亦深知赚钱之难。 此刻听到只是出点力,便能省下五千两银钱,那自是极好……岳灵珊美眸渐渐放出光彩,便要应下。 但全程大多数时间在走神,只零零散散听得只言片语的劳德诺,却意识到了不对劲。 忙小声提醒岳灵珊:“小师妹,不可啊!” “如今本就是多事之秋,我华山危机四伏,怎能再介入朝廷的事情当中。” “这要是被师父知道了……” “劳大侠!”,不等劳德诺接著往下说,赵兴连忙打断,正义凛然:“华山同门,本应亲若手足,可你似乎,不愿救你们大师兄啊!” 隨之恍然一笑,又道:“是了,是了,没了令狐冲,你便成了华山派大师兄,这华山未来的掌门,可不就非劳大侠莫属了。” 听到这话,饶是劳德诺极喜欢装老实人,且担忧锦衣卫知晓他底细,也不禁蹭的怒而站起,沉声道:“除了师父师娘外,我便对大师兄最是敬仰,大人您可莫要胡言!” 看赵兴只淡笑盯著他,毫不动怒,而一旁岳灵珊看他的目光中也有了几分怀疑,劳德诺终是无奈嘆了口气,並放软了语气:“不知大人,要我二人帮什么忙?” “若超出我二人能力范畴,那自是爱莫能助。” “而且要事先说好,我二人需掩饰身份行动,不能暴露出是华山门人。” “另外还得事先签字立据,只要我二人帮了这个忙,大人就一定能將大师兄安然交於我等!” “合情合理,没有问题。”,赵兴將手指交叉,双掌扣合,肘端放於桌上,笑眯眯的看向华山二人,轻声道:“其实也很简单,就是对付几个青城派弟子,保下林家三口罢了。” 第八章 朝廷的规矩改了 岳灵珊微微怔然。 虽然父亲没有明说,但可以猜到,林家和青城派的纠葛,背后牵扯很大。 肯定不是因为林家小子杀了余沧海的儿子那般简单。 可那余人彦要调戏她,林平之仗义出手,她岳灵珊终究要承一个人情,他二人本就打算,捎带著帮一手,届时救下林平之一人的。 但也只限他一人,且助其逃脱后便放任不管,青城派对林平之的兴趣不大,最想要的应该是林震南。 而若把林家三口都救了,那就超出他二人能力范畴了,且会惹来大麻烦。 现在和锦衣卫合作,需要保下林家三口,那毫无疑问,算是深度介入到福威鏢局和青城派的恩怨当中了,这肯定是父亲不允许的。 不过为了救大师兄,却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且相较於劳德诺的老成持重、趋利避害,单纯而年少的岳灵珊心中,侠义仍在! 她本就看不惯青城派为了对付福威鏢局而阴狠残忍,无所不用其极。 只是先前势单力薄,又被劳德诺一直劝说不要多管閒事,再加担心父亲责罚,才没有深入局中。 因此赵兴一说,她只思索几许,便应了下来。 但还有个问题…… 师兄妹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后,岳灵珊心头的疑问,由劳德诺开口问了出来:“这个忙可以帮,但我二人很好奇,大明朝廷,不是素来不参与江湖纷爭吗?” 赵兴哈哈一笑,也不细说:“劳大侠常年游走於名山大川之间,久未入世,怕是有所不知,朝廷的规矩,现在改了。” 劳德诺默然,对方……好像又在敲打他了。 什么叫“游走”? 只在华山一山,那可是不能叫做“游走”的。 想想也是,既然朝廷对各大门派了解的清清楚楚,那可能確实改了规矩,不再对江湖人、江湖事不闻不问了。 而后便是双方商谈细节,比如动手的时间,地点等等。 华山二人由此更加惊异,这锦衣卫竟然也能料到林家人潜逃的方向所在。 接著便签立字据,以防哪一方反悔。 赵兴斟酌一番后,唤人拿来纸笔,道:“还请劳大侠落笔。” 看劳德诺已摆好纸张,提好笔,便又道: “萨老先生、萨女少侠相助锦衣卫保下林家三口,免遭青城毒手。锦衣卫则需將令狐冲无罪释放。” 劳德诺认真思索一番,確认这话中没什么问题,便动笔写了下来。 华山二人对这字据也很是满意,故意写了他们的假名,便也就和华山无关了。 但他们哪知,锦衣卫压根就没抓过令狐冲,就算事后露馅,那也算不得违约。 更何况,在这个时代,违约严不严重,全看脸皮厚还是不厚。 这时劳德诺忽道:“青城派的弟子,可不简单,於人豪身为余观主门下『英雄豪杰』四大弟子之一,自是修为不俗,不必多说,此外据我二人所知,还有那方人智,贾人达也不是泛泛之辈,另有青城派普通弟子,排不上『人』字名號,武艺一般,但却人数不少。” “既然是合作,那双方都需全力尽出才是,总不能光靠我华山区区二人,不知大人这边……” 说到此,便是岳灵珊都出乎了意料,这劳德诺竟猛的一掌拍向了赵兴! 华山派使剑,但並不意味著就不会全拳脚工夫,所谓武学一道一法通万法通,这劳德诺一拳挥出,竟是霍霍生风,明显势大力沉,更裹挟了些许內力。 赵兴顿时感到劲风铺面而来。 暗道劳德诺臥底华山,在小师妹岳灵珊跟前,只敢展露出部分实力,而光是这部分实力,且连长剑都没用,就能让自己心胆发寒! 怪不得,就自己前世所知,这老傢伙在没有丝毫藏拙、全力尽出的情况下,能速杀方人智、於人豪,甚至单挑二十来名青城普通弟子联手。 赵兴加入锦衣卫以来,面对的多是达官商贾,顶多偶尔和他们的护卫之流交手。 故而劳德诺只稍一出手,所带来的压力就堪称生平仅见。 但却依旧稳坐如泰山,都没对劳德诺正眼相看。 在劳德诺刚出拳时,宋怀东就同样挥拳打了过去。 一个是乾瘦老头,另一个却是比寻常男子高出一头左右、身材魁梧的年轻壮汉,但拳头相撞后的结果,却是二人各退半步,平分秋色。 只因,劳德诺用上了內力。 且只是平直一拳,而几乎没招式技巧可言。 內气当然不可能来自於紫霞神功。 所谓华山九功,紫霞第一,可见紫霞神功在华山的重要性。 紫霞数代单传,自气宗分创以来,非掌门及掌门继承人不得学此神功。 其实就算能学,非天赋绝顶者也不可能学好。 如岳不群此等人物,耗费几十年勤恳修习,都未能完全大成。 若他能有本事將紫霞大成,华山自当俯瞰五岳,又何须图谋那辟邪剑谱? 此外劳德诺当年刚拜入华山,就已被岳不群看穿臥底身份。 只是岳不群心思深沉,佯装不知,並將计就计,免得左冷禪再派更多臥底过来,这才没拆穿而已。 这种情况下,就更不可能传给劳德诺华山的核心绝学了。 劳德诺眼下所用,应只是华山的入门內功,具体名称是啥,赵兴就不知道了。 也就他拜入华山没多少年,天赋也一般,便是这入门內功,也未得修行圆满,更不敢用出嵩山的本事来。不然的话,宋怀东自是万万抵挡不住的。 宋怀东和其他普通锦衣卫一样,至今没修出半点內力,但他有家传横练功夫,再加天生神力,才能做到这般。 但即便如此,也足以震惊华山二人了。 岳灵珊更是小嘴微张,她却是有些没料到,只是一名普通锦衣卫,竟就能硬抗二师兄一拳。 那他们的头儿,依旧安稳坐在那里喝茶,神色没有丝毫变化的傢伙,岂非达到了大师兄的水准? 她却是不知,別说王二狗那比普通百姓都强不了多少的傢伙了,便是为首者赵兴,都完全不是宋怀东对手。 劳德诺刚刚突然出手,自然是为了试探。 眼下试探完毕,见锦衣卫还算有几分真本事,才算放下心来。 赵兴对自身情况了解的很,哪有什么真本事,別说劳德诺了,便是和陆大有比,都完全不如。 只是以势压人,可以借上头的势,当然也能借下属的势。 一名属下都能挡住你劳德诺一拳,那我这当头儿的,岂会简单? 第九章 你们华山派太不地道了 赵兴抬目瞅他一眼,冷冷道:“我等堂堂大明锦衣卫,收拾青城派几个毛贼,本就没多大问题。” “只是因欣赏令狐冲侠义精神,这才寻个由头,让你们参与协助,好有理由给上头的大人物们交差,进而放人。” “你劳大侠却来试探我等实力,未免有些……太不地道了吧!?” 劳德诺自知理亏,连忙抱拳道歉。 岳灵珊虽然偽造了伤疤,却也没明显增大脸皮的厚度,登时感觉面上有些发烫。 诚如对方所言,人家是来帮他们的,他们却要试探人实力,此等行为,確实有违父亲所说的君子之道了。 既已商谈確定,再待下去也是尷尬,只等明日合作便是。 华山二人当即告辞离去。 不过待半只脚踏出雅间外时,劳德诺微微顿足,转首抱拳,好奇问道:“还未请教大人名讳?” 赵兴回之以礼,道:“锦衣卫闽中百户所总旗,郭安。” 宋怀东:“……??” 张上进眉目流转,若有所思。 赵兴让宋怀东和张上进也都退到外面,一人独坐於雅间当中,轻轻揉了下眉心。 想要从青城派手中保下林家,可不仅仅是从於人豪等傢伙手中救人这么简单。 余沧海没那么容易死心,迟早会亲自出手,所以关於后续应对,自己也要早做谋划。 思索许久,茶水彻凉,赵兴將凉茶一饮而尽,眉间这才稍稍舒展开来。 当即又把王二狗唤了进来,吩咐道:“那於人豪,今日你也见过,去城外义庄,寻个身形差不多的新鲜尸体备好。” 趁著现在天亮,王二狗便要离去。 若是等天黑了,那地方可就著实瘮人了。 但赵兴却將他唤停,让其暂留一下,而后又把其余属下都喊了进来,沉声道:“都是自家兄弟,我也不瞒你们,虽有华山二人相助,但明日之事,依旧风险很大。” “对付江湖中人,可和抄那些当官的家完全不同。” “我会尽全力……但,不能保证每个人都活下来。” “因为只得陈百户暗中支持,而没有上头的正式批文,所以算不得正式任务。” “故而就算你们退出,也不会破坏规矩,受到责罚。” “当然,我可以保证的是,只要最后功成,但凡参与其中者……金银財宝,美女佳人,甚至加官进爵,都不会少了你们的。” “言尽於此……不愿参与到明日行动的,往后退一步便是。” 宋怀东依旧面无表情。 其他人神色接连变换一番后,终是停在了原地。 唯有王二狗小心翼翼的看了赵兴一眼,见赵兴面色如常后,这才向后退去。 其他人不由怒目看向王二狗,张上进更是忍不住喊了出来:“二狗你……当真是寒了头儿的心!” 自赵兴升任小旗,之后长达近两年时间来,但凡搜刮到什么好处,就从来没独吞过,都会或多或少分给他们这些下属部分。 甚至很多时候都是平分。 先前更是因为二狗缺钱赎他妹妹,拿到林家给的钱后,赵兴把他那一份也全给了王二狗。 如此种种,眾人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这才会对赵兴忠心耿耿、死心塌地。 可眼下……这王二狗的行径,简直是白眼狼。 其他人如何会不气愤? 王二狗不敢对视他人目光,匆匆低下头去,没说话。 他幼时多病,差点夭折,父母这才给他取个贱名,后面还真平安长大了。 但因少时病痛折磨,他越是珍惜活著,长大后就越发贪生怕死,哪怕侥倖当了锦衣卫,也改不掉这心理、性格。 赵兴淡淡瞥他一眼,不在意的挥挥手:“先去找尸体吧。” 虽荣华富贵险中求,但人各有志,无法强求。 除了王二狗外,其余九人都没退缩,对此赵兴还是极为满意的。 王二狗犹豫须臾,从怀中掏出五十两银子,正是赵兴让给他的那一部分。 赵兴如何会看不出他想法,这是不好意思了,想还回来。 也是又生气又好笑,赵兴直接往他身上踹了一脚,怒道:“滚!” “老子还差你这点?” “等你小子哪天不小心发横財了,再来孝敬老子就是。” 王二狗被一脚踹到外面,却也不敢再进来,当下屁顛屁顛的跑去城外找尸体了。 瞅著王二狗那狼狈样,张上进等人哄然一笑,方才对於二狗的芥蒂,无形中消散了不少。 赵兴让他们散去,只带宋怀东一人出门。 先去驛站取了早就托人运来的东西,而后直向城东行去。 路上,素来话少的宋怀东终是忍不住问道:“头儿,咱这是要去百户所吗?” 赵兴示意他把手里两个盒子稳稳拿好,而后才摇头道:“你在百户所里,见过几次陈百户?” 宋怀东愕然。 正常来说,锦衣卫百户因已算中层,而无需如总旗小旗那般亲赴一线,故而除非碰到重大任务,否则日常大多数时间,都待在百户所內办公。 既是统管整个百户所,也是监督总旗小旗等下属。 但这陈百户不同。 他不光为官清正和其他想著法子捞钱的百户们不同,便是生活作风,也別具一格。 比如他很少待在百户所中,而是专门在闽中买了处宅子,若无要事,便在家中。 那宅子和百户所一样,都在城东。 故而先前宋怀东才有那一问。 这里的矛盾就来了,赵兴一直想不通。 既然你不喜欢捞钱,那你哪来的钱,单独置办那样一个精致到奢华的宅子。 赵兴自顾自摇摇头,懒得去深究,反正確定这陈百户很不简单,自己需时刻抱紧他大腿就是了。 很快便到了目的地。 院门比林家的小了不少,但门楣雕刻细致精美,门头“陈府”两个字入木三分,筋骨十足而又端庄肃穆,显是来自於当代大家,进而更添雅趣。 如此种种装饰,就完全不是福威鏢局那两桿看起来威风凛凛的棋子可以比擬的了。 赵兴走上前去,扣住门环,轻轻敲了三下。 不多时,院门小开,一名十七八岁的脸上带著淡淡雀斑的丫鬟探出头来,向著赵兴礼貌一笑:“原来是赵大人,请进。” 微微一顿,又补充:“我家大人早就猜到了您会来。” 第十章 愿为大明武改肝脑涂地 “百户大人料事如神。”,说完这恭维话,赵兴从宋怀东手中接过那两盒子,把其中小些的长条形递给那丫鬟,又笑道:“总是麻烦欢儿姑娘来开门……” 欢儿咯咯一笑:“赵大人客气。” 隨之將盒子向外一推,道:“但身为陈府下人,可是不能收礼哦。” “这可算不得礼,只是我隨手做的小玩意。”,赵兴轻轻把那盒盖打开,摸出个中指大小的管状东西来。 在这管底用力一按,便从管头喷出一片红棕色气雾。 虽那管头没对著人,但三人还是闻到了一股呛鼻的味道。 “这……是啥?”,欢儿好奇不已,“欢儿一介女流,可用不上暗器。” 赵兴笑道:“这可算不得暗器,若真要取个名字,你可以叫它……” “防狼喷雾。” 防狼喷雾?? 这闽中城內,可没有狼……不过这丫头既是陈百户近身婢女,却也聪明的紧,很快便猜到了此狼非彼狼。 而或许是那招人厌的流氓地痞。 她也不可能一直待在府中,偶尔还是得独自外出办事的,大概半年多前,就碰到了没长眼的小流氓。 当然,假如那小流氓对她真做了点什么,陈百户得知后,定不会將其轻饶。 但问题是,当时陈百户不在啊。 幸亏碰到了赵兴等锦衣卫巡街,打断了那流氓两条狗腿。 再之后,本只是区区一个小旗的赵兴,才渐渐进入了陈百户的视野。 回顾往事,再看这所谓的防狼喷雾,欢儿甜甜一笑后,倒是將其收了起来。 而后,便领著赵兴走了进去。 至於宋怀东,则老老实实的候在了外面,待赵兴事情谈完,再护送头儿离开。 院落两进两出,整体不算太大,但也不知是陈百户的恶趣味,还是工匠的別出心裁,弯弯绕绕、兜兜转转、在亭台廊榭间数次穿梭,才终是到了那正屋正堂。 陈百户端坐於正位当中。 赵兴一进门只匆匆看了陈百户一眼后,便赶忙把头低下。 早就听欢儿说过,陈百户不喜欢被別人盯著看。 赵兴曾两次覲见陈百户,加起来,也没看过对方几眼。 但却无比清楚的记著对方容顏,因为那张脸,太白太精致了。 不管是眉毛,眼睛,还是鼻子、嘴巴,都仿佛是绘画大家用工笔画艺勾勒出来一般。 而因鼻樑微挺,眉毛边缘稍稍翘起,又添几分英气。 但最让人印象深刻的,还是他那平滑的喉部,那个位置,明显没有喉结。 若再考虑那冷冽却又细腻的话声,便毫无疑问了…… 这位陈百户,赫然竟是个太监! 而且,净身於青春发育期之前。 但传闻陈百户出身来歷很不简单,总结来说,就是家世显赫。 可若真是大家族子弟,又怎会沦落到成为太监? 当然若非家族关係太硬,人脉四通八达,也没办法把本应送入东厂的太监,安排成了锦衣卫中的百户。 此人身上谜团片片,矛盾重重,太过匪夷所思。 不过,也只是简单好奇,这些並不关赵兴的事。 以上思绪在脑海匆匆略过,赵兴刚一进门低头后,便恭声拜道:“百户大人。” 陈百户轻轻頷首。 赵兴瞥了眼对方手肘上的小凸包,將手中盒子递给欢儿,並道:“这是属下托朋友从西域带来的混合香料,此香味和大人房中类似,却又有较强的驱蚊功效。” 欢儿开盒后,又打开里边的瓶子,呈到陈百户近前。 陈百户鼻子微微一动后,挥了下手。 那欢儿便抱著两个盒子退下离去了。 这等小玩意儿,刚好实用,却又不贵重,对於陈百户来说算不得礼……赵兴心头一松,知道自己赌对了。 陈百户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小红包,原本冷冽的神情缓和些许,轻声道:“你上次说的事,我已经呈报了上去。” “郭指挥使亲言,將江湖势力纳入朝廷管辖,倒也確有几分意思。” “但只露眉目,未见成效,指挥使却也不便再上报至督公,甚至上奏朝堂。” “且你也有所了解,元辅今年推行新政,亲自监管各地,裁减冗官,便是我等锦衣卫,也撤了不少户所,此等情况下,再设专门机构、付出大量人力物力来平定管理江湖,就不太合適了。” “再加北蒙暗流涌动,南疆叛心不死,东倭屡犯华夏……圣上、元辅胸怀天下、江山社稷,要关注整个九州黎民百姓,经济民生,区区江湖武林,一帮宵小之眾,自是入不得眼了。” 听完这些,赵兴依旧低头,並稍稍皱起了眉角。 照这意思来看……是朝廷不打算收编江湖武林? 那自己的“掛”岂非要全无用处? 但也著实无奈。 因为当下的局势,確实是有点复杂啊! 元辅自然就是张居正。 如今万历帝明神宗,依旧活在这位大人的阴影之下。 但万历帝已经渐渐长大成年,岂甘心一直任人摆布? 故而帝相之间的暗中斗爭,其实早已开始。 锦衣卫表面是一体,实则已被一分为二,成为帝和相各自手中的利器,用来对付彼此派系的官员。 郭安和那川西百户都是属於相系,而陈百户,则属於帝系。 张居正,你这时候搞什么下岗裁员啊! 赵兴心中愤愤然时,却又听陈百户道:“好在,郭指挥使还算重视此事,並在自身权限內,行了些方便。” “不日將在閔浙开办武改司分司,当然……暂时也只会有这一处分司。” “且此司仅属锦衣卫內设,无实际官职,无额外权力,也无多余俸禄。” “简单来说,就是……” 说到此,陈百户瞥赵兴一眼,续上后半句话:“没好处,白干活。” 这话,本没必要说的这么明朗。 赵兴当即感激涕零,再拜道:“多谢大人提点,但属下……” “只求天下百姓安居乐业,只求江湖武林再无纷爭,愿为大明武改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陈百户也不知有没看穿赵兴的浮夸演技,反正没再多说什么。 而是將早就备好的,一本册子和一个腰牌拋给了赵兴。 “此乃郭指挥使亲赐,切要收好。” 赵兴再次拜谢,旋即向那册子和腰牌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