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贵客
乌伯坐在县府门口,与几个路过村里人打听了一番,也就知道萧县令在做什么了。
“乌伯,有几个人要闹。”
闻言,乌伯的脸色就冷了下来,是县里有几个人不满萧县令的安排,晚上让妇人孩子去织布。
县里的治理不是只有萧县令的温和,还要有强硬的人。
乌伯就是这样的人,当年的老秦军中就是老校尉,在渭北也是当地的地头。
如今迁来的许多新民,期间矛盾不少。
乌伯脚步匆匆地跟著乡民离开,带著人拦住那些要去找萧何闹事的地痞,期间动了手脚,但总算是將这件事按下去了。
当萧何回到了县府,才从乌伯的口中听说了这件事。
如果治理一个县光靠萧何与曹参,很难压得住这些乡民,有时是需要仰仗乌伯的威望,乌伯也確实是个好人。
三人坐在县府內吃著饭食,曹参热情地给乌伯倒著酒水,他道:“这是我们的丰邑酒。”
乌伯端著碗,道:“老汉我第一次喝楚酒。”
这关中有很多老秦军,乌伯就是其中之一,而这些老秦军在各地的威望,有时比各地的乡长都要高。
萧何道:“昨晚的事,多谢乌伯相助了。”
“萧县令是为了县里好,老汉我看在眼里。”乌伯喝了一口酒水,又道:“有些人多磨磨他,他也就不闹事了。”
萧何点头,道:“我是这里的县令,我为县民考虑是应该的。”
三人吃完,余下的事让曹参主持,萧何与乌伯都先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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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休息下来,萧何坐在自己的屋內也没有当即睡下,也不知是不是喝了家乡的酒水就想家了,竟一时失眠了。
翌日早晨,萧何带著人又去了县里的田地里看冻土的情况。
先是看了看天色,萧何伸手挖出一些泥,已是午时,田地里的薄冰依旧没有化开。
这种只有在深冬时节才有的情况,没想到在初冬就有了。
萧何就这么在田地里一亩地一亩地的看著,確认了田地里已出现了冻土,而且比往年都要早。
这让萧何神色担忧,也不知道其余各县是不是有这种情况,也不知他们意识到没有。
今年的冬天绝对不好过。
此刻,萧何还要为了县民能够度过冬天发愁,想著那些羊毛大氅可以早点製成。
萧何还记得渭北的县誌,起初渭北是没有涇阳县的,公子扶苏下令开挖白渠之后,此地才建设了三个县,分別是三原,涇阳与高陵。
而以前的渭北是咸阳,櫟阳,频阳三地互相维持。
咸阳是秦王宫所在,櫟阳是关中的古县,频阳则是因当年秦军大营所在才富饶起来。
有道是櫟阳的麻布,频阳的硎石。
秦军的甲冑內衬就是来自櫟阳的麻布,秦军的兵器就是靠频阳的硎石,也就是磨刀石打磨锋利的。
渭北相较於渭南,渭北的老秦人的更有渊源,也是老秦人聚集最多的地方,老秦军也更多。
乌伯正是其中之一。
正当萧何打算將最新织好的一批羊毛大氅卖去咸阳,他却发现这些羊毛大氅在咸阳卖不出去了。
萧何意识到一件事,能做出羊毛大氅,但想要將其卖出去又是一件很大的事。
而且咸阳城卖这种皮毛的人太多了。
萧何坐在县府內,看著一批批羊毛大氅放在自己面前,堆得越来越高。
曹参道:“那不如我们卖得更低廉些?”
萧何摇头,他还不想这么做。
曹参道:“不如去求潼关的……”
萧何当即打断了曹参的话,他抬头看向眼前的一眾妇人与孩子,他们的目光中多有困惑与不解。
而这些人甚至还有的赤脚站著,穿著单薄的衣裳。
这些人都是今年才来到涇阳的,也是一无所有的。
而这些人占据了涇阳的三成人口。
不多时,乌伯快步而来,道:“萧县令,外面有人要买下我们所有的羊毛大氅。”
闻言,原本低头思索的萧何忽然抬头道:“当真?”
乌伯又道:“人就在县外。”
萧何让曹参看好这里,自己则跟著乌伯快步离开,前往县外。
走到县外,原来买主並不在这里,乌伯带著萧何来到了白渠边。
冬日里的白渠还流淌著,水位不高,岸边还结著冰,有个男子站在河边,这个男子身边还站著一个老人家。
看著对方的穿著名贵,也不像是寻常人家。
萧何先是狐疑地看了看乌伯。
乌伯也是一脸的笑容,眼神示意现在肯买涇阳羊毛大氅的人不多。
萧何上前行礼道:“萧何见过贵客。”
“萧县令不用多礼。”扶苏的目光依旧看著白渠,又道:“早就听闻萧县令治理涇阳颇有成效。”
“不敢说有成效,只是尽力施为。”
言至此处,萧何已將眼前这人归类为咸阳城的官吏,或者是富贵人家。
扶苏接著道:“我的人在咸阳看到有人卖羊毛大氅,而且还卖不出去,打听之后才知道是涇阳的,我正好缺羊毛大氅。”
萧何又道:“好,不知道贵客可带了买卖的钱?”
扶苏道:“我用一百车麻布与你换,我还可以与你谈一个更长久的交易。”
“萧何愿闻其详。”
“以后你的大氅都卖给我。”
“好。”萧何果然答应了。
不多时,就有民夫拉著一车车的麻布而来,这些麻布成色看不上好,但也能够用来製衣。
萧何没有挑,全部收了。
扶苏看著涇阳县內一间屋子,萧何就是在这里用这些织机制出了这些羊毛大氅。
现在的县里,人们正在庆贺得到了麻布,许多穿著单薄的县民正在高兴地包著麻布。
扶苏道:“你为何不让县民用羊毛过冬?”
“一件上好的羊毛大氅能够换数十件麻衣,而这里的县民有这么多,光是羊皮是不够分的,而且麻衣还好保存,能够改也能够缝补,適合这里的县民穿,可是羊毛大氅太过金贵,製成之后又不好再缝补。”
扶苏听罢萧何的话,大抵是明白了。
现在的涇阳县虽说连年丰收,但迁来的人口依旧是十分贫困的。
之所以要帮助萧何,是因扶苏想起了当初的渭南,渭南与现在的涇阳所面对的困难是一样的。
萧何道:“敢问当面可是咸阳的官吏?”
扶苏頷首道:“我在丞相府任职。”
闻言,萧何神色一松,大概是早有想到,现在求证之后才觉得果然如此。
萧何陪著此人走到县外,又道;“若有人议论此事,就说是我萧何主张。”
扶苏道:“但求一个问心无愧?”
眼前此人说话没什么架子,却有一种十分隨和之感,萧何感慨道:“我並不是想问丞相府的想法,若丞相府觉得我做的不对,萧何愿受责罚。”
“计较对错本就是一个內耗自我的过程,我觉得……”
言至此处,扶苏停了片刻,又道:“没人能说凡事都能做到最好,你也是,我也是,包括咸阳的那位公子扶苏。”
听到对方这么多说公子,竟然还如此坦然,萧何面色尷尬,没有回话。
这话当然不能回。
“我走了。”
说完这句话,扶苏就与田安离开了这里。
这位贵客只在涇阳留了半个时辰,萧何坐在县外,总算是放鬆地长出了一口气,像是身上的压力忽然间不见了。
曹参从县里跑出来,他笑著道:“今年这个冬,能过了。”
过冬过冬,关中的冬天来得早去得晚,比楚地漫长。
那位贵客换走了羊毛大氅的第三天,关中终於下雪了。
不过,现在就算雪再大,这里的孩子也有厚实的衣裳穿。
屋內点著炉子,壶中正在烧著水。
屋门被推开,一些雪隨风而入,进来的是乌伯,他道:“萧县令,先前那位贵客来时,去看了后山的盐池。”
涇阳后山的盐池一直是秦王室所管的,现在在那里还有几个秦军看管著。
能进入秦军看管之地,这说明那个贵客確实是丞相府的人。
萧何神色狐疑,他知道追查这位帮助自己的贵客是不好的,但不知对方身份心里难免不踏实。
得到乌伯的確认之后,萧何也就放心了。
对方不愿说明身份,但这个人確实是丞相府的官吏。
萧何能確认的只有这些,至於对方是谁,就不得而知了。
搁下手中的笔,萧何將写好的文书交给乌伯,让他送去咸阳,也就办完了今年的最后一件事。
只等冬至日到来,迎接下一年。
萧何走到屋外,看著小巷子里的过道的孩子们的笑容,这才真的感觉缺衣的这个难关总算是过去了。
心中再一次想起了那位贵客说过的话,谁也不能保证,能將每一件事做到最好,包括你,包括我,包括咸阳的那位公子扶苏。
萧何想起了当初公子扶苏处置殷通时,对其家眷的处罚是否太过严酷了,关中內外许多人都有议论,尤其是齐鲁各地的旧贵族,还有人说公子扶苏这么做,以后还有谁敢为大秦效力?
似乎他们早已习惯,君王给予士大夫的优待,就应该优待君王才能得到士大夫拥戴。
那位贵客还说只论对错是一件极其空耗自我的过程,与其论对错不如说做到问心无愧。
换言之,不论你怎么做,造成结果不会让所有人满意的,总会有人站出来反对。
萧何感慨,这大概就是秦人的风气?
咸阳丞相府的官吏,果然了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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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